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刀的少年(7)

 
带刀的少年(7)
2014-05-12 20:37:02 /故事大全

南洛走了。我跑到火车站的时候,火车已经开走了。我沮丧地顺着铁轨向前走了一段,车站的管理人员对我大喊,我才逃离。铁路沿线有一大片葵花林。一棵棵向日葵已经籽粒饱满地垂着头,好像等待被人收割。我掏出刀子,割下一个葵花盘,从上面抠出几粒葵花籽嗑着。穿过葵花林,我又看到了那个废弃的铁路桥。那里已经被开发成一个蹦极的地方。我看到很多人脚上拴着绳子从桥上跳下去。我想尝试一下那种坠落的感觉,但我的兜里没有钱。我从桥上下来,看见桥墩下面有几个简易的窝棚。铁皮的烟囱里冒出烟来。一个老人怀里抱着一只黑猫,坐在窝棚的门口。窝棚周围堆满了各种各样捡来的东西。我停了下来,我想到了南洛丢失的那只黑猫“尼采”。我凑了过去,那黑猫惊醒了,看着我。我呼唤着:“尼采尼采”那猫竟然蹿到了我的身上。我把它抱在怀里。老人惊呆了。我抱着黑猫喃喃着,尼采,是你吗?南洛走了,去当兵了。你还认识我吗?我是萧耳。你还抓伤过我呢?黑猫喵喵地叫了两声,好像是对我的回答。我抱着它,但我不知道将带它去什么地方。我看了看老人,把黑猫还给了他。我说,大爷,这是我朋友走丢的一只猫,现在我的朋友走了,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内蒙古当兵去了,你要好好照顾它。老人抱着猫,没有说话。我离开那几座窝棚,在不远处的一处堤坝上躺下来,看着那些人脚绑着绳子从桥上跳下来。他(她)们发出非人的尖叫声。我闭上眼睛,阳光仿佛透过眼皮,沉入大脑。那里是一个明亮的世界。我看到了南洛,她扭动着身子,婀娜多姿。我看到她已经穿上了军装,一个漂亮的女兵在我的世界里,手里举着枪,在瞄准,啊,她瞄准的竟然是我我颤抖着,喊,别,别,南洛,小心走火。只见南洛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旋转着,慢动作般向我射过来。我笑了笑,没有躲开,毅然站在那里。我甚至在心脏的位置画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圆圈当成靶心。我想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也不错。那子弹还在飞,向我飞过来。五米、四米、三米、两米越来越近了。我听到了自己的笑声。我喊着,永别了,这个世界。我挺了挺胸脯,准备迎接那子弹终结我的生命。我看到那些沉甸甸的葵花盘,它们的籽粒变成了花朵,花瓣闪着黄金的光芒,从天而降。我闭着眼睛,沉浸在黄金般的花瓣雨之中。突然,我听到“喵”的一声。我睁开眼睛,看到黑猫在我的面前,它挡住了那颗子弹,中弹的身体正从半空中坠落。我喊叫着,尼采,尼采。我伸手接住了它。血从它的身体里流出来,沾满了我的双手。当我再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南洛的时候,南洛已经不见了。我的怀里抱着尼采,它并没有中弹,而是温柔地用舌头舔着我的脸。我的眼泪不禁流了出来,挂在眼角。

我想,其实我是可以跟南洛一起走的。就在那天,我应该进入她的身体,让她把我带走的。起码,我的一部分会留在她的身体里。

老人过来找猫,我说,这猫叫“尼采”。老人把猫抱走了。我仍躺在堤坝上,晒着太阳。就在我要睡着的时候,我听见叫骂的声音。我看到窝棚那边一群人揪着老人,把老人打倒在地上。我站起来,跑过去。原来是几个小流氓在收保护费,不交的话,就把他们赶走。我看不下去了,从地上扶起老人。那几个小流氓向我扑过来,我掏出我的刀子,我们僵持着。后来,他们撤退了。老人疼得直咧嘴,我问他,骨头没事吧?老人说,没事。

从那以后,我就跟老人生活在一起,每天早上,我们出去捡这座城市的垃圾,然后,把有用的卖给废品收购站。还有尼采,我们多少有了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我带着我的蒙古刀开始了寻父之旅。

我们进城后,父亲在一家煤矿工作。出了一次意外,掉了条腿。从医院出来后不久,他就失踪了。我找了很多父亲当年的同事,他们都不知道我的父亲去了什么地方。有人说,也许死了。你父亲看上去是一个悲观的人。他不能适应城市的生活。这句话提醒了我,我想,父亲也许回乡村了。我坐上了去乡村的汽车,回到乡村。问了左邻右舍,都说没有看到我父亲回来。我家当年在乡村的房子已经卖给邻居了。既然回来了,我在以前熟悉的地方游荡着。我的小学同学看到我,问我,在城里怎么样?回来干什么?我说了谎话,骗了他们。我在城里过得怎么样,我自己知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狼狈不堪的样子。我还在我童年时候藏身的一个山洞里睡了一觉。村里的人都知道我这次回来是寻找我父亲的。从他们的目光里,我看出他们在怜悯我。我害怕他们的目光。铁匠炉门前围了一群人对我指指点点的。我还听他们说,都说城里好,这老萧家进城了,却把自家的男人丢了。我绕开他们,在河边坐了下来。我想到我四五岁的时候,在洪水中险些淹死,被人救了上来,父亲背着我在岸边跑了很长时间,才把我呛进肚子里的水颠出来。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父亲躺在我身边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看见他的脸上挂着泪珠。整个人好像老了很多。

我掏出刀子,伸进清澈的河水中,仿佛要杀了河水似的。河水还是那么清澈。几只小狗虾在河边的石头里跳跃着。我伸手抓过来一只,轻轻地拦腰切割着,一段一段的,蓝色的血液沾满了刀刃。在一块石头上,我把它剁成了肉酱,用手指抠着,放到嘴里。我在清水里清洗着我的刀子,把它揣在怀里。我决定离开。这两天,我都没吃什么东西。尽管邻居邀请我去他们家吃饭,但我害怕他们问我更多关于城里的事情。我拒绝了。一条金光闪闪的蛇在河堤上晒着鳞片,我抓过它的头,杀了它,剥了皮,在河边烤着吃了。美美的一顿蛇肉,让我的身体充满了力量。

我晃荡在去汽车站的路上。四周的庄稼在风中摇曳着,仿佛再一次与我告别。一个赶牛车的老头从对面过来,看了看我,说,孩子,我前些天,在商河村的集市上看到你父亲了,他在集市上卖猪肉。你去那里找找吧。老人吆喝着牛,走了。我冲着他的背影喊着,谢谢,谢谢。我在商河村的集市上等了几天,终于见到了我的父亲。他的头发已经灰白,身体佝偻着,拄着一只拐杖,站在一个肉摊前。我没有过去,而是远远地看着。直到集市散了,我跟踪在他的身后。没想到他竟然骑了一辆摩托。我跟踪了几天,才找到他的家。我没有冲进去,我看到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小孩在院子里荡着秋千。他进门的时候,那个孩子扑了上来。还有,那个女人从水井里打过来一盆水,端在她的面前,让他洗脸。我知道这个男人,这个父亲,已经不属于我了。我恨恨地摸了摸了怀里的刀子。我仿佛听到了刀子呼啸的声音。它在我的怀里跃跃欲试了。只见他先是抱起孩子,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口。那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在他的怀里唱起了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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