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头师

 
降头师
2016-06-23 17:57:19 /故事大全 /被围观

屋外狂风大作,雷电交加,暴雨拍打着窗户,发出恐怖的“噼啪”声,就像院子里聚集着无数只恶鬼,企图破门而入!

少年跌跌撞撞的穿过黑暗的走廊,闪电照亮了他苍白的脸,衣襟上满是鲜血,他摔倒在房门前,手脚并用的爬进房里:“妈妈!妈妈!……”

跪在床上的女人用手捂着胸口,发出了一阵阵呕吐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伴随着黑红色的血液从喉咙里喷涌而出,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少年,她那只血淋淋的手无助的伸向他,似乎在寻求救助。少年发出一声惨叫,当他看见从母亲喉咙里咳出的竟是无数锋利的刀片时,突然转身向门外爬去,在走廊里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小楠?!小楠!……”他拖着长长的哭腔,四周的墙壁似乎都向他推挤过来,让他站立不稳,当他一路爬到客厅时,发现地中央躺着一个人,小小的身体浸泡在血泊中,显然已是气息全无。

他扑过去将她的头放在自己怀里。

闪电亮起,周围被照得一片惨白,他清楚地看到小女孩死不瞑目的双眼,还有从她脑后缓缓流出的白色浆液!他猛地扭过头去,伏在地上呕吐了起来,可是除了酸涩的胃液,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小楠……”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他突然发现角落里还躺着一个人!

“爷爷?!爷爷?!”

他爬过去,干瘦的老人还有一口气在,从他的皮肤下面爬出无数腥臭的蜥蜴,咬破他的皮肉,在他身上四处爬动。少年哭着扶住他的头,看到一只蜥蜴正咬破他的右眼钻出来,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老人的身体在无意识的抽搐:“快……书……不能……”

“爷爷?!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少年哭叫着,老人奋力将手中沾血的铁锤塞进他手里:“阁楼……快去……!”

话没说完,老人的咽喉突然发出一声脆响,蜥蜴三角形的头从他的脖子里钻了出来,尖利的爪子扣在少年的手臂上,吓得他连忙将老人的尸体推到一边!

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

从走廊那边传来女人凄厉的嘶叫声,少年擦掉脸上的泪水,拖着沉重的铁锤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这座房子现在已经被恶魔所占据了,他不可能能救出所有的家人,就连他自己,也一定会命丧于此……可在此之前,在此之前……

鲜血顺着阁楼的木梯一滴滴落下来,楼梯上呈现出奇怪的血痕,似乎是什么重物被拖曳的痕迹,跟随着这条血痕向上走,烛火照亮了一个不大的空间,空气里除了血腥味,还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味道,一个怪物在角落里慢慢弯下身。

它看上去似乎还有几分人形,却只不过是一块人形的烂肉,全身的皮肤像被腐蚀一般一块块滑落下来,混合着骨血落在地板上,它用裸露着筋骨的手掀起一块地板,突然发出一种近似于快乐的低吼……

“爸爸!请你住手!!”

少年出现在阁楼的木梯上,拖着沉重的铁锤,他的脸被血污和眼泪弄得一塌糊涂,声音嘶哑得喊道:“快住手吧!妈妈、妹妹、爷爷都已经被害死了!你还不肯罢休吗?!”

怪物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也许是因为它的耳朵早就不知道掉在哪里了,它将手伸进地板掀起后显出的夹层里,抖抖索索的将一个蓝色的布包取了出来,那怪异又令人害怕的低吼声越来越大,似乎在召唤什么的到来!

少年突然跌倒在地板上,他发现一根细细的银钩正从自己的脚踝处慢慢钻出来,钻心的疼痛几乎令他晕过去,很快,背上,胸前,手肘关节处都传来了相同的疼痛,他的眼前变得一片血红,就连那怪物的身影都要看不清楚了。少年拄着铁锤,挣扎着站起身,突然大叫一声,将铁锤高举过头,狠狠的砸了过去!!

怪物腐烂的身体不能再承受丝毫重荷了,他像一个落在地上的鸡蛋一下子四分五裂!腥臭的皮肉溅落得到处都是,污血像打开了龙头的水管,立时淹满了整片地板!

少年扔开铁锤,扑过去抢过那只蓝色的布包,将其紧紧抱在怀里。

正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窗户外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注视着他,那种满怀恶意的眼神就像冰冷刺骨的冷水,浇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疼痛感加剧了,无数的银钩在翻搅他的内脏,鲜血从他的耳朵鼻子嘴巴里涌了出来,他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渺渺冥冥,散者成气,聚者成灵,无为众生,具有来由,颠即亦生,倒即亦死……

第一部 深夜微笑的人头?!

一辆白色面包车在港口码头上停了下来。

车里钻出一个女人,脚步有些许蹒跚,一手拎着酒瓶,一手夹着香烟,向码头走了几步。

“神经病啊!大晚上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车里还有两男一女,都喝得醉醺醺的,有人冲车外的女人喊了一声。

女人没有回头,径自走向海边。平静的海面上倒影的都市灯光,映照在她年轻却浓妆艳抹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她踉踉跄跄的坐下来,将手里的烟头抛向远处,零乱的领口露出里面的内衣,她却毫不在意,有些痴迷的看着对面繁华的城市夜景。

二月的海风寒冷潮湿,带来一股鱼虾的腥味。

女人提起酒瓶来猛灌了一大口,想站起身,却从外套的口袋里掉出一样东西,那东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木制码头的缝隙中,她愣了一下,低声骂了一句。

“你走不走?!不走我们就不管你了!”车子那边的男人又喊了一声,传来发动机点火的声音。

都是婊子养的!

女人抬起头,醉眼朦胧的喊道:“等一下!我去捡个东西就好了!”

她两下脱掉高跟鞋,抓住码头的木头护栏,想顺着堤道滑落到下面的浅滩上去,谁知在酒精的作用下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她从一米多高的码头上掉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坚硬的沙石滩上。

“妈的……”女人趴在地上,只觉得手腕和膝盖火辣辣的疼,海水钻进擦破的伤口里面,更令她心烦意乱。她艰难的站起身,前面木柱支起的简易码头下,一片黑洞洞的,幸亏现在是退潮的时候,不然这里一般是被海水浸没的。她在衣服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找到一只打火机,费劲的打着以后,摸索着钻进了码头下面。

这里虽然没有外面那么寒冷,却仍感觉阴森森的,空气潮湿,像某种东西粘附在皮肤上,让人感觉不舒服。女人在打火机微弱的光线照射下,跪在沙石滩上仔细寻觅。

这里有许多潮水带来的垃圾,还有海里的藻类植物,一条苍白的死鱼躺在离她的指尖不远的地方,她吓了一跳,又狠狠的骂了一句。可是她几乎找遍了这不大的地方,却还是没有找到自己落失的东西。

“真他妈的倒霉!要不是……”

突然,她感到有一滴液体落在她的脖子后面!那种冰冷的感觉令她浑身颤抖,她连忙伸手摸了一把,指尖上湿漉漉的。

女人战战兢兢的将打火机凑近一看,满手竟是鲜红的血液!

“妈呀!!”

她惨叫一声,扔了火机一屁股坐在地上。顷刻之间一种寒冷包围了她。

那并不是季节气候所带来的变化,而是一种像被从头到脚泡在冷水中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动用一切感知观察周围的动静,从脚趾到头发尖,都因为莫名的恐惧而微微颤抖。女人急切地想离开这片黑暗爬到外面的浅滩上去,她手脚并用,向前爬了几步,却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声响!

那声音很低,她却听得真真切切,就像是有人在她身边轻声偷笑一样。那声音又轻又细,像一个女人,或者是孩子发出的声音。

“兰、兰子?!是不是你们?!”她几乎要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喊道:“不要他妈的玩了!一点也不好笑!!”

回答她的,除了海风吹动海浪的声音,就只有远远传来的一声汽笛。

恐惧的眼泪从女人的脸颊上滑落下来,她疯了一样满地摸索,终于找到了刚才掉落的打火机,就在这时,黑暗里突然有东西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她!腥臭的风扑面而来,虽然看不见,她肯定那东西就在眼前!!

“让我……抓到你……”她抽泣着,慢慢打亮火机:“……让我抓到你……我就……”

在她面前,是一张苍白的脸,没有瞳孔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嘴角夸张的向上仰起,露出一副令人发狂的笑容。女人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来,她手里的火机落在地上,光芒消失之前,她看到了这张脸埋没于黑暗中的下半截。

那是一副完整的人类的肚肠,血淋淋,拖拉在人头下面,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海风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越来越远。

同伴们终于等不住,抛下女人先行离开了。

第一章

宋河星点了支烟,青雾缭绕中,东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这是他妈的什么鬼日子?!

二月十四号!不是见鬼的什么情人节吗?为什么别人还没起床梳妆打扮,走到街上去给心上人买一大把玫瑰的时候,他就必须要来工作了?!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女孩,愿意屈尊降贵和他来场浪漫约会,可在这种特别的日子里,就不能让他睡个懒觉缓解一下自己失落的心情吗?!……

“臭小子!把烟掐了!你是来喝茶的吗?”

后脑勺上挨了一记,宋河星转身看见来人,连忙立正行了个礼:“报告长官!不是来喝茶的!”“既然知道就好好工作!看到你这么懒散。连我都感觉到丢脸!”

面前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头不高,长相普通,胖胖的脸上总带着笑容,一件青灰色的风衣也总是常年不变,警局里纷纷传闻,当年他老婆离婚时卷走了家里所有东西,只给他留下这么一件衣服,所以虽然是前途无量的四级警司,还老是一副穷酸的样子。

他叫王进,正是宋河星所在刑警队的顶头上司。

“刑侦组的工作结束没有?”王进伸头向下看了看,老旧的木制码头上挤满了身穿警服的人,闪光灯不时亮起,路边有几个早起晨练的人,向这边好奇的探头探脑。“来了快两个小时,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宋河星看看手表,在寒风里缩了缩脖子:“小赵在给发现尸体的渔民做笔录,要不要我把她叫来?”

“算了,回局里再说。”王进走下堤岸,跳到码头上,宋河星连忙跟在他后面:“初步判断是死于昨天晚上十点左右,今早涨潮的时候,将尸体从码头下面冲了出来,渔民在这里挂了捕虾的网子,尸体就刚好挂在了网子上面。”“凶器是什么?找到了吗?”

“这个……”宋河星有点为难:“总之你先看过尸体再说吧。”

王进大步走向平放在码头上,盖着白布的受害者尸体,法医的工作正好结束,正在收拾器械。他蹲下身,慢慢揭起白布,身后的宋河星连忙退了几步。他不是初干刑警的菜鸟,不过这种尸体,还是少看一个算一个。

王进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尸体的初步检验,有没有看出是死于哪种凶器?”

“没有,得拉回局里作进一步检验。”法医有点无奈的说道:“老实说,我干这一行快二十年了,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死法,如果不是内脏组织还很新鲜,你能看出是昨晚才死的吗?奇怪,实在是奇怪……”

白布下的尸体,呈现出一种在沙漠暴晒好几天的干尸才会有的模样,四肢萎缩,骨头上的皮肉变成一层鱼干似的东西,嘴大长着,仿佛还在继续临终前的哀号。在那双失去眼皮的眼眶里,是两只还很新鲜的眼珠,微微向上翻起。

看到这里王进突然变得焦躁起来,他几近粗暴的从法医那里抢过一双胶皮手套,两下戴上,轻轻搬动尸体干枯的头部,拇指贴在眼球上,将其稍稍向下翻动。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站得远远的宋河星见状,连忙向前几步,站在他背后急切地问道。“你过来看看。”

长官有令,不得不从。宋河星不情不愿的又走向前几步,在尸体前面蹲了下来:“眼珠嘛,真是恶心的犯罪手法!不知道哪个变态狂干的!要让我抓住他……”“别吵!仔细看看!”王进将尸体的头部向他的方向挪动了一点。

死者上眼白的中间部分,竖着一条深黑色的直线。

“这、这是什么东西?”宋河星挠了挠后脑:“磕药了?……也不像啊!”他看向身边的王进,后者脸上的笑容没有了,根据他对这位曾是他警校教授的男人的了解,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可是王进什么也没有说,一边摘下手套,一边站起身来:“将尸体拉回警局,召集所有人,回去开侦破会议!”

赵鑫生在一个警界世家,父亲、爷爷,爷爷的爷爷都是警察,到了她这一辈,虽然单枝独苗只有一个女孩,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投身警校,当了一名刑警。她一直觉得这都是父亲的阴谋,不然为什么要给她取一个男孩的名字……与其说是家族遗传,不如说是一种诅咒,赵家的男人三代都殉职在了工作岗位上,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第四个,不过到目前来说,她对自己的工作还是挺满意的。

两口喝完易拉罐里的热咖啡,她看着从街对面跑过来的男人——黑色夹克,乱蓬蓬的脑袋,身材高大,脸长得也还不错,却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根据她对这个大学时代同班同学的了解,他找不到女朋友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谁愿意跟一个少根筋,又正义感过度的男人约会呢?恐怕一起逛街不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忙着抓小偷去了……

你没有资格说别人!

耳边突然似乎响起了说话声,赵鑫摇摇头,扔掉易拉罐迎了上去:“怎么样?找到地方了吗?”

“这一带这些年改建得很厉害,门牌号都变了,王头只记得多年前的地址,找起来可不容易。”宋河星一边走,一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硬币来,在自动贩卖机前也给自己买了罐热咖啡:“你这边有什么情况吗?”

赵鑫厥起嘴巴来:“没有。王头到底要找什么人啊?跟码头上的干尸案有关系吗?单凭一个老得掉渣的门牌号找人,就算是户籍警也没有办法吧?”“说的就是嘛!”宋河星神秘兮兮的凑近她:“我跟你说啊,这两天我听人说,他前妻又找他要生活费来了,所以心情不好,千万不要惹他啊!”“你怎么什么破事都知道?”“这是刑警的职业习惯!小妹妹,跟我学着点啊!”

他伸手要揉她的头发,却被一把挥开了:“真是不可爱……”“你想打架吗?!”

“你们这两个蠢货在干什么?!”

停在路边车里的无线电,突然爆发出一阵怒吼声,吓得宋河星一口咖啡喷了出来:“见、见鬼!从鼻子里出来了!……”“你就恶心死了!”赵鑫没好气的丢下他,跑到车边拿起无线电:“报告长官!我们就在街对面,你找到那个地址了吗?”

“废话!要靠你们我还不如回家养老!快过来!就在前面中药店上头!”

第二章

说是中药店,还不如说是中药摊。

黑洞洞的档口里横七竖八堆着几十个大簸箕,里面的各类中药似乎除了药味,还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一个干瘪的小老太无精打采的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个苍蝇拍子。看到过来的男女,她只是稍微抬了一下眼睛,一双混浊的眸子马上又垂了下去。

宋河星低下头在赵鑫耳边低声道:“喂,你看王头会不会在这里,找到了能把人变成干尸的药材?……你看那个老太太,像不像……”“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赵鑫用手肘推了他一下,率先走上了药店旁边一条扶摇直上的黑楼梯。

这种又窄又陡,还没有任何照明设施的楼梯,在现代都市里已经很少见了,就像是民国片里那些经常会闹鬼的老屋子,冷不防会跳出什么吓人的东西来。

两人脚步很轻的走上楼梯,面前是一扇生锈的防盗门,房门虚掩着,两旁斑驳的墙上依稀还贴着一副对联,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红纸泛着青白,上面还有水渍的霉斑。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这一户门里透出些光亮,又不像是日光,昏黄摇曳,像谁在屋里点着许多蜡烛。

赵鑫有些紧张,看看身边的宋河星,竟还若无其事的嚼着口香糖?!她拉着他的衣襟,忍不住压低声音:“觉不觉得这里有点奇怪?王头在哪里?听见他的声音了吗?”“你紧张什么?不就是一件破屋子吗?”宋河星侧耳听了听:“什么动静也没有啊,要不要敲门试一试?”

“你神经啊!王头既然叫我们来这里,说不定是他已经找到了干尸案的凶手!这样贸然闯进去,一来打草惊蛇,二来万一也招了道,变成码头上那女人的样子……”

听她这么一说,宋河星也不由打了个冷战,连忙将手放在腋下的枪套上:“那该怎么办?!在这里等王头吗?可是他又在哪里呢?!这老头子!叫我们过来,自己又不见踪影了!……”

赵鑫发现这扇破旧的防盗门口有一只奇怪的铁桶,并不大,也是锈迹斑斑,上面用一张鲜红的纸盖着。这张纸在这个灰扑扑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干净刺眼,就好像是人刚放上去的,诡异得很。她咽了口吐沫,向那铁桶挨近一些,铁桶却突然左右晃动了一下,好像里面有什么活物一般!

她吓得几乎尖叫起来,猛地向后退开,一把抓住宋河星的手臂。宋河星也看到了刚才铁桶的动静,他皱起眉毛,蹑手蹑脚的走近前来。盖着红纸的铁桶又归附平静,仿佛刚才只是他们眼花而已。

“什么鬼东西?!”

他慢慢的伸出手,抓住那张红纸的一角,在赵鑫出声阻止之前,猛地将纸揭开来!

一道黑影从桶里一跃而出,直向赵鑫扑了过来!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将双手挡在脸前,那道黑影在半空改变了方向,落到了一旁角落里堆放的杂物上面!

宋河星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身子:“哈哈!哈哈哈哈!真想不到!我们神勇无比的一线警花居然会被吓成这样!你好好看看,那不是杀人恶魔!只是只猫啊!哈哈哈哈!”

赵鑫定睛一看,吓得她几乎魂飞魄散的怪物竟然真的只是只黑猫,那小东西此时正端坐在纸箱子上,用一双金色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看。

“什、什么嘛!”她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口,咬牙切齿的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宋河星:“笑死你!突然扑上来,换了你也一样会受惊吓的!……”

正说着,赵鑫的眼神突然变得恐惧起来,她指着宋河星身后的地方:“你、你后面……”

“别开玩笑了!我才不会被你吓到!……”

他的肩膀后面,从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了他!

宋河星坐在椅子上,好像他的脖子已经没办法承受脑袋的重量,头低得几乎碰到胸口。

王进抱着手臂坐在他对面,脸色阴沉:“警校是怎么教你的?!在陌生环境下要时刻保持警惕与镇定!你刚才发出的那是什么声音?!就好像受惊的老太婆!!……”

听着他的说教,如果不是周围的环境太过诡异,赵鑫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是一间老式套房,光线昏暗,通往里屋的木门紧闭,看不出究竟有多大。正像他们在门外看到的一样,这里几件简陋的家具上摆满了点燃的蜡烛,烛影在斑驳的墙壁上跳跃,令人心生不安。房间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个上了年纪的木桌子,桌上摆放着蜡烛,还有几只空盘子,靠墙是一个用红布罩起来的四方形的东西。

赵鑫偷眼看看王进,见他还是在口沫乱飞的继续批判,便悄悄站起身,走到那木桌子前面。

一进门,他们就闻到了一种奇怪的香味,甜甜的,又区别于烧香的味道。她站在桌子前面,十分确定那味道就是从被红布罩起的东西里散发出来的。好奇心驱使,赵鑫轻轻抓着红布的一角,心想只要看一眼就好了……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想去看那是什么东西。”

说话声从背后发出,赵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就看那扇紧闭的木门此刻打开了,一个人站在那里。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一身黑衣黑裤,一头短发,显得几分干练。他的皮肤十分白皙,是那种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令他俊美的五官显得特别突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赵鑫觉得他的眼眸要比常人黑很多,仿佛黑洞一般,吞噬了所有可能被反射的光线。

这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有些消瘦,黑色的长裤包裹着他纤长的双腿。不知为什么,赵鑫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天鹅湖里那只孤独又邪恶的黑天鹅。

他看了赵鑫一眼,甚至没有费事去看一旁的王进与宋河星,便闪身让出一个中年女人。那女人似乎和惊讶外屋有这么多人,有意无意地想用手里的提包遮挡自己的脸:“那么,事情就是这样了,还请您多多帮忙……”“当然。既然你的决心已下……”

男人为中年妇人打开铁门,突然又说道:“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这么做了,它就会永远跟随着你,这一辈子都不要想摆脱,你真的已经想清楚了吗?”

那妇人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显得更加憔悴,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男人便不再说什么了,看着她离开后,轻轻的合上门,转过身来:

“那么,你们有什么问题呢?警官们。”

第三章

老实说,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令他很不舒服。

宋河星自认为是一个百无禁忌的人,身为刑警,不要说开枪杀人,就算要掘人家祖坟也是领导一句话的事情,他从来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说法。可面前这个男人,却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他身上能清晰感觉到一种邪恶的力量,很邪门,又令人不能忽视。

他转头看看自己的拍档,赵鑫也是一脸紧张,看来她的感觉和他差不了多少。

“这位是淳于吕,我们是很久以前认识的……”王进假咳了一声,很显然,他在面对这个青年的时候,也显得很不自然:“这两个上警校的时候就是我的学生,现在是我的部下,淳于,我们冒昧来访,是有件案子想问问你的看法……”

淳于吕面无表情,虽然他嘴角的线条很柔和,却还是不能让他看上去和蔼可亲,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桌面,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可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坏事情,王警官,恐怕你今天要白跑一趟了。”“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件案子,想要借助你的‘专业知识’……”

宋河星和赵鑫从没见王进对谁如此低声下气过,现在他竟然这么恭敬的请求一个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人,着实令人诧异。就见王进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双手推到淳于吕面前:“请看看这具尸体。我当了一辈子警察,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请看看,这是尸体的眼球……”

当淳于吕的目光接触到照片上那一道古怪的黑线时,赵鑫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但这种变化转瞬即逝,像一条滑溜的小鱼,从她的指尖一下溜走了。

“不是我做的。”他将照片推开,简洁地说道。

“果然是……”王进眼里亮光闪动:“能够知道是谁做的吗?!这种残忍的杀人手法……如果让这家伙继续下去,不知道还有谁会遭殃!……”

“王警官。”淳于吕眼神冷淡地看着他,仿佛还带着几缕嘲讽的意味:“很久以前我就说过,你这种强烈的正义感会害了你自己的。这世界上有太多你们无法理解的事情,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很好吗?反正并不是每一个惨死的人,都很无辜……”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河星跳了起来,生气的嚷道:“你这家伙!把我们警察都当成什么了?!不管是什么人,都没有资格剥夺别人的生命!如果死者罪有应得,也得由法律来制裁他!”

