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虎兽的复仇

 
狮虎兽的复仇
2016-12-21 12:44:14 /故事大全

第一章、开庭

香港立法会大楼的楼顶,屹立着一座神情威严肃穆的忒弥斯女神雕塑。她双眼为布所蒙,表示一视同仁;左手握着长剑,寓意正义和权威;右手则拿着天秤,代表公平和公正。

三十分钟后,法院六楼的第十法庭将要开审一宗谋杀案。此刻,检控官和辩方律师都已到场。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整理卷宗,为开庭做准备。

检控官名叫司马妙知,今年三十岁,容貌清新俊逸,一副干练自信的样子。

他是香港的一名大律师,正气凛然,不畏强权,出道以来,多次为了寻求真相而令自己身陷险境,但仍义无反顾。目光敏锐、词锋犀利的他,打官司的胜诉率极高,不少重大案件律政署都外聘他担任检控官。

此时坐在他旁边的辩方律师,是一个比他小一两岁的短发女子,容色清秀、淡雅宜人。她叫诸葛千诺,是来自内地的律师,出道至今,胜诉率为百分之百,被同行称为“神话律师”。

今天是她第一次在香港的法庭打官司。

“诸葛律师,”司马妙知微微一笑,“听说你在内地从未败诉。你放心,这场庭审结束以后,你仍然可以保持在内地打官司的不败纪录。”

他加重了“内地”两字,话中有话。千诺听懂了他的意思,只是笑了笑:“司马律师,等一下请多多指教。”

司马妙知接着又说:“对了,我听说你还是诸葛亮的后人呢。真是无巧不成书呀,我恰好是司马懿的第六十八代后人。当年你的祖先死得早,司马家和诸葛家一直未分胜负,今天正好一决高下。”

“呵呵,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诸葛亮的后人。”

千诺说到这里,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说罢走出了法庭。

司马妙知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思忖:这个诸葛千诺不骄不躁,是个强劲的对手,必须小心应付。

检控官和辩方律师都实力强大,信心十足,一番激烈的辩论恶战即将展开。

这时候,庭警把被告押到庭上。被告名叫马隆,三十三岁,此时他脸色铁青,满脸愁云。而他的妻子则坐在公众席上,双手握拳,一脸担忧。

接下来,本场庭审的七位陪审员也进庭就座,进行庭前宣誓。

不一会儿,千诺也回到法庭。

十点整,书记官宣布开庭:“Court!”

法庭内全体起立。与此同时,法官推门进庭。那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女法官,面容在慈祥中带着一丝威严。

众人向法官鞠躬。法官微微点头,示意大家落座,随后自己也在法官席坐了下来。

“检控官,请作开场陈述。”法官说道。

“是的,法官阁下。”司马妙知站了起来,“案件编号DA1376,被告马隆,涉嫌于本年3月12日,在青海公路牡丹别墅七十三号,谋杀日本籍男子近藤智久。受害人的邻居亲眼目睹被告于案发时间手持利器出入死者的家,而且被告此前也曾向警方承认自己杀害了受害人。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被告是蓄意谋杀。”

“被告此前也曾向警方承认自己杀害了受害人”这句话引起了公众席上的旁听人员议论纷纷,好几位陪审员也连忙拿起笔记录这一情况。

法官法槌一敲:“请肃静。”接着她对千诺说道,“辩方律师,请作开场陈述。”

千诺也站了起来:“法官阁下,本案的辩护要点主要有三个:一、我的当事人,即被告马隆,跟受害人近藤智久并不认识,没有杀人动机;二、受害人的邻居并没有亲眼目睹我的当事人杀死受害人;三、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证我的当事人是凶手。”

法官点了点头:“现在由起诉方举证。”

司马妙知吸了口气,说道:“法官阁下,首先我要传召受害人的邻居出庭答辩。”

走进法庭的证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他有些紧张,一边擦汗一边走到书记官旁边的证人席坐下。

在证人宣誓后,司马妙知走到他的跟前:“证人,你好,请作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叫李世鹏,今年四十四岁,是一名职业作家。”

“请简述你和本案受害人近藤智久的关系。”

“我是近藤先生的邻居。”

“李先生,本年3月12日,下午两点到三点,请问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司马妙知进入正题。

“那天我吃过午饭,在家里的大厅看电视。下午两点多,我看完了《宣传易》,在播放广告时,我走到屋外,打算让眼睛休息一下,接着回去看《交易现场》……”

司马妙知稍微打断了证人李世鹏的话:“法官阁下,《交易现场》播放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十五分,所以证人前往屋外的时间大概在两点十三分到两点十五分之间。好了,李先生,请接着说。”

李世鹏点了点头,接着讲述:“我来到屋外没多久,忽然看到一个男人拿着一把水果刀鬼鬼祟祟地走进了近藤先生的家。我虽然担心这个男人会对近藤先生不利,但因为害怕,没有走过去查看。我只是一直站在我家门前,监视着近藤先生的家门,万一发生什么异常情况,我就立即报警。我这一站就站了大半个小时。大概在三点左右,我才看到那个男人离开了近藤先生的家。”

“这个持刀进入受害人近藤智久家的男人,现在在法庭里吗?”司马妙知问。

“是的!”

“请你把他指出来。”

李世鹏直指被告席里的马隆:“他就是本案的被告!”

霎时间,马隆的脸部轻轻地抽搐了一下。而他的辩护律师诸葛千诺,倒是一副镇静自若的样子,微笑着聆听李世鹏的证词。

司马妙知向助手使了个眼色。助手会意,向法官及陪审团呈上证据。与此同时司马妙知说道:“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请看看现在呈上的证物P1,那是警方提供的受害人近藤智久的解剖报告,报告中指出,近藤智久的死亡原因是被刀子之类的利器插入心脏,心脏出血而引起失血性休克,死亡时间是3月12日下午一点到三点,与被告持刀进入受害人家中的时间完全吻合。”

他接着向李世鹏问道:“李先生,请你接着说,看到被告离开受害人的家以后,你又做了什么?”

“在那大半个小时里,我没有听到近藤先生的家里传来什么吵架声,所以我就回到自己的家里继续看电视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受害人被害的消息的?”司马妙知又问。

“大概在当天傍晚六点左右吧,我正在看《新闻档案》,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声。我跑出去一看,只见有一个男人站在近藤先生家的大门外,似乎正要走进去。我认得那是近藤先生的女儿的男朋友,姓雷。于是我走过去问他:‘雷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啊?’雷先生说:‘美纪忽然在屋里大叫,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妙知补充说明:“法官阁下,证人所提到的‘美纪’,是受害人的独生女,全名近藤美纪。至于那位雷先生,全名雷文骞,确实是近藤美纪的男朋友。”

法官点头表示了解。司马妙知请李世鹏接着讲述。

“接下来,我和雷先生一起进入近藤先生的家,看到近藤小姐坐在近藤先生卧房门外的地上,脸色苍白。我们走过去一看,只见近藤先生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最后雷先生打电话报了警。”

司马妙知总结李世鹏的证词:“简单地说,你亲眼目睹被告在两点十五分左右手持水果刀进入受害人的家,在三点左右离开,随后你又在傍晚六点左右和受害人的女儿及其男朋友一起发现受害人遇害,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对吗?”

“是的!”

“好的,谢谢。法官阁下,我问完了。”

司马妙知回到了控辩席,有意无意地向千诺看了一眼。

“辩方律师,请向证人发问。”法官说道。

“好的。”千诺微微地吸了口气,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李世鹏身前。

第二章、交锋

“证人,你好。”千诺微笑着说。

“你、你好。”李世鹏还是有些紧张。他经常在电视剧里看到证人被律师逼问得哑口无言,所以此时有些害怕。

“请问,当你在屋外目睹我的当事人——即本案被告马隆——进入受害人的家之时,是否确定我的当事人是手持水果刀的?”

“是的。”

“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当时我的当事人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这个……”李世鹏皱了皱眉,“我忘了。”

“你能注意到我的当事人手上所拿的东西,却没有注意到他所穿的衣服?你认为这合乎常理吗?”千诺的语气虽然平和,但却暗藏逼人力量。

“这个……这个……”李世鹏结结巴巴。

“反对!”司马妙知连忙出手,“水果刀引人注意,证人只注意到被告手上的水果刀而没有留意被告的衣服,绝对合乎常理。”

法官想了想,作出判断:“反对有效。证人不必回答辩方律师这个问题。”

“法官阁下,”千诺紧接着说道,“我想现场做个实验。”

“可以。”

众人都一脸好奇,只见千诺走到公众席前——那里离证人席大概有二十米,从口袋里掏出一件银光闪烁的东西,向李世鹏问道:“证人,请问我现在拿在手上的是什么?”

李世鹏揉了揉眼睛,犹豫道:“是……是一把刀子吧?”

千诺轻轻一笑:“如大家所见,我现在拿在手上的只是一把汤匙,可是证人却认为它是一把刀。这不奇怪,根据我的调查,证人有近视,左眼200°,右眼250°,所以他无法看清楚站在二十米以外的我手上所拿的东西。而根据我此前的现场测量,证人的家离受害人近藤智久的家,有二十七米的距离。也就是说,证人站在自己的家门前,是不可能看到我的当事人进入受害人的家时,手上拿着什么!”

“我……”李世鹏咽了口唾沫,“我当时是戴着近视眼镜的。”

“你确定吗?”

“我……我确定……”李世鹏的声音有些小。

“证人,我看过你发布在推特上的一些生活照,几乎每一张照片你都没有戴眼镜,而且你现在也没有戴眼镜,由此可见你根本不喜欢戴眼镜。那么,”千诺一边说一边回到证人席前,看着李世鹏问道,“为什么在目睹我的当事人的时候,你刚好就戴着眼镜呢?”

“我……我……对了!我当时在看电视呀!你说得对,我平时外出时不喜欢戴眼镜,但看电视的时候,如果不戴那就看不清楚呀!”李世鹏如此解释。

千诺的“进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证人,你刚才说过,你是在家里的大厅看电视的。而你发在推特上的照片,好几张拍到你家的大厅。由照片可知,你家大厅的沙发距离电视大概只有两米。以你的近视度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根本不需要戴眼镜。”

“这……这个……”李世鹏语塞了。

千诺见时机成熟了,马上向李世鹏“将军”:“证人,你跟我的当事人以及受害人都没有利害关系,我相信你不会做伪证。你之所以认为自己看到我的当事人拿着水果刀进入受害人的家,会不会是因为你在傍晚时看到受害人胸口插着水果刀的情景,从而产生‘我的当事人拿着水果刀进去’的联想?”

“反对!”李世鹏还没回答,司马妙知及时“反击”,“反对辩方作出无理的推论。‘证人产生联想’的说法,纯属是辩方的推测,并无事实根据。”

“反对有效。辩方律师,请修正你的问题,或终止这个问题。”法官说道。

千诺点了点头:“好的,法官阁下,那我修正一下我的问题。证人,请你认真想清楚,然后再重新回答这个问题:你是否亲眼看到我的当事人手持水果刀进入受害人的家?”

李世鹏还没回答,千诺紧接着说,“证人,我提醒你一下,如果你实在忘记了,或者看不清楚,可以回答不确定。但要是你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还说看到了,那就是在做伪证。”

李世鹏有些害怕了:“我……我不确定。”

千诺笑了笑:“谢谢你的回答。法官阁下,我问完了。”

司马妙知皱了皱眉,要知道,证人这样回答,陪审团对证人的信任度会大幅度下降,这对被告十分有利。

他还在思考下一步怎样“还击”,只听法官问道:“检控官是否需要对证人再次直接询问?”

千诺刚才的盘问暴露了李世鹏证供的缺陷和不足,向陪审团揭示了证人的不可信。按照一般的做法,处于下风的检控官此时会再次询问证人,向陪审团恢复证人的可信性,或者让证人提出新的有利于起诉方的观点。

但此时司马妙知却说:“不用了,法官阁下。”

“那控方请传召下一位证人。”

司马妙知微微地吸了口气:“法官阁下,虽然现阶段暂时不能直接证明被告是持刀进入受害人的家的,但被告在案发时间曾进入受害人的家,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他进去干什么呢?为了弄清楚这件事,让我们能够看清案件的真相,我要求被告答辩。”

法官皱了皱眉,说道:“辩方律师,对于这个要求,辩方有意见吗?”在英美法系刑诉中,被告既不得被迫自证其罪,也不要求被告证明自己无罪,因此,除非被告希望作证,否则,并不要求被告在法庭上提供证言。

千诺微微一笑:“法官阁下,我们今天进行庭审的最终目的,不是要证明我的当事人有罪还是无罪,而是要揭开案件的真相。我深信我的当事人是无辜的。所谓真金不怕火炼,我代表我的当事人表示,愿意上庭答辩。”

于是,庭警把被告马隆带到了证人席。马隆一脸不安。

司马妙知走到马隆的跟前:“被告,请简单介绍你的情况。”

“我、我叫马隆,是一名装修工人。”马隆有些紧张。

“在本年3月12日,下午两点到三点,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在青海公路的牡丹别墅七十三号。”

司马妙知对众人说:“青海公路牡丹别墅七十三号,就是本案受害人近藤智久的家。”他接着对马隆问道,“你在那里干什么?”

“我……我进去盗窃……”

马隆此言一出,众人不禁讨论起来。法官只好敲打法槌:“肃静!”

司马妙知接着问:“为什么要盗窃?”

“我儿子要动手术,我筹不到手术费,只好铤而走险。”

司马妙知又问:“你进入受害人的家后,是否有看到受害人近藤智久?”

“有的。”

“那你是否杀死了他?”

