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死你做主
年底,东坪村村委会主任提着一袋苹果来到四狗家,笑着对他说:“我代表村党支部和村委会来跟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
四狗受宠若惊地问:“什么事?”
村主任从改革开放、科学种田开始讲起,一直讲到科学养猪结束,最后总结出农村脱贫致富奔小康必须迅速提高农民科学文化水平,必须下大力气扫除文盲,尤其是青壮年文盲。
四狗今年42岁,从没上过学,他明白自己就是青壮年文盲,要让人家再次“扫除”。但他不知这次又是怎么个“扫除”法,便小心翼翼地问:“该不会把我扫到垃圾堆或火葬场去吧?”
村主任尴尬地笑笑说:“哪里,哪里……”接着告诉他,乡里昨天召开专题会议,按照上级规定的比例,给各村“分配”青壮年文盲人数,要求各村按规定的文盲数字一一落实到具体人头,3天之内列表上报乡里,以便迎接县里的达标检查。看到那些数字,各村干部都埋怨太少,纷纷问乡长,超出限额的那些文盲怎么办?乡长说,怎么办?你们自己想办法,要发挥想象力和创造性。乡长强调,不许出洋相,不许露狐狸尾巴,不要给乡里抹黑惹麻烦,要保证经得起人家按户口本逐一核查。
东坪村还算比较幸运,乡里分配了11个青壮年文盲名额,实际也只有13名文盲。村干部昨晚开会研究,决定“消化”其中两人:马超兰和四狗。马超兰读过几个月夜校,认得一些字,由村里出资60元让她回娘家的小学去办一张毕业证,就算脱了盲。四狗纯属睁眼瞎,只好以“病亡”为由,在户籍中注销。
四狗听后大吃一惊:“什么!你们……想让我死?”
“你鬼叫什么?”村主任把四狗按回到座位上,耐心地解释说,“又不是真让你死,只不过找个理由把你的名字画掉,让村里少一个文盲。户口注销,你照样活着。”
“没有户口,我不就成了……非洲黑人?”
“现在户口还有什么用?”村主任给四狗递过一支烟,“如今不发布票,也没有什么按户口配购的物资。”
这倒是实话,但四狗不明白,村里那么多文盲,为什么就选中他“病亡”?
村主任解释说:“你四狗是没牵没挂的单身汉,人一走,门一关,干干净净,要换成别人,就容易生疑问露马脚。”
“你是说,我病亡之后就要关上门,不准住在家里?”
村主任说:“我们照顾你到马头山的乡办水电站工地当临时工,吃饭不要钱,每月还能领200元补贴,比你待在家里强多了。”
有这样的待遇,四狗也认为自己“死”得值,但他不能显出自愿和高兴。他深信,那些“村官”明明是碰上难题来求助自己的,完全可以抬高价,多捞一点儿。于是他阴沉着脸说:“都说人命关天!”
村主任早就看出了四狗的心思,他斥责道:“胡扯什么人命关天?谁敢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