淳于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这反而更加激怒了宋河星,他向前扑了一下,被赵鑫一把拉住:“王头,淳于先生究竟是哪一方面的专业人才啊?为什么我们侦破案件,非得要他的帮助才可以?!”

王进的嘴巴动了动,眼睛看向淳于吕的方向,后者无所谓的摊了下手,赵鑫这才发现,他的左手腕上绑着一条细细的红绳,上面结着一个黄铜铃铛,奇怪的是,铃铛并不会因为他的举动发出丝毫声响:“小姐,不要把我当成你们警方的肮脏线人,我的职业也许并不是那么为人所知,但确实是一件专业的工作。”

宋河星皱着眉头看向王进。

王进咳嗽了一下:“这个……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们吗?淳于先生……是一位降头师。”

“降头师?!”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嚷道。宋河星不敢相信的指着桌子对面的男人:“王头!你是不是发烧了!我们什么时候需要靠江湖骗子才能破案啊!你给我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我一定将那凶手绳之于法!……”

“闭嘴!笨蛋!”王进发火了,瞪着眼睛对他喊道:“一个月?!你小子懂什么!一个月时间足够那疯子杀一百人了!你知道眼珠上面的黑线代表什么吗?!这女人是中了降头术才死的!我们在现场找不到一点关于凶手的线索,那是因为那家伙根本就没有到过那里!”

宋河星和赵鑫被吼得一楞一楞,却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王进缓了口气,回头面对淳于吕的时候,又换上一脸笑容:“淳于,我不是要给你讲什么正义的大道理……这样好了,就算是我拜托你的工作!我们之间做一场交易吧!你帮我找到那个下咒害人的人,我会付给你想要的酬劳!”

“交易?”淳于吕扬起嘴角,这不算是一个微笑,因为看上去会令人毛骨悚然:“王,你算是少数人里比较了解我的一个,竟然有勇气跟我做交易……”“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帮我了!如果这次……如果这次可以抓到……”王进的声音有些颤抖,作为他的学生,宋河星和赵鑫从没见他如此激动过,他们不禁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也许王头如此关注这个离奇的案子,有比维护正义更深刻的理由……

淳于吕垂下眼睛,他的睫毛又浓又长,半遮半掩着那双黑得诡异的眼眸,生出几分妖媚来:“王……你果然还没有忘记……你知道的,下咒的人,不管是接受委托的降头师,还是委托人的幕后黑手,都是抱有必死的决心的,这决心是什么?是比黑暗还要恐怖的怨恨,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执著……要我帮你做这样的事,恐怕你是付不起报酬的……”

“我这条命……”王进两手撑在桌子上,倾身向他,声音低沉地说道:“我这条命给你!这样的报酬够不够?!”

淳于吕愣了一下,这是赵鑫至今在这男人脸上看到的,唯一一抹属于人类的表情,他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笑,这声音似乎给房间里的某种东西发生了共鸣,空气微微震荡着:“人类啊……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人觉得可笑,什么仇恨,什么悲伤,当你们死掉的时候,不过是一堆烂肉而已……”

“你究竟帮不帮我?!”王进严肃地看着他,额头上泌出些冷汗来。

第四章

昏暗的房间里,那种诡异的香味似乎更加浓郁了。

淳于吕直起身子,无比严肃地看着面前的王进:“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吧,如果你履行自己的誓言,我就答应帮你……”

“等一下!”宋河星急切的嚷了起来:“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王头,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交易了!这家伙怎么看都很诡异,直接把他带回局子里,我就不相信他……”

他突然瞪大眼睛,一副惊愕的表情看着前方,身体有些僵硬。赵鑫抓着他的袖子摇了摇:“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喂……!”

“没有人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我。”淳于吕冷淡地说道,他抬起手来向前挥动了一下,像从半空中抓住了什么东西,宋河星马上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对他做了什么?!”赵鑫愤怒地看着他,一边关切的扶住宋河星的肩膀:“喂!你到底怎么了啊!?”

“他只是看到了一些不愿意看到的东西。”淳于吕将脸转向王进:“希望你已经考虑清楚了,一旦我开始行动,就没有什么能够更改我们之间的契约,相信你非常了解……”

“这次一定是的!”王进两手撑在桌子上,无比认真地看着他:“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会错了,一定是他!”

他笑了一下,依旧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好的,契约达成了……请你们走吧,如果事情有什么进展,我一定会通知你们的。”说着,便站起身来,好像迫不及待的要将这几个不速之客赶出门去。

王进点点头,向赵鑫使了个眼色,她连忙扶起还惊魂未定的宋河星,跟着他向门外走去。

淳于吕在他们身后将他们送到门口。

赵鑫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因为光线的问题还是什么原因,她发现这个男人的眸子里没有她的倒影,就算他们站得很近,他的眼眸还是那种深不见底的黑色,没有一点光亮……

“要小心飞虫。”他看着她,突然说道。

赵鑫心里颤抖了一下,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扶着宋河星逃难一样的离开了这所诡异的房间,下楼梯的时候,她分明看到刚才把他们吓得半死的那只黑猫溜达的跑进了虚掩的房门,铁门轰的一声关了起来。

这个人……到底有哪里不对劲啊?!!

老式的洋房,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槐树,盛开着洁白的花朵。

她发现自己站在院子中间,一架木制的秋千在不远处轻轻摇摆,空气里弥漫着夏日午后温暖的气息。

面前这栋老式的洋房,斑驳的墙壁上铺满了碧绿的爬山虎,窗框上堆积着些许尘土,整洁的屋檐下说明这里还是被人小心打理的地方。她不免有点诧异,这里她曾经来过吗?为什么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儿……好像认得路一样。

她摇摇晃晃的走进门,房间阳光明媚,简单的家具流露出一个家庭的平凡和幸福,放在茶几上的茶杯还微微的冒着热气,一副古老的珐琅眼睛放在一旁,压着一本卷边的旧书。躺椅轻轻的摇摆着,似乎有人刚从那里站起身。她听到一个孩子的欢笑声,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回头就看到了有个小男孩从她背后跑了过去,手里握着一颗大大的玻璃珠……她甚至还看到有个女人站在楼梯上面,脸很白,却看不清样貌……

她慢慢走出起居室,来到一间小小的厨房里,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炉子前面。

她熟悉这个背影,宽阔的后背,总让她相信那里能抵挡一切危险,是她永远的避风港,可以保护她走过很长一段人生的旅途……可是最后他却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放开她的手,自己躲到一个安逸的地方去了。她的嘴唇动了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她希望他能看看她,看看已经长大成人的她……

囡囡!

他慢慢转过身来了,却不是那张她记忆里的脸,腐烂的肉皮和脓血从眼眶口鼻里涌了出来,无数黑色的小虫子在那些可怕的伤口上爬来爬去,他张大嘴巴叫喊着,反而从喉咙里飞出更多的虫子!那向前伸长的手骨肉分离,腥臭的血液伴随着密密麻麻的虫子,就在她的眼皮下挥舞!

她尖叫起来,想逃离这里,却发现自己一步也不能挪动,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那成千上万只飞虫聚集起来,如一团恶臭的乌云一般向她迎面扑了过来!

血肉模糊的男人在狞笑,露出了惨白的颌骨……

“呀——!!”

赵鑫一声惨叫,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专案组的成员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屋子里发出一片轻微的“仆仆”声,像哪里的水管漏了。

王进脸色铁青,放下手里在幻灯片上示意的木棍:“怎么回事?!偷懒打盹还做恶梦吗?!”

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的从地上爬起身:“对、对不起,王头!”“你这是什么态度?!今天早上那个受害人,已经是大悲剧即将到来的前奏了!你还要像个小姑娘一样偷懒吗?!如果是这样,不如回家抱洋娃娃去!”

赵鑫咬了下嘴唇,想开口反驳,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王进看了她一眼:“坐下吧!如果还有下次,请你自动退出专案组!”

她拉过椅子,重新坐了下来。周围的同事们不再觉得好笑了,他们感觉到王进的情绪似乎很是焦躁,虽然他平时也不是个多么温和的人,今天却显得格外暴躁。宋河星伸脚在桌子下面踢了踢赵鑫的腿,示意她不必往心里去。

下午从那个诡异的男人那里出来,王头的情绪就一直不稳定,他很想问问这些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当了一辈子警察的男人,居然会对一个毛头小子怪力乱神的说法备加推崇,这件事情本身就有够诡异,更不要说那家伙确实存在着一种无法解释的力量,无论是催眠还是什么,他确实亲身感受到了那种力量……让人毛骨悚然。

“……重申一点。”王进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这次的凶手绝对不是我们惯有意识中的连环杀手,他异常危险,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是绝对服从命令,不要用以往的经验来处理任何事情,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一定要保持冷静……”

“王队长!”

会议室的门被一把拉开,一个小警员站在门外,气喘吁吁:“皇后大道一名孕妇受到攻击!巡警回报,可能和刑侦组手头的案子有关,请你们快点去看看!……”

不等他说完,王进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第五章

这是一座停工很久的烂尾楼,就在皇后大道边上,平时很少有人过来。

一踏进这里,赵鑫就从一股潮湿的霉味里,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皱了皱眉头,看到急救组的人正从里面走出来,橡胶手套上血迹斑斑。

“刑侦组的?”一个白头盔橘红色制服的急救人员问道,王进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警徽,他点点头:“请进去吧,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只有交给你们了。”“我们负责取证的人员到位了吗?”“已经来了,法医刚也到了……拜托,请一定抓住凶手。”

宋河星和赵鑫看着他离开大楼,王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快跟上来。

警方的探照灯将施工尚未完成的底层照得宛如白昼,闪光灯不时亮起,十几个警察来回走动,拍照、取证……却很少有人说话,空气里洋溢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躺在地中央的尸体成大字形,上面盖着一块白布,布上已经被鲜血浸透了,暗红色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赵鑫发现王进在面对尸体的一刹那,显出了以前从未见过的迟疑,他似乎有些退缩了,不愿去看。这不禁让她大感惊讶:“王头?怎么了?!”“没什么。小宋,把布揭开,检查尸体。”

宋河星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揭开白布,一旁刚刚赶到的法医戴好手套,凑过来看着尸体:“这是……现在的人都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

如果不是之前已经被告知受害者是一名孕妇,他们怎么也不会看出来——她显得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一双眼睛兀自张大着,无神的看着天花板;衣服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全身赤裸,腹部开了一条很大的口子,五脏六肺全都翻了出来,白花花的看不出什么……她的身边有一块鲜血淋淋的肉皮,法医指着它说道:“这就是子宫。凶手剖开她的肚子将子宫拉了出来……看这个大小,孩子应该已经有五、六个月了,可是胎儿到哪里去了?”

王进没有说话,却用没戴手套的双手捧起那一堆血皮,赵鑫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恶心,转过头去不愿再看下去。他拨开被拖出体外的子宫,里面落下一个物体,宋河星捂住嘴巴,差点就吐了出来。

“胎儿……”

法医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在受害人遭到袭击以前,胎儿的生长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除非是在阳光下暴晒了好几天,或者……”“或者是被吸干了鲜血。”王进冷冷得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胖胖的身体蹲在地上,显得有些左右摇摆。宋河星也看出来了,这胎儿的模样确实和早上在海边发现的那具女尸有几分相像,只不过胎儿的骨骼尚未发育完全,如今更像是一只干瘪的皮囊。

王进站起身,法医马上接手开始了工作,他自己却退到一边去,点了一根烟,赵鑫看到,他沾着血污的手有些颤抖:“王头,如果这和昨天凌晨发生的案件是同一人所为,那么你对于连环杀人的论断就成立了,可是,为什么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凶手的痕迹,我们甚至不能判断这里是不是第一现场……”

宋河星看了看负责取证的小组,他们确实是一无所获的样子。

“又开始了……”王进猛吸了一口烟,呛得自己咳嗽了两声:“和我预想的没错,又开始了……”

“王头,你又在说什么啊!”宋河星不满的嚷道:“昨天下午带我们去找那个神经病,结果今天凌晨还不是重蹈覆辙,他起不了任何作用,只会装神弄鬼,我看还是自己想办法,赶快增加人手,以期早日破案……”赵鑫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事情也许有什么蹊跷的地方,不光是因为队长的情绪……

突然,三个人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一阵寒意,就像有人将一桶冰水从后背灌了下去,让他们都同时打了一个寒颤。三个人面面相觑,王进回头看向底层探照灯所照射不到的角落里,将烟蒂抛在脚下,大步走了过去。

赵鑫和宋河星紧随其后,就见他在阴影里停了下来。

“快!给我拿个手电!”

他的声音很急促,宋河星连忙掏出手机,打开了递到前面去,明亮的蓝光照射着墙角的沙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怪异的图形——就像是人用手指写上去的,深浅不一,断断续续,画的是一个扭曲的方阵,诡异的符号透露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是什么?”赵鑫向着沙堆伸出手……

喵呜——!!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猫一下子扑在了沙堆上,它将绘在沙上的方阵打散了,瞪着两只绿幽幽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的看着面前的人。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它又惨叫一声,如一抹黑影一般快速的消失在了夜色的黑暗中。

“淳于吕。……”

赵鑫听见自己呆呆得说道。

这栋旧楼上的单元,就算是阳光普照的白天来,也会让人觉得遍体生寒,更不要说是群魔乱舞的凌晨了……

王进走在前面,脚步沉重,宋河星殿后,赵鑫被夹在中间,跌跌撞撞地走上那条狭窄的楼梯,他们发现那道铁门还是虚掩着的,里面透出点点摇曳的烛光,橘黄色的光辉,却不能让人感到一丝温暖。赵鑫听见宋河星在自己后很大声的咽了下口水,王进大步上前,一把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渺渺冥冥,散者成气,聚者成灵,无为众生,具有来由,颠即亦生,倒即亦死……”

一身黑衣的淳于吕站在放着盘子的木桌子前面,赵鑫记得这些盘子早些时候还是空的,现在却放着些瓜果面食,香炉里面点着三炷香,轻烟缭绕,让他的背影似乎有点看不清楚,他没有转过身,却似乎知道来的是些什么人,轻声说道:“你们闻到了吗?腐肉的味道……”

“又有人死了。”王进声音低沉的说道:“你找到了什么吗?”

“牺牲绝对不是无谓的,你应该相信我。”他转过身,在他们面前挥了下手,做出一个近似于画十字的手势,赵鑫似乎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铃铛的脆响,可当她惊讶得仔细聆听时,又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宋河星看着她一脸怪异的表情,吐出舌头作了个不屑一顾的鬼脸。

这家伙,神经真是有够大条的……

淳于吕冷冷得走到椅子前面坐下来:“进来吧,虽然你们带来了不好的东西,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那个死掉的孕妇,她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关于凶手的事情……”

“如果你知道什么,就不要再卖关子了,也许那个变态已经在物色下一位受害者了!”宋河星口气不善的说道,迄今为止,他对这个人还是保持着绝对的不信任。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很简单……你们知道吗?有关丝罗瓶的事情。”

第六章

“丝罗瓶?”

宋河星看看赵鑫,后者给了他一个茫然的眼神,再看看王进,他紧皱着眉头:“你说的,难道是……”

“你应该有什么想法的,王,毕竟你曾经体会过那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无论是恐惧,还是厌恶……”那只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屋里来了,它低低的叫了一声,轻盈的窜上淳于吕的膝头,他用那双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它的毛皮:“这是一个丝罗瓶。为了修成正果,它必须要吸食鲜血,在修炼开始的时候,每隔七七四十九天吸食一次孕妇胎儿的鲜血,其余时候无论人还是牲畜,每天必须吸血过活,否则就要前功尽弃。”

宋河星冷笑一声:“说漏了吧?如果真是那种怪物,它昨天吸了一个人的血,照你的说法,七七四十九天以后才应该找一个孕妇来吸血,可是为什么第二名受害者就是一个孕妇呢?!”

“因为昨天那个,并不是他第一个受害者。”王进突然开口道。他的两个手下都大吃一惊:“头?!你说真的吗?!为什么这个情况我们一点也不清楚?!其余的受害者在哪里呢?!……”

王进一直一言不发,直到他们渐渐平静下来,才缓缓开口:“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丝罗瓶的真实面目,可是在十年前,我确实打伤了一个丝罗瓶,并从它手中救出一个人来……它没有修成正果,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直到昨天,我才意识到,这家伙也许还活着,一直在这城市的某个地方……”

“说了半天……”宋河星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了:“你们一直提到的丝罗瓶,这个是什么危险的动物吗?就像巴西的吸血蝙蝠,还是杀人蜘蛛那样的?!……”

“丝罗瓶是人类,又并不完全是。”淳于吕淡淡地说道:“我们降头的行业里面,每一个降头师一生所要达到的最高境界,就是超越丝罗瓶,成为真正的半神。而丝罗瓶,就正是达到顶峰所必经的道路。”“你又在胡说什么?!听不明白啊!如果是人类,为什么需要吸食别人的鲜血才可以生存呢?!”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所有受害者都是在极大的恐惧中死去的吗?”他抚摸着膝头上的黑猫,猫蜷起身体,舒服的咕噜着:“丝罗瓶——每当黑夜降临的时候,修炼这个的降头师就会驱使他自己的头颅,从身体上飞升起来,带着肠肠肚肚,腾空而出……它会在黑暗里来回巡视,寻找合适的猎食对象,直到将肠胃灌满鲜血,才会回到身体躲藏的地方,等待日出的到来。在降头术里,这就是可以说是终极的飞头降,除非对于超人力量异常渴望,拥有异乎寻常的贪婪……没有人会轻易尝试这种邪恶的法术。”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除非对自己有无比信心,身负血海深仇……”

赵鑫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凶手就是一颗半夜四处游荡的人头吗?!”

淳于吕点了点头,宋河星一拳打在桌子上,黑猫受到了惊吓,惨叫一声从主人的膝头上跳了下来,一溜烟消失在半开的铁门后面:“我受不了了!王头!如果你相信这种胡说八道,那么我要求退出这个专案组!再让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左右我们的方向,这个案子就算再死一百人也破不了!”

“你给我闭嘴!”王进提高声音烦躁的喊道:“你要走你自己走好了!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要将那怪物碎尸万段!”“你怎么变得这么糊涂呢?!什么会飞的人头?!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话?!”“不相信就走人!我没有强迫你!”“王头!!……”

“下周三凌晨,穿红色衣服的女人,兰月酒吧的小巷里。”

激烈的争吵声里,淳于吕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有穿透力,争执不下的两个人全都看向他,赵鑫疑惑的问道:“什么?……”

“下一个受害者。”他抬头看着他们,苍白俊美的脸上像戴着一副面具,全无表情:“时间地点都告诉你们了,当你们看到它的时候……就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并不是没有存在的可能,只是因为你们闭上眼睛,不愿去看而已……只不过,那种东西,就算没有看到,也不会觉得可惜吧?……”

什么东西!!

宋河星愤怒的将啤酒罐砸进垃圾桶里,无视身边路人讶异的目光,将自己的头发胡乱揉了揉。王头到底中什么邪了?!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降头师,居然将他这个得意门生视若粪土!不光罚他写检查,还将他清除出专案组去,理由就是妨碍案件侦破!

老大!有没有想过这会在他一直清白的档案里留下多么不光彩的一笔?!日后升迁啊,晋级啊……全都会受到影响!万一因此讨不到老婆,就是让宋家绝后的大罪了……!

他又揉了一下头发,烦躁的将手插在裤兜里,踢踢踏踏得在街边上走着。话虽这样说,他被强制休假的这几天里,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案子的进展,今天晚上,就是那天杀的降头师预言凶手出现的日子,虽然他一直不相信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可是王头和赵鑫一定已经到那个小巷里面去了,万一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

或者凶手就是淳于吕?!

他把自己弄得心惊胆战,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那家伙看这就不是好人,万一是个陷阱,故意引猎物上钩,再逐一击溃,那么后果……

“哎!……”

他一门心思想着案子的事情,冷不防从对面过来一个人,重重的撞在他的肩膀上,宋河星是个身体结实的大老爷们,却被撞得向后退了一步,差点失去平衡!他惊讶得抬起头,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皮衣皮裤的少年,头发染成耀眼的亮蓝色,唇钉和耳环在街灯下闪闪发亮,他的长相并不难看,眼睛底下却有两道很深的阴影,让他看人的眼神显得有些怪异。

刚想要发作,宋河星却看到这孩子抬起一只手,手腕上的饰物丁丁当当,一根手指指向他的头顶上方。很自然,他抬头向上看了一眼,却惊骇的发现,就在头顶四五层楼高的地方,有个小小的人影正探出阳台,危险的站立在栏杆上!!

“快报警!!……”他急忙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那少年已经不知去向,眼下的危急情况已经不容他再细想人是怎么在眨眼工夫里消失的,只见街上不多的行人还没有发现头顶上,一个生命正在迎风摇曳!宋河星疯了一样的大喊一声:“快报警!——”

阳台外面的人毫不犹豫的放开了抓住栏杆的手,身体像一片秋天落下的叶子一般,无助的飞落下来,而在下面等待他的,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一块冰冷坚硬的柏油路面!

宋河星没有一点考虑的时间了,他张开双臂,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第七章

王进点了一根烟,两手插在兜里,跺了跺脚。

赵鑫看看他,又看看埋伏在远处车子里的同伴。夜幕低垂,已经是午夜时分,小巷的地面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蓝色的霓虹灯在头顶上吱吱作响,拼出一个“兰月酒吧”的招牌。

她在冻僵的手心里哈了口气,耸了耸肩膀:“王头,小宋那边不会有问题吗?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跟我联系了,你这次将他清出专案组的做法,会不会有点太……”“废话少说,给我在这里藏好了。”王进深吸了一口烟,皱着眉头道:“那家伙只会坏事,他太死脑筋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却总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就当是个教训,他以后会明白的。毕竟我能教给你们的东西就只有这么多了……以后也不会有机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赵鑫想起他跟淳于吕那令人不能不在意的交易:“头……好像你跟淳于先生很熟的样子,他不过和我们差不多的年纪,怎么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都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小朋友啊?”