“我没有!”马隆激动地说。

司马妙知回头向助手使了个眼色。助手立即向法官及陪审团呈上证据。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请看看现在呈上的证物P13,那是警方提供的本案被告所录的口供的副本,在这份口供中,被告亲口承认自己杀死了近藤智久。”

司马妙知快速地吸了口气,接着向马隆问道:“被告,你在录口供时承认自己杀死了受害人,但现在却否认,请你回答我,为什么会前后矛盾?”

“我真的没有杀人!”马隆的情绪仍然十分激动,“当时警察跟我说,有人看到我持刀进入受害人的家,而且凶案现场留下了我的毛发和脚印,情况对我十分不利。我怕请律师打官司要花很多钱,到时候我儿子的手术费就更加没有希望了,未免连累妻儿,我索性认罪……”

他说到最后那两句时,连眼睛也红了。千诺看到有几位陪审员为此唏嘘动容,对于胜诉更有把握了。

司马妙知也心知不妙,连忙打断马隆的话:“那你现在为什么改变主意?”

“因为几天前我老婆在内地找到了诸葛律师,她愿意免费帮我打官司,所以我决定说出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请你讲述一下你潜入受害人的家后发生的事。”

马隆稍微平伏了一下情绪,说道:“那天我潜入受害人的家后,在一个房间里看到受害人躺在床上,胸口还插着一把刀。我十分害怕,立即逃跑……”

“根据证人李世鹏的证供,你是在两点十五分左右进入受害人的家的,离开的时间则是三点左右。你为什么会在他的家里停留了四十五分钟这么久?”

“是这样的,我想离开房间的时候,好像踩到地上的一摊水,摔了一跤,脑袋撞在地板上,我因此昏迷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三点了,受害人的尸体仍然在床上,而我就匆匆逃离了现场。”

“你确定你昏迷前看到受害人的时候,他已经身亡了吗?”

马隆想了想:“我不确定,不过当时他的胸口上确实插着一把刀,而且他一动也不动。”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在医学中有一种症状叫‘选择性失忆’,是指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我现在把证物P9呈上给法官阁下过目,文件里有关于‘选择性失忆’的详细资料。”

法官接过司马妙知的助手呈上的资料,一边看一边问:“检控官,这‘选择性失忆’跟我们现在这宗案件有什么关系?”

司马妙知有条不紊地说:“如果被告没有撒谎的话,我认为存在这样一种可能:被告进入受害人的房间盗窃,被受害人发现了,两人展开打斗,打斗过程中把桌子上的水杯撞倒了,地上因此留下一摊水迹。最后,被告用水果刀杀死了受害人,但他在逃跑的时候,因为踩到地上的水迹而摔倒了,并且因头部受到撞击而昏迷。被告醒来后,潜意识里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杀过人这件可怕的事,因此形成了‘选择性失忆’……”

“反对!”千诺打断了司马妙知的推测,“关于‘我的当事人患上选择性失忆’的说法,纯属是控方的推测,并无事实根据。”

司马妙知也不退让:“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并没有说事实就是如此。列出各种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再逐一排除,最后便可接近真相。”

千诺针锋相对:“法官阁下,我反对控方提出并无客观依据的推论,错误引导陪审团,试图扰乱陪审团的判断。”

法官想了想,作出判断:“反对有效。陪审团不需理会控方所作的推论。检控官,请修正你的用词。”

司马妙知没有停止“进攻”:“被告,你自己认为‘你杀了人以后因为脑部遭受撞击而忘记了自己曾经杀过人’这件事,有可能存在吗?”

“我……我不知道……”马隆一脸茫然。

千诺再次提出异议:“反对!反对控方想错误引导我的当事人认罪。”

司马妙知赶在法官作出判断前说道:“我只是让被告细心回忆当时的情况,结合他昏迷前后的事,判断是否跟‘选择性失忆’的症状吻合。”

“法官阁下,”千诺寸步不让,“控方明显是在‘我的当事人是杀人凶手’的前提下提出这个问题的,这样完全违背了‘假定被告无罪’的普通法精神。”

法官赞同千诺的观点:“辩方的反对有效。检控官请终止这个问题。”

司马妙知的脸色有些难看。被辩方律师逼到几乎没有退路,在他的检控官生涯中可是破题儿第一遭。

但他没有自乱阵脚,定了定神,又向马隆问道:“被告,据我所知,你所住的地方,距离案发地点,即青海公路的牡丹别墅,有一百多公里。案发当天,你是怎样到达牡丹别墅的?”

“先乘地铁,再转小巴。”

“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么远的地方进行盗窃?”

“我……我觉得离我家越远就越安全。”

“事前你有到过受害人的家踩点吗?”

“没有。”

“那当天你为什么会选择受害人的家作为盗窃目标?”

“我……我看到他家的大门没上锁,所以就进去了。”

司马妙知朗声说道:“被告,你在盗窃前没有进行踩点,当天随心所欲地来到牡丹别墅,然后又十分随机地进入了受害人的家,你不觉得这一切过于巧合吗?或者说,这一切合乎常理吗?还是说,你早就打算要进入受害人的家?”

“不……不是……”马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真的是碰巧来到那里的……”

“你撒谎!”司马妙知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是早有计划前往受害人的家的!你的目的就是杀害受害人!”

“反对!”千诺立即帮马隆解围,“反对控方作出无理的推论。”

“反对有效,陪审团不需理会控方所作的推论。”法官说道。

其实司马妙知早就知道千诺会对这个推论提出异议,也知道法官会判反对有效,但他的目的只是让陪审团看到马隆的疑点。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最后说:“法官阁下,我问完了。”

“辩方律师,你是否需要向被告发问?”法官问。

“是的。”

千诺决定打感情牌。她走到马隆的跟前,向他笑了笑,让他的情绪稍微平伏下来,接着问道:“马先生,你刚才说之所以潜入受害人的家盗窃,是要为儿子筹集手术费。你儿子要动什么手术?”

“我的儿子才出生了两个月,却被发现患有先天性巨结肠和坏死性小肠结肠炎,医生建议做造瘘手术。这个手术需要两到三万元,后继还要做闭瘘手术和结肠恢复手术,加起来总费用保守要十万块!”

“你的太太有工作吗?”千诺又问。

“没有。”

“如果你入狱,你的太太怎样维持生计?”

“我也不知道……恐怕要领综援吧?不过我儿子就……”马隆双眼湿润。

“反对!”司马妙知怕陪审团因为同情马隆而判他无罪,连忙打断,“反对辩方律师提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试图干扰陪审团作出正确的判决。”

“反对有效。请辩方律师终止提问。陪审团不需理会辩方刚才的问题及被告的回答。”

“法官阁下,我问完了。”千诺微微一笑,回到了控辩席。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检控官是否需要对被告再次直接询问?”法官问道。

“不用了,法官阁下。”司马妙知答道。

“那控方请传召下一位证人。”

司马妙知想了想:“法官阁下,控方所有证人都已经出庭作供。”

法官点了点头:“辩方律师,可以开始传召辩方证人。”

“法官阁下,辩方没有证人出庭作供。”千诺说。

“嗯。”法官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么,举证阶段结束。现在进入总结辩论阶段,控辩双方,请准备结案陈词。”

第三章、变故

首先作结案陈词的是检控官司马妙知。

“尊敬的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这将是我在本次庭审中最后一次向你们作出陈述。

“本案其实并不复杂,控方主要的意图就是通过确定无疑的事实来陈述案情,形成无可回避的唯一结论。现在,这个结论已经呈现在法官阁下和各位陪审员的眼前,而案件的真相也已经大白。

“在整个庭审的过程中,尽管被告多次强调自己没有杀人,但他始终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受害人的家进行盗窃。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被告是有计划前往受害人的家的。在这个疑点面前,被告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此外,请陪审团不要忘记,被告曾经亲口承认过自己杀死受害人,后来又推翻了之前的口供,如此反复无常,可见他口供的真实性并不高。

“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被告是蓄意谋杀。我恳请各位陪审员作出正确的判决,判被告谋杀罪名成立。”

司马妙知的结案陈词并没有超出千诺的预想。现在司马妙知不能再发言了。千诺预计这场官司胜诉的机会很大。接下来,便轮到她作结案陈词了。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正如控方所说,本案并不复杂。本案唯一的证人李世鹏虽然目睹我的当事人进入受害人的家,但他并没有亲眼目睹我的当事人行凶,所以他的证词参考意义不大。另一方面,本案缺乏有力的环境证供,凶案现场并无第三者目击证人,也没有任何证据能指证是我的当事人行凶。

“从心理方面分析,我的当事人是一位有责任心的男人,知道自己肩负家庭重任,他清楚如果自己被判终身监禁,妻儿的生活将苦不堪言,所以决不会因为盗窃被发现而杀人。

“基于疑点利益归于被告,我恳请所有陪审员判我当事人谋杀罪名不成立。”

总结辩论阶段结束。法官向陪审团作出提示:“本席最后希望各位陪审员留意以下两点:第一、如果你们有任何怀疑,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第二、陪审团必须达成最少五比二的大比数,才能裁定被告有罪。如果你们没有其他问题,可以退庭商议……”

就在这时,司马妙知的另一名助手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走进法庭,在司马妙知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司马妙知“咦”的一声,朗声说道:“法官阁下,控方找到新的证据,我申请再次进行举证阶段!”

“反对!”千诺提出异议,“控方的要求,跟我们的审判程序有冲突。恳请法官阁下驳回申请,进入陪审团评议阶段。”

法官还没作出判断,司马妙知反问千诺:“辩方律师,你刚才不是说,我们今天进行庭审的最终目的,是找出案件的真相吗?如果被告真的是无辜的,又怎会怕我的新证据?”

“这……”千诺有些语塞。

而法官也觉得司马妙知的话有道理:“反对无效。陪审团评议押后。现在,请起诉方举证。”

“谢谢法官阁下。”司马妙知拿起了助手刚才拿进来的那份文件,“现在,我想出示一份文件,这份文件可以证明被告马隆具备杀害本案受害人近藤智久的动机,并且付诸行动。”

“批准呈堂。”法官说道。众人也对司马妙知手中的文件大感好奇。

“这是警方提供的资料。就在刚才,警方成功破解了被告的个人电脑,发现他曾经以‘X小姐’作为网名,在一些论坛发布‘代理杀人’的消息。警方还查到真的有一个网名为‘Y先生’的人,在MSN跟马隆联系过,聘请他谋杀本案受害人近藤智久。”

霎时间,公众席上响起一阵阵惊讶和质疑的声音。

司马妙知接着说:“此外,警方查到被告的银行账户在一个多月前有一笔不明转账,数额为两万元。警方初步怀疑那是‘Y先生’支付给被告的杀人订金……”

马隆激动地打断了司马妙知的话:“不!我没有杀人!我确实在论坛上留下了‘代理杀人’的信息,那个‘Y先生’也确实联系过我,付给我两万块订金,请我杀死近藤智久。但那天当我潜入近藤智久的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真的!杀人凶手不是我!”

这些事马隆没有跟千诺说过。突然的变故,让千诺有些手足无措。

“被告,请控制你的情绪。”法官发出警告。

但马隆却仍然异常激动,大吼:“我真的没杀人!法官,你相信我!我不能坐牢呀!”

法官皱了皱眉,严肃地说道:“被告,请立即停止叫嚣,否则本席告你藐视法庭。”

法庭内一片混乱。千诺马上抓住这个机会:“法官阁下,由于被告情绪激动,我想申请暂时休庭。”

法官想了想,说道:“批准。现在休庭三十分钟。”

千诺走出法庭,正要前往会面室跟马隆见面,马隆的妻子却追了出来,叫住了她:“诸葛律师,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对我老公很不利?”

千诺微微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马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诸葛律师,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老公啊!”

眼前的情景,跟千诺第一次和马妻见面时的情形重叠起来了。

千诺住在L市。三天前中午,她跟同事在餐厅吃过午饭,返回律师楼,却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在此等候:“请问你是诸葛千诺律师吗?”

“是的。”

女子突然跪下:“诸葛律师,求求你救救我的老公!”

千诺把她扶了起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女子说道:“我老公被控告杀人。我咨询过律师行,开一次庭,普通律师要收两万八,大律师要收三万八。我现在手上只有几万块,我儿子又准备动手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而且警方对我说我老公这场官司很难打,证人和证据都对他不利。有人跟我说你是战无不胜的律师,从未败诉,所以我来求你救命!”

千诺的同事问道:“这位女士,你刚才提到了‘大律师’,难道你住在香港?”

“是呀,”女子点了点头,“我和我老公都是香港的居民。”

千诺的同事苦笑:“恐怕诸葛律师有心无力了。我们都是内地的律师,没有香港的律师执照,是不能到香港打官司的。”

女子一脸茫然:“那我怎么办啊?”

千诺微笑着说:“七年前,我还真到香港考取了法律学士学位和律师执照,接着在香港实习了一年,最终取得了大律师的资格。”她接着问那女子,“不过我从来没在香港打过官司,你相信我吗?”

“我信!”千诺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了。但她又有些担心:“不过,不知道诸葛律师怎样收费?”

“等你的先生无罪释放后,你们全家请我吃顿饭就好了。”千诺笑着说。女子再次跪地道谢。

这个向千诺求助的女子,便是马隆的妻子。现在,千诺履行承诺,来到香港为马隆打官司。

“求求你,请你一定要帮帮我的老公……呜呜……求求你……”马妻的哭声打断了千诺的回忆。

“马太太,你放心,我会尽力的。现在我先去跟你的先生谈一谈。”

千诺来到会面室,等了一会儿,庭警便把马隆押进来了。马隆一见到千诺就激动起来:“诸葛律师,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马先生,冷静一些,我们坐下来再谈。”

庭警离开后,千诺向他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论坛发布过‘代理杀人’这件事呀?”

