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衣舞(6)

 
脱衣舞(6)
2014-06-11 23:54:08 /故事大全

田处笑说:“不是我说你啊,留学生,你光想着金榜和洞房了,那不是四大铁,那是四大喜。”

“是啊,我留学多年在西洋,都留傻了,快说说,什么叫人生四大铁?哪个铁?”

“铁哥儿们的铁呀,”田处长绷住脸,用念文件的庄重口吻说:“各单位各部门请注意,听好了,四大铁是:一起同过窗,一起遭过殃,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

早餐后,考察团去市政厅,跟有关人士洽谈合作项目。

会谈比预定的一小时只多出三五分钟,显示出美方安排的紧凑、精确。

分手时,中国人赠送的工艺礼品令美国人很吃惊,连呼太棒了太棒了。

美国人回赠的东西也令中国人吃惊,一人一个挺大挺沉的塑料袋,一眼扫过去相当有规模,打开一看,却是些文字图片材料,跟州界欢迎中心随便拿的那种小册子差不许多,一些人就挺泄气。田处长哼了一声,连拿都懒得拿。张峻劝他,还是拿吧,拿回旅馆再扔也不迟,反正有车。

田处长默不作声,接过塑料袋,蔫蔫地走在大队人马的后面。跟早餐时的眉飞色舞相比,他的情绪似乎不大好,冷眼一瞅,哭咧咧的,灰溜溜的,好像一个小孩,不小心尿了裤裆,没等来得及遮掩,就被嘴尖舌快的同伴抓个正着。刚才跟老美会谈时,别人都老老实实坐着,只有他一个人,急三火四出了会议室,半晌才回来,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又一日,考察团去一家名叫五月花的公司参观。别人都有说有笑,唯有田处长闷不作声,情绪仍不大好。

情绪的低落,起因于前晚去过的金月亮舞厅,田处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地方。在舞厅里情绪还没有低落,不但不低落,反而相当旺盛、亢奋。那个穿黑皮裙的脱衣舞女双眼喷火,身手不凡,属实把田处长弄得高高兴兴,熨熨帖帖——按田处长和许多东北人的叫法应是“熨熨着着”。

黑皮裙女郎手拉手带他去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一圈皮沙发,沙发表面闪耀着和黑皮裙一样令人心动过速的柔光。女郎轻轻一推,示意他坐下来,他就坐下,一坐就塌陷在软囊囊的皮革包围之中。沙发靠背高大厚实,有效地发挥了屏障作用。即便如此,他仍然抻起脖子,机警地张望一番。只见黄小沛他们远远坐在一边,抻着脖子往舞台上看,把一个个后脊梁留给这边,田处长就相当满意,放下心来与女郎厮混。女郎的腰条属实不错,该鼓的鼓,该缩的缩,曲曲弯弯,颤颤悠悠,让田处长大开眼界,惊叹美国到底是美国。女郎与田处挨得如此之近,以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说不上是热气香呢,还是她的身上香,总之田处被熏得麻酥酥的,刺刺挠挠的。她的皮肤又软又腻,微微黏人,不知抹的什么东西。田处长夏天从不抹东西,冬天怕皴手,抹点儿甘油蛤蜊油,抹完也这么黏人,而且招灰,沈阳冬天到处都是煤烟子。

回到旅馆,躺在床上,田处长仍然兴奋不已,满脑子都是那个黑皮裙,而女郎长的什么样,是大嘴还是小嘴,圆下巴还是尖下巴,反倒模模糊糊记不清了。只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她的眼睛是双眼皮,扑棱棱的特别勾人,但这属实算不了什么特征,美国人这一路看下来,男的女的白人黑人好像都是双眼皮,所以逛了十来天,一直没看到拉双眼皮的美容院。摆地摊挖瘊子抠鸡眼的也没有。奇怪,老美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人,不吃五谷杂粮也吃鸡鸭鱼肉,哪能不长瘊子呢?黑皮裙女郎的胳膊上好像就有个深色的小疙瘩,或者那不是瘊子是美人痣?美人痣有长胳膊上的吗?迷迷糊糊的总算睡了一会儿,突然就醒了过来,有强烈的便意,连鞋都顾不上趿拉,光着脚进了洗手间,屁股一挨马桶扑哧就是一下子。半夜三更起来大便,到美国后有过那么几次了,据说这也是时差反应,田处长并不在意。你可以强打精神抵制时差带来的瞌睡,让它和美国的作息时间保持一致,但你的排泄系统却不愿保持一致,这是没法子的事情,由它去,爱咋的咋的吧。问题不在这儿,在别的上面,好模样样儿的怎么就腹泻了呢?也没吃啥出格的东西啊!屋里空调虽凉,但一直盖着被单,不至于凉着肚子。不管怎样,还是加点小心为好。他打开箱子,找了点儿药吃下去。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上午跟老美会谈,中午在中餐馆吃饭,又莫名其妙地腹泻两次。如果真是闹肚子,吃了药应该管事,就算药是假的不管事,闹肚子也应该是一泡紧接着一泡不断溜儿,哪像现在这样当不当正不正,抽冷子才来一下子?局里组织机关干部,到医院检查身体,一年一次,遇有疑难病症,大夫总爱问身上长没长异物,体重减没减,有没有不明原因的腹泻现象。

到美国这些天,一切都很正常,唯一特殊的一件事,就是去了金月亮脱衣舞厅。会不会是那个黑皮裙女郎,把什么东西过到他身上了?田处长一惊,马上出了一身冷汗。这下糟了,一定是过上了!

问题是,过上了什么,是梅毒、淋病、尖锐湿疣,还是还是艾滋病?

田处长打心里往外不愿想到艾滋病这个可怕的字眼儿,可这个字眼儿却像魔鬼一样,死死地缠上了他。道理很简单:得了杨梅大疮什么的,还没听说有跑肚拉稀的,而且比较好治,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往电线杆子贴小广告,拍胸脯子保证手到病除。综合处莫处长有个儿子开发廊,有一次田处去剪头,闲唠一会儿就唠到了鸡,连同鸡的卫生状况。小莫处长说,田叔,我得过性病,你信不信?田处说你可别乱唬,我文革受过刺激,神经一衰弱,回头再不到这儿剪头了。小莫处长说,田叔一看你就是个口头革命家,性病有什么呀?扎几管青霉素就消炎了,比治青春美丽痘还快。我得性病时都没用别人扎,自己就给自己扎好了。将来田叔你有事就来找我,保证给你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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