王进没有回答,他突然将身子往阴影里缩了一下,烟蒂扔在脚下踩灭了,拿起无线电低声道:“各单位注意!目标出现了!!注意!目标人物出现了!……”

高跟鞋的声音,在这条潮湿阴暗的小巷里听起来格外刺耳,一下下,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却有如同击打在心上,让人的五脏六腑都觉得很不舒服。赵鑫皱起眉头,小心的将头探了出去。

身穿红色风衣的女子步履蹒跚,她似乎喝了很多酒,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一手扶在墙上就开始呕吐了起来。殊不知现在正有十几双刑警的眼睛,正一刻也不敢疏忽的盯着她。

这女人似乎是个酒吧里的小姐,她看了一眼兰月酒吧的大门,犹豫了一下,从手袋里抖抖索索的掏出一包烟,靠在墙上点燃了,贪婪的吸了一口。

青烟在她面前慢慢扩散,却渐渐变得诡异起来——至少看在赵鑫眼里就是这样的——普通的香烟,那青雾会越来越淡,最后慢慢消失在空气里,而笼罩在这红衣女子面前的,居然慢慢从透明变得浓稠起来,就好像空气被一只无形的手搅乱了,如同水面上起了涟漪,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只能在烟雾中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她觉得脑袋有些糊涂,这是真的吗?还是一时眼花……

“凶手出现了!!……”

无线电里传来王头急切的呼喊,赵鑫这才如梦初醒,她像一头蛰伏很久的豹子一样矫捷的跳出墙角,快速的冲向那已经被迷雾包围的女人!眼角的余光看到似乎王头也跟了上来,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什么人?!”还没有发现自己处境的红衣女子惊讶得看着赵鑫:“你是谁?!要干什么?!……”

赵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依照原定计划,她要把她带到停在不远处街对面的车子里去,这样警方才能很好的保护她……可就当她想要将她强行带走的时候,身后突然吹来一阵凛人的寒风!

虽然现在还是春寒料峭的二月,可是这样的风吹在身上还是让人觉得邪乎,在这样的小巷里头,怎么会刮起这么强烈的寒风?!……赵鑫看到面前的红衣女子渐渐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身后,嘴巴张成了圆圆的“O”型,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喉咙里渗出一阵可笑的咕咕声。

赵鑫没来由得觉得毛骨悚然,她的背后确实有什么东西靠过来了,如果不是王头,那又是什么呢?!!面前的女人已经开始泛起眼白,一副立刻就要昏厥的样子。她闻到了一股恶臭的腥味,背上冒出冷汗来,慢慢将手伸向腋下的枪袋,飞快的拔出枪来,快速的转过头,枪口指着自己背后的东西!

这是……

赵鑫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一样,她也瞪大了眼睛,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在她面前的,这出现在一团越来越浓稠的青雾中的东西,这散发着腐烂的臭味和血腥味的东西……竟然是一颗悬在半空的人头!!它的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两只嘴角不可思议的向上扬起,大大的眼睛里只有眼白,青色的皮肤就像停尸房里的尸体一样,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更让人恐怖到无法呼吸的是,这颗人头下面,还拖着一副血淋淋的内脏!!

赵鑫感到心脏在瞬间停止了,她的举动几乎是一种肌肉的抽搐,不过倒是毫不犹豫的,她对准那怪物的眉心,发疯一样的扣动了手枪的扳机!……

宋河星平躺在柏油路面上,眼前是一颗颗小星星,绕着圈欢快的跳着舞……

后脑勺狠狠撞在地上那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徒手去接从五楼跳下来的大活人,是一件多么愚蠢而且危险的事情,不过已经晚了,他感到有东西狠狠地撞在他的胸口上,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跳楼的人是男是女,是长是扁,他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这一撞可真是不轻,他的眼睛一时间竟然看不见了,耳边一阵轰鸣,只觉得有东西从耳朵里流了出来……

“小伙子……”

眼睛渐渐可以看清东西的时候,他看到有个老人蹲在他身边,还有很多路人在四周围观,大家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能坐起来吗?感觉怎么样?……”

这时突然想起来,他之所以躺在大街上,完全是为了一个愚蠢的从楼上跳下来的人!于是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他一下翻起来,坐在地上:“跳楼的人呢?!还活着没有?!!……”

“我们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应该马上就到!”好心的老人按住他的手,指着路边:“你不要动,看你的样子伤得也不轻,还是等医生来了……”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宋河星看到路边果然静静躺着一个人。

第八章

那是个十多岁的少女,齐耳的黑发散落在脸颊旁,身上还穿着校服;她平躺在路旁的台阶下面,像睡着了一样,显得安详极了,那张秀气的脸上带着一种释然的神情,如果不是她的胸口在微微起伏,宋河星会以为这是一张已经穿越了生死的遗容。

他的耳朵感到一阵剧痛,身边人们说话的声音让他有些眩晕,抬手在头侧擦了一下,竟然满手鲜血!

果然是脑震荡了……

这时候,他似乎突然看到了闻风赶来的记者们手中闪烁不休的照相机,看到明天头版头条上轻生女孩详细的身家调查,看到在舆论的压力下变得更加愤世的少女,她在怨恨他的拯救,继而更加决断地再次走上不归路……

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宋河星一下翻起身,虽然脚步不稳,却还是勉强站住了,他的举动让周围的民众发出一阵惊呼,人们都很惊讶,为什么一个头部受重伤的人还可以自己爬起身来?!!他身边的老人拉住他的手臂:“小伙子!你不要乱动!万一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我是警察!”他一手捂着后脑,一手从口袋里掏出警徽来。让他自己也感到惊讶的是,眩晕的感觉正从他的头脑里慢慢褪去了,除了皮肉的疼痛,他觉得就好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一旦酒劲过了,一切就会恢复如初,而他现在也好像正在经历一个醒酒的过程,眼睛渐渐看得清楚了,听力也变得敏锐起来:“我要带她到医院去!”

看到警徽以后,没有人再来阻拦他,他走到躺在地上的女孩跟前,将她拉了起来,整个人扛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面,他发现这孩子娇小的可以,就算是步履蹒跚,他还是能毫不费劲的扛着她走很远的路。

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带着女孩,从人群自动分开的一条路上走了出去。

走过了不知道多少个街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河星的脑袋也渐渐变得更加清晰起来,他意识到应该赶紧带少女到医院里去,虽然她的外表上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可是难保没有什么内部损伤,毕竟是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的……

他有些懊恼得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颠了下背上的少女,正要快步走向医院方向的时候,一双手却从身后紧紧卡住了他的脖子!

赵鑫这一辈子都没有如此恐惧过——当她看见子弹穿过人头的脑门,却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弹孔,没有血溅出来,那人头令人反胃的笑容也没有一点改变,它翻着没有瞳孔的眼睛,步步紧逼!

红衣女子已经晕倒在地上了,赵鑫也两腿一软跌坐下来,手枪掉落在一旁,她绝望地看着那拖着内脏的人头,脑袋里一片空白怪物已经离得很近了,它像是降低了高度,一张怪脸距离赵鑫的脸不到半尺距离,她甚至能够闻到它口里腐臭的味道,看到了那苍白的嘴唇下面露出一排锋利的牙齿,慢慢向她凑了过来……

突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赵鑫听到了一阵清晰的铃铛声!

她的脑袋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这声音绝对不是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的,因为那颗人头也似乎受到了影响,突出牙床的丑陋的牙齿收回去了一些,如果它有脖子,赵鑫甚至会以为它在做出侧耳倾听的举动。

铃铛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就好像有什么正在靠近一样。

人头变得焦躁起来,散发出了更加令人窒息的气味,它的内脏在怦怦的跳动,脓血流淌出来,这似乎让它感觉痛苦,赵鑫听到一阵刺耳的波动,没有什么实质的音色,却让她头疼欲裂!她紧紧捂住耳朵,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冷风扑面而来,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到喉咙上一阵剧痛,浑身的热量都从这里向外涌了出去!……

灵聚有散,六界无常,魑魅魍魉,应我呼唤……灵聚有散,六界无常……

迷迷糊糊的,赵鑫只觉得身体飘了起来,只听到耳边响起一阵低声的吟唱,字句并不是非常清楚,却让她的疼痛缓解了许多,本能告诉她,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至于救她的人……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坐在小巷的墙角里,王进就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至于他有没有受伤,怎么受的伤……她已经无力顾及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出现在小巷里的男人身上,他驱散了那片粘稠的迷雾,正和脓血四溢的人头两相对峙!

淳于吕还是一身黑衣,此时的他皮肤越发苍白,几乎在发着微微的冷光,两只手在胸前比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嘴里低声吟唱着咒文;人头像被一个透明的牢笼封闭起来一样,疯狂的扭动着,却无路可逃,它的脸已经变得更加狰狞恐怖,鼻子消失在突出的牙齿和嘴皮形成的褶皱里,眼睛张得老大,几次向前要袭击面前的降头师,却一次次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了下来!

赵鑫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管她刚刚经历的一切是多么匪夷所思,至少有人解决了这件事情,现在看来,“凶手”应该要束手就擒了吧……

忽然,淳于吕停止了吟唱,飞快地向后退了一步!人头突破了他的封锁,猛地向前突袭,他虽然闪了过去,手背上还是被那锋利的牙齿划开了一道口子!他不慌不忙,向那凶猛的人头撒出一把褐色的粉末,人头又发出了那种令人头痛的嘶鸣,疯狂的旋转了起来,在一眨眼的功夫里消失在了一团青雾中!

事情发展的太快了,赵鑫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要命的是,她感到自己又要晕过去了……

“为什么阻止我?”

她听见淳于吕平静的声音。

眼前最后一个景象,似乎是一抹耀眼的蓝色,它跳跃的从天而降,落在了她和降头师中间……

“我是来要你的命的,乖乖束手就擒吧。”

第九章

“你到底要赖到什么时候啊?!”

宋河星愤怒得拍上冰箱门,他这个又乱又小的单身宿舍里,除了空啤酒罐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捂着饿得绞痛的胃,他嫉妒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她手里正拿着他最后一片面包。

“我叫安源,你叫什么呢?大叔?”

少女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大大咧咧的甩掉鞋子,瘫坐在沙发里,大口大口嚼着面包。宋河星咽了下口水:“什么大叔?!叫哥哥!你再这么没礼貌,我把你丢到大街上去!”“如果你是这么坏心肠的人,又为什么不要命的救我呢?”女孩用脚趾翻着他堆在茶几上的检查,那是王头要求写来检讨他对案件侦破产生阻力的重大错误的:“喂!那是我的东西,不要乱动!!”

“刑侦组的宋河星警官啊!”安源看着纸上的署名,连连点头:“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大叔,我就到电视台去哭诉,说你救我是为了霸占我年轻美丽的身体,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你……!”宋河星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想要寻死呢?!”

安源瞪起一双圆圆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像鹿,又黑又大,眸子清澈明亮,有时候会让人不敢逼视。宋河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低下头揉着本来就已经很蓬松的头发:“你……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家都把我当作怪物。”女孩放下手里咬了一半的面包,抱起膝盖:“我的同学,老师……连同我妈妈和爸爸,他们都说我是怪物,不让我开口,不让我和他们在一起,在他们看来,如果从来都没见过我,应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宋河星抬头看看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把那半块面包拿起来,二话不说扔到嘴巴里面:“真是个小孩子!我啊,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曾经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我,等你这个阶段的荷尔蒙分泌完了,就会觉得自己以前很可笑了!所以因为这个自杀,不会有点太可惜了吗?……”

“你们最近在侦破一个大案子吧?”她将下巴放在蜷起的膝盖上,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

宋河星愣了一下。不是他单纯,因为目前可以说得上大案子的只有干尸案了,为了避免市民陷入恐慌,警方对外都已经严密封锁消息,如果这女孩真的知道什么,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你在说什么啊?!”

“死了一个姐姐和一个孕妇,是不是呢?”安源依旧天真的看着他:“其实她们并不是第一批受害者,早在很久以前……”

宋河星一下子跳起身来,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消息走漏了,可是除了他和王头、赵鑫,整个刑侦组都没有人知道以前还有过受害者这件事情,唯一知道的人……:“你和淳于吕那家伙是什么关系?!!”

“什么人啊?”安源皱了下鼻子:“不认识……莫名其妙的大叔。”

“你不要给我装可爱了!”宋河星几乎抓狂了:“不要以为你是个未成年人,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今天不说出究竟是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我就以妨碍司法程序的罪名逮捕你!!快说!”

她没有急于开口,而是将目光渐渐集中到他肩膀后面的一个点上,那种神态让宋河星只觉得寒毛倒立,仿佛他身后还有什么人一样,让她用这样悲伤的眼神注视着:“你、你怎么了?!”

“有一个姐姐总是来找我。”安源缓缓开口道:“虽然从我懂事起,就一直是这样的,我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听到他们听不到的,有一段时间,那些声音就在我的耳边不停的响起,不分昼夜,就象有无数个人钻进我的脑袋里一样,让我想要把脑袋劈开,把他们统统揪出来……当然,在我下手之前,就掌握了屏蔽他们的方法,现在才能这样子跟你说话。可是,这个姐姐……”

她用手指着宋河星背后,他被她煞有介事的表情弄得冷汗直冒,飞快的转头看了一下,除了墙上色情女星的海报,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心里不免嘲笑自己,堂堂男子汉居然被一个小姑娘吓住了……:“你看不到的,这个姐姐啊,她总是来找我……不管是我睡觉的时候,还是下楼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还是上课的时候……我用尽全部力气想要屏蔽她,却总是做不到,洗完脸抬起头,就能从墙上的镜子里看到,她站在门口看着我……”

“不要再说了!!”宋河星粗暴的打断她:“你究竟有什么问题啊!!恐怖片看多了吗?!”

安源呆呆的摇摇头:“我就是能看到啊……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相信我,所以这次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好累啊,总是被人当成神经病……”

她失落的样子让他有些心有不忍,他又揉了揉头发,在她身边坐下来:“你啊……其实就是想象力丰富了一些,回家去,不要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哥哥看过很多恐怖的事情,所以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她爸爸姓王。”女孩突然抬起头,紧盯着他说道:“她说她爸爸和你是同事,现在正和另外一个姐姐躺在医院里……!”

宋河星吃了一惊,不等他说话,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连忙接起来:“我是宋河星……”

电话那边一连珠似的话语让他陷入了迷茫和恐惧中,他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秀气的少女,慢慢放下架在耳边的手机。

“我可以带你找到凶手。”

安源平静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呆在你身边竟然会很少见到那些东西……如果我帮你抓到凶手,你可以承诺不再阻止我自杀吗?”

赵鑫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她床边。

这是个五十岁上下,衣着朴素的女人,她的长相普普通通,显得有些憔悴,看到她醒过来了,连忙放下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赵小姐,你总算醒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我去叫医生来啊!”

赵鑫拉住她的手臂,摇摇头,她发现自己的喉咙还是很疼,说话困难:“请问你是……”

“真是抱歉!还没有自我介绍!”女人慌张的笑着,她眼角的鱼尾纹向上扬起,显得很是慈祥可亲,让赵鑫打心底对她产生了好感:“我叫刘素娟,也许你听说过的,正是你们队长王进的前妻……”

赵鑫有些吃惊:“原来是师母……”

刘素娟笑着摇摇头。“师母是来看王头的吗?!”赵鑫这才想起来,似乎倒在小巷里的不止自己一个人:“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大碍?!”

“他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莫名其妙就晕过去了,还有你们另外几个同事……”刘素娟的脸上显出担忧的神色:“只有你受伤最重……赵小姐,我知道你上警校的时候就是王进的学生,现在又是他的得力干将,这次的事情我虽然所知甚少,可是却有一点不好的预感……有件事情,我不得不对你说明。”

赵鑫疑惑的看着她。

“我们曾经有一个女儿,十年前,正是死在了袭击你的那个东西手下!”

第十章

“你说什么?!”

赵鑫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刘素娟慢慢举起一面小镜子,她看到镜子里面自己的脖子上面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鲜红的血迹从里面透了出来,这让她突然觉得恶心起来,扶着床边干呕了几声。

刘素娟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不会忘记的……就是一样的伤口,我女儿是在自己家里被袭击的,我们听到动静,上楼看的时候,就发现她倒在血泊里……那个丑陋的怪物,令人恶心的东西,就在我的宝贝身边,嘴上满是鲜血……我那时候吓坏了,就地瘫在那里,王进用他一个朋友给他的护身符向那东西扔了过去,居然打伤了它……可是我的女儿,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听着她的解释,赵鑫心中依旧满是疑窦,却也明白了不少事情,至于王头为什么要签订那样疯狂的交易,恐怕也是为了自己女儿的一段血海深仇吧……:“可是我为什么还活着?明明被咬了……”

“因为那个人,他在你身边啊。”

刘素娟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刚才也提过了,他送的护身符,才让我们保住了女儿的一具全尸。”

赵鑫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等一下!我们谈论的……是同一个人吗?!”

“淳于吕。”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当然不会忘记他,那么特别的人……”“可是你说十年前……!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吧?!……”

刘素娟高深莫测的看着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可是因为失去了孩子,我们夫妻俩个从此一蹶不振,后来不得不分手……我恨那个怪物,如果能够杀了它,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可惜……赵小姐,今天跟你说这些事情,只是因为想让你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如果你害怕了,就请退出这场复仇吧,你太年轻,也太无辜了……”

不等赵鑫回答她什么,病房的门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刘素娟似乎触电了一样跳起身来,慌慌张张的说道:“打扰你的休息了!实在抱歉,如果还有机会……”话没说完,她就像被什么追赶一样快步向门口走去,将门推开来。

站在门外的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刘素娟看了他们一眼,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

“师母!……”

赵鑫只来得及叫了一声,这女人已经消失在病房外的走廊上了。

“冒昧来访,还请赵警官原谅。”

站在门外的男人走了进来。身材高大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西装革履,留着一头长发,在脑后绑着一条马尾,他的脸生得很是英俊,看起来文质彬彬,带着一副和气的笑容。跟在他身后的充其量还只能说是个少年,看到他,赵鑫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残留在脑海中的画面一点点拼凑起来……

这个男孩的头发染成很夸张的亮蓝色,穿着一件皮背心,修长的腿包在一条黑色的皮裤里,身上丁丁当当尽是些零碎的饰物,还像不良少年那样打着唇钉和耳环。他的眼睛下面有一道浓重的阴影,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吊儿浪当的走了进来。

“是你?!”

不假思索的,赵鑫指着少年脱口而出。

穿西装的男人愣了一下,马上笑了起来:“真不愧是警队的中坚力量,居然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认出我们的掌门人!”

“掌门人?!”赵鑫皱起眉头:“你们和淳于吕有什么恩怨,为什么阻止我们捉拿凶手?!”

“看来我们在没有相互认识之前,已经存在误会了。”男人看了看身后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很是诚恳:“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承祯,这一位则是我们上清派茅山宗的第七百六十五代掌门人——潘戎道长。”

赵鑫感觉自己又一次掉进了云里雾里,这些人是来愚弄她的吗?!……:“你的意思,李先生,你们是茅山道士?!”

“正是!”李承祯高兴得点了点头:“我们觉得王进队长那边似乎不怎么好接触,因为他已经是被圈定的人了……所以就来找你,希望你可以帮助我们。”“圈定?人又不是土地,怎么能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啊?!”

“这个……”

“他已经不能算是个活人了。”被尊为掌门人,叫做潘戎的少年冷冷的说道:“已经跟恶魔作了交易,将灵魂卖给地狱的人,我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赵鑫被他傲慢的态度激怒了:“这位少年!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掌门人,但是对自己的长辈说话时,可不能用这样没有教养的语气!会让人怨恨你的父母的!”

“实在对不起!……”李承祯连忙道歉,潘戎站在一旁丝毫不领情:“你这个女人还真是有够笨的!和你打交道的那个男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他的力量是邪恶的,黑暗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你却还一副信任他的样子……如果不是他,你现在还不会躺在这里吧?!”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知道多少。”赵鑫喉咙很疼,却还是忍不住大声说道:“但是正是淳于吕救了我的性命,如果你们想找他的麻烦,恐怕我是不会帮助你们,甚至会密切关注你们有没有使用什么非法的手段!就算他是一个诡异的降头师,但和你们这些更加奇怪的,放走了杀人凶手的道士相比,我对他抱有更大的信任!所以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两位,请回吧!”

李承祯遗憾的看着她,潘戎面无表情,突然伸出手来,赵鑫看到他的手心里发出一股耀眼的白光,一张写着奇怪符文的黄纸向她劈头呼了下来,她吓了一跳,本能抬手想要格挡的时候,那张黄纸却在半空变成了一簇灰烬,瞬时无影无踪了!

“这是……?!!”

“看来那个男人,对你还是相当看重啊。”潘戎看了她一眼,大步向门外走去,李承祯急忙跟了上去,临走时还不忘帮她将房门关好。

赵鑫呆呆的坐在床上,几天来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经弄得她精疲力尽了,到底以往被她视为常识的东西,有多少根本就是假象和骗局呢?……

第十一章

宋河星将车拐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街,刚听说的事情让他犹在震惊中,久久缓不过劲来。

安源在副驾上睡得很熟,身上盖着他的外衣,熬夜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是件很辛苦的事情,看着她平静的睡脸,实在想不到居然是如此匪夷所思的孩子。

他不愿想象,那个自称是王头女儿的幽灵,是不是还跟随在他们身边。

如果这女孩真如她自己所说,是个通灵者,那么她所说的王头家里所发生的惨事,与这次行凶者稀奇古怪的来路,以及淳于吕令人难以相信的论断倒是不谋而合了,可是他一向是个坚信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人,一辈子没进过寺庙,没拜过神灵,更是不相信人死之后会有鬼魂这类东西的人,所以要让他将这一连串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全盘接受,确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转头看看熟睡的安源,他又无法想像,一个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女孩子,又有什么理由欺骗他呢?……

如果是欺骗,一切又显得太过于巧合了吧?……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安源突然全身抽搐了一下,她猛地惊醒过来,指着道路旁一栋破旧的建筑大声说道:“就是那里!快停车!!”

一个急刹车,宋河星将车子停在路边,少女不等车完全停稳就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跳了出去,他连忙也跟着走下车。

面前这一栋看样子修建于上个世纪的破旧楼房,就像一颗难看的蛀牙一般,夹杂在两边正在修建中的混凝土大楼中间,显然已经荒废很久的样子,那些玻璃破损的窗户像一个个空洞的眼睛,茫然无神的看着街道。偶然一阵风吹过,刮起楼门上残存的封条,招魂幡一样来回飘动。

安源抱起胳膊,显得有些害怕的样子。

“就是这里吗?”宋河星拿起自己的外套,给她披在肩膀上:“你一大早就拉我到这地方来,是不是真是你说的那样……”“不是我说的。”她一本正经的纠正他:“是一直跟着我的姐姐说的,她说那个人就住在这里——那个杀害了她和另外一些人的魔鬼!!”