“因为我害怕呀!如果把这件事说出来,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千诺叹了口气:“马先生,我信任你,认定你没有杀过人,所以竭尽全力帮助你。可是你并不信任我,对我有所保留。如果你早些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就心里有数,有所准备。现在情况非常糟糕,我们完全处于被动状态,无力反击。”

“对不起啊,诸葛律师!”马隆的表情在内疚中带着绝望,“现在怎么办啊?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接下来的庭审中,无论是检控官还是我对你询问,你都一定要实话实说,不要再有任何隐瞒。其他事情由我来处理。”

“我知道了,诸葛律师。”

不一会儿,会面结束,庭警把马隆押走。而千诺也走出会面室,拨打了一通电话。电话接通后,千诺还没说话,已听对方说道:“我十分钟后来。现在情况怎样?”

“对我们非常不利。”千诺如实回答。

对方淡淡地说:“那等我来扭转局面。”

第四章、合作

这个跟千诺通电话的人,名叫慕容思炫——一个性情孤僻、行事怪异的男青年。

千诺跟慕容思炫认识,始于五年前国内的一场谋杀案庭审。后来千诺和思炫逐渐熟识,成为朋友。

三天前,千诺答应了马隆的妻子帮马隆打官司后,下午就办理好到香港打官司的相关手续。恰好那天晚上她约了思炫一起吃饭。晚饭时她把准备到香港打官司的事告诉了思炫。思炫听后冷冷地问:“你平时打官司用的是大陆法系,而香港采用英美法系,可以适应?”

千诺笑了笑:“别担心,英美法系我也深入研究过。其实我早就想试试到香港打官司,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我也去。”思炫目无表情地说。

“好呀。”千诺嫣然一笑,“说实话,有你陪我去,我的心里也踏实一些。”

刚好思炫的港澳通行证签注了香港,所以他可以随时到香港去。就这样,次日思炫和千诺便乘船来到香港,在码头跟马隆的妻子碰面后,随她来到了羁留所,跟马隆会面。

马隆为了筹集儿子的手术费,以“X小姐”为网名,在一些论坛里发布了代理杀人的消息。一个昵称为“Y先生”的人通过MSN联系马隆,聘请他杀死近藤智久,还支付了他两万块作为杀人订金。

案发当天,马隆拿着水果刀潜入近藤智久的家,想要杀死近藤智久,但还没动手,却发现了近藤智久的尸体。

但在会面之时,马隆却向千诺隐瞒了这些事,只是跟她说自己进入近藤智久的家盗窃,因而发现了胸口插着刀的近藤智久。虽然他的讲述有疑点,但最后千诺还是决定信任自己的当事人。

在千诺和马隆会面的过程中,思炫和马妻在会面室外等候。这时候,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卷发女子走过来,跟马妻打招呼:“马太太。”

“Madam?”马妻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我收到通知,说你在内地聘请了一名律师为你先生辩护,今天上午九点见面,所以过来看看。那律师来了吗?”

“正在会面室跟我老公谈话。”

卷发女子点了点头,向思炫看了一眼:“这位是谁?”

“是诸葛律师的助手。”马妻答道。

卷发女子“哦”的一声,对思炫说:“我是西九龙重案组的高级督察萧皓琴。”

思炫向这个名叫萧皓琴的卷发女子瞥了一眼,冷不防问:“你认为杀死近藤智久的凶手是马隆吗?”

萧皓琴微微一怔:“这……为什么这样问?”

思炫淡淡地说:“你犹豫,说明你也认为这宗案件存在诸多疑点,现在还不能断定马隆是凶手。而根据马隆妻子对你毫无敌意的态度,说明你在此前的调查中,并非以‘马隆是凶手’为出发点的,而是以‘寻找真相’为目的。”

萧皓琴有些惊讶,但没有答话。

“我和你做一笔交易。”思炫接着说,“今天是4月20日,距离开庭还有两天时间。这两天,我会对近藤智久被杀案进行调查,在这个过程中,由你给我提供协助。作为报酬,我承诺两天后给出真相。”

萧皓琴还没回答,千诺便从会面室出来了。

“你就是马隆的代表律师吧?”萧皓琴说,“我是西九龙重案组的萧皓琴。”

“你好,我叫诸葛千诺。”

千诺接着对马妻说道:“马太太,你先回去吧,你先生的事包在我身上。”

马妻离开后,千诺对萧皓琴说:“Madam,能不能把这宗案件的详细情况告诉我?”

“好。”萧皓琴十分爽快,“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

“到金钟酒店吧,我们在那里订了房间。”千诺说道。

于是千诺、思炫和萧皓琴三人乘车前往金钟酒店。路上千诺向萧皓琴介绍了思炫:“他叫慕容思炫,曾协助L市警方侦破过很多奇案,这次他和我一起到香港来,就是要揭开近藤智久被杀案的真相。”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金钟酒店,走进房间后,萧皓琴便向千诺和思炫讲述案件的详情。

“我先向你们转述一下受害人近藤智久的女儿的笔录吧。她叫近藤美纪,今年二十三岁。她的母亲叫莫莉姿,是香港人,二十多年前在日本嫁给了近藤智久。后来近藤美纪出生,一家三口一直住在日本东京。直到五年前,近藤美纪读完高中,她才和父母回到香港定居,此后在香港读大学。

“近藤美纪有个男朋友,叫雷文骞,香港人,他是近藤美纪在大学里的学长。两人从四年前开始交往。

“以下便是近藤美纪的口供:3月12日,即案发当天,中午一点左右,雷文骞和近藤美纪在近藤家附近的餐厅吃饭。吃饭时近藤美纪说今晚想看电影,让雷文骞在五点半左右到海洋公园接她下班。顺带一提,近藤美纪是海洋公园的饲养员,她说她因为从小热爱小动物,所以大学毕业后选择了这份工作。

“大概在中午一点三十分,雷文骞和近藤美纪离开了餐厅。近藤美纪跟雷文骞分别后,乘坐大巴,并于两点二十分左右到达海洋公园。

“到了下午五点三十分,近藤美纪下班,雷文骞已在海洋公园门外等候。但近藤美纪说电影卡放在家里了,于是两人乘坐小巴,于六点十分左右回到近藤家。

“近藤美纪让雷文骞在屋外等候,她进去取电影卡。近藤美纪进屋后在玄关看到父亲的鞋子,知道父亲在家,于是叫唤父亲,但没人应答。近藤美纪觉得奇怪,来到父亲的卧房,竟然看到父亲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刀。

“近藤美纪失声大叫。她的叫声惊动了一个名叫李世鹏的邻居。那李世鹏是一名独居的职业作家。他跑到屋外,和雷文骞一起进入近藤家查看,发现了近藤智久的尸体。最后雷文骞打电话报警。

“至于雷文骞和李世鹏的笔录,和近藤美纪所说的内容基本一致。”

萧皓琴讲述完毕,思炫问:“那天中午雷文骞和近藤美纪在近藤家附近的餐厅吃饭,时间和地点是谁决定的?”

“根据雷文骞的笔录,是近藤美纪打电话约他一起吃午饭的,近藤美纪还说,不要跑那么远,所以让雷文骞过来她家附近的餐厅。”萧皓琴顿了顿,问道,“这很重要吗?”

思炫没有回答,又问那家餐厅具体在什么位置。

“从那家餐厅步行到近藤家,需要十到十五分钟吧。”

“那从近藤家前往海洋公园需要多久?”思炫接着问。

“乘坐大巴需要五十分钟左右。”

“如果是出租车呢?”

“大概三十分钟吧。”萧皓琴皱了皱眉,“怎么?你怀疑雷文骞和近藤美纪跟案件有关?”

“是。”思炫冷冷地回答。

但萧皓琴却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为什么?”千诺问。

“法医推断近藤智久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一点到三点之间,但我们警方最后把死亡时间锁定为两点半到三点。

“近藤智久是日本一家连锁酒店的董事长,这家酒店在香港也有分公司。近藤智久的秘书相沢直子说,案发当天,她在下午两点半左右收到了近藤智久的短信。后来我们在近藤智久的口袋里找到一台手机,得知近藤智久确实在那天下午两点三十一分发过短信给相沢直子,内容是:‘今天下午四点的会议,改成明天早上九点进行。’

“近藤智久在两点半左右仍在发短信,也就是说,他是在两点半到三点之间被杀的。”

萧皓琴稍微顿了顿,接着又说,“当时我们虽然已经从李世鹏的笔录中得知在两点十五分左右有一个男子进入近藤家——那就是马隆,也在现场找到了毛发和男子的脚印,但因为暂时还没找到这个男子,所以我先重点调查了跟近藤智久关系最密切的两个人——他的妻子和女儿,随后还调查了他女儿的男朋友。

“我调查的是他们三个人在案发当天下午两点半到三点的不在场证明。首先是近藤智久的妻子莫莉姿,她在案发当天早上八点就前往大屿山拜大佛去了,有几位游客表示在下午两点左右看到莫莉姿在天坛大佛附近出现。除非乘坐直升机,否则半小时不足以从大屿山返回近藤家,所以莫莉姿的不在场证明成立。

“近藤美纪的同事证明她确实在下午两点二十分左右回到了海洋公园,此后直到下午五点半,一直在海洋公园里,所以她的不在场证明也成立。

“至于雷文骞,他在一家证券公司上班。他说自己一点三十分跟近藤美纪在餐厅门外分别后,就乘车返回公司。他的同事能证明他在两点左右回到公司,直到五点才离开,因此他的不在场证明也是成立的。

“调查进行到这里时,我们就找到了马隆。我们提取了他的唾沫,发现跟凶案现场的毛发的DNA吻合,于是把他列为嫌疑犯。他开始什么都不说,后来突然承认自己杀了人。他说,本来想潜入近藤家偷东西,结果被近藤智久发现,在跟他搏斗的过程中失手杀死了他。”

千诺听到这里时说道:“我刚才跟马隆谈过了,他之所以认罪,是因为他的儿子即将要动手术,他不想动用儿子动手术的钱来打官司。”

萧皓琴点了点头,接着说:“当时所有人证和物证都指证马隆是凶手,而马隆自己也认罪了,我的上司以及同组的同僚,都认定了杀死近藤智久的人就是马隆。我的上司说不用再花精力调查这宗案子了,我的同僚也积极给检控官提供证据。但我却认为这宗案子疑点众多:李世鹏说马隆在两点十五分进入近藤家,三点左右离开,他为什么要在近藤家呆大半个小时?如果真的曾经搏斗,为什么近藤智久的尸体会好好地躺在床上?又为什么现场基本没有搏斗痕迹?最后,我决定自己展开调查,找出真相。”

“从现在开始,你不再孤军作战了。”千诺笑着说。

此时,萧皓琴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秀眉一蹙,但还是接通了电话:“什么事啊……我今晚没空……没什么好谈的……你别再找我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就这样!”

房内气氛有些尴尬,千诺暂时没有说话,思炫却极不知趣地问:“男友?”

萧皓琴向思炫瞥了一眼,冷冷地说:“前男友。”她并没有被私事影响工作,紧接着又说,“我们怎样分工?”

“诸葛,你负责证明马隆无罪。”思炫说道,“我和萧皓琴就负责找出真凶。两天后,我们两边的信息组合起来,得出真相。”

第五章、狮虎兽

三人抓紧时间,立即开展调查工作。

“我去一下凶案现场。”千诺说道。

她离开房间后,思炫对萧皓琴说:“我们也走吧。”

“去哪?”

“海洋公园。”

“找近藤美纪?”

“是。”思炫说罢便转过身子,径自走出房间。萧皓琴紧随其后。

两人乘坐金钟地铁站的专线巴士前往海洋公园。乘车途中,萧皓琴问:“慕容,如果马隆不是凶手,你认为凶手最有可能是谁?莫莉姿、近藤美纪和雷文骞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他们三个表面上都没有杀人动机,难道这宗案子跟近藤智久公司里的员工有关?”

“莫莉姿、近藤美纪和雷文骞三个人的不在场证明都可以伪造,”思炫望着窗外,一脸木然地说,“而且方法都在三种以上。”

“什么?”萧皓琴呆了一下,好奇地问,“怎样伪造?”

思炫没有回答,反而向她提问:“你刚才说在近藤智久的尸体上找到他发短信给秘书的手机,那是什么型号的手机?”

“诺基亚N97。”萧皓琴反问,“问这个干吗?”

但思炫却不再说话,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来到海洋公园,两人直奔近藤美纪工作的地点——动物天地。走进动物天地区域,经过鳄鱼潭时,只见旁边有一个铁笼,铁笼里有一只巨兽,头部似狮,但身上却长有虎纹,身躯庞大之极,比一般的狮子或老虎要大许多。

刚好此时有旅行团的游客站在铁笼前观赏巨兽。只听导游介绍道:“各位团友,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一只狮虎兽,是雄性狮子和雌性老虎交配产生的后代。狮虎兽的成活率只有十万分之一,目前世界上存活的狮虎兽只有三十多只。这只狮虎兽引自法国,只会在海洋公园停留三个月,大家可以看到,真的非常幸运。”

“原来狮子和老虎可以交配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萧皓琴说。

“可以,”思炫冷冷地说,“但很残忍。”

“什么意思?”

“狮子和老虎是不同物种,基因不同,要它们交配,违背了自然法则。因为由两种不同的基因组合而成,体内的病毒会相互排斥,所以狮虎兽的成活率非常低,哪怕成活,但身体会留下不少后遗症:不能生育、生长不受控制等等。”

萧皓琴有些感慨:“这么说,狮虎兽的一生,注定是痛苦的一生啊!人们为什么要研究呢?”

