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衣舞(8)

 
脱衣舞(8)
2014-06-11 23:54:08 /故事大全

大家凭着感觉,认为田处恶狠狠骂的那个TA,肯定是男性的他,单立人的他。

大家猜错了。田处骂的那个TA,在他心目中,是女字旁,是黑皮裙。这就是中文TA字发音的奥妙了,既是一种不便,又是一种方便,混混沌沌,含含糊糊,让你猜测,让你琢磨。

田处长意识到了失态,同时认为自己骂得太急,有些不伦不类,但并不愿就此罢休,于是又恶狠狠地补充说,“美帝国主义大流氓,反动派大破鞋,我操你祖宗八代!我掏你牛黄狗宝!”

张峻小声跟黄小沛说,“田处长在国内,是不是”

黄小沛说:“他平常不这样,可能昨晚没睡好,李总跟他一个屋,打呼噜打得厉害。”

“临睡前吃点儿‘安定’就好了。”张峻说。

别人则假装没听见田处长的粗话,围绕恐怖行动为何总爱冲着美国来这一问题,试图寻求若干原因。

晚上,考察团没在沿途城镇的旅馆下榻,而是选了95号公路边上的一处森林,住小木屋,体验野营滋味。

晚饭,田处长只喝了一瓶啤酒就有些迷糊,心想过去喝三瓶也没事,这身子骨眼瞅着不行了,艾滋病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咳!抽啥丝?这个病一来就扎根落户,去不了啦。黯然回到住处,牙不刷,脸不洗,扒光了衣服,只穿着老婆买的那条本命年红裤衩,躺在软瘫瘫的席梦思上发呆。

李总他们玩够了回来,乒啷乓啷,吵儿巴火,没完没了地跟他讲野营地的新鲜见闻,好像赢钱的跟不开和的谈牌型,进球的跟剃光头的谈比分,没灾没病连脚气也没有的棒小伙儿,跟快咽气的老棺材瓤子谈健康,谈得他这个烦,便独自出了小木屋,漫无目标梦游似的瞎逛。

外面挺静,一排排小木屋和房车、拖车都闭灯了,月亮就显得更亮,秀英和圆圆在沈阳能不能看到这个月亮?家里的阳台,看月亮角度最好,阳台那个纱窗框子不严实,不往窗缝里挤上报纸条就进蚊子。秀英总磨叨:你呀,给头头脑脑家里,连厕所窗户都安铝合金了,就不能给咱家张罗一个?

田处油然生出愧疚之情,这几天,他已经愧疚过无数次了。按说像他目前这个阶段,这个生命倒计时的悲惨时期,应该是想吃啥就吃啥,想玩啥就玩啥,敞开了造,往死了造,可他就是不忍心造,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心疼钱,他准备倾其所有,买最贵重的礼物带给家人。可是,一想到回国,心就不由得发毛,回国先得过海关,过检疫关,可能每人得抽半管子血。哎我说,你们这里谁姓田?快把他圈起来,不能让他跑了!旁人离远点儿,别崩一身菌,崩身上可扑棱不掉!想想看,人活到这个份儿上,跟牲口有啥区别?还不如牲口呢!牲口心眼儿少,没牵挂,排着队,往屠宰流水线上迈蹄儿,哼哼几声就安祥了。

不行,不能回国,与其被祖国亲人当场擒获,不如吃上安眠药,在异国他乡一梦不醒,一了百了,让身上的细菌物归原主,都粘他美利坚的地面上。

问题是,如何掏弄到大剂量的冬眠灵。超市里倒是看过卖药的柜台,可没人翻译,你怎么能说得清楚?细一想,有药也不能吃,旁人会起疑心的——挺大个岁数,挺明白个人,你自的哪门子杀呀?又不是失恋,不是贪污。一验尸,还得露汤露馅,老婆孩子人前人后照样抬不起头。

比较来比较去,在95号公路上了此残生是最理想的。下午,中巴在公路边临时停靠时,他就动过这个念头——趁别人不注意,装成偶然失足,猛地钻进车流,化为肉酱,名誉保住了,家里还能闹一笔抚恤金。做人还是有福分,那些稀里糊涂撞死在车窗上的小飞虫、家雀子,就没这个待遇。可惜没买人寿保险,创不了太多的收。但这怨不了他,当初他也鼓动过几次,要为局机关一人买一份保险,谁想贺局赵局他们都不同意,他是丁点儿辙没有。他才是个副处,赵局五十九岁,就算他退了,没人卡了,自己顶天也就闹个正处,想想真是没意思透了,当初却争啊夺的,人脑袋差点儿打出狗脑袋。没事时人五人六的,一个比一个能装,一旦有点好事,马上都赤裸裸的,狼一样往上扑。人不能太渴,太渴了逮啥喝啥,滴滴畏也当好玩艺儿咽。要是能重活一次,他一定不再扯那些咸的淡的,就图一样,好好跟老婆孩子过日子,每天规规矩矩地活着,下班就回家,进门就择菜,或者帮圆圆练琴,全心全意当个好爹好丈夫,让她们娘俩总是乐呵呵的。孩子是好孩子,老婆是好老婆,尽管有点儿嘴碎。他真想马上回到家里,听秀英多唠叨几句,天下没有比这更动听的,听一次少一次,抽血就抽血,隔离就隔离,让他跟家人见一面就知足,犯人还让探监呢,再咋的他也是内部矛盾,假如抽血的一马虎,没抽出什么菌,那么,矛盾也不矛盾了

这时就瞥见了张峻,也是独自一人,挺大个个子,在中巴那儿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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