宋河星咽了下口水,直觉有些荒唐,一个全城警力全力追捕的罪犯,一个手段残忍据说根本就不是人类的怪物,难道真的会这样轻松的就被他找到吗?就在一个鬼魂的带领下?!……可是他又笑不出来,女孩严肃的神情和微微有些发抖的肩膀,让他觉得似乎确有其事。

“你先回到车上去。”他拉起她细细的手腕,带她走到车边,安源挣扎了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什么都不怕了,带着我也许会帮到你的!……”“不要再耍小孩子的脾气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个人民保姆,堂堂七尺男儿吧?!要你这么个小姑娘跟着我冒险,以后还要我怎么做人啊!”

他在她的头顶上拍了拍,笑了下:“还说不定那家伙在不在这里呢!你就在车上等着,我不会去太久的,还急着到医院看望我受伤的同事呢!如果真被你说中,那家伙在里面,我也答应你一定不会冒险一个人抓他,一定马上退回来呼叫支援,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这样说了,安源似乎没有了坚持的理由,只好委屈得点了点头。

宋河星看着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这才放心得向那栋破旧的楼房走了过去。

实在让人很难相信,这地方会有人居住,看样子就算流浪狗都不会选择这么一个地方,他小心翼翼的走进楼里,发现天花板从顶楼开始破了一个大洞,钢筋和砖头危险的悬在头顶上,似乎一阵风吹过就会塌下来。他顺着墙角往里走,拜那个大洞之托,光线并不十分昏暗,他看到通往楼上的楼梯还是完好无损的,于是将腋下的枪套打开,蹑手蹑脚的走了上去。

二楼面积不大,几扇窗户被木条封闭起来,角落里很是阴暗,他闻到一种腥臭的味道,就好像死鱼腐烂的气味,让人反胃,这里的空气很是沉重,没有一点气息的流通,这让他莫名其妙感到紧张起来,墙上一条破损的水管滴下一滴冰凉的水珠,正好落在他的领口里,让他一激灵猛地贴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谁在那里?”

突然,角落里有人大声问道。这反而让宋河星更加紧张起来,他悄悄拔出手枪,扬声回答道:“是房子的主人吗?我是地产开发的人,想来看看楼盘……”

“你来晚了,这里已经卖出去了。”

淅淅索索,从黑暗里走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他弯着脊背,两只手颤颤巍巍的,肩上背着一个老年人常用的布袋子,里面通常装着一些买菜用的零钱。宋河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将枪藏在背后,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大爷,你住在这里吗?”

“问的这是什么话,你看这地方还能住人吗?”老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开始动手拆下窗子上的木条,宋河星连忙上前帮他,木条被卸下两根,光线从外面洒了进来,他看清这二楼除了角落里几张破旧的木头椅子,果然空无一物。老人咳嗽了几声,拍着胸口:“我和老伴一辈子都住在这栋楼里,孩子是这里出生的,也在这里长大,可是就是你们这些房地产的人,说买就买下,说拆就拆了,逼得我们不得不搬走……老太婆离开这里没多久就去世了,我回来看看,省得临死还留着念想……”

听着老人絮絮叨叨的啰嗦,宋河星觉得有些失望——果然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怎么会让他这么顺利就找到凶手的住所呢?要是可以相信通灵的鬼话,那还要他们这些警察干什么啊……

“……那边那个单元,是我们邻居家那对老夫妇住的,他们人可真是好啊,有什么好吃的,总要给我们送一点,从年轻的时候就是那样……”老人似乎好不容易有了听众,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住了,宋河星挂心楼下车里的安源,随便敷衍他道:“老大爷,就算老房子拆了,生活不还要继续下去吗?你现在住的地方一定比这里条件好吧?!城市就是这样慢慢成长起来的……”

老人摇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飘来飘去的,怎么可能过好日子?我们有那么多的回忆,你们又有什么呢?”

宋河星陪着笑脸,向楼梯边移了几步:“大爷,你也快回家吧,这里不安全!”

老人叹了口气,背着手向里面慢慢走了两步,可能是散落下来的砖头拌住了他的脚步,宋河星只看到人影一晃,老人就倒在了地上!

“大爷!”他连忙快步过去,将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就见他灰头土脸,痛苦得捂着脚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宋河星心里懊恼极了,连忙架起他的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大爷,你先站起来,我背你下楼,车就停在外面,我马上送你到医院里去……”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后脑勺一阵刺痛,心里恐慌起来,一把推开那老人靠着他的身体!

回头看,刚才还一副老态龙钟模样的老人已经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手里紧紧攥着他的一嘬头发!这个衰老的皮囊下面迸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恶意,宋河星只觉得一阵头晕,坐倒在地上。

“没有人告诉过你吗?宋警官。”

披着老人外皮的怪物狞笑道:“与降头师对阵,你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啊!”

第十二章

爬上那条仄仄的楼梯,赵鑫感觉呼吸都成问题,脖子上的伤口不算浅,医生都为她没有死于大出血而感到惊讶——而她自己知道,这一切都要拜淳于吕所赐。

那道铁门依旧是虚掩着,仿佛主人总是能预见有客人即将来到,特地为他们留着门一样。

门里的世界,是魔鬼的陷阱还是救苦救难的乐土,她一定要用自己的眼睛看个清楚。

“你见到他们了。”

一进门,她看到主人正坐在门口客厅里的木头桌子旁,蜡烛摇曳的光亮在他轮廓深刻的脸上形成阴晴不定的光影,让他的表情更加令人难以捉摸。因为他使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赵鑫连回应的欲望都没有了,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我并没有想到茅山道士会牵扯进来……或者说,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注意到我了。”淳于吕平静地说道。

赵鑫看着他,又将目光转向他系在手腕上那串似乎会发出响声,却又总是沉默的铃铛:“在巷子里我听见他们威胁你,你又是怎么全身而退的呢?”

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鄙夷的微笑:“和我相比,他们不过是一群小孩子……赵警官,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有关降头术的故事呢?”

她有点吃惊他今天所表现出的友好,连忙点了点头。

“你知道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吗?传说他在路过安南境内的通天河时,乌龟精渡他过河,却在半路将他掀入水中,唐僧虽然不死,从西天取来的经书却落入水中,他和徒弟们拼死抢救,最终捞起了一部分大乘的‘经’,而少部分小乘的‘谶’,被水流入暹逻,为暹人献与暹僧皇。而现在的降头术,据说就是从‘谶’流传而来的。”

淳于吕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她,而是盯着桌面上的一点,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让赵鑫不免有些怀疑他话里的真伪:“你是想说,被那些自称茅山道士的人当成恶魔之术的降头术,原来竟是佛经演变而来的?!”

“你没有听明白啊……不是经,是谶。”

他一动不动,依旧看着那一点,仿佛那双长长的睫毛遮蔽下的眸子里,能见到什么她所看不到的东西:“你知道什么是茅山道术与降头术的区别吗?茅山道术讲究的是‘借’,将人们的痛苦转移到没有生命的物体上,借以消灾避难……而降头术讲究的是‘趋势’,想要消除痛苦,你必须亲自感受到痛苦,因为仇恨所衍生的力量,那是连佛祖都惧怕的东西。飞蛾为何要扑火?它为了满足自己对光明的渴望,于是将身投入烈火中,在感受到了焚烧的痛苦时,才真切体会到了自己追求的快乐……这就是趋势,因果就是这样轮回的。”

赵鑫似懂非懂:“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呢?你也告诉过王头这些吗?”

“你是第一个。”他干脆地说道,抬起头来看着她:“因为你很特殊,也许你自己也稍微感受到了,虽然此前一无所知,可你和降头术其实有种密不可分的关联……”

她皱起眉头:“我不明白。虽然对道士们说了那些话,可是我一点也不欣赏你这个人,也一点不想和降头术有什么关系,需要牺牲生命才能修炼到极致的法术,这东西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是邪恶的!”

淳于吕笑了一下:“你看来不是一个追求力量的人……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

他突然不说话了,正当赵鑫疑惑的时候,听到他轻轻出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有客人来了。……”

“有人在吗?!请帮帮我们!!”

不等赵鑫发出疑问,就听到背后的房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大声喊道。

连忙回过头去,她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女站在门口,她的脸长得很清秀,一副惊恐的神情,而看到她吃力的搀扶着的男人时,赵鑫不由惊叫出声:“小宋?!!”

他的脸色苍白,半睁半闭的眼睛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意识清醒,赵鑫连忙上前扶住他,发现他高大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就像生了重病的人,冷汗将衬衫都湿透了:“出了什么事?!!他到底怎么了?!!”

“他中降了。”

淳于吕简洁地说道,站起身,帮助赵鑫将宋河星平放在桌子上,他的身体无意识的抽搐着,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嘴角冒出一股鲜血来!!

少女慌乱了手脚,哭着说道:“什么中奖了啊?!人都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在开玩笑呢?!”

无论是淳于吕还是赵鑫,都没有人有工夫解释她的误会。降头师快速的翻开他的眼睑,又看看手脚,检查完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是药降。他去了什么地方?如果没有降头师和他接触过,获取了他身上的毛发或者指甲,这种降是无法下的。”

“都怪我!”少女抹着眼泪,哭得惨兮兮的:“我告诉他杀害了那些杀害姐姐们的凶手住在哪里,于是就一块去了,谁知道他变成了现在这样子!请你们无论如何救救他!我知道只有你们才救得了他!”

赵鑫不禁大惊失色,这女孩看上去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怎么可能知道凶手的住处,又能将宋河星带到这个地方来……

淳于吕看着她,抬起手将手掌放在她的额头前方,突然笑了一下:“明白了。真是出人意料,没想到会遇见你这样的人。”

少女惊讶的看着他,对他话里的意思似懂非懂。

宋河星又咳嗽了几声,口里涌出更多的鲜血,他无意识的紧紧抓住身边赵鑫的手,让她感到疼痛起来,更多的则是焦虑和不安:“现在不是说这么多的时候了!什么是药降,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呢?!”

“药降就是将他自己的头发混合毒物、尸油磨成的粉末,给他灌下去。”淳于吕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宋河星的额头上划了一个符号,然后用两根手指压住他的眼睛,这个办法似乎起到了一定作用,宋河星的身体不再抽搐得那样厉害,血吐得也少了很多:“真是不简单,看来这家伙的功力已经提升了很多……药降并不难破,可是如果降头师配合药降展开灵降或者死降的话,在我破解毒物成分的过程里,他就已经必死无疑了。”

“那么该怎么办呢?!”赵鑫急得直跳脚,身边的少女已经泣不成声了。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淳于吕转向少女,语气坚定地对她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要在这里好好守护他,不要让任何东西破坏我的结界。而你,赵警官,我们必须要找到降头师藏身的地方,现在只有杀了他,才能救活你的同伴!”

第十三章

“头,已经集结完毕了!”

王进脸色凝重的点点头,检查了一下手枪的弹夹,他看到脖子上还缠着纱布的赵鑫走过来,眼神有些忧郁:“我们已经将这座楼团团包围起来了,根据淳于说的,白天正是丝罗瓶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它会躲在藏身处里不敢动弹,如果这样就能避免伤亡,那就是事情最完美的结局了。星河那小子……我连一句感谢的话还没有对他说,他可不能出事啊!”

“那家伙跟蟑螂一样,不会那么脆弱的!”

赵鑫坚定的说道,看着被警车团团包围的旧楼,那里就如同一座魔窟,散发着恐怖的气息:“王头,我在医院的时候,见到了你的前妻,从她那里听到了关于你们女儿的事情。”

王进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连忙解释道:“虽然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们这些事情,可是我们一点也不怪你!小宋也一定是这样的!所以请你不要对我们有什么愧疚的感觉,这种害人性命的怪物,正是我们警察要铲除的毒瘤!……所以……所以……”

她看着他,低声说道:“请你不要离开我们,拜托你了!”

王进瞪大眼睛看着她,继而露出一丝微笑来,他没有回答,转过头,向周围全副武装的特警发号施令:“全体注意!开始突袭!目标锁定第二层,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开火,只要将凶手包围在这一层,等待第二步指令!!”

“是!……”

赵鑫看到一身黑衣的淳于吕走进了楼门,连忙拔出枪跟了上去!

宋河星在桌上不安的扭动着身体,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控制着行动。

安源哭着守在他身边,紧紧拉着他冰凉的手,降头师画在他额头上的血符此时就像一条条筋脉一样向外凸起,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颤动,他似乎在抵抗什么东西入侵他的身体,表情痛苦,牙关紧咬,嘴角上的血液混合着白沫不断流下来。

女孩不知道她可以做什么,那些曾困惑她左右的亡灵此时竟不见了踪影,没有人告诉她可以做什么,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在生死边缘挣扎:“你要挺住啊!大叔!你说你会平安无事的!骗人是会下地狱的!就算在地狱我也会找到你,不会放过你的!!……”

照亮房间的蜡烛突然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她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潜入进来了,寒冷的气息让她浑身颤抖,那种恐惧就算是看到了面目狰狞的亡魂也无法比拟,她惊恐得瞪大眼睛,紧张得左顾右盼,还是紧紧抓着男人的手不肯放开:“我会保护你的!我哪里也不去!一定保护你……”

紧闭的房门发出了可怕的撞击声,门外似乎有一只野兽正用尽全力想要破门而入,锈迹斑斑的把手被可怕的来回扭动着,发出咔咔的声响!安源尖叫着抱住宋河星的身体,房里的蜡烛在强大的气流冲击下摇摇欲熄,她害怕它们的熄灭,只要黑暗降临,就没有什么能够保护他们了,不管是她还是他,都将被门外的鬼怪撕得粉碎!!……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出现在房间里,它用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来回跳跃,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本来已经要被吹熄的蜡烛居然因此燃烧旺盛起来,光亮再一次降临在了这间被恐惧包围的房间里,安源连忙抹了把模糊的泪眼,定睛观望。

竟然是一只全身乌黑的猫咪,它不知疲倦的来回奔跑,房间里渐渐充斥着一种奇异的香味,这味道越来越浓,安源感到自己的心情居然变得稍稍平静下来,虽然可怕的撞击声依旧存在,铁门上甚至出现了塌陷的痕迹!可是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力量已经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吗?!”

她看着来回奔跑的黑猫,紧紧握着宋河星的手:

“我一定要坚持下来……一定能做到的!”

淳于吕黑色的身影转过楼梯转角,赵鑫紧随其后,她身边跟着屏息凝神的王进。

楼下已经被特警和催泪瓦斯包围了,白天无法变成丝罗瓶,邪恶的降头师只能被困在旧楼的二层上,至于在那里会看到怎样一幅情景,至今还无法将那微笑的人头从脑海里除去的赵鑫心有余悸,可是她没有退缩的理由,现在只有一条路摆在她面前——前进!

二层光线昏暗,透光的窗户都被木条紧紧封闭起来,赵鑫和王进看到淳于吕站在楼梯前面,背对着他们,面前是一个用燃烧着的瓷碗组成的法阵。那些瓷碗里不知道盛着什么,燃烧的时候发出一阵阵刺鼻的臭味,他们听到淳于吕平静地说了一句:“捂上口鼻,这是尸油。”

两人连忙拿起脖子上挂着的防毒面罩,手里的枪一刻也不敢放下。

角落里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这声音越来越大,听得让人浑身不舒服,赵鑫贴着墙根,看到有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王进和赵鑫第一次见到了这四处害人的丝罗瓶的真面目,却惊讶得呆在原地,不能挪动脚步。

他的身材矮小,四肢瘦弱干瘪,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可是却有一张年轻的脸孔,这张脸赵鑫一辈子都不能忘怀,那大而扭曲的嘴巴,随时会破口而出的恐怖的獠牙……一张少年的脸配着一个老人的身体,这怪异的情景直让人觉得反胃。

这怪物向前挪动了几步,用一种嘶哑的声音说道:“我还以为是谁这样不知死活,原来是淳于先生!您的大名我早有耳闻,想不到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

“被你敬仰真让人高兴不起来呢。”淳于吕依旧是冷淡的语气:“给你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今天你必死无疑了。”

“这话真是让人不安呢!”怪物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就像铁链在地上拖曳的声音,让人汗毛倒立:“可是大名鼎鼎的淳于先生也不过如此,如果没有那个死掉的丫头帮忙,你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我的藏身之处吧?”“关于这一点我要向你道歉,我低估你了。想不到十年前你居然元气犹存,一直修炼到现在,不过你的做法,让我有些看不下去了。”

怪物大笑道:“你再说十年前你送给那个小警察的护身符吗?!我那时真是大意了,居然会被那种东西伤到,不过淳于先生……”他狡黠的眨了眨那双大得离谱的眼睛:“现在的你,不要说做出护身符了,就连靠近它也是不可能的吧?”

“废话少说,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淳于吕冷冷的说道,他伸出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几只黑色的木桩,怪物的笑声更加猖狂起来,他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具骨瘦嶙峋的身体,胸口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骨肉间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布包一样的东西,一些恶心的爬虫在伤口上蠢蠢蠕动:“你想救那个被我下降的小警察吗?淳于先生,你真是我们降头师的耻辱,居然会和那些自诩正义的人纠缠不清?!看到了没有,我已经降下了血降!如果你杀了我,就会一并杀掉那个小伙子,动手之前,请务必考虑清楚吧!”

赵鑫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可她清楚地感觉到了,淳于吕竟然变得有些迟疑起来,难道这家伙说的是真的?宋河星的性命已经跟他联系在了一起?!……

这下,又该如何是好呢?!

第十四章

淳于吕沉默了几秒钟,他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看躲在楼梯上的赵鑫和王进:“你真是让我恶心……难道你真的以为,为了救那小子,我就会放你逃走吗?你这样的身体,在光天化日之下,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怪物愣了一下,继而狞笑的看着他:“不要耍花招!虽然降头的行业里,淳于家的地位不可撼动,可是树大招风,上次不就是因为茅山道士的介入,我才得以从你手中逃脱吗?在管别人的闲事之前,先为自己考虑一下吧!”“不用你担心,我一定会好好保重的……”

赵鑫的手心微微泌出汗来,她的眼睛紧盯着淳于吕的举动,片刻不敢疏忽,刚才他看来漫不经心的一瞥,她已经十分了解其中的深意,就在她紧握手枪准备冲上去的时候,突然被王进死死拉住。

“这是我该做的事情。”他低声道:“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和我的妻子根本没有离婚,她在女儿死后不久,就因为伤痛过度上吊自杀了。”

赵鑫震惊的看着他,不等她回过神来,王进已经冲上楼梯,没有半句废话,举枪就对着怪物连开数枪!

巨大的枪声在空旷的楼层间回荡,怪物的脸上和腹部连中数枪,踉踉跄跄得跌倒在地上,可是他却慢慢爬了起来,发出阴森的笑声:“没有用的!没有用的!虽然我还没有完全练成,可是已经没有武器能够伤害我了!不要挣扎了!你们这些可悲的人类!”

他脸上的皮肉被枪击的巨大冲力打掉了一大块,露出森森白骨和纠结的筋肉,这让他原本怪异的笑容变得越发狰狞起来,他伸出手,嶙峋的枯爪突然暴长,一下卡住了王进的脖子!赵鑫惊叫一声,扑上前来,却已是无济于事。

王进的腿徒劳的在半空扭动,脸变得紫红起来,眼睛开始有白无黑了。

“我还记得,你女儿甜美的血液啊……”怪物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残缺不全的嘴唇:“现在轮到你了……”

“现在下结论,未免有点早吧?”

淳于吕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手里的黑色木桩毫不犹豫地向着他的肩膀刺了过去!木桩锐利的一头深深扎进他干枯的皮肉里,怪物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声,不得不放开抓着王进的手,赵鑫连忙过去,将已经被卡得半死不活的上司拖到一旁。

“淳于吕!!……”

怪物倒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身体:“你真的不要那小子的命了吗?!你应该知道,我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没有那么多的幽默感。”

淳于吕冷淡的说道,他高高举起另一根木桩,突然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里!

赵鑫难以置信的看着血从伤口里流了出来,随着他拔出木桩的动作,洒在了怪物倒下的地板上!

燃烧着尸油的瓷碗开始发出了崩裂的声音,刺鼻的臭味就算隔着防毒面罩也可以依稀闻到,怪物惨叫着,疯狂的扭动着身体,极力躲避淳于吕洒向他身体的血液:“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是怨恨的!!……这些人类……”

“我怨恨的,是我自己本身。”

他平静地伸出手,手上沾着他自己的鲜血,就那样毫不犹豫的插进怪物的胸口里,在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将一个布包一样的东西硬生生拽了出来:“对于丝罗瓶来说,我的血液是最好的毒药……这不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吗?你所制造的痛苦,就由我来承受,请你安静的离开吧。”

怪物的身体,在他的血液侵蚀下渐渐开始融化了,变成了一股腥臭的脓水,赵鑫看到他那只仅剩的眼睛里,流露出难以置信和绝望的神情,不光是他,就连她本人也无法想象,淳于吕竟然会牺牲自己来拯救宋河星……他的表情是那么平静,就好像在完成一项工作……

到底在这个男人身上,还隐藏着多少秘密呢?!

“结束了……”

王进支起身子,气喘吁吁的摘下面罩,盛着尸油的瓷碗随着主人化为一滩血水都熄灭了,变得四分五裂,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开始流动起来,那压制在这里的邪恶就好像一股冷空气一般,过境无痕。

淳于吕低下头,虚弱得靠在墙壁上,他的血顺着一身黑衣在地板上形成一滩,赵鑫急忙站起身:“你必须马上去医院!我这就联络……”

“不用了。”他的声音虽轻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赵鑫看到他苍白的额头上显出一个暗红的符号,正是他用血在宋河星头上划出的那个,原来真的如他所说,他正在承受原本属于宋河星的痛苦,诅咒反噬的力量让他显得越发苍白,就像一个越来越透明的影子,随时会消失在空气里。

赵鑫当机立断,不管是多么高深叵测的人,都绘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毅然转身想要下楼去呼叫支援,哪怕只是简单的包扎,她想要帮助他……

事情,就是发生在她转身的一瞬间。

之后过了很长时间,她都在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想要离开,如果注意力没有分散,也许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她只是这样想的,其实就算亲眼见到了事情发生的过程,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改变什么……

淳于吕依旧靠在墙上,在他脸上却露出了一种罕见的表情——惊讶的,甚至是惊愕的。

王进张开双手挡在他身前,背上扎着一支短矢,他矮胖的身体正像一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重重的向前倒下!