“因为狮虎兽满足了人类的好奇,有商业价值。”思炫语气冰冷。

“你说得对,”突然从思炫和萧皓琴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幽幽之声,“狮虎兽的诞生,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人类真的好残忍,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制造出这些‘怪物’来,唉!”

两人转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个子不高的女子,双眼清澈,鼻梁直挺。

“近藤小姐?”萧皓琴认得这个女子正是近藤智久的独生女近藤美纪。

“Madam,你怎么到这儿来啦?”近藤美纪收起叹息笑问。她虽然是日本人,但汉语说得十分流畅,因为从小她的母亲就用汉语和她沟通。

“我们来找你。”思炫开门见山地问,“你父亲有跟别人结怨吗?”

“为什么这样问?”近藤美纪有些疑惑,“不是结案了吗?凶手不是那个叫马隆的男人吗?”

“我们还在调查中。”萧皓琴答道。

“结怨……我想想……如果是跟爸爸公司的事有关的话,那我也不太清楚……对了!爸爸公司里有个叫清水的员工,因为被爸爸辞退了,曾经来过我们家闹事。”

“详细说说。”思炫说。

“那个清水是爸爸公司的老员工了,我们住在东京的时候,清水就已经在爸爸的公司工作,后来我们来到香港定居,清水也跟着爸爸过来了。几个月前,爸爸发现他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挪用公款,于是辞退了他。当晚清水就到我家来闹事,说在爸爸的公司工作了将近十年,没想到爸爸竟然这么绝情。爸爸说,就是看在他工作了这么久的份上,才没报警。清水离开前曾扬言说:‘近藤智久,我不会就这样罢休的!’”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些事?”萧皓琴问。

“因为Madam你的同僚跟我说凶手就是马隆,所以我就没有节外生枝了。”

“这个清水全名叫什么?”萧皓琴又问。

“好像叫清水龙司。”近藤美纪话音刚落,手机传来短信声。她拿出手机一看,霎时间脸色大变,连双手也颤抖起来。

思炫向她瞥了一眼,没有说话。刚好此时一位工作人员过来叫近藤美纪帮忙,于是近藤美纪跟萧皓琴及思炫告别后,便匆匆走开了。

接着萧皓琴打电话回警署让同僚帮忙调查清水龙司的住址。

离开海洋公园前,经过摩天轮的时候,萧皓琴突然停住脚步,呆呆地望着摩天轮,眼睛里竟掠过一道泪光。思炫也不多问,站在一旁等候。萧皓琴随即回过神来,说道:“走吧。”

两人在附近的餐馆吃午饭时,萧皓琴的同僚来电说查到清水龙司住在黄竹坑业勤街——刚好就在海洋公园附近,并且发来了清水龙司的照片。于是两人吃过饭便乘坐出租车前往业勤街。

清水龙司住在业勤街一座残旧不堪的大厦里。两人正要上楼,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矮个男人走过来向他们出示了一张照片:“你们是这里的住客吧?有没有看到照片中这个女人在附近进出?”

思炫朝照片瞥了一眼,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美貌女子。

“我们不是住在这里的。”萧皓琴答道。

“哦,那打扰了。”矮个男人离开后,两人上楼,来到清水龙司的家门前。萧皓琴按下门铃,来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眉目清秀的男人,正是清水龙司。

“你们找谁?”清水龙司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我是西九龙重案组的高级督察萧皓琴。”

“什、么?”清水龙司皱了皱眉,似乎没有听懂萧皓琴的话。

“我们是警察。”思炫用日语说道。萧皓琴惊讶于思炫会说日语,心道:“这个男青年到底什么来头?”

“警察?”清水龙司有些慌张,“找我什么事?”

“你知道近藤智久死了吗?”

“不会吧?不知道啊!”

“他辞退了你,你十分憎恨他吧?”

“你们不会怀疑我吧?我离职后就回东京去了,上周才回香港啊,我有不在场证明。”

萧皓琴问思炫:“他说什么?”

思炫用汉语转述,接着说:“他在撒谎。我只是说近藤智久死了,没说被杀,他却说‘你们不会是怀疑我吧’,显然知道近藤智久死于谋杀;我并没有说近藤智久的死亡时间是一个多月前,有可能是昨天或者前天,而他却说‘我上周才回香港啊,我有不在场证明’,显然早就知道近藤智久并非在本周内被杀。”

当然清水龙司并没有听懂思炫的这段话。

“他曾经挪用公款,我们可以用这件事来要挟他,要他合作。”萧皓琴说。

“有更直接的方法。”

思炫咬了咬手指,又用日语说道,“此时你的屋子里有一个已婚女人,她的丈夫现在就在楼下,既然你不想和我们合作,我现在就叫他上来。”

清水龙司大惊:“你、你们到底想怎样?”

“我们要知道近藤智久的事。”

“好,你问吧。”

“你知道近藤智久遇害的事吧?”

“知道,不过我也是在报纸上看到而已,这件事真的跟我无关呀!”

“你跟近藤智久工作了十年,是否知道他和他妻子莫莉姿的事?”

“你指哪方面?”

“莫莉姿是香港人,为什么会到日本去?又为什么会嫁给了近藤智久?”

“我听一些老员工说,在二十多年前,有一个香港男人和近藤太太来到日本,他们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情侣吧。他们两个跟近藤先生是认识的。后来那个香港男人在日本车祸死了,之后近藤太太就嫁给了近藤先生。”

“那个香港男人和莫莉姿为什么会到日本去?”

“好像是那个男人要治某种病。我猜应该是比较难治的病吧?二十多年前香港的医学也不怎么发达。”

萧皓琴急于知道思炫和清水龙司的对话,忍不住问:“慕容,你问了他什么?”

但思炫没有理会萧皓琴,接着又向清水龙司问道:“说说那个香港男人车祸的详细情况。”

“我也不清楚啊,当时我还没到近藤先生的公司任职呢。唔,不过你们可以去问问五十岚晴彦,他跟着近藤先生三十多年了,是近藤先生的心腹,近藤先生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

“五十岚晴彦是谁?”

“他是近藤先生公司的副总裁,现在也在香港。”

思炫觉得清水龙司已经没有询问的价值了,这才转头对萧皓琴说:“走吧。”也不等她答话,转身离开。萧皓琴只好跟了上去。

“慕容,到底什么情况?”

思炫转述了刚才跟清水龙司的对话,最后说道:“现在我们到近藤智久的公司找那个五十岚晴彦了解情况。”

“你为什么知道清水龙司跟我们刚才在楼下碰到的那个男人的妻子偷情?”萧皓琴好奇地问。

思炫答道:“那男人所出示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子拿着一个紫色的手袋,还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刚才清水龙司开门后,我看到大厅的沙发上放着一个同款同色的手袋,而鞋柜旁则有一双一模一样的高跟鞋,由此得知照片中的女子就在屋内。那男人怀疑妻子有外遇,一路跟踪,来到这里时却跟丢了,只好到处问人。”

对于思炫这超强的观察力,萧皓琴由衷佩服。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近藤智久的公司。进门前萧皓琴有些担心地问:“那五十岚晴彦是近藤智久的心腹,想必对近藤智久十分忠心,他会告诉我们近藤智久的事吗?”

“既然如此忠心,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更想揪出杀死近藤智久的真正凶手。”

“也对,我们进去吧。”

虽然今天是周日,但近藤智久的公司仍然上班。不过五十岚晴彦并不在公司里。萧皓琴向前台小姐要了五十岚晴彦的手机号码,致电却没人接听。最后两人决定明天再来。

奔波了一个下午,两人回到金钟酒店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千诺还没回来。萧皓琴问思炫今晚有什么调查任务。思炫说没有,明天再调查。萧皓琴说:“要不我带你到兰桂坊喝杯酒?我请客。”思炫表示无所谓。

两人在酒店吃过晚饭,乘坐城巴前往尚翘峰站,来到兰桂坊酒吧街。萧皓琴带思炫走进一家门面狭小、灯光黯淡的酒吧。她点了一杯威士忌,而思炫则要了十个雪糕。

思炫瞧出了萧皓琴心情不好,在她喝了半杯酒后,冷不防问道:“男友的事?”

萧皓琴微微一怔,随后摇了摇头。

“那是你儿子的事?”思炫又问。

萧皓琴一惊:“你为什么知道我有个儿子?”

“你刚才付钱的时候,我看到你钱包里有你和一个四五岁的男孩的合照。”

萧皓琴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认识不到一天的思炫。

七年前,萧皓琴和一个男人结婚,婚后没多久就怀孕了,但在怀孕期间,那男人出轨。生下孩子后,男人恳求萧皓琴原谅,萧皓琴认为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坚决离婚,从此自己带着孩子,和孩子相依为命。

“那你儿子呢?现在在哪?”思炫问。

但萧皓琴却没有再说下去,又要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第六章、垃圾房

两人回到金钟酒店时,千诺也已经回来了,正在房间里看文件。交换了各自的调查情况后,三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一大早,萧皓琴把思炫和千诺叫醒:“我刚收到电话,发生了谋杀案,我要过去看看。”

一听到“谋杀案”三字,思炫两眼一亮:“我也去。诸葛呢?”

“如果只去半天的话,不会影响我的工作进度。”千诺也要一同前往。

于是三人匆匆离开酒店,来到金钟站,乘坐地铁前往出事地点。路途中萧皓琴告知思炫和千诺:“尸体是在天水围的鱼尾村发现的,死者名叫胡泰,是我所带领的那组队员的警长的父亲。我跟胡泰见过几次,交流不多,我只知道他的职业是出租车司机。说起来,他上两周来过警署找他儿子,我还跟他打招呼,没想到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鱼尾村的一座垃圾房前。这里已被萧皓琴的同僚封锁。

那是一座大型封闭式垃圾房,占地十平方左右:正前方有一扇双开铁门,是给清洁工收垃圾之用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道只有四个梯级的楼梯,以及一个边长为一米左右的正方形窗口,那是给村民扔垃圾的;顶部则用几根电线架起了一盏临时照明灯。

此时在垃圾房的铁门前方放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面装着一颗男性头颅。发现这颗头颅的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清洁工人——张姨。

萧皓琴向张姨了解情况。张姨心有余悸地说:“我每天早上七点半会来这座垃圾房收垃圾。今天来到垃圾房的时候,看到门前放着一袋垃圾,我觉得很奇怪,因为附近的村民都挺有素质的,很少有人把垃圾放在垃圾房外。我走过去看了一下,那袋垃圾没有封口,我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放着一颗人头!我吓得连忙报警,之后一直留在现场等警察到来。”

萧皓琴的同僚接着告诉她:“已经证实了死者是胡哥的父亲胡泰。”

“胡峻熙呢?”萧皓琴问。胡泰的儿子、萧皓琴所带领的那组队员的警长,全名叫胡峻熙。

“已经打电话通知他了,应该正在赶来。”

萧皓琴点了点头,喃喃道:“为什么只有头颅?尸身呢?”

而思炫则走上了垃圾房左侧的楼梯,抬头一看,发现垃圾房顶部的照明灯的灯泡碎裂了。他接着把头伸进扔垃圾的窗口,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垃圾,其中有两个垃圾袋上印着彩色卡通图案,格外显眼。

思炫把脑袋伸出来,向萧皓琴看了一眼,冷冷地说:“尸体有可能在垃圾房里。”

萧皓琴同意思炫的看法,叫张姨用钥匙把上锁的垃圾房铁门打开。门一打开,便有几袋垃圾滚了出来。

“大家动作轻一些,把垃圾一袋一袋地拿出来。”萧皓琴向下属吩咐。

就这样,垃圾被接连取出,本来位于上方的垃圾,位置逐渐下降。不一会儿,思炫刚才看到的、在垃圾堆顶部的那两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垃圾袋也被取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女警惊呼:“Madam,垃圾堆里发现人手!”

大家赶紧把垃圾取出来,最后果然发现在垃圾房的底部有一具无头男尸。

思炫径自走进垃圾房,细细查看男尸,发现男尸的右手握着几根头发。思炫取走了其中一根。

“法医还没到场吗?”萧皓琴问下属。

下属尚未回答,却见思炫头也不抬地说:“不用等法医来了。尸体上的尸斑已经不能压退,皮革样斑也形成了,角膜已高度浑浊,以周围的环境和气温来看,我推断死亡时间是十三到十五个小时之前。此外,尸体的胸部有两处刀伤,其中一处位于心脏位置,是致命伤,死亡原因应该是被尖锐的刀器刺入心脏,一刀毙命。最后,尸体脖子上的切口,和垃圾房外的胡泰的头颅的切口完全吻合。”

萧皓琴瞠目结舌,心道:“这个慕容思炫实在有些可怕呀。”

而千诺则看了看手表:“也就是说,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的六点到八点之间。只是,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的头颅割掉?又为什么要把尸身扔进垃圾房里?”

思炫从垃圾房走出来,对那清洁工张姨问道:“你每天来收几次垃圾?”

“两次。”

“分别是什么时间?”

“早上七点半和傍晚六点半。”

“昨晚六点半你也准时来收垃圾了?”

“是的。”

“几点离开?”

“七点左右吧,我把垃圾房里的垃圾全部搬到垃圾车上,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离开前,你把垃圾房的铁门上锁了吗?”

