父亲死因的两种版本(9)

 
父亲死因的两种版本(9)
2014-05-12 20:39:28 /故事大全

三年里,我在头一年曾经偷偷地去看过小错儿,看她过得挺好的,很快也花红柳绿地结交男人,那些男人还算身家清白,但秦成没再出现过。再后来,我就没去看过她。相爱不如相忘。

母亲的谎言

2012年的清明节那天,我在半夜里突然惊醒,我的耳朵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

“儿子,三儿,妈想你了,回来看看妈吧,妈要走了”

我在梦里,真切地听到我妈的声音。我妈要去哪儿?

又是几年没回家了,除夕夜我曾经打回去一个电话,我妈接的,说在包饺子,聊了几句就挂了。我怎么会突然做这么一个梦?梦里我妈的声音很真切。

我一骨碌爬起来,想给我妈打电话,又担心我妈半夜起来接电话摔倒啥的。但我心里有点慌,兵荒马乱的,很像十年前我知道我爸去世时的感觉。

后半夜我没有睡,打车去了车站,坐在候车室里想吸烟。但是现在都禁烟了,公共场合不能吸烟。我就把Zippo打火机捏在手里,一次次擦亮,看那淡蓝色的火苗里,映着我爸我妈的脸。

第二天一早,我坐在回乡的卧铺车上,接到了护士的电话,她代我妈打来的,我妈病危。

那个梦里的声音,真的是我妈说的。

我妈已经不行了,瘦得皮包骨头,肝癌晚期。可我四年前怎么就没发现呢?也许是四年前她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病,故意在我面前没有表现吗?我忽然想起08年春节我回去看她,有天半夜看到她起来吃掉一大把的药片。我太粗心了。

她已经完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我妈了,瘦得脱形了。我站在她的病床前,忽然觉得惊慌失措,好像变成了十年前那个懵懂莽撞的少年。

我妈是撑着一口气等我回去的。她不认识我了,但是我走到她病床前时,她闭着眼睛叫了我一声:“儿子,是你回来了吧?”她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是在抓我的手。我急忙把手塞到她手里,她随即一把紧紧地攥住。

我妈的手像鹰爪一样干枯无肉,但却没有鹰爪的有力,像柳枝一样虚弱地缠绕着我,像藤条一样依附紧靠着我,这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好像轻得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刮走。我慌乱而急促地箍紧她的手,担心她会突然离我而去。

我妈的脸色灰白,没有血色。她着急地想说什么,却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的鼻子上插着氧气,浑身上下插着各种管子,医生护士守在一旁,担心出现紧急情况。我妈喘了很久,才平复下来,眼睛里的光斑终于聚焦在我的脸上,她张开嘴,断断续续地说:“儿子,妈骗了你——让妈把话说完——你爸是被人害死的你爸是个好人,他从没做过坏事妈怕你报仇,怕你荒废了学业,就撒谎骗了你。现在害你爸的人出车祸撞死了,妈可以闭眼了”

这就是我见到我妈后,我妈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她再也没说出一个字,就那么长久地望着我,望着我。直到眼睛暗淡无光,直到手掌的温度变凉。

十年一爱

2002年到2012年,十年了。所有怨恨都随着我妈的去世而掩埋了。我爸是被人谋害的,我爸不是跟女人干那事时累死的,我爸从没做过坏事,我爸跟苏婶也就从来没有过那一腿。

我妈骗了我。

四年前的除夕夜我回来那次,睡到半夜,我妈曾对我说:儿子,妈要是以前做错了什么,你不要怪妈——我不怪我妈,我心疼她。

办理完我妈的丧事,我给小错儿打去电话。是那年我们同居一室一厅时给她买的卡号。这些年,我从来没主动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大概早就把手机和卡号丢弃了吧?手机在没接通时,我的心静得像一块化石,可当手机里传来《情人》那首歌曲的旋律时,我那块化石竟然激动得像在石头里钻出一棵草。

小错儿听见我的声音,很平淡。我把我妈的话对小错儿说了,小错儿半天无语。我心里一凉,知道很多事情都将无法挽回,只好淡淡地说:“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不是亲兄妹了,还有亲情在。你去忙吧,有机会再聊。”

小错儿就真的挂了电话。

十年了,一个女孩不可能十年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男人,况且最后分手,我还是用一个耳光跟她道别。我他妈的真不是物!造化弄人,就是这个意思吧?那些天,我有空就去殡仪馆,守着我爸我妈的骨灰盒,擦亮Zippo打火机。坟地拆迁,我妈就把我爸的遗骨火化成一撮骨灰,现在他们的骨灰在一个盒子里。那枚我爸送给我妈的二十年结婚纪念日的金戒指,现在挂在我的脖子上,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纪念他们。

我妈烧三七那天,小错儿回来了。

她已经彻底被北京同化,完全是北京姑娘了,三寸高跟鞋,精致的职业套装,长发飘飘,明眸皓齿,指甲上画着妩媚的小花朵,手腕上戴着时尚的腕表,手机是部巴掌大的智能机。她时髦又漂亮,我在她面前,像个老气横秋的古董。

“回来看三哥了?”我想把气氛弄得活跃点。

“看我陈婶。”小错儿依然伶牙俐齿。

我们说话的半个小时,她的手机一直不间断地有人打进电话,不是询问事情,就是请求事情,再不就是客户的电话。看起来她已经做到部门经理之上的位置了。

“没想到我给你的卡号还用着。”我没话找话地说。

“是这个吧?”她从包里摸出一部手机,丢到我面前。

是我06年买给她的手机。她竟然还保留着。

“我们叙旧的时候,能不能把你的跟踪器关一会儿,消停一会儿?”我半开玩笑地说。

“那得损失多少笔生意啊?”她挑高了眼角,但还是把手机关了。

“看起来你过得挺美的,结婚了吧,孩子有了吧?”我打量着小错儿的身体。

“你用那眼神打量我,没个长辈样。”小错儿说。

“啥长辈啊,咱俩现在没血缘关系了,要是你没结婚,我还想追你呢!”我厚着脸皮说。

“我没结婚,你追我吧——”小错儿的眼睛里渐渐地蓄满了泪水。

我一时无语。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小错儿忽然语出惊人。看我瞪大了眼睛看她,她平静地说,“四年前,我跟秦成回来那次你还记得吧?你走后,我忍不住问我妈,我妈说她这辈子跟过两个男人,但绝对没跟过你爸。我就去问你妈,你妈让我发誓保密才说的,她当时看见你成天揣着刀子找人报仇,怕死了,怕你跟着你爸走了,就只能说你爸是那么死的,好不让你报仇。她说等你过了而立之年,成熟稳重了再告诉你。陈婶一直隐藏着秘密,哪怕被你恨,她也瞒着你——”

小错儿泣不成声。

我当啷一声,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我是个罪人,是个仇视自己爸妈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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