“王头!”赵鑫惨叫了一声,受过良好训练的她迅速拔出枪来,向着角落里连开数枪!

一个身影从黑暗里轻盈的跳了出来,蓝色的光芒在眼前闪耀,这张扬的颜色看在赵鑫眼里就如同愤怒的火焰,她含着泪水,连连扣下扳机,直到将一弹夹的子弹都用光了,却还是没能碰到凶手的衣角。她扔下手里的枪,扑过去抱起王进的头,血正从他的嘴里慢慢流出来。

潘戎手里拿着一把特制的连弩,蹲在淳于吕不远处,撇了下嘴角:“真是笨蛋。这个怪物就算不用替他挡下这一击,他也不会受伤吧?老头,你是故意的吗?……”

“请你离开。”

淳于吕的声音依旧冷漠,却微微有些颤抖,他直起身子,直勾勾的看着他,重复了一遍:“请你离开。我们之间的恩怨,还不到了结的时候。”

潘戎再怎么傲慢,也知道独自一人面对一个受伤的降头师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再者说,今天他不是来战斗的,只是来看看情况,结果因此闹出人命,在他看来也是非常苦恼的事情,于是他摆了摆手:“我是来打招呼的!这个城市现在在我们的保护之下,请你在发生冲突之前束手就擒,我会好好考虑放你一条生路的。……”

赵鑫耳边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了,她抱着王进的头,慌乱的给他擦拭嘴角的血迹。这个就像她父亲一般的男人,在她亲生父亲殉职后给了她多少温暖和帮助,这是她自己都没有办法算清的,在读书的时候,她就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当感到沮丧和消沉的时候,只要听到他暴躁的吆喝声,就会马上精神振奋起来,她不想失去他,不想再失去一个父亲……

“我一点也不疼……”

王进想抬手给她擦下眼泪,却实在力不从心了,他胖胖的脸上带着微笑,目光涣散:“谢谢河星……替我向他道歉……还有淳于……谢谢你……我欠你的……”

话没说完,他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王进的追悼会隆重又简单,很多警界的高官都来了。

淳于吕一直都没有出现。

赵鑫和宋河星并排站在会场外面,这天的天气明媚的可爱,万里无云,早春的微风轻轻吹着,带来隐隐花香。

宋河星迎着风伸了个懒腰,拿下嘴角上未点燃的香烟:“真是寂寞呢!以后没有人再像那样毫不留情的斥责我们了啊!这个老头子,把多少秘密都带到坟墓里去了……你说,他现在是不是正带着坏笑看着我们呢?”

“和他的家人在一起吧。”赵鑫微笑着,黑色的裙摆在风中飘动。

这世界上有太多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虽然无法理解,却是客观存在的,所以当再也无法逃避的时候,接受也许是最好的选择……有时候想一想,也并不都是可怕的事情啊!

“希望以后再也不要遇到稀奇古怪的案子了……”

“谁说不是呢……”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站在走廊上,怀里抱着一只全身乌黑的小猫,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第二部 猛鬼楼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整片漆黑的夜空。

大雨滂沱,无情的冲刷着荒凉的坟场,雨幕的轰鸣声在天地之间咆哮,令人闻而生畏。

刺眼的白光再次一闪而过,映照出扑倒在一座坟堆上的男人,他就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亡魂,满身泥泞,面目狰狞。大雨击打在他瘦骨嶙峋的脊背上,他弓着腰,用一把短柄的铁铲拼命挖着坟堆。

粘稠的黑泥阻挡着铁铲的挥动,他索性丢开铲子,用手将泥土扒开,指甲在石块和草根间折断,翻起,血流不止,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依旧疯了一样的挖着土……

渐渐,坟堆被扒开了,黑洞洞的墓穴像张开的大嘴,无声地对着夜空嚎叫。

男人露出一丝狞笑,闪电划过的时候,他看到墓穴里有一具棺材静静躺在那里。

雷声轰鸣,将男人的狂笑声遮盖了过去,大雨依旧滂沱,冲刷着世上的所有苦难……

第一章

每个城市里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传说,它往往只流行于年轻人中——学校里莫名其妙会出现十三级的台阶,笔仙的应招前来,还有医务室里会自行跑动的模型……总有人对此深信不疑,也会有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可是不管怎么样,每一个故事都有它生根发芽的土壤,换句话来说,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这是一件真实的事情……”

语气低缓,少女的面容显得有些凝重:“我的很多同学都亲眼见过那座小楼,据说是很久以前一个有钱的商人为他的情妇建造的,后来那个女人因为生产死在了里面,这之后就一直有可怕的传闻发生。好像会映出陌生女人面孔的镜子,会自己弹奏的钢琴……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她将身体向前倾了一点:“据说是不久以前才开始的,每当到山里旅行的游人借宿在这座楼里,往往到了第二天早上便会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些行李物品,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大家纷纷传说,是里面的恶鬼吞噬了他们!所以那是一座无人生还的鬼楼!每当夜幕降临,人们就会看到一个女人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

桌子的另一头响起一声满足的饱嗝。

被怒目相向的宋河星有些尴尬的从桌沿上拿下双脚,揉揉头发:“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啊!明明是个通灵少女,几个月前还寻死觅活的,现在怎么开始醉心于鬼故事了?无不无聊啊!想看到鬼的话,满大街不都是吗?”

“你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找不到女朋友了吗?”安源令他气结的板着脸说道:“只要是女人没有不喜欢鬼故事的!就算是害怕,也会忍不住听下去!这和能不能亲眼见到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算什么女人啊!充其量是个刚刚开始发育的小毛孩!……”

赵鑫拿起文件夹在桌子上拍了拍:“五十步不要笑百步,二十好几的人和高中生能吵起架来,你也是个强悍的人……”“小鑫啊!你有没有一点团队精神?!这家伙把警察局都当游乐场了!每逢周日就来报到了,不但占用我们宝贵的午休时间,居然还来分饭盒吃?!”

“你也一点没少吃吧?!”安源反唇相讥:“我啊,在经历了生死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个道理,其实寻死需要的勇气并不多,活下去才真的要更加勇敢才行!对不对?!”

两个人民保姆沉默了一会。少女看着他们:“我说的不对吗?……”

“走啦!”宋河星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今天哥哥我大发慈悲,下午带你到游乐场去吧!不过我口袋里只有一百块钱,不要狮子大张口啊!”“真的吗?!一毛不拔的大叔怎么会一下子转性了?!……”“不去算了!我下午还要值班呢!”

安源欢天喜地得跳起来,把自己的小包挂在身上,赵鑫微笑的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的王门外走去,突然开口问道:“小源,和父母的关系,最近还好吗?”

她回过头,犹豫了一下,马上又绽开笑容来:“我会努力的!一定没有问题!”

赵鑫点点头,已经走出办公室的宋河星大声催促起来。

初夏的热风吹起窗帘,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窗户下面的灌木开出白色的小花,阵阵馨香在室内弥漫,赵鑫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靠在椅背上。几个月前经历的那场恐怖的体验,现在还不时出现在她的梦里,每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那条仄仄的楼梯,总是虚掩的铁门,怀抱着黑猫的男人……

她摇摇头,还是不要再有所牵连了,现在开车的时候都会刻意避开那条街道,她只是个平凡的人,生活里不需要任何刺激了……

一只黑色的小虫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她面前的桌面上,一动也不动。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赵鑫举起手里的文件夹飞快地拍了下去,抬起手,看到一滩的绿色汁液沾在桌面上,文件夹上的残骸里,还依稀可见一对小小的灰色翅膀……

“赵鑫!”

有人在敞开的门口大声喊道,赵鑫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慌乱起来,她扔掉手里的文件夹,站起身:

“是!长官!”

接替殉职的王进成为刑侦组长的男人四十多岁,长得瘦高干瘪,鹰勾鼻子下面一张薄薄的嘴唇看上去就觉得刻薄无礼,更不要说那双总是目光阴沉的眼睛,当他注视手下人的时候,总是用一种探究犯人的神情,让人既尴尬又难受。

他的名字也很有意思——陈思。

“你的拍档呢?现在是午休时间,跑到哪里去了?”他在不大的办公室里环顾一圈,冷着脸问道。

“他……”赵鑫张了张嘴,流利的回答道:“他接到巡警的报告,说有疑似通缉犯出现,所以赶往游乐园排除嫌疑去了!”

陈思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倒也没有深究:“来我的办公室,有案子交给你们。”

组长的办公室,曾经是赵鑫最熟悉,又最感亲切的地方,可现在只能用面目全非来形容了——那些王进曾随意堆叠在角落里的案卷全都被移到了书架上,整齐的分类排列;挂在墙上的鲤鱼标本没了踪影,换成了一幅幅装裱精致的奖章……就连以前那张又大又笨重的办公桌也换成了现在这玻璃台面的现代设计产物,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纸笔书籍。

陈思走进来,径自坐到自己的桌子后面,这才抬头看着尾随进来的赵鑫。

“听说过现在学生里流传广泛的那个都市传奇吗?”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赵鑫一时拿不定主意了,如果说听过,这个心胸狭小,一心要打压他们这些曾经是王进得力助手的人,难保不会说她不是个当警察的料;可如果说没听说过,也会有可能被批评耳目狭隘,不懂得收集情报……两相为难,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陈思的样子,好像猜到了她的想法,冷笑一声:“像你们这些老油条,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警察的工作!你不是坐办公室的政府官员,不要给我搞一些欲言又止的花招!你是个刑警!就算是女人,也要有点热血沸腾的冲劲吧?!……”

赵鑫面上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已经把这絮絮叨叨的更年期老头恨之入骨!

“……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吧。”终于发泄完了,陈思拿出老花镜,从桌上的案宗里抽出一份扔给她:“前两天接到报案,事发地就是现在传得沸沸扬扬,郊外的那座‘猛鬼楼’。本来都是些无稽之谈,可是几天前一队小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到山里郊游,晚上却被一场暴雨挡在半山腰上,好死不死只得去那座小楼里借宿……”

赵鑫惊讶得瞪起眼睛:“难道真的全都不见了吗?!”

陈思瞥了她一眼,让她想把自己惹事的舌头整个吞下去:“你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吗?是的,全都不见了!那座房产属于一个很有影响力的房地产商人,所以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能够前往搜查的,何况如果真有什么猫腻,大规模搜索只会打草惊蛇……”

说直白一点,不就是害怕得罪有实力的大商人吗?赵鑫在心里嘀咕道。

“……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陈思摘下老花镜,两手交叉看着她:“我决定派你和宋河星冒充游客潜入鬼楼,一定要将那里隐藏的秘密查个水落石出!”

第二章

“真是舒服啊!”

宋河星打开车窗,让清凉的山风吹拂在自己脸上,告别了都市的燥热,夏天到山上果然是最好的消暑良方!他看看身边的拍档,她已经好半天没说话了,埋头在一本封面诡异的小册子上:“看什么呢?!就算是执行任务,难得有时间到山上来,就当作是郊游吧!”

赵鑫抬起头,将橄榄球帽的帽沿往下拉了下:“书店大拍卖的时候我买了这本书……你说,如果把抹布水和猫屎放进茶杯里,真的可以置人于死地吗?!”“你没事吧?这种事情就连咱们那位安源小朋友都不会相信了!喂!美女警花想要对谁下毒手呢?!不会是我们的新组长吧?!”

她没有回答,摇下车窗直接将手里的小册子扔了出去。

宋河星笑着看看她:“说了你可不要不高兴,我们的老熟人,淳于那家伙啊!如果要诅咒谁的话找他不是最好吗?绝对死得够惨够痛苦!”

赵鑫白了他一眼:“废话多……好好开你的车!怎么还没有到呢?那栋房子究竟在哪里啊?!……”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宋河星突然猛踩了一脚刹车,兴高采烈的指着公路下面树丛中一小块开阔地:“就是那里!没错!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赵鑫也看到了,确实是这里。

明媚的夏日照耀下,青翠可爱的树丛中露出一栋老式的欧派洋房,它孤零零的建造在半山腰上,原本雪白的外墙因为年久失修变得有些斑驳起来,背阴的地方攀爬着一些藤蔓植物,可是从那赏心悦目的宽大阳台和精致的格栏窗户看,当年它应该是一座多么令人满意的消夏胜地。

“把车停在公用的停车场。”赵鑫的目光几乎无法从那栋洋房上收回来,有钱人的特权啊,就连新鲜的空气和神仙般的生活也是用钱可以买到的……:“我们走下去,晚些时候再想办法借宿在那里。”

不知道是因为鬼楼的传闻还是什么原因,此处的游客寥寥无几,公用的免费停车场里只停着他们一辆车。

宋河星如鱼得水一般,在山路上来回跑动,一会脱了鞋沿着溪流捉鱼,一会又到处捕捉美丽的蝴蝶,赵鑫跟在他后面一面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面感叹男人在结婚之前果然像小孩子一样,毫无责任感可言……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消耗掉带来的水与食物以后,太阳渐渐向西边的山岚偏移。

“果然只有那里一处可以借宿的地方。”赵鑫摘下帽子扇着风,两个人慢慢向停车场走去:“看今天的天气,好像没有什么下雨的可能了……可是就这样突兀的跑去借宿,会不会让人疑心我们的动机呢?”

“那就假装外地人,说玩得尽兴了,一时不想离开。”宋河星腹中空空,皱着眉头道:“或者说汽油快用完了,不得不寻求帮助……反正不能空手回去啊!会被骂成臭头的!”“那个老猴子干!……”赵鑫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他们走下陡坡,来到了车子旁边:“没有办法,先把车开过去再说,如果不行再想另外的办法吧……”

“小鑫……”宋河星停在车边,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赵鑫已经把车门拉开了,听到他的声音又回过头来:“怎么了?不要再磨蹭了,眼看天都要黑了……”

“我们不用另外想办法了,看来已经有人帮咱们计划好了。”

他指着车底下,哭笑不得的说道,赵鑫连忙转到他那一边,只见前轮的轮胎像蛇蜕下的皮一样摊在了地面上:“这是怎么回事?!!”

“至少现在已经有点端倪了。”宋河星蹲下身,仔细检查着漏气的轮胎:“很明显,是被利器刺穿的。虽然我是个孤陋寡闻的人,不过还是可以肯定鬼怪不会使用工具来对付人类吧!已经可以闻到了,有人犯罪的气味!!”

热血刑警的激情被点燃了,赵鑫同意他的意见,却还是心有疑窦,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想要他们走进那座传闻闹鬼的房子里呢?……:“不管怎么样,现在只有去看看情况了!出发吧!”

太阳彻底沉入山后,天色昏暗的时候,他们才走到半山腰上这座占地不大的洋房前面。

除了晚归的山鸦几声啼叫,周围安静得让人心慌,走进院子,他们才发现这里原来还是经常有人打理的,花园里的草坪修建平整,栅栏上面留着新近粉刷的痕迹。赵鑫与宋河星对视了一眼,走上前按响了大门上锈迹斑斑的门铃。

嘶哑的铃声在楼里回荡,当他们认为这里不会有人居住,想要偷偷溜进去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头发稀疏,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他的脸像是用白蜡雕成的,面无表情,如死人一般:“请问有什么事?”

“很抱歉打扰你了!”宋河星连忙上前,热情地招呼:“我们的车在停车场那边坏掉了,只能等到明天叫拖车来!我们看周围似乎只有你一家住户,所以冒昧前来想问问能不能让我们借宿在这里!如果需要付住宿费,我们也可以……”

“这里是私人地方,不是做生意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没有一丝光亮,总盯着一个地方看:“我不是主人,只是个管家,所以借宿一晚还是可以的。请你们进来,我去安排房间。”

不等两人表示感谢,他就转头走进屋里去了。

宋河星连忙拿起背包跟了上去,赵鑫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看那已经被暮色包围的小院,隐约中,她似乎看到有人站在栅栏外面,身材不高,可当她定睛再看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一定是安源那丫头的鬼故事起作用了。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回头走进楼内。

没有人注意到,闲置在花园一角的水喉里正慢慢滴落鲜红的液体,一点一点,落在土地上的时候却好像被瞬间吸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章

传言中的猛鬼楼里只住了盲管家一个人,他原来并没有看上去得那么冷酷无情,晚饭很简单——一个素菜外加一碟冷肉,主食是两个厚实的全麦面包,在他们吃饭的时候,管家已经将楼上客房收拾好了。

“这座房子的电路老化了,为了避免意外,我通常是将电闸关闭的。何况,对我来说,电灯没有什么实质的用处……”他将一个铜制的煤油灯放在床头柜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洗手间在走廊的另一头,如果晚上需要起夜,请注意脚下。”说完,对他们轻轻点了点头,关上门出去了。

宋河星放下背包,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是间布置简单的房间,墙纸是墨绿色的,因为年代久远微微泛着黄褐色,窗台下面还有一些水渍的痕迹,窗帘布厚重垂长,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好像很久没有清洗过了,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他长出了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很普通啊!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看,咱们这次准定要空手而归了。”

赵鑫没有说话,她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张望,夜晚的山林只看得见一道漆黑的剪影,枝头随着晚风轻轻摇摆,像一只只巨大的手掌。城市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所以夜空上还看得见点点繁星,只是今晚没有月亮,夜静得吓人。

宋河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觉吧!老规矩,你睡床,我睡沙发……哎呀,今天还真觉得有些累了!”

“你以为自己还是精力过剩的少年人吗?留点力气以后陪你的儿子踢球吧。”赵鑫从床上扯了一床被子,扔到沙发上去了,他笑嘻嘻的甩掉鞋子:“这种对话听起来好像两口子哦!说起来,小鑫,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难道一点也没想过嫁给我?……”

房间里突然一片漆黑,赵鑫将床头灯的开关扳了几下,一点用也没有——看来管家已经拉闸了:“不要说些无聊的话了,在我看来你就是兄弟姐妹,而在你也从没有把我当成异性,所以想找个人调情的话,建议你回城里休个假,到购物中心去溜达一下。”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啊……”

宋河星无趣的躺下来,将两个靠垫塞进脑袋下面,没有过多长时间,房间里便响起了他轻微的鼾声。

赵鑫却久久无法入睡。

这栋楼,连同那冷冰冰的管家,乍一眼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不过是一份被主人忽视的产业,一个像极鳏夫的男人……她想不出这里和游客在山上频频失踪的案子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也许只是个误会,失踪的人碰巧都在这里借宿过,然后一大早上山却迷路了……可是,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如果说没有不对劲,可是为什么自从她走进这里就一直有种阴郁的感觉,黑暗中似乎有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蠢蠢欲动……她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小宋看起来什么都没有觉察到……

她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一定是还没有从王头的死和上次那诡秘的事件里恢复过来,这次回去一定要跟那个猴子干说说休假的事情,有很久没有看望乡下闲居的母亲了,自从父亲殉职,她就一直呆在乡下的娘家,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她总想将她接到城里来住几天,可是一直公务缠身……想念妈妈烧的菜啊,只要在她的身边,她就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半睡半醒间,赵鑫突然一个激灵,猛地瞪大眼睛!

这种感觉……不是做梦!她意识到自己是清醒的!清醒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盘踞在床头!

她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有人正用手指来回抚弄它,一圈一圈……!

发根牵动的细微感觉让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恐惧像一只大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一时间她竟然害怕得无法动弹,脑筋飞快的旋转,却一点想法也没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头皮发麻,浑身刺痛,那妖异的触感让她在恐惧之余觉得恶心!……

手指触到了枕头下面冰冷的手枪,理智一下子回到她的脑袋里了!她飞快地抽出枪,翻身直指床头!……

这是……?!!

她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古怪的闷响,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宋河星从睡梦中醒来,张开眼睛。

头顶上的窗户外是一片繁星点点的夜空,窗户敞开着,冰冷的山风让他遍体生寒,他不禁有些奇怪,明明记得睡觉前窗户是关着的,而且窗帘也拉得紧紧的,怎么会……?

他一骨碌翻起身,借着星光,看到床上的赵鑫好好的躺在那里,被子下的胸口起伏均匀。

他松了一口气——一定是风把窗户吹开了……真是大惊小怪,自己吓自己!他揉了揉头发,觉得有些内急,便揭开被子站了起来。

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他害怕吵醒搭档,蹑手蹑脚的走向床头。虽然他不是个害怕夜晚黑暗的人,不过在这种陌生又被怀疑有凶案发生的地方,起夜的时候点一盏煤油灯还是非常必要的。床上的赵鑫似乎睡得很熟,他伸手向床头柜上的煤油灯,脚下却踩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宋河星吃了一惊,连忙向后跳了一步,低头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竟然是赵鑫的配枪。

“这丫头……”

他咕噜了一声,睡姿难看也就罢了,连枪都掉下来,这种搭档还真是让人不放心呢。他低头把枪捡了起来,眼角的余光却发现床底下似乎有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团。

几乎没怎么犹豫,宋河星趴在地上将手伸进床下,一把就将那东西拽了出来。

红色的,似乎是个背包一样的东西,无论质感还是样式都和这个房间极不搭调,他心念一动——难道是失踪的游客留下的东西?!一边想着,一边急急忙忙从裤兜里掏出火机,点燃了身边的煤油灯。

床上的赵鑫似乎睡得很熟,一动也没动。

借着昏黄的灯光,宋河星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更像是一个小孩子的书包,红色的防水面料,上面绘着卡通鸭子,拉链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标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市立一小一年级三班……后面应该写着名字的地方,被一块深褐色的干痂遮盖住了。

凭借一点基础常识,他看出来了,这是血液凝固后的颜色。

第四章

“小鑫!小鑫!……”

宋河星的额头上泌出些许冷汗,他站起身,使劲摇晃着床上赵鑫的肩膀:“快醒醒!喂!……”

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本以为熟睡中的赵鑫有些不对劲,无论他怎样摇晃,居然一点清醒的预兆都没有!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诡异的情形,伸手探在她的鼻下,幸好呼吸还是很平缓。

敞开的窗子外面,突然刮进一股强劲的冷风,忽的一下将他身边的煤油灯吹灭了!

周围安静得吓人,连一根针掉落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就算是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宋河星,也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密切注视着他,视线就像冰冷的水,从他的脖子后面缓缓浇了下来。

他猛地站起身,手中的书包落在地上,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小鑫!”