“是的。”

思炫“哦”的一声,转头对千诺和萧皓琴说:“从昨晚七点开始,到刚才我们把垃圾房的铁门打开前,垃圾房处于半密室状态,铁门是关闭的,只有两个窗口开启。也就是说,只能往垃圾房里扔东西,却不能把垃圾房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又怎样?”萧皓琴有些跟不上思炫的思路了。

千诺笑了笑:“慕容的意思是,胡泰的尸体是在张姨离开垃圾房没多久,即七点左右,就被扔进垃圾房里了。”

“为什么?”萧皓琴不解地问。

千诺解释道:“昨天晚上七点,在张姨把垃圾收走后,鱼尾村的村民会陆续把新的垃圾扔进垃圾房,很快垃圾房的底部就会被占满。而胡泰的尸身位于垃圾房的底部,尸身下面没有垃圾,这就说明,把尸体扔进垃圾房的时间,是在张姨刚清理完垃圾的七点左右。”

“不一定吧?”萧皓琴提出异议,“也可以是在入夜后,把垃圾房的垃圾一袋一袋地拿出来,把尸体放进去,然后再把垃圾重新扔进去吧。”

千诺摇了摇头:“垃圾房的铁门上锁了呀,不能打开铁门把垃圾取出来。两个窗口虽然开启,但只能把新的垃圾扔进去,要通过窗口把已经扔进垃圾房的垃圾取出来,也非常困难。”

萧皓琴“嗯”的一声:“所以最终的结论是,胡泰的尸身是在昨天晚上七点左右被扔进垃圾房的,对吧?”

“是的。”

萧皓琴思索了一下,分析道:“如果慕容的推断无误,胡泰的死亡时间是昨晚的六点到八点之间,也就是说,胡泰被杀后没多久,尸身就被扔进了垃圾房。这么说,第一凶案现场很有可能就在鱼尾村内。可是,到底为什么要割掉胡泰的头颅呢?”

思炫冷不防说道:“为了让警方亲眼见证尸身在垃圾房底部。”

“什么意思?”萧皓琴问。

思炫却不再理会萧皓琴,继续到处查看。最后还是由千诺代为解释:“慕容的意思是,如果凶手没有把胡泰的头颅割下来,而是把整具尸体扔进垃圾房,那张姨就会直接清理垃圾,最后发现垃圾房底部的尸体,等警察到达时,现场已被张姨无意中破坏。而现在,张姨因为看到头颅,不敢轻举妄动,打电话报警,由警察来把垃圾房里的垃圾取出来,证实了尸身是在垃圾房的底部的。只是……”

千诺秀眉一蹙,喃喃说道,“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样做对凶手有利?”

就在这时,忽然不远处一人吼道:“让我进去!”

大家回头一看,只见在封锁线外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怒气冲冲地跟看守封锁线的警员发生冲突。

思炫问:“胡峻熙?”

“是的。”

萧皓琴一边回答一边走过去了解情况。原来,因为这宗案件的死者是胡峻熙的父亲,根据回避制度,胡峻熙不得参与本案的侦查,因此被看守的警员拒绝进内。

“让他进来吧。”萧皓琴说。父亲被杀,如果不让他看一看父亲的遗体,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在萧皓琴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思炫却发现在封锁线外围观的村民中,有一个二十来岁的短发女子,手上拿着一个印有卡通图案的垃圾袋。

思炫斜眉一蹙,捡起警察们从垃圾房取出来的那两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垃圾袋,走到那短发女子跟前,打开手上这两袋垃圾,问道:“这是你昨晚扔的?”

短发女子以为思炫是警察,十分合作,看了看垃圾袋里的垃圾,说道:“好像是呀。”

“几点扔的?”

“七点十五分左右吧。”

思炫“哦”的一声,又问:“你住在附近?”

“嗯。”短发女子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房子,“我的家就在那儿。”

“昨晚你有听到垃圾房附近发出什么异常声响吗?”

短发女子想了想:“大概在深夜十二点左右,从垃圾房那边传来了类似电机发动的声音,很吵。”

“声音一共响了两次,每次持续了几分钟,对吧?”思炫问。

“对呀!十二点左右响了一次,一点左右又响了一次,每次都是几分钟。”

在思炫跟短发女子交谈的时候,千诺和萧皓琴先后走了过来。此时只听萧皓琴问:“慕容,你知道那电机发动声是什么声音?”

思炫冷冷地说:“一切一目了然,毫无悬念可言。”

“对了,”短发女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昨晚扔垃圾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离开垃圾房,不知道跟你们调查的谋杀案是否有关呀!”

“你认得那个男人吗?”千诺问。

“我认得。”短发女子指了指身后的一座房子,“他就住在那棵大树旁边的房子里,唔,他好像姓邓。”

于是,萧皓琴、思炫和千诺三人来到那邓姓男子的家,经过询问,那男子全名叫邓晓博,耐人寻味的是,他竟是近藤智久公司的活动部主管。萧皓琴问他:“有人看到你昨晚七点十五分左右在垃圾房出现,你在那里干什么?”

“当然是扔垃圾啊,Madam!”邓晓博理所当然地说。

思炫突然问:“门外停着一台越野车,是你的?”

“我找朋友借的。”

“什么时候借的?”

“唔,昨晚。”

“车内的升空气球有什么用?”刚进门前思炫向那台越野车瞥了一眼,只见车内放着两个尚未充气的大型升空气球。

“这……是我们公司做活动时用的。”

离开邓晓博的家以后,思炫叫萧皓琴派人核实邓晓博的话。后来萧皓琴的下属查到邓晓博是在昨晚八点左右到越野车的车主家借走越野车的。萧皓琴问思炫:“这个邓晓博跟胡泰被杀一案有关?”但思炫没有回答。

第七章、询问

三人在鱼尾村附近的餐馆吃过午饭后,思炫对萧皓琴说要再到近藤智久的公司找五十岚晴彦了解情况,而千诺则说自己刚好也要到那里找近藤智久的秘书聊一聊,于是三人继续同行。

下午,三人来到近藤智久的公司,这一次终于见到了副总裁五十岚晴彦。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虽然满头白发,但却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没有半点老态龙钟。

四人在会议室谈话。当五十岚晴彦得知萧皓琴正在寻找杀害近藤智久的真凶后,十分合作。萧皓琴向他问起近藤智久、莫莉姿及当年和莫莉姿一起到东京治病的那个香港男人的事,他娓娓道来。

他虽然也略懂汉语,但反正思炫精通日语,所以萧皓琴就让他用日语来讲述了。

“那个香港男人名叫潘璟,是近藤太太的前夫。潘璟和近藤太太都是香港居民,两人结婚后想要生个孩子,但潘璟患有少精症,于是两人想尝试人工授精。

“不过,当时香港的医院还没有这样的技术。于是,潘璟和近藤太太来到东京的一家医院,签署了同意书,由医院对潘璟多次收集精液,冷冻保藏,累积到相当数量后再一次注入近藤太太的体内,进行人工授精。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维持生计,潘璟在东京当货车司机,而近藤太太则在东京的一家超市打工。那家超市是近藤先生父亲的物业。近藤先生到超市巡视时,认识了近藤太太,后来还认识了潘璟,三个人成为了朋友。

“不幸的是,不久以后,潘璟在一次运货的途中,因为遭遇车祸而身亡。近藤太太伤心欲绝。近藤先生留在她身边安慰她、照顾她。后来两人日久生情,还结婚了。”

“你有那个潘璟的照片吗?”思炫用日语问道。

“好像有,我找找。”

在五十岚晴彦找照片的过程中,思炫把他刚才的话转述给千诺和萧皓琴。

不一会儿,五十岚晴彦终于找到了潘璟的照片。当年近藤智久带潘璟和莫莉姿到富士山参观,由五十岚晴彦当司机,四人曾在富士山下合照。

思炫用手机拍下了照片,接着突然向五十岚晴彦问道:“昨晚七点左右,你在哪里?”

五十岚晴彦微微一怔:“怎么了?”

“随便问问。”

五十岚晴彦想了想:“应该是在柴湾的桃花邨附近。”

“有人能证明吗?”

“大概在六点五十分左右,我在桃花邨的7-Eleven便利店买东西,那里的监控应该拍到我。”

思炫“哦”的一声,转头对萧皓琴和千诺问:“你们还有问题问他吗?”

千诺想了想说:“我想见一下近藤智久的秘书相沢直子。”

思炫向五十岚晴彦转述千诺的要求。五十岚晴彦让他们在会议室稍候。他离开会议室后,萧皓琴问思炫:“你刚才最后跟他说了什么?”

“我问他昨晚七点左右的不在场证明。”思炫冷冷地说。

“你怀疑他跟胡泰被杀案有关?”千诺问。

“是。”思炫咬了咬手指,对萧皓琴说,“他说他六点五十分左右在桃花邨的7-Eleven便利店,你找人核实一下他的不在场证明。”

萧皓琴立即打电话吩咐下属到柴湾的桃花邨进行调查。

接下来,近藤智久的秘书相沢直子——一个二十来岁的长发女子——走进了会议室。

在思炫的翻译下,千诺向相沢直子展开询问。

“相沢小姐,根据你的笔录,在近藤智久被杀当天下午两点三十一分,近藤智久曾发短信给你,内容是:‘今天下午四点的会议,改成明天早上九点进行。’近藤智久跟你联系,一般都是发短信的?”

“不是,”相沢直子摇了摇头,“近藤先生一般是直接打电话给我的,从来没有发过短信,那是第一次。”

“那天的会议重要吗?”

“非常重要。”

思炫冷不防插入一个问题:“近藤智久平时用的是什么手机?”

“iPhone5S。”

“但在近藤智久的尸体上找到的那台给你发短信的手机,是诺基亚N97。”思炫冷然道。这件事是萧皓琴昨天告诉他的。

相沢直子想了想,说道:“近藤先生之前用的手机确实是诺基亚N97,但在几个月前就换成了iPhone5S,此后就再也没有使用N97了。为什么当天他会换回N97给我发短信呢?我也不清楚。”

思炫对相沢直子的提问,让千诺似乎想通了一些什么。

询问结束,三人便离开近藤智久的公司。刚走出公司大门,萧皓琴的下属来电,说桃花邨的7-Eleven便利店的监控,确实在昨天晚上六点五十三分拍到五十岚晴彦进入便利店。

根据三人此前的推论,胡泰的尸体是在七点左右被扔进垃圾房的,也就是说,凶手七点左右还在鱼尾村内。

而从柴湾桃花邨前往天水围鱼尾村,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所以在六点五十三分身处桃花邨的五十岚晴彦,他的不在场证明是成立的。

之后,千诺说要继续去为明天的庭审做准备,跟思炫和萧皓琴暂时分开行动。

“我们呢?”萧皓琴问,“接下来去哪儿?”

“我们也分开调查,你去调查近藤美纪,我需要一份近藤智久和近藤美纪的亲权鉴定报告书。”

“什么?”萧皓琴疑惑地问,“难道你怀疑他俩不是亲生父女?”

思炫没有回答,接着又说:“还有,把雷文骞的地址给我。调查完毕后,回酒店会合。”

就这样,思炫和萧皓琴也兵分两路。思炫独自来到雷文骞的家,偷偷潜入。雷文骞一直独居,此时他并不在家。于是思炫展开地毯式搜索,最后在雷文骞的卧房里找到了两张重要的照片:一张是雷文骞跟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瘦弱男子的合照,另一张则是那个瘦弱男子年轻时跟潘璟的合照!

雷文骞跟潘璟竟然扯上了关系!近藤美纪的男朋友,竟然跟莫莉姿的前夫扯上了关系!而交集就是两张照片中都出现了的那个瘦弱男子。

思炫用手机分别拍下这两张照片后,便离开了雷文骞的家。

思炫回到金钟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不一会儿,萧皓琴也带着亲权鉴定报告书回来了。思炫向报告书瞥了一眼,检验结论写着:根据DNA遗传标记分析结果,支持近藤智久是近藤美纪的生物学父亲。

思炫用手机拍下检验结论,接着把刚才在雷文骞家中拍下的两张照片发给了萧皓琴:“明天开庭之前,你去调查一下和雷文骞及潘璟合照的这个男人,根据我的推测,他是雷文骞的父亲,也是潘璟的好友。”

不久以后,千诺也回到酒店。萧皓琴问她准备得怎样。千诺笑了笑:“万事俱备了,就看明天吹不吹东风。”

第八章、会合

次日清晨,千诺前往法院,准备为马隆辩护;萧皓琴也根据思炫的指示,前去调查那个疑似是雷文骞父亲的瘦弱男子;而思炫则来到了近藤智久的家,找到了准备出门前往法院的莫莉姿——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你是谁?”莫莉姿问。

思炫没有回答,只是拿出手机,向她出示近藤智久和近藤美纪的亲子鉴定结果。莫莉姿看后大吃一惊,颤声说:“这……这……怎么可能?”

“隐瞒已经没有意思了,”思炫冷冷地说,“把真相说出来吧。”

莫莉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向思炫说出了当年的事。

良久,莫莉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思炫,最后问他:“你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你现在到法庭去吧,在那里会有答案。”

离开近藤家,思炫打了个电话给千诺:“开庭了吗?”

“差不多了。”千诺笑了笑,“慕容,那检控官说他是司马懿的后人呢,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对了,你在哪?”

“马上就要过来了。”

思炫说罢挂掉了电话,接着又致电萧皓琴:“查到了吗?”

