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琪
领导被狗咬伤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机关。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领导早晨出门上班,本来是走向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小车,忽然看到门前绿地的一株百合开得艳丽妖娆,就改变主意走向那个花丛,想近距离地仔细观赏一下,没料到,那条叫莉莉的狗正在那儿睡觉,领导的眼睛始终在盯着花朵,根本没有发现这只小花狗,领导无意之中就把莉莉小爪子踩了一下,莉莉当然不知道眼前踩它的是领导,它是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采取本能的自卫就跳起来咬了一口,这一口也是稳准狠,咬在领导的脚脖子上了,当时就从袜子上渗出了血。司机反应很快,立马把领导送到医院处理了伤口,还打了狂犬疫苗。医生认识领导就对领导耐心地嘱咐说,这被狗咬了不是小事,弄不好还会有生命危险,举例说去年就有一个人被自己养的狗咬了,当时没当回事半年后来就死了……一席话把领导说得头皮一阵阵发紧,医生嘱咐领导说就在家里休息几天再上班。若感觉不正常马上到医院来复查。
领导没有上班,前来探望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这个单位下属部门就有十几个,来的大多数是部门的头头脑脑,许多人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来安慰领导,当然也忘不了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说一点小意思给领导补养身体,领导和夫人每每都要推辞一番,最后还是万般无奈地接受下了。
那条惹祸狗的主人就是住在一楼的石科长,他在出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用一条绳子把小狗勒死了,尸首埋到那棵百合花下,它就在那里永远地睡着了。石科长带着老婆到领导家里去赔礼道歉,石科长夫妇说着说着眼泪都流出来了,唉,这真没有想到啊,这个畜生,哎,杀了它也难解心头之恨。它完全是死有余辜!领导大度地说,哎呀,你们这样做是何必呢,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们嘛,再说,狗嘛,又不是人,真是小题大做,小题大做。领导的两口子好说歹说把石科长夫妇安慰一番,石科长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儿,当然他们夫妇出门时也没有忘记留下一个厚厚的信封,说是略表歉意,若不收下就于心不安。见他俩这样说,领导只好苦着脸收下了。
自从领导被狗咬之后,石科长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就像祥林嫂一样逢人就解释,从那天早晨说起……莉莉在花丛下睡觉,领导观花无意之中踩了它,它就……单位里人开头还听得很新鲜有趣,还有的个别人私下笑嘻嘻地说咬少了,该多咬一口之类的笑话。时间一长人们就听腻味了,见到他唯恐避之不及。单位里为这个事儿召开了紧急会议,领导不在自然由副领导主持,会上的人都争先恐后地对此事发表了自己看法,大体上表达了对领导的无限的关心,对肇事的狗表达出切齿的恨,总而言之,领导的身体安康是我们全体同仁的福分。副领导眼角有点微微发红声音有点哽咽地作了会议总结,他先是慢条斯理指出了养狗的种种恶习和弊端,最后严厉地说领导身体若有闪失,将要追究狗的监护人的法律责任。说这话时的目光似乎朝坐在台下的石科长脸上迅速飘了一下,有人注意到石科长就像秋天遭霜打的野草一样,耷拉着脑袋蔫巴巴的,高大的个子居然像萎缩了一般。
那次会散以后石科长就病倒了,那是一个早晨他起床后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走起路来人就像断线的风筝直打晃荡,家人把他送到医院里也查不出什么病来,有人背地里开玩笑说怕是那条被勒死的狗阴魂不散在找他,所以石科长不能上班只能在家里整天有气无力地躺着。别人都知道石科长病了,但也没有一个人来看他,有的人还是想来看,都是考虑到被狗咬的领导就住在他的楼上怕万一碰了面有些不妥,石科长夫妇在屋里不免感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苦楚。但他夫妇俩还是把满腹的怨恨都算在那条狗的账上。
谁也没有料到,几天后互联网上突然出现了这个事件全过程的报道,说领导趁机敛财,还公布了领导收礼的详细清单,一时间社会上炒得沸沸扬扬,说是这是接日记门之后的狗咬门,很快纪委、检察院先后都派了工作组进驻了这个单位。人们就看到副领导像谁都欠他的钱一样整天阴沉着脸,据说,副领导不止一次私下对下属动情地说:他妈的,这是谁捅的娄子,真有点缺德!专案组很快就查清了领导的重大受贿问题,除了这次被狗咬受贿金额达20万之外,还有在工程招标和用人方面有重大问题嫌疑。
半个月之后,领导就被收审了,奇怪的是石科长的病也奇迹般地好了,,有小道消息说,这事是石科长捅出去的,因为只有他住在领导楼下,送礼的人来来往往都要从他门前走过,他就暗暗地一个一个地记下来了,也有人执不同意见,说不可能的,他是领导一手提拔的,再说领导并没有为狗咬的事对他进行报复,有知情人说,副领导曾经向领导转达过部分干部的建议,要么撤石科长的职,要么叫他内退算了,领导坚决不同意,说为这点小事就处理一个老同志犯不着,石科长才幸运地逃过这一劫。
领导虽然出了问题,但单位里也不能长期没有一把手,组织部门开头也物色了几个,可是别人一打听都不愿意来,说这个单位的人实在是太恐怖了,说不定哪天还会爆出什么门来,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这样,副领导就顺理成章地转正了,他上任后没过几天就单独请石科长喝酒,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后,两个人都前嫌尽弃,俨然成了一对好哥们,酒酣耳热之际,新领导笑眯眯地望着他,哎呀,你怎么尽干些糊涂事呢?石科长一下愣住了,心里怦怦直跳,他是指什么?新领导指点着对面坐着的下属说:你那条狗,是好狗,你怎么忍心把它勒死呢!
石科长微微松了一口气:唉,还提这个事,那个狗让我撞了多大的祸,真是让我害了一场大病,你上次不是在会上还批评过……咬别个还好一点,偏偏咬的……
新领导很干脆地摇摇头:哎哟,那是会上说的话,不都是逢场作戏,你能当真!老石呀老石你真老实,自在机关混这多年,说心里话我挺喜欢你那条狗的,我知道它是从来是不乱咬人的……有天,它看见我,马上就亲热地冲过来,可爱的小东西就围着我的脚转,吻我的脚后跟。毛茸茸软乎乎的,真可爱啊!老哥啊,唉,真可惜了一条好狗!
石科长诚恳地对新领导说:兄弟呵,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说明一个问题,把这件事捅到网上的人并不是我!一听这话满面红光的新领导就端起酒杯望着老石:嚯,你老哥为人我还不知道,你还有那个胆子,打死你也不敢,哈哈,这是我那个侄……话说到这里新领导也自感失言,立即又咽回去了,来,不提了,呵,喝酒,喝酒,干……虽然新领导只把话吐了半截儿。还是让石科长听得心惊肉跳,酒也吓醒了……
(责任编辑董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