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过“清涧”的那个女孩
导读：我知道我和眼前这群人都在做一件徒劳无益的事。我们拍的这些环境污染的镜头，到什么时候才能反馈到这里？就是反馈到这里，又能改变什么？一切都很难改变，在这深山野岭里面。我真希望现在的清涧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清涧。
文/程玮
陕西的山里有个地方叫清涧，那个地方出大枣。但当我们的车在清涧停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条泛着黄色泡沫的溪水，从弥漫着黄色烟迷雾的山的深处流出来，一直流进一条浑浊的大河里。不见蓝天，也没有鸟语花香，空气中流动着一股刺鼻的硫酸味。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西安一个朋友曾送给我一大包红枣，上面优美地写着“清涧大枣”。他说清涧大枣是如何地有名，是当年的贡品。我把这包清涧大枣从中国背回德国。在湿润寒冷的冬季，我每天很珍惜地拿出几颗供皇帝吃过的东西，洗净以后剔去核，和银耳放在一起用小火慢慢地炖，炖得满屋清香，然后再放进冰糖。我想象着陕北高原蓝汪汪的天，清清的山涧溪水在阳光下碎银一样地闪光，满山满坡的枣在冬日灿烂的太阳下欢笑，却不知我是自作多情地用在浓烟和充满化学废料里结果的大枣“滋补”了一个冬天。
摄像拍着空中的浓烟和泛泡沫的溪水，这时正好一个女孩子赶着几头羊从溪边走过。摄像叫住她，想让她赶着羊涉过小溪，然后沿着溪水走向大山深处的村庄。那女孩个子很小，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脸上很脏，头发细细黄黄的像干草。我的心突然很痛，护着那女孩子，指责摄像，说就因为你要拍个镜头，让人家小姑娘在这么脏的水里走，你以为你是德国电视台，就有权利让人做这样的事情？
德国人面面相觑地站在那看着我。我突然意识到我这会儿婆婆妈妈地像个彻头彻尾的家庭主妇。协助拍摄的中方人员问明了情况，安慰我说，这不算什么，这水不深，乡下的孩子能吃苦，你们给她一点钱就行了。我说，她就是不走我也会给她钱，这不是钱的事情。我们会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在深秋的季节趟这样的脏沟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