萧皓琴答道:“查到了,照片中那个瘦弱男子,确实是雷文骞的父亲,名叫雷鹏飞。我刚才跟雷鹏飞的妻子——即雷文骞的母亲——通过电话,知道了雷鹏飞和潘璟的事。”

原来,这个雷鹏飞是潘璟的生死之交。当年,潘璟在东京车祸身亡,而潘璟的妻子莫莉姿也嫁给了近藤智久。雷鹏飞觉得潘璟之死大有蹊跷,于是辞去了当时在医院的工作,抛下了妻子和三岁的儿子雷文骞,独自来到东京,调查潘璟的死亡真相。

但他在东京调查了好几年,没有任何结果,最后只好回到香港,开了一家私人诊所。

五年前,雷鹏飞突然被杀。凶手很快就被警方逮捕了。那凶手是一名职业杀手,但他没有供出买凶杀死雷鹏飞的人。最后那杀手被判终身监禁,现在还在监狱里。

思炫听完萧皓琴的讲述,说道:“当年买凶杀害雷鹏飞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近藤智久。杀手或许是受到了近藤智久的威胁,不敢把他供出来。你现在可以去找一下那个杀手,跟他说近藤智久已经死了,没有人会伤害他的家人了,叫他说出真相。”

“这案子还真峰回路转呀!”萧皓琴一边感叹一边分析,“如果你的推论成立,那雷文骞和近藤美纪交往的目的,有可能是接近近藤智久,为父报仇?这么说,杀死近藤智久的凶手是雷文骞?”

思炫没有回答,挂掉了电话,接着再一次来到雷文骞的家。雷文骞还是不在家——大概是到法庭旁听近藤智久被杀案的庭审去了。

这一次,思炫破解了雷文骞的个人电脑,发现他曾经以“Y先生”为昵称,在MSN上联系过一个叫“X小姐”的人,并且聘请那“X小姐”杀死近藤智久。

恰好也在此时,萧皓琴来电:“慕容,情况有变!就在刚才,警方的电脑专家破解了马隆的电脑,发现他曾经在一些论坛上发布代理杀人的消息,有一个‘Y先生’曾在MSN上联系他,请他杀死近藤智久,还付给他两万块的杀人订金。”

“马隆代理杀人的证据,已经传到法庭那边去了吗?”

“是的,已经在检控官的手上了。”

“我现在到法庭去,你也过来吧,我们在法院门外会合。”没等萧皓琴答话,思炫再一次挂断了她的电话。

就在思炫即将到达法院之时,千诺来电。思炫接通了电话,没等千诺说话,便开口问道:“我十分钟后来。现在情况怎样?”

“对我们非常不利。”此时检控官已经向法官出示了马隆代理杀人的证据了。

“那等我来扭转局面。”思炫淡淡地说。

数分钟后,思炫和萧皓琴在法院六楼的门外碰头。

“有找到五年前杀死雷鹏飞的那个杀手吗?”思炫劈头便问。

“找到了,那杀手已经和盘托出。果然跟你的推理完全一致,近藤智久聘请杀手杀害雷鹏飞,杀手被捕后,近藤智久通过律师告诉他:如果供出近藤智久,就杀死他的家人;如果保持沉默,就会给他的家人两百万的安家费。”

思炫“哦”的一声:“我们进去吧。”

三十分钟前,因为被告马隆情绪失控,千诺申请暂时休庭,获得法官批准。此时休庭结束,庭审接着进行。

思炫和萧皓琴走进法院六楼,看到莫莉姿正要进入法庭。思炫叫住了她:“莫莉姿,过来。”

莫莉姿回头一看:“是你?”

思炫走到她跟前,向他问了几个和雷鹏飞有关的问题,莫莉姿一一作答。

询问结束,思炫让莫莉姿先进入法庭,接着转头对萧皓琴说:“我要跟你的下属胡峻熙通电话。”

“咦?”萧皓琴不知道思炫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拨通了胡峻熙的手机,让思炫跟他通话。

思炫跟胡峻熙讲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喃喃自语:“这样的话,最后一块拼图也找到了,真相已完全还原。”

萧皓琴走过来:“怎样了?”

“进去吧。”思炫向萧皓琴看了一眼,“我曾承诺今天会给出真相,而现在,就是揭开一切真相的时刻。”

第九章、手机

片刻以前,法官、陪审团、检控官司马妙知、辩方律师诸葛千诺、被告马隆等人,都回到了第十法庭。

“现在庭审继续。”法官说道。

千诺提出要求:“法官阁下,首先,我要求再次传召我的当事人出庭答辩,以解释‘代理杀人’一事。”

“批准。”

马隆再次被带到证人席。千诺问他关于“代理杀人”的事。马隆和盘托出:“我为了帮儿子筹集手术费,化名‘X小姐’,在一些论坛上发布代理杀人的消息,后来有一个‘Y先生’在MSN上联系我,叫我杀近藤智久,还给了我两万块的杀人订金。

“3月12日那天,我拿着水果刀来到牡丹别墅,潜入了近藤智久的家。但当我来到他的房间时,却发现他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刀。我立即逃跑,却好像踩到了地上的一摊水,摔跤倒地,因为脑袋撞到地板上而昏迷了。我醒来后就匆匆逃离了现场。真的,人不是我杀的!”

马隆答辩结束,法官说道:“现在由起诉方继续举证。”

司马妙知点了点头:“法官阁下,我要传召受害人的秘书出庭答辩。”

近藤智久的秘书便是昨天跟思炫、千诺、萧皓琴见过面的相沢直子。她本来不愿出庭作证,直到刚才才被司马妙知的助手说服,来到法庭。

此时只见她和翻译员一起走进法庭,在证人席坐下了。在她宣誓后,司马妙知开始对她展开询问,而翻译员则即时翻译。

“证人,你好,请作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叫相沢直子,是近藤智久先生的秘书。”

“本年3月12日,下午两点三十分左右,你是否收到了本案受害人近藤智久的短信?”

“是的。本来那天下午四点近藤先生要回公司召开会议,但两点多的时候他发短信给我,说会议改成次日早上进行。”

司马妙知点了点头,说道:“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根据警方的资料,受害人给证人发送短信的具体时间是两点三十一分,也就是说,受害人是在两点三十一分以后遇害的。控方的第一位证人李世鹏说被告是在两点十五分左右进入受害人的家的,当时受害人还活着。但被告刚才说他进入受害人的家以后看到受害人已经遇害,这明显是谎言!控方认为,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被告于两点十五分潜入受害人的家,进行盗窃,而在受害人给证人发送短信后,被告误打误撞进入了受害人的房间,被受害人发现,于是被告杀死了受害人……”

“反对!”千诺朗声说,“控方刚才说的话纯属主观推测,明显是想刻意误导陪审团。”

司马妙知抢在法官作判断之前反问千诺:“那怎样解释被告撒谎的问题?”

千诺笑了笑:“在我向证人询问后,大家就会知道答案。”

“哦?”司马妙知吸了口气,“那我拭目以待。”

法官接着说:“那么,辩方律师,请向证人发问。”

“好的。”

千诺走到相沢直子前方,再次向她提出昨天问过她的那几个问题,让法庭中众人知道了三件事:一、近藤智久平时是打电话联系相沢直子的,没有使用过短信;二、当天下午的会议非常重要;三、近藤智久用的手机是iPhone5S,但在案发当天发短信给相沢直子的时候,却换回了之前用过的诺基亚N97。

询问结束,千诺总结道:“法官阁下,根据警方提供的资料,受害人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一点到三点,因为警方认为受害人在两点三十一分的时候发短信给秘书相沢直子,所以进一步把死亡时间锁定为两点半到三点。

“但是,现在,根据‘受害人此前从来没有发过短信给秘书’和‘突然把重要的会议改期’这两个疑点,我们有理由相信,于两点三十一分给相沢直子发短信的人并非受害人。受害人在两点十五分前已经遇害,跟我的当事人的证词吻合。”

“那么短信是谁发出来的?”法官问道。

千诺一字一顿地说:“是杀死受害人的凶手!”

“反对!”司马妙知提出异议,“‘短信由凶手发出’的说法纯属辩方的推测,并无事实根据。”

法官想了想,问道:“辩方律师,对于‘短信由凶手发出’这个推论,你是否还有其他客观理据支持?”

“有的。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请大家想一想,受害人用的手机本来是iPhone5S,为什么在案发当天给相沢直子发短信的手机,却变成了受害人以前用过的诺基亚N97?那是因为,凶手在杀死受害人后,想要用受害人的手机给相沢直子发短信、从而隐瞒受害人真正的死亡时间的时候,发现自己不能用iPhone5S,所以只好在抽屉里找到受害人以前用过的N97和手机卡的复原卡托,把手机卡换到N97上。”

“为什么凶手不能用iPhone5S?”法官疑惑地问。

“因为iPhone采用的是电容式触摸屏,只有皮肤接触才能操作,但如果凶手用手指触摸屏幕,就会留下指纹;而诺基亚N97用的是电阻式触摸屏,可用触笔操作,不会在手机屏幕上留下指纹。”

众人恍然大悟。

千诺紧接着说:“我补充两点:一、其实凶手可以直接用受害人的iPhone发短信给相沢直子,之后再擦掉屏幕上的指纹,不过凶手过于谨慎,更换手机卡、发送短信等步骤,都戴着手套进行,全程不留下任何指纹,然而,这样反而留下了更大的破绽;二、其实用纸巾裹着手指,也能在电容式触摸屏上进行操作,这样就不用更换手机,也不会留下指纹了。”

“辩方律师,”法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凶手为什么要隐瞒受害人的真实遇害时间?”

“受害人是在两点十五分之前遇害的,而凶手在两点三十分以后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凶手要误导警方,让警方误以为受害人的遇害时间是在两点三十分以后,这样自己就不会被怀疑……”

“反对!”司马妙知打断了千诺的推断,“法官阁下,我认为辩方律师的理据牵强……”

“诸葛的推测是正确的。”忽然不远处一个人冷冷地说。

大家转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头发杂乱、神情木然的男青年。他正是慕容思炫。和他一起走进法庭的还有萧皓琴。

司马妙知看到萧皓琴,微微一怔,但随即回过神来,向思炫问道:“你是谁?”

思炫没有回答司马妙知,只是淡淡地说:“杀死近藤智久的凶手,并不是马隆。这个真正的凶手,此刻也在法庭里。”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法官问道:“是谁?”

思炫指着坐在公众席旁听的近藤美纪,冷然道:“就是她,近藤智久的女儿——近藤美纪。”

第十章、复仇

霎时间,近藤美纪脸色大变。

而坐在她旁边的莫莉姿和雷文骞也同时吃了一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思炫已接着推理。

“根据警方的调查,在案发当天,中午一点半左右,近藤美纪和她的男朋友雷文骞在近藤家附近的餐厅门外分别,五十分钟后的两点二十分,近藤美纪回到了海洋公园。

“因为此前警方把近藤智久的死亡时间锁定在两点半到三点,所以近藤美纪拥有了不在场证明。然而事实上,近藤智久真正的死亡时间,是一点四十五分左右——待会儿我会说明原因,两点三十一分用近藤智久的手机发短信给相沢直子的,是近藤美纪。

“以下是近藤美纪的作案流程:根据雷文骞的笔录,当天是近藤美纪打电话约他吃饭的,并且由她决定用餐地点——近藤家附近的餐厅。近藤美纪这样做,是为了让雷文骞证明她在一点到一点三十分这段时间没有回家。

“一点三十分,近藤美纪和雷文骞在餐厅门外分别后,就匆匆赶回家,杀死了近藤智久,并且取走了他身上的iPhone5S以及抽屉里的诺基亚N97。从那家餐厅前往近藤家,大概需要十五分钟。所以,近藤智久是在一点四十五分左右被杀的,这跟法医的推断——死亡时间是一点到三点——吻合,也跟马隆的叙述——死者在两点十五分已经被杀——相符。

“离开近藤智久的卧房前,近藤美纪或许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杯子。后来马隆就是因为踩到地上的水迹而摔倒、昏迷。

“近藤美纪在笔录中说,她一点三十分跟雷文骞分别后,乘坐大巴前往海洋公园。乘坐大巴从近藤家前往海洋公园,确实需要五十分钟。然而事实上,近藤美纪并非乘坐大巴到海洋公园的。

“杀死了近藤智久后,她在一点五十分左右乘坐出租车前往海洋公园。从近藤家乘坐出租车到海洋公园,只需要三十分钟,所以她可以在两点二十分回到海洋公园。也就是说,近藤美纪用乘坐出租车所省下来的二十分钟,回家杀死了近藤智久。

“回到海洋公园后,近藤美纪戴上手套,把iPhone5S的手机卡换到N97中,并且在两点三十一分时用N97发短信给相沢直子,造成近藤智久当时仍然活着的假象,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下午五点三十分,雷文骞来到海洋公园接近藤美纪下班,两人准备去看电影——这是近藤美纪中午时提出的,此时近藤美纪说电影卡放在家里,两人因此返回近藤家。

“回到近藤家,近藤美纪让雷文骞在屋外等候,她独自进屋,来到近藤智久的卧房,把曾经给相沢直子发过短信的N97塞进近藤智久的口袋,之后假装因为发现了近藤智久的尸体而大叫。至此,她的不在场证明诡计全部完成。”

思炫的推理一气呵成,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动机呢?”司马妙知虽然也觉得思炫的推断合情合理,但仍然提出质疑,“近藤美纪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父亲?”