他又摇了摇昏睡中的赵鑫,后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快步走到沙发旁,拔出藏在外套里的手枪,快速的检查弹夹,拉开保险拴,然后把枪紧紧攥在右手里,大步向门口走去。

拉开门,他又回过头来,捡起赵鑫掉在地上的枪塞进她的手里,这才掉头走出门去。

小心翼翼的将门反锁了,宋河星环顾黑漆漆的走廊,一扇没有窗帘的窗户撒进一点微弱的光线,仄仄的走廊两端都陷入一片黑暗当中。对于眼下情势的判断,他认为只有抓住那诡秘的盲管家,才能让事情真相大白——他究竟是如何让赵鑫昏迷不醒的呢?难道在他们的晚饭里下药?!……可是为什么他什么事都没有?!

四周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两手攥着枪,小心翼翼的往楼梯的方向移动,记忆中,那家伙的房间应该是在楼下,虽然不奢望现在他正在自己的床上睡大觉,可至少要找到他的行踪……真是见鬼!想招待警察住黑店?!算你小子倒霉!

他在心里骂着,挪到了那扇窗户前面,窗外是一片星光下的山林,此时似乎没有一点风,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突然!有人从他背后快步跑了过去!

宋河星猛地回过头,枪指向前方,只见有一抹影子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他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妈妈!

她看到十岁的自己跑上楼梯。

她熟悉这条狭窄的楼道,尽头堆放的煤灰是隔壁人家的,墙壁上斑斑驳驳的绘画是她带着弟弟干的——为这事没少被楼管大妈数落——那扇黄色的木门里就是她和家人的安乐窝了,虽然不大,只有一间卧室,所有人都要挤在一起睡觉,可是她觉得这里是世界上最最温暖的地方,妈妈是那么温柔,爸爸是那么开朗,弟弟是那么可爱……

她看到自己从脖子里摸出挂在红绳上的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不由会心一笑——是在做梦吗?如果永远都不会醒来,那该有多好……

妈妈!?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出了什么事情?!

通过敞开的房门,她看到几个身穿警服的人站在屋里,妈妈双手捂着脸坐在椅子上,隔壁的大妈搂着她的肩膀,脸上带着泪痕。年幼的弟弟坐在妈妈怀里,他似乎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瞪着一双大眼睛吸吮着手指。

她想起来了——就在这一天,他们收到了爸爸殉职的消息。

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拉过十岁的她,紧紧拉着她的手,对她说了句什么,她看到自己哭着扑到妈妈身边,母子三人抱着一团,弟弟被挤在中间,终于也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看到那男人抬起头,不是别人,正是王头。

他那时候还那么年轻,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女儿和妻子呢?胖胖的脸上带着悲戚,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子长叹了一口气。

她想对他说话,可不管怎样努力都发不出声音,她想告诉他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当他离去以后有那么多的人也会为他而悲伤,可是就是没有办法开口……

她还想告诉他,请照顾我的妈妈和弟弟!因为就在爸爸去世不久,年幼的弟弟也会突然失踪,可怜的妈妈受到了双重打击,从此以后身体一直欠佳……她多么希望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果可以阻止那么多悲剧的发生,她宁愿自己永远也不会醒来!……

姐姐!!

她看到妈妈怀里的弟弟突然伸出双手,一双大眼睛带着泪痕直勾勾的看着她的方向。

鑫儿,姐姐啊!!……

赵鑫满头大汗的醒来。

房间的窗户敞开着,冰冷的山风吹进来,撩起窗帘微微飘动。沙发上的宋河星不知去向,被子凌乱的撇在一旁。

她坐起身,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却发现手枪正被她死死攥在手里。

怎么回事?……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白天在山上逛游得太累了,一向觉浅的她居然会连宋河星什么时候起身都不知道。将手枪别在裤腰里,她摸索着下了床。这小子!准是晚饭是果汁喝多了,起来上厕所吧……

看看手表,她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离天亮还有一段距离。

她想冲个澡,一身的汗水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为什么又梦到了以前的事情呢?弟弟的声音似乎就还在耳边回荡。如果他还活着……那顽皮可爱的小人儿……现在也应该和安源一般大了吧?他究竟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线索也没有?他还记得她吗?那时候还在牙牙学语的他总是学着父母的口气,叫她“鑫儿鑫儿”……

赤着脚碰到了倒放在床边的煤油灯,赵鑫顺手捡了起来。

小宋这小子还算有良心,把这东西给她留下了,地上还有他的打火机。她点燃了油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宋河星好像是仓皇逃跑的样子,她不觉有些失笑,如果不是蹑手蹑脚的走出去,怎么可能不会吵醒她呢?

握住门把手,左右摇晃了一下,她不禁皱了下眉头——怎么是锁着的?

难道是小宋害怕他离开以后她会被人袭击,才将门锁上的?太夸张了吧?她又不是小姑娘了!

心里有点不高兴,她转身想回到床上等他回来,却听到背后的门锁发出了轻轻的“咔咔”声。

这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就好像一只手撩动人绷紧的神经,胆小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跳起来。

赵鑫顿了下,手伸向后腰别着的手枪,出声问道:

“小宋?是你吗?”

第五章

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

赵鑫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将煤油灯放在脚下,一只手握住枪柄,一只手拉住门把手,猛地转动了一下!

原本以为反锁上的门居然打开了!

走廊上空无一人,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发霉的味道。她提着灯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一点可疑之处。莫非是这房子年久失修,连锁头都锈住了吗?这倒也不无可能。不知道是怎样的富翁,居然只雇用了一个瞎子看管自己的别墅,这样不要说修葺了,就连小偷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吧?

她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毕竟这是一座被怀疑有人口失踪的房子,提着油灯,握着枪柄,往走廊另一头的洗手间摸了过去。

“小宋?小宋?!”

用脚尖推开门,她将油灯伸进去,发现不大的洗手间里空无一人。

老式的盥洗池上古铜色的水龙头有些渗水,嘀嗒嘀嗒的落在泛黄的陶瓷上,马桶看上去还算干净,一面镜子挂在盥洗池上方,不知道为什么,上面一片雾气蒙蒙。

赵鑫看了眼一旁的浴缸,里面灰尘扑扑的,似乎很久没有使用过,水汽又是哪里来的呢?

她走到镜子前面,将油灯放在盥洗池上,打开水龙头。一股黄稠的水流了出来,很快变得干净起来,她撩了把水洗了一下脸,随手在雾气蒙蒙的镜子上擦了一把。

镜子里映照出她略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孔,眼睛下面有两道疲惫的阴影。

背后的洗手间门敞开着,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

她穿着白色的睡袍,齐腰的头发披散着,看不清脸,两手垂在身体的两侧。

赵鑫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猛地转过身去,手肘却将放在盥洗池上的油灯扫落了下来!灯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破碎声!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她还是可以看到,刚刚小女孩站立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这是走廊的尽头,两旁都是墙壁,她又是怎么瞬间消失不见的呢?!

她拔出枪紧紧握在手里,冷汗从背上慢慢流下来,剧烈的头痛让她记忆里的碎片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她看到自己站在黄色的木门前面,王进胖胖的笑脸……她想起来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就是这个女孩站在她的床头,一只手搅弄着她的头发!她没有看清,依旧没有看清,到底是恐惧还是什么东西,让她陷入了昏迷!!

小宋!!

她极力克制自己狂呼出声,毕竟这座房子的怪异已经是昭然若世,宋河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离开房间!那么他现在又在哪里?!处境安全吗?!

她举着枪快步向楼梯的方向走去,无法控制自己急促的呼吸,心脏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必须要找到那个盲眼管家!他一定知道宋河星在哪里!如果这家伙真的是连环失踪案的嫌疑人,那个小女孩又是什么人呢?!……

一只脚踏在黑漆漆的楼梯上,她突然听到了一阵轻笑!

这笑声宛如婴孩窒息的哽咽,断断续续,声如蚊鸣,却像一把尖刀一般将她死死钉在原地,她紧张得侧耳倾听,却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这种恐惧赵鑫似曾相识,却比她面对那怪异丝罗瓶的时候更加阴森,面前是黑暗的楼梯,通向不知底细的楼下,身后的空气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她感觉有东西在接近,在她身后慢慢接近!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赵鑫却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有东西在她背后吐纳着冰冷腥臭的气息,她的每条发丝都感觉到了那种窥探的触觉,它在戏弄她,恐吓她,希望她发出惊恐的叫喊,在它面前颤抖哭泣!……

不等她做出反应,后背突然有一种针刺的剧痛,寒彻心肺的感觉让她气管里的呼吸一下子倒涌回肺里,这令她发不出丝毫声音,就像口沉重的口袋一样头朝下向楼梯载了过去!幸亏楼梯和走廊一样,铺着厚厚的地毡,她在每一层阶梯上翻滚,却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创伤。

最终倒在楼下客厅里的时候,她看到楼梯口有一道白影闪过。

是什么东西?!

赵鑫在地上躺了足足有十几秒,才慢慢挪动四肢坐起身来。慌乱中手枪不知道掉落在什么地方了,她坐在黑暗里,调动全身的感观察觉四周动静——那东西似乎不在附近。

难道以往在这里失踪的游客,都是受到了同一个东西的袭击,所以才人间蒸发的吗?它到底想要什么?一个个血肉玩具?还是果腹的食物?!……这种想法让她自己毛骨悚然。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有妈妈要照顾!还有一个失踪了十几年的弟弟下落不明!……她还不能死!

她吃力得爬起身,发现自己的左胳膊无法动弹,那痛彻心肺的感觉让她又出了一身冷汗——一定是脱臼了!现在的情势对她极为不利,不管那家伙是人是鬼,她在明它在暗,随时都可能会遭受第二次袭击,现在必须找到宋河星!还有那个瞎眼的管家……!

几声闷响吓了她一大跳,黑暗里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几乎跳起来。

闷响声依稀可闻,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人的声音……

“小宋?!”

她顾不得其他,大声叫道,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跌跌撞撞的摸了过去。依照晚饭时记忆的方向,这里应该是离厨房不远的一个储藏室,牢固的木门厚重结实,里面传出宋河星气急败坏的声音,和他在门板上踢踹捶打的闷响。

“小宋?!你还好吧?!”

“快让我出去!!”

他的声音听上去还不坏,赵鑫心里感到少许宽慰,连忙用好使的右手在门把上转了几下,看样子是被锁紧了,门把纹丝不动。她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找到了宋河星留下的防风火机,打着了,凭借那一点微弱的光芒她看到角落里放着一把消防用的小斧头。

这真是雪中送炭……

她将燃烧着的火机靠墙放好,右手抄起小斧头,抡圆了向门锁砸了下去,一下,两下……单凭一只手实在发挥不了太大的威力,她的脑门汗水淋淋,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又砸了几下!

门锁终于断裂了,黄铜的把手掉落在了地上。

赵鑫一把拉开门:“你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在地上的火机微弱的光线在这片黑暗里着实起了很大作用,她依稀看到宋河星稍有些苍白的脸,惊恐得瞪大眼睛,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追着一个人影就到这里来了,不知道怎得就被锁住了!他妈的真见鬼!你的手机呢?!快和局里联系!……”

“小宋……”赵鑫的声音有些颤抖,手里的斧头掉在地上,她抱着胳膊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边,紧紧偎着一个小女孩,她抓着似乎毫无知觉的宋河星的衣角,长长的头发垂在胸前。她的眼睛没有瞳孔,白森森的盯着赵鑫,腐烂的下巴像是融化的蜡一般,慢慢向下流淌黄色的液体……

它向赵鑫伸出一只骨肉分离的小手,突然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她猛扑了过来!!

第六章

赵鑫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惨叫,身子不可抑制的向后倒去!

没有预期的袭击和疼痛,她感到自己的腰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另外一个方向拽去!她紧闭双眼,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呼呼生风,整个人似乎被风承载着半空飞翔!她闻到一种香味,不能说令人心安,至少有种精神一振的感觉……

周围渐渐平静下来,她感到有清凉的风吹在脸上,身下的土地潮湿松软。

赵鑫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块林中空地,头顶上开阔的天空繁星点点,星光照耀下,一个男人负手而立。

他黑色的长发在山风中微微飘舞,身材欣长,白色的长袍衣裾飘动,俊俏的脸庞面向蓝黑色的天空,微微闭着双眼,放松悠闲的神情好像在和自然对话。一头雪白的巨兽匍匐在他身边,姿态安详,这美丽的生灵像是狼又像狐狸,华丽的尾巴在他脚边缠绵。

赵鑫认出他来了,正是那个医院见到,叫做李承祯的男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坐起身,声音虽然还在微微颤抖,但已经渐渐镇定下来,这自称茅山道士的人还有那巨大的动物,都让她觉得安详无害,没有邪恶,也没有令人憎恶的感觉,但是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信任他,正是他们与降头师之间的争斗,害死了她的恩师和上司。

“你平安无事真是令人高兴啊。”李承祯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的笑容,他走过来,慢慢在她身边伏下身,在赵鑫出声拒绝前飞快地抓住她的左手,一推一拉,她不禁痛呼出声,却发现自己脱臼的左臂可以活动了:“那座房子里面的东西,不是你们可以对抗的。”

他黑色的眼睛里带着同情的味道,怜悯的看着她:“很抱歉没有在你们行动之前提醒你。这里发生的邪恶的事件,已经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所以请放心,我会负责接下来的事情。”“那究竟是什么?!”赵鑫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鬼魂?!幻象?!还是什么变异的生物?!”

李承祯笑了笑,从她的头发上取下一片枯叶:“赵小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我们的掌门人说了,和降头师的矛盾永远无法调和,但正像我们曾经说过的那样,茅山修道之人,会为了保护这座城市的人们战斗到底。降头师没有办法从邪恶中拯救你们,因为他本身就是邪恶的。”

白色的巨兽跳动了一下,轻盈的就像是空气里的泡沫,赵鑫这才发现宋河星正脸朝下趴在离它不远的地上:“我的拍档怎么了?!!”

“请不用为他担心,我和白狐离开以后,他自然就会醒来的。因为某种原因,他似乎对于孤魂野鬼有某种强大的抵抗力,所以他没有办法明白我的解释,为了不制造更多的麻烦,请你先向他隐瞒一些。”他微笑的看着她,赵鑫却发现,这个温文尔雅年轻人的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他站起身,白狐马上走到他身边,温顺的低下头去,让他骑在自己背上。

“后会有期,赵小姐。”他向她点了点头:“不要再靠近降头师了,否则你自己都会……”

突然掀起的飓风吞没了他的后半句,周围一片飞沙走石,赵鑫用手捂住双眼,强烈的风势几乎要将她的身体裹挟飞升,最终周围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她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手脚并用的爬到宋河星身边,发疯似的摇晃着他的身体:“小宋!小宋啊!!……”

他脸上沾着泥土,嘴巴里看来也塞进去不少,咳嗽了一声醒了过来,用手在脸上胡乱抹着:“真、真见鬼!!到底怎么回事啊!?……呸呸!怎么回事?!我晕过去了?!”

“你……”赵鑫脑袋里乱成一团,她没有办法在此时此刻为他编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

为什么又掉进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件中了呢?

她只想做一个惩强扶弱的小警察而已啊……

“为什么要让我去对付那只老猴子干啊?!告诉他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发现?结果在逃跑路上晕过去了?!!找死啊?!……”

虽然怨声载道,宋河星还是在下山以后乖乖前往警局汇报去了。

赵鑫沐浴在早上初升的阳光中,心里却没有一点光明,走了几个小时徒步下山的疲倦并不能让她的思绪平静下来,她隐约有种感觉——山间别墅里的怪异事件,一定跟她避之不及的降头师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李承祯的神态与表情,都在向她传达这样的情报!她没有办法像他所说的那样罢手不管,这里面有太多的秘密,她觉得只有将答案一一理清,才真正能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出租车将她放在路边,绝尘而去了。

一样萧条的中药店,骨瘦如柴的老女人依旧坐在一旁,无精打采的看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那条仄仄的楼梯走了过去。

虚掩的铁门,里面透出昏黄的烛光,赵鑫开始紧张起来,她不愿想象主人是否预计了她的到来,正在桌子旁边等待着她。

“请进吧,警官小姐。”

当她在门口徘徊犹豫的时候,门里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黑猫从门缝里窜了出来,在她的脚边摩挲,发出低低的叫声,这让她没办法假装自己没有来过掉头走人,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走了进去。

“最近生意兴隆,我都没有办法好好顾及你们那边发生的事情。”

淳于吕站在木案前面,遮盖着红布的木盒子前面香炉生烟,让这间本来就昏暗的房间更加迷蒙起来,他抱着双手,没有请她坐下的意思,赵鑫也没有在这里久留的打算,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这样说,那表示你已经知道我们遇见的麻烦了吗?是你干的?”

他不置可否:“你听说过这样的事吗?当你路过一个乞丐身边,没有给他一分一毫的施舍,他便会怨恨你的小气;如果你给了他一元钱,他表面上对你表示感谢,心里却还在怨恨你的小气,有一天当他得到了一百万元的馈赠,他还是不会得到满足,因为他的欲望已经和贪婪一起成长了……”

“你是什么意思?”赵鑫皱起眉头:“在做心理调查吗?!”

“我在向你解释事情的起因。”

淳于吕轻松得垂下双手,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来:

“言归正传,小姐,你知道什么叫做养尸吗?”

第七章

“养尸?!”

赵鑫一直眉头紧锁,这个名词就算不解其意,听上去还是觉得很邪恶:“心理变态的恋尸癖吗?我倒是见过这样的案例,不过这次的情况……”

淳于吕脸上古怪的笑意让她收住话头:“怎么了?”

“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为什么这样执著于你根本不了解的事情呢?你要知道一旦有丝毫闪失,你就是下一个受害者……”“打住!”赵鑫抬起一只手,严厉的看着他:“我来这里不是要让你嘲笑的!如果不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就要去找你的死敌询问清楚了!”

淳于吕脸上闪过一抹厌恶的神情,他将双手放在桌上,慢慢说道:“茅山道士吗?这方面他们和降头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啊,降头的养尸,和茅山道士的养鬼,到底哪个比较邪恶呢?”“我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你只要告诉我,山上别墅里的事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养尸,而且是童尸。”他的目光又游离起来,赵鑫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可以通过桌子的某一点,看到另一个她所无法窥视的空间:“……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深夜偷窃了一户人家夭折的孩子,他用熊熊燃烧的蜡烛烧烤尸体的下巴,直到尸油一滴滴落下来,于是他将这些东西收集起来,连同一尊小小的童鬼像。这些事情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够办到的,他必须有一位降头师做助手,反复吟唱万劫不复的咒文……”他低下头,像是梦游一般低声说道:“……我发灵气,无中生有;公比父母,鬼神皆厌;生你者我,创你者我;为人子女,服从首要。若有违背,不再供养……我此有令,永远牢记……”

他的声音异常低沉,单调的咒文传入赵鑫耳朵里面,似乎与她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发生了共鸣,让她坐立不安,心烦意乱,她用手捂住耳朵,大声道:“够了!我对你们这些肮脏的交易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你干的?!为什么要帮人做这样残忍的事情?!”

他抬头看着她,眼神似乎是从睡梦中刚刚醒转,迷离朦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赵鑫有一瞬间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种痛苦,一种悲伤,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不是我。我有我的原则,有些生意多少钱都不做的。“

赵鑫想抱以他一个冷笑,却又觉得似乎不太礼貌,于是直接问道:“这座城市里到底还有多少降头师?!你的同行们,是谁干的?怎么才能了结它?!已经有人为此失踪了,那些人又去了哪里?!”

“降头师没有同行这样的说法,小姐。”淳于吕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赵鑫拼命克制才没有后退几步:“我们的原则,是不交流,不干涉,不越界,不多管闲事,你知道我的规矩,想要我帮你们,就要给我报酬。”“你想要什么?!”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是黑不见底,仿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线。

“要问你能给我什么。”他挂着一丝冷笑:“不要跟我提你那点少得可怜的薪水,小姐。”

赵鑫被激怒了,她恼火的瞪着他,大声说道:“好吧!我这就去找那些茅山道士!相信他们对于协助警方行动不用提什么报酬吧!之前如果我对你还抱有什么幻想,那么现在我清楚地告诉你,他们说得没错,你就是一个邪恶又冷血的人!根本不值得相信!”

说着,她便回头向门口走去。

“你知道他们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吗?”

他在背后突然发问,赵鑫愣了一下,停住脚步慢慢回过头,男人两手垂在身侧,平静地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

“茅山道士的拿手好戏——驱鬼。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那个被囚禁的孩子,虽然满身罪恶,罪孽深重,可是它也曾经是一个人类,渴望被疼爱,为此不惜为主人做任何事情,而那些失踪的人,正是主人奉献给它的食物,它则给他的幸运和财富……这样一个被利用的灵魂,难道要让它被打得魂飞魄散,就此永不超生吗?”

赵鑫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泛着眼白,下巴腐烂的小女孩的形象,她不禁打了个寒蝉,实在没有同情的感觉,可是他的话似乎不是全无道理,如果真的有养尸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那真正应该受到惩罚的不是那个供养它的人吗?……:“你真的是出于同情才说这样的话吗?我不相信。”

“你很聪明。”

这家伙的笑容让她忍不住想挥拳过去:“知道为什么养尸多数会选择童尸,甚至胎儿的尸体吗?因为小孩子涉世未深,对尘世怀着强烈的嗔恨心,力量相当的强大,那是一般厉鬼所不能比拟的。如果供养它的人不能够供给血食,得罪了它,不要说现有的荣华富贵会转瞬即逝,甚至会家破人亡,横死街头。我以前告诉过你,降头师没有所谓的正义或者邪恶区分,只是追逐力量的怪物,如果你让我得到这样强大的力量,也许我会降低酬劳也说不定呢……”

“住口。”赵鑫冷冷的看着他,心里已经是怒不可抑:“我不会像王头那样,将自己的生命给你摆布,也对你这样的怪物没有一丝好感。今天来找你是我犯的一个大错误,所以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就当我没有来过,至于这次的事件,如果让我知道你有插手进来,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淳于吕笑了一下:“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呢,怎么说变就变了?”

赵鑫不想和他多说了,她大步向门口走去,出门的时候险些在门框上绊了一跤。

降头师的黑猫蹲在走廊上,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默默的看着她从仄仄的楼梯上小跑似的冲了下去。

第八章

“你终于回来了。”

宋河星苦着脸,正在她的办公桌前等她,一副被削得很惨的样子:“猴子干把我的耳朵都快磨没了!还一个劲问你跑到哪里去了!那座别墅的主人早上来找过他,说有人潜入他的产业,还进行了破坏!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猴子干都快气疯了,抓着我那一通发泄啊……啊……”

说着,他就一副受创过度以后的灵魂出窍的样子。

赵鑫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一屁股瘫在椅子里:“我去找过淳于吕了。”

“什么?!”

