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刀的少年(3)

 
带刀的少年(3)
2014-05-12 20:37:02 /故事大全

我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有那么好的记忆力。

南洛把我从桥栏杆上拉下来说,我看,领你去了一趟精神病院,你也病了。

我说,可能我本来就是一个病人。

南洛说,这也许是我们人生必须经历的一个时期吧,以前我也是,现在我感觉我成熟了。

我笑了笑说,你就跟我装大吧!

南洛说,我本来就比你大,大几个月也算大,你应该叫我姐姐的。

我对着雨发疯地喊着,姐姐姐姐

南洛说,别疯了,我们回家吧。

我从桥栏杆上蹦下来,没想到揣在兜里的那把蒙古刀竟然掉了,我感觉身体一轻,就像失去很重的重量,我弯身在桥栏杆上看着那把刀坠落。只见那刀竟然脱鞘了,翻转着,呈现美丽的弧线在雨中翻转着。我以为它会垂直扎进雨中的柏油马路,可是,它却扎了一下,没扎进去,就被弹了起来,摔倒了。是的,摔倒了。刀鞘落在了它一米以外的距离。我喊着,我的刀。我要下去捡。南洛说,你一直带着这把刀,我心里不放心。感觉你随时都可能用这把刀对这个世界出击似的。别去捡了。我说,不。我倔强地转身冲到桥下,捡起我的刀,因为刀尖掼在了地上,竟然卷曲了。我一直都认为这是一把锋利无比、坚硬无比的刀,没想到刀尖竟然卷了。我很伤心。再看那刀鞘已经被过往的汽车给压扁了。我还是捡起来,试图把刀子插进去,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我沮丧地抬头看着桥上南洛,她也在看着我。她好像看出了我的沮丧,竟然冲我笑了笑。等我回到桥上,她看到那把狼藉的刀子,笑了笑说,这回你可以扔掉了吧?根本就不是纯钢制造的,你还当成宝贝似的。我没有说话,还是把它揣了起来。有那份重量坠在我的身体上,我安心。我相信,我会把它恢复的。

第二章:转

十六岁那年七月,我差一点儿就死了。那年,我结束了中学生活,满心憧憬着,可能考上重点高中,可是,还是差十几分,中专也没有可能。知道这些结果的时候,我已经心灰意冷,就像沉在一个灰色的深渊之中。

有一天,我妈叫我帮她干活,我气哼哼的,没有搭理她。

我妈急眼了,说,怎么?养你还养出毛病了啊?叫你帮忙干点小活儿都不行了吗?你已经中学毕业了,你已经十八岁了,你现在是大人了。我和你爸养了你十八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吧,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态度。今天,你要是不干活的话,就滚出这个家。

我脖子梗梗着,看着我妈。

我说,走就走,这个破家谁稀罕。

我摔门,走了。

我走在街上,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这个世界,或者说,这座城市,没有什么地方是属于我的。

在街上,我看见那些考上重点高中的同学有说有笑的,我躲在一棵树的后面,直到他们走远。

我走到火车站,坐在那里,看着拥挤的人群,听着火车尖锐的叫声。我希望能被火车带到远方。可是,我去哪儿?我摸了摸兜,里面还有二十块钱。我突然想到,我二姨住在辽阳的一个小地方,好像叫寒岭。看看,我要去的地方。寒岭。这个地名很符合我当时的心境。

我跑到售票处,问,去寒岭要多少钱?

售票处里的那个人说,两块钱。

我买了一张火车票,爬上去寒岭的火车。那个地方,我小时候去过一次,是一个靠山靠水的小山村。坐在火车上,我感到全身轻松。我逃离了我的那个家。我不用再看我妈那副嘴脸了。在火车上的那一刻,我发现,我是我自己。其实,目的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逃离了,逃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有,必须有一个目的地,因为我还没有一个人出去闯的勇气,再加上,我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考上技校,当工人。

当时,我想,先逃离几天,等技校的分数出来后,我去看看,如果考上了,我就回家。如果考不上,我就死。这个世界太我妈的没意思了。这种赴死的心态,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是一趟慢车,像牛车似的。我旁边的一个傻大叔在抽烟,是那种很呛人的旱烟,简直是在放毒气。我离开座位,到每一个车厢闲逛着,不时地在车厢连接的地方,扒在车门的玻璃窗上看着外面。火车经过的地方都是绿色,就仿佛火车是从一个绿色的隧道中穿过一样。偶尔在铁轨旁边的树丛中,暴露出来的那些无名的坟墓,让我心情沉重。那些死者,那些被埋葬者,他们曾经活过,他们的过去活得好吗?还是也像我一样,经历着人生的一次灰色的地域。如果,我死了,是否也会像他们一样。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瞬间,我突然对死亡充满了恐惧。死亡就像一座冰山,从我人生的海面上浮现出来。

我不敢去想我的未来。

我离开车厢的连接处,继续在车厢内闲逛着。我看见一个在地上爬着的残疾人,向人们要小钱。我本来打算给他几毛钱的硬币,可是,我没给。因为我想起,不久前,我在市里的马路上遇到一群这样的残疾人。他们有妇女、儿童,还有老头。我在心里称他们是“渴望怜悯的大军”。他们游击在每一座城市,是一个团伙,背后的操纵者,可能是一个吃得满嘴流油的家伙。我从他的身上跨过去,进入下一节车厢。我听见他在背后骂了我一句“操你妈的”。我没有回头。如果,他不是一个残疾人,我非踢他不可,把他的屎踢出来。

车厢里,干什么的都有。我甚至看见一个小偷,用刀片在割一个中年男人的黑色的人造革皮包。他发现我在看着他,就用刀片对着我打了一个“X”。我知道他是在恐吓我。他的意思是要在我的脸上来那么两下。我连忙避开他的目光,走了。最后,我还是施舍了两毛钱。我把两毛钱施舍给了一对盲人卖唱的妇女。那小丫头蛋子,扎着一对羊角小辫,眼睛大大的。她爹拉着胡琴,她咿咿呀呀地唱着。我听着,心里一阵酸楚。她的声音就像一块巨大的黑布,从头上蒙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不到光明。我在黑布中泪流满面。在她停止唱歌的时候,黑布没了。但心里被勾起的丝丝缕缕的悲伤还存在。我只好掏出两毛钱,扔给他们。胡琴的声音,更多是胡琴的声音,让我感觉到我像一个孤儿。后来,我在一本小说里看到一句话说:“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你不需要父母。”多么叛逆的话。当时,我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走到车厢的尽头,趴在那里看着碧绿的田野,我的心一下子,像一只小鸟,飞了出去。我张开两条胳膊,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我感觉自己仿佛飞了起来。火车穿过隧道的时候,一片黑暗。我仿佛成了火车的一部分。对着黑暗中的隧道,我大声嘶喊着:“啊啊啊”

火车开出隧道,一道强光几乎把我击倒在地上。我筋疲力尽,两手紧紧抓着栏杆。这个时候,我有了一个想法,如果我要死的活,就从火车上跳下去。死在铁轨旁边,什么时候都可以听到火车的声音。如果我的鬼魂郁闷了,还可以爬上火车,跟着它到全国各地去。我在火车的尽头,背靠着栏杆,坐在地上,一直闭着眼睛,无论它穿过隧道,还是到达光亮的地方。那一刻,我沉浸在对死亡的憧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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