“那要追溯到二十四年前。”

思炫清了清嗓子,把莫莉姿今天早上告诉他的往事告知法庭内众人。

原来,当年,潘璟和莫莉姿到东京进行人工授精。在这个过程中,为了维持生计,莫莉姿在一家超市打工,却被超市老板的儿子近藤智久看上了。近藤智久笑里藏刀,接近莫莉姿,甚至还跟莫莉姿的丈夫潘璟成为朋友,目的就是寻找机会除掉潘璟,占有莫莉姿。

当时潘璟在东京当货车司机。近藤智久找人对潘璟的货车动了手脚。最后,潘璟因为货车失控车祸身亡。

在莫莉姿饱受丧夫之痛的时候,近藤智久就乘虚而入,对她安慰、照顾。莫莉姿为了感谢近藤智久的照顾,最后决定嫁给他。然而在两人新婚之际,莫莉姿却无意中偷听到近藤智久和他的心腹五十岚晴彦的谈话,得知原来潘璟之死并非意外。

莫莉姿决定为潘璟复仇。杀死近藤智久只是便宜了他。她要让近藤智久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她知道近藤智久非常喜欢小孩子。于是她联系医院,取回了之前所搜集到的潘璟的精液,进行人工授精,还成功怀孕了。近藤智久以为自己要当爸爸了,十分兴奋。

在孩子长大后,她告诉近藤智久,这其实是当年被你害死的潘璟的亲生孩子!这就是莫莉姿对近藤智久的报复。

这个为了复仇而诞生的孩子,就是近藤美纪。

“别说了!”思炫说到这里,近藤美纪突然吼了出来,“是的!我就是一只狮虎兽!我是为了复仇而诞生的‘怪物’!我的出生,本来就是一场悲剧!”

萧皓琴现在总算明白那天近藤美纪为什么痛斥那些研究狮虎交配的人残忍自私了,因为对于狮虎兽的遭遇,她自己也感同身受。

与此同时,莫莉姿一把抱住了近藤美纪:“不是这样的!乖女儿,你听我说……”

近藤美纪却把莫莉姿推开了,冷冷地说:“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只是你制造出来的、用来复仇的‘怪物’。不久前,我在你的抽屉底层找到了你的复仇日记,当我知道我只是你复仇的工具时,我崩溃了。我决定报复你!要怎样报复你才能让你痛苦呢?当然就是摧毁你处心积虑了二十多年的复仇计划!

“于是我在你告诉近藤智久‘近藤美纪并非你的亲生女儿’之前,杀死了近藤智久,这样一来,近藤智久就永远不知道自己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了,你的复仇计划也就彻底失败了,哈哈哈!”

近藤美纪的杀人动机,实在让众人唏嘘不已。但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原来只是为了复仇而诞生的“狮虎兽”时,她的心理便扭曲了,她的想法和行为,旁人都无法理解。

“事实上,你是近藤智久的亲生女儿。”思炫冷不防说道。

“什么?”近藤美纪呆住了。

莫莉姿则问思炫:“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我明明是用阿璟的精液进行人工授精的,为什么亲子鉴定结果却显示近藤智久是美纪的亲生父亲?”

此时近藤智久的员工五十岚晴彦和邓晓博也在公众席上。思炫向五十岚晴彦看了一眼,用日语冷冷地说:“五十岚晴彦,关于近藤智久调换精液的事情,隐瞒已经没有意思了,说出真相吧。”

五十岚晴彦刚才虽然没完全听懂近藤美纪和莫莉姿的对话,但已猜到大概,此时听思炫这么说,叹了口气:“当年,近藤太太到医院取回潘璟精液的事,被近藤先生发现了,于是他买通了医院的人,把潘璟的精液换成自己的精液,所以最后近藤太太进行人工授精所用的是近藤先生的精液。唉,近藤小姐,你所杀死的,确实是你的亲生父亲……”

“这……这……”近藤美纪连表情也凝固了。

而和相沢直子一起到法庭的那位翻译员也向众人翻译了五十岚晴彦的话。众人惊异感慨。

“法官阁下,各位陪审员,”千诺说道,“既然杀死受害人的凶手认罪了,我恳请所有陪审员判我的当事人无罪。”

“还有一个问题,”司马妙知接着说,“聘请被告杀害受害人的‘Y先生’到底是谁?”

虽然这场官司他注定败诉,但他已经不在乎了,现在他只想揭开相关事件的全部真相。

思炫指着此时正在安慰近藤美纪的雷文骞说道:“是他,近藤美纪的男朋友——雷文骞。”

雷文骞吓了一跳:“你、你说什么?”

“刚才进入法庭前我问过莫莉姿关于你父亲雷鹏飞的事。她说,在潘璟出事的半年后,作为他的生死之交的雷鹏飞,独自来到东京,找到莫莉姿询问潘璟车祸身亡的事,以及莫莉姿和近藤智久结婚的原因。当时莫莉姿已经知道潘璟的死亡真相,并且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复仇,所以没有理会雷鹏飞。”

思炫说到这里,转头用日语对五十岚晴彦说道,“杀死雷鹏飞的杀手已经告诉我们了,他为了保护家人,以及得到近藤智久的两百万安家费,没有把近藤智久供出来。现在近藤智久已经死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你说出真相吧。”

五十岚晴彦微微一怔,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出了事情的始末。那翻译员则负责即时翻译。

当年,雷鹏飞独自来到东京,询问莫莉姿未果,但没有放弃,留在东京,调查潘璟的死亡真相。他把调查重点放在近藤智久身上,但却被近藤智久发现了。于是近藤智久派人反跟踪雷鹏飞,并且抢在他前面毁灭了一切证据。雷鹏飞的调查因此处处碰壁,几年后无功而返,回到香港。

五年前,近藤美纪读完高中,莫莉姿对近藤智久说想回香港居住。近藤智久一直都十分爱她——甚至在当年知道她留在自己身边只是为了复仇后仍然如此,于是抛下在日本的一切,和莫莉姿及近藤美纪移居香港。

他们来到香港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雷鹏飞在街上看到近藤智久,这重新燃起了他调查潘璟死亡真相的决心。由于此时近藤智久没有防备,所以调查起来比较容易。

他雇佣私家侦探潜入近藤智久的家,结果找到了莫莉姿的复仇日记和人工授精的同意书,他从而得知了潘璟的死亡真相以及莫莉姿的复仇计划。

可是作为医生的雷鹏飞,却瞧出了端倪:近藤智久的身高是一米六几,而近藤美纪是一米五几,两人都不高;两人的鼻子都十分直挺;两人的耳朵都比较小;两人的下巴都较为突出。身高、鼻子、耳朵和下颚,都是显性遗传。雷鹏飞因此判断两人是亲生父女的可能性很大。

于是雷鹏飞又让私家侦探取得近藤智久和近藤美纪的毛发,经过亲子鉴定,发现他俩确实是父女。他从而推测,当年近藤智久识破了莫莉姿的复仇计划,把潘璟的精液掉换成自己的精液。

知道了这件事以后,雷鹏飞直接去找近藤智久谈判,把自己近来的调查通通告诉了他,最后说道:“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近藤美纪是你亲生女儿的事,我也知道你很爱你的妻子莫莉姿。你向警方自首你当年害死了潘璟的事吧!否则我就告诉莫莉姿你已经识破了她的复仇计划,如果她知道自己无法复仇,一定非常痛苦。你忍心看到你心爱的人痛苦吗?”

近藤智久答应自首,可是转头却找杀手杀死雷鹏飞灭口。

五十岚晴彦的叙述到此为止。事到如今,雷文骞也不再隐瞒了。

“五年前,爸爸被杀。我知道他死前曾经跟近藤智久见过面,猜测爸爸的死跟近藤智久有关。刚好近藤智久的女儿是我的学妹。为了调查近藤智久,我接近了美纪,最后还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接下来,我在近藤智久的卧房安装了窃听器,听到他跟五十岚晴彦的谈话。五十岚晴彦说:‘我已经跟那个杀手谈好了,给他两百万安家费,他不会供出买凶杀死雷鹏飞的人是近藤先生您。’近藤智久则说:‘过几年找人在狱中干掉他吧,免去后顾之忧。’

“我终于确定了杀死爸爸的凶手果然是近藤智久,于是继续留在美纪身边等候复仇的机会。可是渐渐地,我却真的爱上美纪了。我怕杀死近藤智久会让美纪难过。到底要不要为爸爸报仇呢?我陷入了矛盾。直到在论坛上看到‘X小姐’代理杀人的信息,我才下定决心:借他人之手复仇吧!于是我在MSN上联系了‘X小姐’。”

近藤智久被杀一案,在法庭上的发展可谓峰回路转,让众人目不暇接。而现在,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一切总算尘埃落定了。

法官回过神来:“那么,我们继续审理这宗案件吧。关于被告是否有罪这个问题,各位陪审员现在可以退庭商议……”

思炫却打断了法官的话:“还有一宗案件没有解决。”

他说罢走到近藤美纪和雷文骞面前,冷冷地问:“关于胡泰之死,你们是要自己坦白,还是由我说出真相?”

第十一章、诡计

近藤美纪和雷文骞同时大吃一惊。

法官则问:“胡泰是谁?”

萧皓琴向众人简述了胡泰被杀一案。

思炫接着说:“刚才我跟胡泰的儿子、香港西九龙重案组的一个警长胡峻熙通过电话,得知了一些情况:在前两周,胡泰因为欠下赌债而到警署找胡峻熙借钱,刚好看到在警署接受询问的近藤美纪。他问胡峻熙那个女生是谁,胡峻熙说那是3月12日发生的那宗谋杀案的受害人的女儿。

“为什么胡泰会问关于近藤美纪的事?我的推测是,他以前见过近藤美纪。胡泰的职业是出租车司机,而在3月12日那天,在近藤美纪杀死了近藤智久后,把近藤美纪载到海洋公园的出租车司机就是胡泰。

“后来胡泰想起了当天载过近藤美纪的事。当晚胡泰问胡峻熙:‘你们是不是怀疑那个近藤美纪是凶手,所以抓回来审问?’胡峻熙说:‘不是,只是向她了解情况。’胡泰进一步了解近藤美纪的笔录,得知她说案发当天她是乘坐大巴前往海洋公园的。胡泰知道这是谎言,心里认定了这个近藤美纪就是凶手。

“前天,胡泰急需一笔钱,大概用作赌资或偿还赌债,于是他勒索近藤美纪。那天下午,我到海洋公园找近藤美纪,离开之前,看到她因为收到某条短信而脸色大变。我猜测那就是胡泰发给她的短信,内容大概是:‘我知道近藤智久是你杀的,如果不想我公开这件事,就出来跟我谈谈吧。’

“近藤美纪,事已至此,你已经无法隐瞒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已经通过推理高度还原。但为了让大家了解事实的全部,还是由你自己说吧。”

近藤美纪长叹了一口气,讲述事件经过。

“你的推理完全正确,胡泰发短信约我谈判,谈判的地点是柴湾桃花邨的一座废置的大厦,时间是那天傍晚六点。

“在大厦里,胡泰向我勒索一百万,突然还企图强暴我,我在反抗的过程中,用以防万一而带在身上的水果刀插了他一刀,把他杀死了。

“我惊慌失措地逃离了那座大厦后,立即打电话给文骞叫他过来,并且在附近的茶餐厅等候。一个多小时后文骞来到茶餐厅,我把我杀死了胡泰的事告诉了他,他说要把尸体处理好。可是当我们返回那座大厦的时候,却发现胡泰的尸体消失了!”

“消失了?”萧皓琴皱了皱眉,“这么说,并不是你们把胡泰的尸体扔在鱼尾村的垃圾房的?”

近藤美纪摇了摇头:“不是。”

“把你的手机给我。”思炫接着对她说。

“哦?”近藤美纪把手机交给思炫。

思炫一边查看她的手机一边说:“是的,在你逃离那座大厦后,有人带走了胡泰的尸体,这个人就是五十岚晴彦。”

此言一出,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五十岚晴彦身上,但他没听懂思炫的话,看到大家突然注视着自己,一脸茫然。

“不对呀,慕容,五十岚晴彦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吗?”萧皓琴说道,“根据我们的推论,把胡泰尸体扔进鱼尾村垃圾房的时间是前天晚上七点左右。而五十岚晴彦在六点五十三分时进入了桃花邨的7-Eleven便利店。从柴湾桃花邨前往天水围鱼尾村,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五十岚晴彦怎么可能在七点左右带着胡泰的尸体来到鱼尾村的垃圾房?”