宋河星瞪大眼睛:“你有毛病啊?!那家伙根本就是个草菅人命的江湖术士!你找他干什么?!”

“我已经后悔了好不好?”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可是他告诉我的事情,不能不重视。他说那座房子里有人养尸,供给血食就是为了让厉鬼保佑他发家致富。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觉得那地方确实有些诡异。”宋河星皱起脸,一幅滑稽的表情:“不是吧?你相信他?!分明就是那个瞎眼的管家在作祟!要不是猴子干宣布退出这次侦查,我这就去把他抓起来,拷问个三天三夜……!”

“退出?!”这次轮到赵鑫惊讶了:“不再继续调查了吗?!那些失踪的人……”

宋河星叹了口气:“有钱能使鬼推磨。据说那地方的主人不得了得很,大名鼎鼎的房地产公司老板,手下还有很多经营副业的子公司,政商两界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的。猴子干那种人,看到权贵恨不得扑过去舔人家鞋底,又怎么敢在继续调查下去?骂了我一顿就说不要继续了,让咱们留在局里听候调遣。”

赵鑫咬着下唇,皱紧眉头。

宋河星推了推她的肩膀:“算啦!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是义愤填膺,光咱们两个人能干什么呢?”

“我要再回那里一趟!”

她突然站起身,无比坚定地说道。“什么?!……”“如果淳于说的是真的,那么供养童尸的童鬼像一定就在那座房子里面!我要找到它,彻底毁掉那东西!这样就算无法用法律惩戒罪魁祸首,他都一样会遭到报应的!”

宋河星苦笑了一下:“你说话还真是越来越像王头了……什么报应啊,被淳于那骗子洗脑了吧?”

“你可以不帮我!但是我不会让那么危险的东西再落进任何人手里!降头师不行,茅山道士也不行!”她无视宋河星讶异的神情,抓起自己的背包就往门外走去。

“喂!你考虑清楚啊!没有搜查令就潜入别人家里,万一被识破身份,坐牢的可是我们两个!”

“你不愿去算了!我自己也可以……”

拉开门,门外紧贴在门板上的少女闪避不及,一头栽进赵鑫怀里!

“安源?!”两人都吃了一惊。

安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是想来看看你们……昨天来找你们都不在,有新的任务了吗?”

宋河星没好气的看着她:“不要装可爱了!你在这多久了?我们的话听到了多少?!”

赵鑫把她拉进来,又将门关了起来。

“我?……就是……”少女拧着校服裙角,笑了笑:“不就是那个猛鬼楼的事情嘛!我早就猜到你们肯定要调查它!真的有鬼吗?我想帮你们!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绝对不行!肯定不行!完全没可能!”宋河星大手一挥,飞快地回答道:“这不是在玩小孩过家家,是杀人疑犯啊杀人疑犯!你个小破孩掺和什么啊?!”“你这个大叔说话怎么不讲道理啊!我救过你的命!不要忘了!上次要不是我带领你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找到丝罗瓶藏身的地方?!”“这次不一样啊!”“怎么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赵鑫突然开口,两人马上安静下来,扭头看着她。

“安源,如果你真的可以看到鬼,它们也没有对你做出过什么有害的行为不是吗?”“这、这倒是!它们又没有形体,除了喋喋不休的说话,冷不丁冒出来,什么都不能做啊。”

“可是这一个和所有的都不一样。”

说着,她两手拉住套衫,一下将它脱了下来,宋河星还没来得及脸红,就发现她里面还穿了一个棉制背心,心里暗暗觉得有些失望……赵鑫转过身,将背部呈现在他们面前:“我昨天晚上被一阵风一样的东西吹下楼梯,看看这个,会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呢?”

背心的领口很低,他们看到她脖颈下方约两截脊椎的地方,有一个块黑紫色的瘀伤。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块瘀伤虽然看不完整,但分明是一个孩子小小的手印!手指和手掌的部分清楚明显,这让人很容易想起武侠小说里那些内功深厚的大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居然可以在这个位置留下这样的印记?

“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有透心凉。”赵鑫平静的转过身,看着他们:“我是在洗手间洗漱的时候才发现的。安源,没有肉体的碰触,什么东西可以做到这些呢?”

“是……灵印!”

惊诧过后,安源竟然显得兴奋起来:“我看过这方面的资料!国外有少数很厉害的通灵师,可以指挥鬼魂在固体上留下印记!但是一定要是意念很强的鬼魂才能够做到!是那座小楼里的鬼魂吗?!那里真的在闹鬼?!”

“你们都疯了吗?!”宋河星烦躁的嚷道:“小鑫!快跟我去医院!一定是在那里碰伤的!好好去检查一下,这件案子就先放一放再说吧!”

“你怎么就这么顽固呢?!”赵鑫恼火的看着他:“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就算你闭上眼睛捂上耳朵它也还在那里!淳于吕说他想要得到那个童灵,这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把咱们救出鬼楼的茅山道士也说要接手这件事情!你想过没有,如果让这力量落到他们手里,这个城市的安全又怎么能够保障呢?!上次丝罗瓶的事情,你难道还以为是心理变态的杀人狂干的吗?!如果是这样,王头的死也就太不值得了!”

宋河星从没见过她跟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愣愣的看着她:“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呢?……什么茅山道士……”

“安源!我们走!”

赵鑫拉起少女的手,愤怒的看了他一眼:“不用别人的帮助!你只要告诉我,那个童灵藏在哪里,我一个人就能解决这件事情!”

第九章

夜色中的山林,只是一片黑漆漆的巨大剪影,偶尔传来猫头鹰的啼叫,沉闷凄凉。

看到山腰上那座小楼的轮廓时,赵鑫示意身边的人将手电全都关了:“那管家是瞎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还是小心点好。喂,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安源紧张的点点头,她像是春游的小孩子,背了一个大大的背包,宽松的运动服穿在身上,夜风里还是有些瑟瑟发抖:“对了!我还带了护身符!”

她蹲在地上,将背包里的东西一古脑掏了出来:“这个是开光的观音像!这个是十字架!这里还有印度教的佛像……还有!还有……”

“你开杂货店的吗?”宋河星将手电放进背包里,没好气地说道:“跟你说不是小孩过家家,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虽然对法力强大的厉鬼没有用处……可是那些孤魂野鬼……”“这里!这座房子!按你们的意思里面不是应该有一个厉害得不得了的东西吗?!那你带这些来干什么啊?!”

安源站起身,黑暗中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还是能够感受到少女郁闷的情绪,宋河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收起来啊!我们是警察,不是神棍,要是有什么危险我会保护你的,不要靠这些东西!”

“有总比没有好。”赵鑫拿起安源的背包,帮她背在背上。

一道强烈的白光照亮山谷,远处的天边传来一阵低沉的雷鸣。

“我们快走吧。”她担忧的看着天空。

要下雨了……

小楼四周一片死寂,盲眼管家不知道是已经睡了,还是压根不在。他们拆下一处气窗,从屋后翻进里面。

还是那种混浊,充满灰尘气味的空气,赵鑫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那幅恐怖的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她转头看看安源,少女摇摇头,意思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宋河星一马当先,一手握枪,一手推开通向客厅的门,蹑手蹑脚的向前走着,赵鑫让安源走在前面,自己殿后,一行三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小楼的客厅中。

黑暗的房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个小孩呢?”宋河星压低声音,故意问道。

赵鑫没有回答,她觉得这样的平静似乎很不寻常,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正在烦闷不知所以的时候,安源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伸手指着客厅壁炉:“那里……好像有种不一样的光线……”“光线?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宋河星在她们身后探头探脑:“别是眼花了……”

“你闭嘴。”赵鑫简洁地说道。她走了过去,这是个样式老旧的壁炉,简单的桦木隔板,锈迹斑斑的装饰,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用手在壁炉两边游走,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难道有密室?!”宋河星好奇的凑过来:“你试试那个地方……”

突然!安源发出了一声惊叫!

客厅大门轰然敞开,屋外一片电闪雷鸣!大风裹挟着骤然而至的暴雨扑面而来!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闪电般飚进门里,在安源的惊叫声中竟然融入了墙壁,眨眼间消失在了壁炉后面!!

“什么鬼东西?!”宋河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顾不得其它了,大声嚷了起来。

安源两脚一软瘫坐在地上,赵鑫一把拉起她:“是白狐!”

“白狐?!什么东西?”

“上次就是这家伙把我们救出去的!茅山道士!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她发疯似的摇晃着炉架:“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宋河星虽然大受刺激,反应还是一点不慢,他从墙上扯下两把装饰的斧头,抡起一把就往壁炉上砍去!老旧的木头支撑不住这么大的力量,木屑四下飞溅,一块块塌落下来!一把斧头砍豁了,他又拿起另外一把,一番折腾,壁炉的炉架终于倒了下来,露出后面一个不大的暗门!

小楼里四下回荡着一种撕裂的尖啸声,和雨声风声雷声混淆在一起,让人心惊胆寒!

“你去哪里?!”安源忽然大声问道,目光追寻着什么东西,不顾一切的冲向暗门。赵鑫和宋河星吃了一惊,连忙跟上去,暗门一开一合,像一张黑漆漆的嘴将三人吞了进去!

门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隧道,狭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赵鑫看不到前面的宋河星,只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跑了不多一会,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里。这个岩洞不知在山中形成了多少年月,又大又深,头上不知深浅,如果没有石壁上零星的火把照明,这里会像一处墓穴般黑暗阴森。

赵鑫看到那头雪白的巨大狐狸就立在洞穴中央,浑身散发着妖异的白光,它面前是一处简陋的祭坛,蜡烛倾倒在一旁,满身鲜血倒在它脚下的,竟然就是那瞎眼的管家!

“全都不许动!警察!”

宋河星举起手枪,大声吼道。

管家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好像完全无视闯进来这三个人的存在,暗淡无光的眼睛盯着地面,嘴里狂乱的嚷着:“不要想带走它!我不会让事情发生的!除非我死了……除非我死了……”

“小宋!不要轻举妄动……!”赵鑫来不及阻止,宋河星手里的枪发出了几声巨响!子弹打在巨大的白狐身上,竟然毫发未伤,却着实激怒了这骄傲的灵兽!它转头用火红的眼睛盯着宋河星,口中突然喷射出白色的强光,直向他袭来!

好在他还算身手敏捷,狼狈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强光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击出一个半米深的大坑!

赵鑫顾不得他了,半拖半抱的拉起安源,想让她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到角落里!不要让它注意到你!……”“姐姐!那里!”少女手指着瞎眼管家身边的祭坛,急切地说道:“那个孩子!我看到了!就在那里!”说着,她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一手紧抓着胸口。赵鑫将她拖到角落里:“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好难过……姐姐你说得对……它果然很厉害……”“你不要说话了!我马上救你出去!”

赵鑫站起身,大声对宋河星喊道:“拖住它!我需要时间!!”

白狐猛烈的攻击让宋河星仓皇逃窜,强光激起的气浪将他整个人掀了起来,又重重的摔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听到赵鑫的声音,他艰难的抬起手:“放、放心!我能做到!……”

赵鑫快步跑向祭坛,她看到平滑的石头上放着一个小小的木头像,雕刻的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长长的头发,面容呆滞,很难说是一个精致的工艺品,她抢上前想把木头像拿在手里,却被倒在地上的管家一把拉住:“你会死的!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我死之前你就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赵鑫拔出枪,枪口顶在他的脑门上:“放手!不然我就开枪了!”

管家露出狰狞的笑容,他突然扬起手中的匕首,猛地扎进她的小腿里!

赵鑫只觉得一阵剧痛,这关口手枪居然卡壳了!男人手里的匕首再次举了起来,她当机立断,用枪柄在他的脑门上狠狠砸了一下!管家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小鑫!!”

宋河星声嘶力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连忙回头,却看到白狐正向他奔了过来!

灵兽的速度如闪电一般,她拖着一条伤腿根本无法躲闪!就这么结束了吗?!就这么结束了?!!……她看着白狐巨大的爪子向她劈头拍了下来!!

第十章

没有预期的疼痛,赵鑫双眼紧闭,实在不愿看到自己肚破肠流的惨状……

可是身体却变得异常轻盈,她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是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

这是枪声吗?!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分明看到一颗子弹穿胸而过!!没有流血,也没有疼痛,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就像是透明一般,在空气里若隐若现……

“小心!!”

有人惊叫了一声,她看到两个男人倒在自己脚下,手里都拿着枪,一个人已经挂彩了,胳膊上带着血迹。

“队长!你们还好吧?!”

不远处停着一辆的警车,几个警员靠在满是弹孔的车体上,焦急地向这边喊话。对面楼上密集的枪火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等一下!!赵鑫惊讶万分,她不是应该在小楼下面的岩洞里吗?!怎么会……?!

受伤的男人抬起头,拉着同伴躲到街边的邮箱后面。她看到了他的脸,马上陷入了更加震撼的惊恐中!

是爸爸?!!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张脸,这样的眉目……是她的爸爸,是她去世十多年的父亲!

“你又救了我一命……”矮胖的男人翻起身,正是年轻时的王进!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嘴里骂骂咧咧:“他妈的!这些狗日的哪来的枪?!局里的人都死光了吗?!支援怎么还不到?!”“再坚持一会!应该马上就来了!”

赵正南快速检查了一下手枪弹夹里的子弹,表情更加紧张起来:“要死也不能死在这些杂碎手里!你掩护我!我要进到楼里去!”“你已经受伤了!还是我来!”王进拉住他:“嫂子和孩子还要你照顾呢!别忘了!”

父亲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赵鑫熟悉这样的笑容,当他将她抱在怀里,将弟弟高高抛起,温柔的亲吻妈妈的时候,就带着这样的笑容……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他,尽管他们似乎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枪战?!

她突然出了一身冷汗,难道就是令爸爸殉职的那场枪战?!她脑袋里飞快闪过当时报纸上头版头条发布的消息——警员接到线报突击一毒品加工厂,遭到歹徒反抗,缉毒组组长光荣殉职……不!不会是这样的!她必须阻止他!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他们!!

她拼命想要叫喊,却发现自己连移动身体的能力都没有,眼睁睁看着一颗子弹打在离父亲不远的墙壁上!

“你放手!”赵正南恼火地看着自己的副手:“服从命令!不记得了?!”

王进有些退缩了,尽管赵鑫焦急的渴望他的手永远不要放开父亲的衣角,可他最终还是放开了:“……我掩护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就跟在你后面!”

赵正南点点头,正当他要飞身从掩体后冲出去的时候,几辆警车呼啸而至——支援终于到了!

赵鑫松了一口气,眼泪在脸上已经像决堤的水一样,止也止不住。她看到特警从车上跳下来,催泪瓦斯从发射器里准确的落入歹徒所在的窗口中,密集的枪声渐渐平静下来,从一个刑警的角度来看,警方已经迅速地控制了局势。

她紧张地看向自己的爸爸,他和王进瘫坐在邮箱后面,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可是他又是怎么死的呢?!

“狗娘养的!”王进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赵正南:“还以为这次真要玩完了……别管嫂子的戒烟令了,庆祝一下!毕竟是死里逃生啊!”赵正南笑着将烟接过来,却没有点上:“早上出门的时候小鑫还跟我说,下午有家长会,让我抽空去一趟,现在好了,要先去医院了……”“说了你又不听!哪有那么玩命向前冲的,虽然被你救了一命的我没权力这么说,可是多少为家人考虑一下啊!”

赵正南仰头靠在邮箱上,微笑着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家族遗传吧……”

爸爸!

不知道为什么,赵鑫心里一阵发慌,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她要失去他了!她到底可以做什么,才能挽救他的生命呢?!……

“走吧!你那胳膊得包扎一下!”王进站起身,伸手将赵正南也拉了起来,他的伤口被牵动,皱了下眉头:“真糟糕……”“先止血,到医院才能把子弹取出来!快走吧!”

顽抗的歹徒已经陆续被特警押出了楼宇,王进在前面向刚刚赶到的医疗车走去,赵正南跟在他身后。

赵鑫看到了,一片阴云从天空掠过,那根本就不是云彩移动的速度!当她还没来得及表示惊讶的时候,一团黑色的东西已经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从天而降!眨眼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爸爸!!

她在心里绝望得喊道。那竟是成千上万只黑色的虫子!它们包围了赵正南,在他身上咬噬攀爬!他惊恐万分的挥手驱赶,却丝毫于事无补!

“阿南!怎么了?!”王进听到了朋友的惊叫,转头却看到他疯狂的动作,连忙冲上拉住他:“你这是怎么了?!!”

赵正南没有办法开口了,他张开的嘴巴里也满是虫子!它们攻击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从他的衣领钻进去,在头发里飞舞!可是让人惊愕的是,似乎除了他本人和赵鑫自己以外,没有人能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虫子!!他们眼里,赵正南就像发疯一样抓挠着自己的脸孔,将皮肉抓得血肉模糊!

帮帮他!!求求你们!!帮帮他!!

赵鑫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的眼泪从惊恐的眼眶里不断涌出,却只有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受苦!

悲剧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赵正南拿起手里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赵鑫的身体又被抛进了一片虚无中。

她在黑暗里挣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情……自杀吗?!真的是自杀吗?!那些黑色的虫子又是什么?!……爸爸是在跟歹徒的战斗中光荣殉职的!不是因为什么虫子!更不是自杀!……她的父亲,全心全意爱着他们的父亲,她最最敬重的人,怎么可能是自杀呢?!!……

“小鑫!!”

宋河星声嘶力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慢慢睁开眼睛。

灵兽的速度如闪电一般,她却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就这么结束了吗?!就这么结束了吧……

她看着白狐巨大的爪子向她劈头拍了下来!!

第十一章

我往虚空,招魂引咒,汝等违逆,必遭祸端……

咒语伴随一阵铃铛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赵鑫猛一激灵,整个人已经被抱了起来,腾空一跃!

“现在已经不是发呆的时候了。”

头顶上传来低沉的说话声,她看到了淳于吕的脸,苍白,却带着当时与丝罗瓶对阵的严肃……他怎么会在这里?!来争夺鬼魂的力量吗?!又为什么要救她……?!

白狐发出愤怒的低吼,向他们发足奔来,淳于吕一手抱着赵鑫,一手伸进怀中,撒出一把褐红色的粉末!嘴里念念有词,白狐面前突然升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它困在其中!灵兽显得万分痛苦,俯身在地上打滚,美丽的皮毛似乎在遭受刀刃的划割,渐渐渗出血迹来!

“请你帮助她……”赵鑫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冰凉的手指突然从她的眼皮上划过,一种东西尖锐的钻进她的眼球里,让她不禁痛呼出声:“你要干什么?……”

降头师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向她指点祭坛的位置。

赵鑫看到了让她不敢相信的一幕,被她打昏在地的瞎眼管家身边,竟然跪着那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女孩!她披散着长发,下巴依旧是腐烂流脓的样子,那双只有眼白的眸子凑近躺在地上的男人,似乎是在倾听他的呼吸……!

“解放她。”淳于吕简洁的说道:“你可以做到的……”

“污秽的东西!怎能容于世上?!!”

巨大的爆裂声随着如万箭飞落的黄色符纸从天而降!却在离淳于吕很远的地方化为灰烬!不知道什么时候,痛苦挣扎的白狐不见踪影了,取而代之是一个白衣的男人,英俊的脸上满是怒气,长发在爆裂激起的气流中飘动:“降头师!你的死期到了!”

“为什么不厌烦呢?你们这些小杂碎……”淳于吕的声音拖着令人恼火的长音。李承祯冷笑一声,并不还嘴,突然开始移动脚步,随着这轻飘飘宛如飞升的步伐,手里黝黑的桃木剑在地上来回挥舞,让人惊讶的是,坚硬的岩石地面竟然在木剑的剑尖下画出了深深的凹槽!很快便形成了一幅图形!

淳于吕冷眼旁观,轻声说道:“北斗玄枢罡……吗?看来真的是要战斗了……”

“你说什么?!”赵鑫快要神经错乱了,道士身边渐渐升起强大的气流,如同飞快旋转的刀刃,让她的皮肤隐隐生疼。淳于吕突然双手将她举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强大力量将她向祭坛扔了过去!!

赵鑫一路惊叫,跪在地上的童鬼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猛地抬起那张恐怖的脸,发出了刺耳的啸叫声!!

如果能活着走出这里……淳于吕!我跟你没完!!

带着愤怒的泪水,她用双手护住头部,正向那鬼魂砸了过去!!

身体落在铺着厚厚毡毯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赵鑫慢慢抬起头,眼睛适应了周围黑暗的光线,她发现自己正孤身一人呆在闹鬼的小楼里。

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还没有从看到父亲死亡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竟然又处于这样诡异的境地中……为什么周围这样安静呢?降头师呢?茅山道士呢?还有小宋和安源……她站起身,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当下愣在原地。

不会错的,她正站在小楼的客厅里,可是那个被他们破坏掉的炉架此时好好的立在那里,完全没有人来过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是不是再次从噩梦中醒来,她就该呆在市立的精神病医院里……

空气中飘过一阵细小的笑声,让她的神经又一次绷紧了。

不管是做梦还是真的,她都必须明白自己正在和一个恐怖的厉鬼共处一室!那充满恶意的气流就像一种腐烂的臭味,四处弥漫。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过头了,她还听到另外一种声音,就如同有人低声咕囔,似乎是哀求,又像是抱怨……

扯下上衣的一角,紧紧绑在流血的小腿上,不管怎样也好,她可不想让自己死于失血过多,完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小心地向楼梯移动。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依旧可以听到,仿佛是从楼上传来。她不禁怀疑是不是那盲眼的管家将失踪的人员藏在这座小楼的某个房间里,等到童鬼肚子饿的时候,再一个一个……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一步一步向楼上挪去。

可以看到二楼走廊地板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一双孩子光裸的小脚从眼前跑过!

这一吓可不得了,要不是紧抓着扶手,她就又要从楼梯上栽下去了!走廊里传来细小的笑声,邪恶的,妖异的……赵鑫咬紧下唇,继续拾阶而上,她想起以前在警校上学时听说过的——猛兽在感知人类对它们的恐惧时,会更加刺激它们的攻击欲望……不知到这一点用在鬼怪身上合不合适,她的内心现在真的是充满了恐惧啊!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是一场一对一的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解放她……

淳于吕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她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月光从走廊上那唯一的一扇窗户里透进来,她侧耳倾听,最后停在了一扇房门前面,她惊讶的发现,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正是从她和宋河星住过的房间里发出来的。

“谁在里面?”她一手扶在门上,一手捏住门把,又问了一遍:“我是警察,谁在里面?!”