“因为‘胡泰的尸体是在七点左右被扔进垃圾房’的推论是错误的。事实上,五十岚晴彦是在入夜后才把尸体扔进垃圾房的。”思炫答道。

“这又出现矛盾了呀!”萧皓琴说,“胡泰的尸体是在垃圾房底部的,如果是在入夜后才把尸体扔进去,由于当时垃圾房里已经有不少垃圾,所以尸体不可能在底部呀。而且,七点以后垃圾房的铁门就上锁了,两个窗口虽然开启,但只能把新的垃圾扔进去,要通过窗口把已经扔进垃圾房的垃圾取出来,基本不可能,所以也排除了‘在入夜后把垃圾房的垃圾一袋一袋地拿出来,再把尸体放进去,最后把垃圾重新扔进去’的作案手法呀。”

“不过,事实上,五十岚晴彦确实是在入夜以后,把处于半密室状态的垃圾房里的垃圾,通过某种方法取出,再把尸体扔进去的。”思炫淡淡地说。

“到底是什么方法?”千诺也忍不住问。

思炫再次展开推理。

“我按时间顺序从头说起:前天傍晚六点左右,近藤美纪来到桃花邨,准备进入胡泰指定的废置大厦。刚好路经此地的五十岚晴彦无意中看到近藤美纪鬼鬼祟祟地走进大厦,于是悄悄跟了上去,看看她要干什么。

“接下来,近藤美纪和胡泰见面,因为胡泰企图对她不轨,她持刀反击胡泰,这一幕被五十岚晴彦目睹。近藤美纪逃离大厦后,对近藤智久忠心耿耿的五十岚晴彦,决定帮他的女儿处理杀人现场。当时,五十岚晴彦尚不知道事实上杀死近藤智久的凶手正是他的女儿近藤美纪,否则不会帮她。

“五十岚晴彦想到自己的得力助手邓晓博住在天水围的鱼尾村,而鱼尾村离他和胡泰尸体当时身处的桃花邨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为近藤美纪以及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的诡计。

“他立即打电话给邓晓博,叫邓晓博准备实施诡计。而接下来他故意在六点五十三分走进桃花邨的7-Eleven便利店,让监控拍到自己,以此证明当时自己身处桃花邨。

“邓晓博是近藤智久公司的活动部主管,他的家里放有活动用的升空气球。他收到五十岚晴彦的指示后,拿着两个升空气球来到垃圾房附近。清洁工张姨七点把垃圾收走、把垃圾房的铁门上锁后,邓晓博就把两个升空气球放到垃圾房里,两个升空气球的充气口,分别固定在垃圾房两侧的窗口上。也就是说,从那时开始,附近的村民往垃圾房的窗口扔垃圾,垃圾并不会落到垃圾房里,而是落到升空气球中。

“为避免被前来扔垃圾的村民发现升空气球的存在,邓晓博还特意破坏了垃圾房顶部的照明灯,让垃圾房周围一片黑暗,以致于村民看不清垃圾房窗口内有什么。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邓晓博在把升空气球放进垃圾房后,离开垃圾房之时,却被前来扔垃圾的村民看到了。

“之后,邓晓博在八点左右来到某位朋友家中,借走了那位朋友的越野车——那是五十岚晴彦制造不在场证明所需要用到的道具。九点左右,邓晓博开着越野车回到了鱼尾村。

“而在桃花邨那边,五十岚晴彦也在七点左右开始开车载着胡泰的尸体前往鱼尾村,并于九点左右,在鱼尾村跟邓晓博会合。之后他们把胡泰的头颅割了下来。

“深夜十二点,附近的村民都休息了,不会再有人到垃圾房扔垃圾了。于是五十岚晴彦和邓晓博把越野车开到垃圾房前方,把越野车的电动绞盘的钢丝绳固定在其中一个升空气球的充气口上,用电动绞盘把升空气球拉上来,再把升空气球里的垃圾一袋一袋地拿出来,最后把升空气球也取了出来。

“之所以要用到越野车的电动绞盘,是因为当时升空气球里已经装着大量垃圾,哪怕是两个人合力也无法拉起。

“一小时后,他俩又如法炮制,把越野车开到垃圾房的另一个窗口前方,把另一个升空气球也拉了上来,取出里面的垃圾。也就是说,那时候垃圾房里空空如也,连一袋垃圾也没有。

“接下来,两人合力把胡泰的尸身通过其中一个窗口扔进垃圾房,尸身落到垃圾房的底部。最后,他俩又把满地的垃圾一袋一袋地重新扔进垃圾房,并且把胡泰的头颅放在垃圾房前方。这样一来,早上警方到场时,就会因为胡泰的尸身在垃圾房底部、垃圾堆之下,而得出‘把胡泰的尸身扔进垃圾房的时间是张姨收走垃圾后的七点左右’这个错误的结论,而七点时在桃花邨的五十岚晴彦和近藤美纪,都因此拥有了不在场证明。”

思炫这无懈可击的推理,让众人听得瞠目结舌。特别是五十岚晴彦的共犯邓晓博,一直低着头,不敢望向别处。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思炫接着推理。

“这个不在场证明诡计利用升空气球来装垃圾,比较有新意,可惜在实施的过程中出现了三处致命的破绽:一、垃圾房附近某位村民用的是印着卡通图案的垃圾袋,十分特别,她在当晚七点十五分扔垃圾,按理说垃圾应该会在垃圾房底部——因为清洁工在七点时刚清理完原有的垃圾。不过,早上我把头伸进垃圾房窗口的时候,却看到那两袋垃圾在垃圾堆的最上方,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五十岚晴彦和邓晓博把满地的垃圾再次扔进垃圾房时,最后才把那两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垃圾袋扔进去。

“二、垃圾房附近的村民在深夜听到电机发动的声音,十二点左右一次,一点左右一次,每次几分钟,那是什么声音?那就是五十岚晴彦和邓晓博用越野车的电动绞盘把升空气球拉上来的时候,电动绞盘的发动声。

“三、完成诡计后,五十岚晴彦和邓晓博忘了处理那两个升空气球,暂时就放在越野车里,后来被我看到,因此识破了他们的手法。

“最后,如果想要验证我以上推理的正确性,可以检查一下五十岚晴彦的车,车里肯定留下了胡泰的毛发和DNA。”

思炫说到这里,转头向五十岚晴彦瞥了一眼,用日语冷冷地说,“你那利用升空气球所完成的不在场证明诡计已经被全盘破解了。”

五十岚晴彦知道无法隐瞒了,叹了口气:“我确实为了帮助近藤小姐洗脱嫌疑,而实施了这个诡计。”

思炫接着用日语说道:“不过,还有一个矛盾。”

“是什么?”五十岚晴彦问。

“我刚才看过近藤美纪的手机,她打电话给雷文骞叫他过来帮忙的时间,是六点二十一分。根据近藤美纪的叙述,当时她已经杀死了胡泰,逃离了大厦。

“但是,在我进入法庭前,胡峻熙在电话里告诉我,昨晚六点二十四分,胡泰打电话给他,只是因为他在工作,没有接听电话。为什么在六点二十一分已经被杀的胡泰,在六点二十四分仍能打电话给胡峻熙?”

五十岚晴彦听到这里,脸色微变。而那翻译员也知道事关重大,连忙把思炫的话翻译出来,并且接着实时翻译思炫和五十岚晴彦的对话。

只听思炫继续用日语对五十岚晴彦说道:“还有,我查看过胡泰的尸体,胸部有两处刀伤,但近藤美纪说自己只插了一刀。另一刀是谁插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五十岚晴彦咬着牙问。

思炫冷然道:“一切不是已经不言而喻了吗?近藤美纪的那一刀并没有让胡泰死亡,他只是受伤倒地。近藤美纪逃离大厦给雷文骞打电话求助时,即六点二十一分,胡泰还活着,他甚至还在六点二十四分时试图打电话给胡峻熙求救。

“而在六点二十四分之后,你进入现场,把胡泰身体里的刀子拔了出来,并且在他的心脏位置补上一刀,杀死了他。也就是说,真正杀死胡泰的凶手是你——五十岚晴彦。”

“你、你有什么证据?”五十岚晴彦颤声问。

思炫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白发,淡淡地说:“这是你的头发,是胡泰死前紧紧握在手里的。所以,我第一次见到满头白发的你时,就推测你是杀死胡泰的凶手了。

“当时你进入现场,蹲下来查看胡泰的伤势,在你拔出他身体里的刀子的同时,他也扯下了你的几根头发,死死地握在手里。只是当时正准备杀人的你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你当然可以继续否认杀人罪,但只要警方用胡泰手中的头发和你的DNA进行比对,你的凶手身份就无所遁形了。”

众人从翻译员口中得知了胡泰被杀一案的真相。萧皓琴冷笑道:“看来你对近藤智久的忠心也是有限的呀,虽然你煞费苦心地为近藤智久的女儿制造不在场证明,甚至为她杀死了胡泰,但一旦杀人的事迹败露,你却宁愿让她去当你的代罪羔羊。翻译员,麻烦你把我这句话翻译给他听。”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近藤美纪和五十岚晴彦因犯谋杀罪被当场逮捕,邓晓博犯了共谋罪,雷文骞犯了教唆罪,两人也需要接受警方的调查。

而这场庭审,也终于要进入最终的陪审团评议及裁决的阶段了。

不到十分钟,七位陪审员便商议完毕,重新回到法庭。

“陪审团,是否已经有了裁决结果?”法官问道。

“是的,法官阁下,我们已经达成裁决。”首席陪审员说道。

“被告请起立。”法官顿了顿,接着说,“请首席陪审员宣读结果。”

“经陪审团商议,以七比零通过,被告马隆谋杀罪名不成立。”事实上,这个裁决结果已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法官最后宣判:“那么,本席正式宣判,被告马隆,谋杀罪名不成立,当庭释放。”

马隆夫妻相拥而泣,接着又向萧皓琴、思炫和千诺道谢。千诺笑道:“别忘了请我吃饭哦。”

而萧皓琴则没说什么,只是说:“这是我该做的事。”

就在这时,却见检控官司马妙知走过来,一把抓住了萧皓琴的手,说道:“阿琴,你到底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萧皓琴甩开了司马妙知的手:“司马,我再说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

思炫和千诺恍然:原来萧皓琴那刚分手的男友竟是司马妙知。

“我知道你因为睿睿的事很难过,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别说了!”萧皓琴打断了司马妙知的话,转身走出了法庭。

其他人也陆续离开法庭了。近藤美纪被警察带走前,莫莉姿走过来对她说道:“乖女儿,一开始你确实是为了我的复仇计划而诞生的,可是在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后,在你长大成人的过程中,一切已渐渐改变了。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绝非为了复仇而存在的‘怪物’!其实我早就决定永远不对近藤智久说出真相,永远不进行复仇了。只要你能健康快乐地成长,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惜……唉!”

莫莉姿还没说完,近藤美纪已泪如雨下。然而大错已经酿成,哪怕她哭干眼泪,但双眼为布所蒙的忒弥斯女神也不会看到。

第十二章、救赎

当晚马隆一家请思炫、千诺和萧皓琴吃饭,但萧皓琴因工作而缺席。

次日上午,思炫和千诺要离开香港返回L市了,萧皓琴把他俩送到码头。

“再见了,来自内地的‘神话律师’和大侦探。”如果没有他俩帮忙,萧皓琴也无法完全解开近藤智久和胡泰被杀案件的全部真相。她心中由衷佩服思炫和千诺。

过了两天。这天清晨,萧皓琴正要出门,下属胡峻熙来电:“Madam,马隆被杀了!我们现在赶往马隆家,你也快过来吧!”

挂掉电话后,萧皓琴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并没有赶往凶案现场,来到楼下的公园后,她坐在长椅上,突然低声抽泣起来。

“萧皓琴,”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你就是杀死马隆的凶手。”

萧皓琴大吃一惊,猛地转头一看,说话的人竟是慕容思炫。

“慕、慕容?你怎么……回来了?”她声音颤抖。

思炫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这两天,我深入调查过你的背景了:不久前,你和你的儿子萧睿走在街上的时候,一扇玻璃窗从天而降,砸中你儿子的头部,你儿子因此身亡。警方认为那是意外。不过我调查过,出事的单位当时正在装修,而马隆就是装修工人之一。我还查到,出事当天,刚好也是马隆的儿子出生的日子。所以我认为,当时的情况很有可能是这样的:马隆正在安装窗户,突然收到妻子的电话,得知妻子临盆在即,于是立即赶回家,因为窗户还没固定好,所以被风吹落,刚好砸中了你的儿子。

“你想必也查到了这些事并且作出了这样的猜想吧?你认为,马隆就是害死你儿子的凶手,你要杀死他为儿子报仇。这也是你在近藤智久被杀一案中想方设法帮马隆洗脱嫌疑的原因,因为如果马隆被判有罪,将会被判终身监禁,那你就无法杀死他报仇了。

“马隆患有高血压,每天都要吃药。此前,你在前往马隆家调查的时候,把一颗毒药混进马隆放在家里的高血压药之中。这样的话,在马隆被释放回家后,就会在某天因为服下那颗毒药而身亡。

“顺带一提,我们到海洋公园经过摩天轮的时候,你突然停住脚步,黯然神伤,大概是因为想起在儿子生前曾经和他在摩天轮游玩过吧。

“至于你和司马妙知分手一事,自然是因为你决定走上复仇之路,不想连累作为大律师的男友。”

萧皓琴向思炫看了一眼,突然站起来抓住他的两肩,激动地说:“你全说对了!是的!我杀人了!慕容呀,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为睿睿报仇了,可是为什么我心里一点复仇的快感也没有?”

她一边说,眼泪一边连绵不断地涌出来。

“你后悔了?”思炫冷冷地问,“如果时间倒流到昨晚,你会去阻止马隆被毒死这件事发生吗?”

“我会……刚才在电话里听到胡峻熙说马隆被杀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马隆的妻子和我一样,要承受丧失至亲的痛苦,马隆的儿子也和睿睿一样,要面对一个没有父亲的人生,我的心突然很痛。”萧皓琴痛哭起来,“我真好后悔!慕容,你那么神通广大,能不能真的让时间倒流?”

“可以。”思炫答道。

“什么?”

“阿琴!”萧皓琴还没听清思炫的话,忽听身后有人叫唤。她回头一看,竟是司马妙知。此时和司马妙知在一起的还有胡峻熙和诸葛千诺,以及——马隆!

“这……这是怎么回事?”萧皓琴诧异之极。

千诺微微一笑:“慕容把时间倒流了嘛。”

萧皓琴恍然大悟,跪倒在地:“慕容,谢谢你!谢谢你!”

司马妙知跑过去,把萧皓琴紧紧地抱在怀里:“阿琴,没事了,一切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

“那么,所有事情都完结了。诸葛,走吧,还有三十七分钟返回L市汽车就要开了。”

思炫说罢,不再多瞧众人一眼,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所属专题:
如果您觉得本文或图片不错,请把它分享给您的朋友吧!

 
搜索
 
 
广告
 
 
广告
 
故事大全
 
版权所有- © 2012-2015 · 故事大全 SITEMAP站点地图手机看故事 站点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