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变大了一些,好像里面挤着足有二十个人,一片嗡嗡的声音。赵鑫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走廊的另一头跑来跑去,她连忙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她攥紧拳头,咬咬牙,猛地扭转把手将房门推开来!!

一瞬间!就像汹涌的波浪迎面而来,她被打倒在地!!

窃窃私语的声音变得震耳欲聋,悲惨的嚎哭,绝望的嘶叫,撕心裂肺的呼喊……很多强烈的感情一下子涌入她的胸口!让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就好像许多无形的手在拉扯她的身体,她仰面躺在地板上,眼前飞舞着白雾一般的东西,感觉自己好像也在慢慢向上飞起,要追随着它们,向上……

鑫儿!姐姐啊——!!

巨大混乱的声音里,她突然听到了一声稚气的呼喊,猛地坐起身来!

周围一下子变回了死一般的寂静,面前的房间空荡荡的,窗帘被夜风吹起,柔和的飘动着。

她听到有声音从走廊上慢慢过来了。

咚……咚……

第十二章

咚……咚……

就好像人的脑袋在地上磕碰的声音……

赵鑫甩甩头,想把这不详的联想甩出脑海。她吃力得爬起身,扶着敞开的房门向走廊上张望。

一只白色的皮球从黑暗里弹跳着向她这边过来,慢慢没了力气,最后滚到了她的脚边上。皮球撞击脚尖的感觉让她有了一种踏实的真实感,她弯下腰,犹豫着将球捡了起来,这是一颗很旧的球,球面凹凸不平,到处是擦伤起皮。

难道是之前失踪的小学生留下的东西?

这样想着,她刚想转身离开此处,拿着球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一把攥住!

面目狰狞的女孩就在她身边抬头看着她!腐烂的下巴往下滴着浓黄的液体,赵鑫在恐惧之余突然想起淳于吕说过的话——用燃烧的蜡烛烧灼尸体的下巴……这难道就是在灵魂被禁锢时留下的创伤吗?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居然可以伤害到灵魂本身?就是为了给它打下奴役的标记,以满足自己对于物质的贪欲吗?!……

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丑陋的人性本身……

一起玩吗?

一个细小的声音突然钻进她的心里,被鬼魂握着的手腕隐隐生痛,她吃惊得看着它,那笑容越发的邪恶起来——一起玩吗?留下来陪我吧……

“我不会留下来的!”赵鑫瞪起眼睛,一味得害怕有什么用呢?!她不能死在这里!……:“你也不能留下来!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你就能够自由了!”

细小的笑声渐渐变得尖锐起来,赵鑫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掀了起来,死死的按在墙上!

童灵狰狞的脸孔近在咫尺,它双脚离地飘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危害主人……决不宽恕你……死……死……吃了你……

“他只是在利用你!你需要被超度!这样才……!”

鬼魂的手臂突然暴涨,小小的手掌紧紧卡住她的喉咙!赵鑫感到有种寒彻心肺的东西再慢慢向她的体内渗透,无法呼吸,脑中渐渐一片空白……它是真的要杀死她了……然后会怎么做呢?将她一块一块吃掉吗?……

……死……

童灵腐烂的嘴角渗出可怕的嘶嘶声,它血红色的舌头慢慢从几乎脱落的下巴里伸了出来……

赵鑫的眼睛向上翻着——她就要失去意志了!……

宋河星挨了重重一耳光,猛地清醒过来!

他记得白狐正向赵鑫袭去,自己想要上前搭救,却被气流掀起撞在了石壁上……:“小鑫?!”

回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刚才打他一耳光的那只手用力拉住他的身子,迫使他退回到相对安全的角落里:“你疯了吗?!现在出去会被瞬间了结掉的!!”

安源紧绷着脸,严肃得看着他:“清醒了吗?知道现在自己在哪里吗?这是几个数?……”宋河星不耐烦的推开她伸出的手指头:“我还没撞傻呢!赵鑫呢?外面是怎么回……”

一句话没说完,他不禁呆在原地。

宽大的石穴里,呈现出匪夷所思的一幕——长发白衣的男子脚下,刻画在石头上的图案随着他颇有规律的步伐散发出暗黄色的光晕,这光线越来越强烈,如一张网包裹着中间一个像茧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只巨大的由黄色符纸构成的茧,它剧烈的颤动着,却随着男人神秘的吟唱和轻盈的步伐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步罡。”宋河星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

“你说什么?!”安源紧张的回过头来看着他。他突然变得惊慌起来,什么不钢不铁?!他捏着自己的嘴唇,就好像刚才有人用他的嘴巴说话了一样:“没、没什么!……”“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

又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救了他,安源连忙转过头,紧紧注视着石穴里的动静。

符纸结成的茧里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就算相隔甚远,他们仍能感受到白衣男子的紧张,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却还是无法阻止巨茧的震动,突然又一声轰响,巨茧炸开了!!

黄色的符纸像蝴蝶残破的翅膀,无助的漫天飞舞,一道黑影半空腾起,交叠在胸前的手在白衣男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飞快地向两边摊开!几枚黑色的木桩直向他的面门袭来!如此速度,就算是神仙也躲不过的!

安源尖叫一声,捂住眼睛不敢看了。

宋河星瞪大眼睛,黑色的木桩刺进坚硬的石壁中,居然直入末尾!发出了金石之声!再看那被刺中的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居然已经了无踪影!取而代之被正中胸口的是一个半臂长短的稻草小人,被黑色的木桩死死钉在地上!

黑影稳稳落在地上,叹了口气:“搞了半天,真是小看你了……”

“淳于吕!!?”

宋河星发出一声怪叫,拉着还云里雾里的安源的手,飞身跑了出去:“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鑫呢?!”

淳于吕没有看他,倒仿佛受到什么震动一样,转头看向祭坛旁边的瞎眼管家。

原本昏迷的管家不知什么时候醒转过来,在地上摸索着刺伤赵鑫时用的匕首,当他的手碰到匕首刀柄的时候,一只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该结束了,想活命的话,就不要再垂死挣扎。”

“放开我!”管家狂乱的用另一只手推搡踩住自己的那只脚,谁知却纹丝不动:“你们这些无知的人!我告诉过你们,今天谁也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了!你们……”

“我不是警告过你吗?……”淳于吕低头看着他,宋河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降头师的眼睛里充满了露骨的悲伤,这种感情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冷酷到极点的男人啊!?他是没有心的……为什么却会露出这种表情……

盲眼管家似乎被吓了一跳,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声音颤抖地说道:“是你吗?!……真的是你?!……”

“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的。”悲伤的表情转瞬即逝,快到宋河星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高傲的仰起头,冷冷的说道:“这种事情一旦做了,这一辈子都会纠缠着你,甩也甩不掉……没想到你在我这里吃了闭门粥,还会找到另外的人帮助你。”

管家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发出一连串疯狂的笑声,却有两行眼泪,从他早已干涸的眼眶中流了出来:“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是想活着,不想像其他人那样……可是你说得对,它一直纠缠着我,威胁着我……看看我的眼睛!这是被我自己亲手挖掉的!我无法再忍受目睹它的存在……”

“放手吧。”淳于吕依旧冷冷的说道:“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保护你不受它的危害。”

“为什么?当初拒绝我的你为什么又这么好心来帮助我?!那孩子给了我荣华富贵!让我可以过这人上人的生活!我又为什么要放弃它?!降头师!仁慈与你不符!请你不要阻止我了!”

“很抱歉,恐怕我无法做到了。”淳于吕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慢慢放在他的头顶上。

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管家突然从怀里取出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藏起来的童鬼像,捏在手里,用牙齿将手指狠狠咬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黑红的血液流了出来,染红了童鬼像……

空气中有种东西在微微颤动,就连宋河星都感觉到了,他身边的安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紧紧抓住胸口,让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她的身子。

他听到了淳于吕的声音,简单却令人心生恐惧:

“这下好了……坏事了。”

第十三章

意识在慢慢消失……

赵鑫已经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在呼吸了,唯一能够清楚感受到的是凶灵在耳边发出的嘶嘶的声响,她的眼睛向上翻起,手脚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

要死了吗?!……在死之前说什么也要好好打那个可恶的降头师一个耳光啊……她还太年轻了……

突然,混沌的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她想起刚才在被巨大混乱的声音冲击时,在听到弟弟呼唤的声音之前,她依稀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同于其他那种疯狂恐惧的感情,这声音温和又悲伤,缓缓地,像在哼唱某种小调,慢慢的,像流水一样灌进她空白一片的脑海里……

赵鑫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又不像是她的声音,总之这音调在黑暗中缓缓响起:

“……月儿照,小鸟睡着了,宝宝躺在妈妈怀里,永远没烦恼……月儿照……”

单调忧伤的摇篮曲怪异的颤抖着,童灵卡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放开了,她沉重地落在地板上,捂着喉咙咳嗽不止。让人惊诧的是,唱歌的声音并没有消失,又远又近,在空荡荡的小楼中回荡,那低沉的音色稍稍颤抖着,有种泫然欲泣的味道……

妈妈……

女孩呆呆的浮在半空中,像有人将桃木桩打在了它的心口上,赵鑫发觉它的脸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腐烂的下巴渐渐变得平和起来,这原本是一张多么柔和又秀气的脸孔……在她夭折之前,不是也有人如此热烈的疼爱着她吗?她仿佛可以从这低声哼唱的母亲口里,听到她目睹怀中孩子越来越虚弱,渐渐走向死亡时的那种痛苦和绝望……而当这孩子被人偷走,化身厉鬼滥杀无辜的时候,她的母亲又该是怎样的痛心呢?

月儿照……小鸟睡着了……宝宝躺在妈妈怀里,永远没烦恼……

女孩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周围冰冷压抑的空气也慢慢开始流动了,赵鑫不敢相信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算是死里逃生了……如果这孩子能够再见到自己的母亲……

突然!慢慢变弱的哼唱声嘎然而止!

赵鑫听到了一声铃铛的清响!不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童灵头顶上突然流下黑红色的血液!这血液似乎具有强大的腐蚀性,童灵的脸孔片片剥落,露出森森白骨!它再次变得狂暴起来,周围的空气扭曲着发出了尖锐的啸声!一双小手变得瘦骨嶙峋,指尖暴涨,如同刀刃一般尖锐!!

……主人……死……

它发出嘶嘶的声音,血红的长舌带着浓黄的液体向她扑面而来!

赵鑫发出了一声惨叫,她张开手臂,突然向前一扑,原本以为不可能……但是她确实抱住了那一具冰冷僵硬的身体!小小的,散发着腐尸的臭味,可她还是紧紧抱住了它,身体在邪恶的意念中遭受着剐割的剧痛!

“停下来!!不要再这样做了!”

她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降头师眼里的悲伤,只是为什么他会那样悲伤呢?这是明明属于被禁锢和奴役的悲哀,属于被迫成为恶魔和污秽之物的悲哀!……这仅仅只是个孩子,她应该到更加光明的地方去!……

“求你了……请住手吧……”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寒彻心肺的气流刺穿了她的胸口,却依旧不肯放开手臂……如果早知道会这样,那位母亲也一定会这样做吧?永远不放开,紧紧地拥抱着,就算是死亡……

鑫儿啊,姐姐……

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还在牙牙学语的弟弟,向她张开一双稚嫩的手臂……

“太惨了吧?……”

宋河星将安源拦在身后,不让她看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的瞎眼管家。破碎的颅骨血肉模糊,白色的脑浆缓缓流了出来……

淳于吕无动于衷的看着脚下的尸体:“警察先生,不要误会,这不是我干的。诅咒反噬的下场就是如此,他终于自食其果了。”“可是赵鑫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宋河星有些抓狂的问道。

降头师俯身捡起从管家手中落出的沾血的童鬼像,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这散发着怪异光泽的木像,似乎是喃喃自语道:“如果是她的话……也许可以办到呢……”

“你是什么意思啊?!我是问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

话音未落,淳于吕手中的童鬼像突然砰的一声崩裂了!它变成了一堆破碎的木屑,从他的指缝里散落下来!

他露出一抹微笑,在宋河星和安源惊诧的注视下张开双臂,浑身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光晕,这光晕猛然间变得刺眼起来,就在一瞬间,赵鑫似乎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臂弯中!

“小鑫?!”宋河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来我押对宝了……”

降头师的表情从未有过的柔和,他看着怀中满身鲜血的赵鑫,后者突然抬起手,用尽全身剩余的力量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现在我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了……”说完,她便真的恬静的闭上了眼睛。

“小鑫!”“姐姐!”

两个慌张的上前一步,淳于吕却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式:

“不用紧张……她只是睡着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太辛苦了……”

是的,她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

梦中的孩子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欢笑着跑在开满鲜花的平原上,甜美的笑脸就如同以往一样……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温柔的说道:

……不要忘了我,我就在你身边……

她在梦里微笑了。

商界名贾竟然是杀人凶手?!

这条新闻一下子炸开了锅,各大报纸媒体纷纷头版头条大书特书——山中小楼竟是亡命之地!地窖中发现大量尸骨,房地产巨头残杀游客,两名警察弃而不舍最终擒获真凶,当场击毙杀人狂魔!……类似的新闻总是配合着两张大大的照片,一张是带领手下破案有功的刑侦组组长陈思受嘉奖时的照片,另一张便是那风云一时,最后蜕变成杀人魔头的房地产巨头,照片上的他看上去温文尔雅,一副墨镜遮住了干枯凹陷的眼窝……

破案功臣之一坐在长途汽车上,放下手中的报纸长出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着公路两旁绿油油的农田,身上无数处的划伤还在隐隐作痛。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她突然非常想念乡下闲居的母亲,于是推掉了所有的庆功宴,一出医院就坐上了长途汽车。经历了这样的事件,她不再抱有以后便会风平浪静的幻想,而是有一种预感,无论是降头师,还是茅山道士,还是一系列无厘头的诡异事件,都仿佛与她家中发生的一系列悲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父亲的死,弟弟的失踪,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生作用……

她将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希望再见到母亲以后能向她好好询问有关以前发生的事情……当然,在那之前,她决定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她怀里好好哭上一场,就算会让她惊讶,感到担忧……

这时,赵鑫还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将在她命运轮盘旋转的未来,发挥重大的作用……

第三部 前往黄泉的灯魂

夏天的夜晚坐在屋檐下面吃西瓜,果然是很件很惬意的事情。

赵鑫摇着手里的蒲扇,蚊香在身边默默燃烧,耳边没有都市车水马龙的喧闹,只有院子外面池塘里青蛙的合唱。乡下的夜空果然清澈,繁星点点,勾起她不少儿时的回忆。人类为什么要拼命装点城市的霓虹灯呢?明明只有自然的美才最值得珍惜啊……

放下瓜皮,她听到后院的木门吱呀响了一声。

“妈妈?”

赵鑫侧耳倾听,池塘里的蛙鸣不知道什么时候沉寂下来了,似乎有丝丝凉意渗透进了闷热的夏夜中,四周的寂静令她感到有些不安,她站起身来:“妈妈?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星光照耀下,后院的门门敞开一道缝隙,一动也不动。

是隔壁的孩子又溜到池塘边玩吗?

赵鑫在牛仔裤上抹抹手,把扇子放在藤椅上。这几个捣蛋鬼,看来不稍为教训一下不行了!她轻手轻脚的走向院门,低矮的院墙外面是一个不大的池塘,据说屋子上一个主人原本想将它建成鱼塘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停下来不建了,就留下这不大的水池子。现在里面长满了杂乱的水草,成为了爬行类小动物繁殖的天堂。

池塘边上确实有人,不知道是因为夜晚光线黑暗,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赵鑫一眼井没看得出来是什么样的人。就好像一团迷雾一般,静静矗立在池塘边上,飘浮,游弋……

“什么人?!这里是私家地方,请你离开!”

赵鑫忍不住揉了下眼睛,话说出口,她看到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两个人背对她站在池塘边上。难道是妈妈的什么远房亲戚?可是没听说有客人要来的消息啊?她没有得到回答,有些恼火的走近一步:“喂!如果你再不表明身份,我就……!”

终于到这一天了……

凉意像是细细的流水,从她脚底一直流遍全身,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这样明朗可爱的夏夜突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赵鑫分不清自己是用耳朵还是心灵直接感受到了这充满哀怨的声音,总之这女人开口了,慢慢地说着话:

……不会结束的……直到最后一个人……

“你是什么意思?!”赵鑫后背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她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总之这些事情令她厌恶又恶心,她向后退开一步:“你需要帮助吗?我可以去找些人来……”

……洛……

女人拉着手里的小男孩,突然纵身跳进池塘里面!水面确实激起了浪花!赵鑫为自己刚才的恐惧深深愧疚,她疾步跑上前去,也一下跃进水中:“小姐!你在哪里?!你……”

她发现池塘的水深不过到她的腰部而已,她慌乱的用手在脚边摸索了几遍,却根本没有人沉下去的痕迹。

后院的门被拉开来,一个端着水果的中年妇人吃惊的看着她,美丽温和的脸上充满不解:“鑫儿?!你在玩什么?……快上来!池塘里的水不干净……”

赵鑫呆呆的站在杂乱的水草中,身边又响起了青蛙的鸣叫,空气里洋溢着夏季特有的潮湿和味道:“妈妈?……”

“多少要开始准备一下呢。”赵夫人露出一抹微笑,走过来向她伸出一只手:

“中元节快到了,是你爸爸回家的日子了。”

第一章

“这是什么?”

安源趴在桌子边上,翘起脚从男人的肩膀看下去:“笔记本?”

淳于吕合上黑色皮面略显残破的本子,将一副老式的单片眼镜从鼻梁上拿了下来,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这里是托儿所吗?你怎么又来了?”“为什么这么不友善呢?!说起来这一方面,你可比不上那位大叔啊!淳于哥哥~!”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称呼还是被和那个人相提并论,淳于吕冰雪一般的脸上露出一丝露骨的厌恶:“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带着一颗求知之心来到这里的!”安源转到他面前来,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什么叫做步罡呢?”

一向废话很多的少女这一次却干脆的发问了,淳于吕动了下嘴角:“为什么想知道这个?”“你就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嘛!最近在书上看到的,一直不明白呢!”

她在撒谎。不用费多大劲淳于就看出来了,不过他还是老实的回答道:“是道士的伎俩。步罡的全称是踏罡步斗,又叫做步天罡,只要他们的步法跟随一定的天星步图,铺设罡单,据说就可以神飞九天,送达章奏;禁制鬼神,破地召雷……很好笑,不是吗?依靠虚无缥缈的神灵,怪不得都是些不中用的家伙呢。”

“那么你有没有崇拜的神灵呢?降头师靠什么作为自己的力量呢?”

淳于吕靠在椅背中,悠闲的看着她,却不能让少女感到一丝松懈和平和,这个男人身边总是聚集着或焦躁或狂暴,或者冷若冰霜,令人惧怕的气息,这些负面情绪虽然对他本人毫无影响,可是靠近他的人总是不能高兴起来……:“降头师信奉的,可不是什么神灵。我们信奉人类本身,信奉人类本身的贪欲和罪恶……如果没有这些东西,降头师就会变得虚弱无力吧。”

“那么一旦所有人都变得又无私又善良,你就会什么力量都没有了吗?”

他居然笑了一下:“你觉得那么一天有可能会到来吗?”

少女泄气的甩了下手:“真没劲……”“那就快回去吧。以后没有事情不要到这里来了,这不是你这样的孩子应该来的地方。”淳于吕低下头,又摊开手上的笔记本,认真看了起来。

“你再跟我说说嘛!降头师是不是还会调配一些剧毒的药物?那解药这种东西……”

淳于吕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安源并没有发现,依旧自顾自地说下去。他的目光紧紧盯在笔记本的一点上,就是那种令赵鑫感到神奇的目光,可以穿透空间和物体……这样好吗?……也许是一个机会……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不易察觉地摇摇头。

有些命里的定数,也是他无能为力的啊。

宋河星一脚踹开通往楼顶锈蚀的门,阳光沐浴在身上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

安源这臭家伙!如果不是受她所托来这里接她回去,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走进这座降头师居住的楼宇!粘糊糊的空气好像都是活物一般,在他的皮肤上爬来爬去!

他想起来刚才门口见到那一幕,两个人居然还有点相谈甚欢的感觉?!搞什么啊!与其要面对那诡异的男人,还不如在这里等到安源出来,她一定会给他打电话的。

掏出烟来满世界找打火机,楼顶上强劲的风吹来一种奇异的香味,他不禁抬头看向护栏一边,愣住了。

护栏外面狭窄的水泥台子上,站着一个身材欣长的女孩,长长的黑发和黑色的连衣裙在风中飘荡,雪白纤细的脚踝随风危险的摇晃着。她的侧脸清秀美好,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眸上,一副陶醉的神情,张开手臂迎向脚下致命的高度……

宋河星叼在唇上的烟掉落下来,一颗心在胸膛里剧烈的跳动,他蹑手蹑脚的靠近她,女孩好像对他的接近毫无察觉,一副随时都会纵身一跃的样子!

“小姐!”

“什么?!……”

女孩被惊扰,连忙转过头来,身体的剧烈动作让她的平衡受到了影响,重心向身后八楼高的半空危险得倒了下去!宋河星当机立断,飞身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他在心里惊讶女孩几乎轻盈到毫无重量的身体,两个人纠缠着倒在了楼顶被晒得温热的水泥地上!

“你在干什么啊!!?”他恼火的嚷道,为什么总让他遇到这样的事情?!现在的女孩都怎么了?!跳楼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吗?!从高处掉下来摔个脑壳崩裂四肢扭曲的样子,怎么也和少女的梦想没有关系吧?!……怀里的女孩呆呆的看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湿润明亮,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惊讶的神情。

他这才发现,手掌中的柔软和温暖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慌忙放开她的身体,宋河星涨红了脸,跳起身来后退几步。

女孩依旧呆呆的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这种笑容才和她的年纪有些相称——单纯得让人心动,水一样洁净的美丽……宋河星的脸颊更加烧烫了:“你……”

“你以为我想要自杀吗?”女孩的声音温婉低沉,带着一种撒娇一样的慵懒和甜美,她似乎察觉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笑得合不拢嘴:“很抱歉让你担心了,可是我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呢。”

“为、为什么要站在那么危、危险的地方呢?!”

宋河星结巴起来,一手插在腰里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有威严:“要是不小心失足了……总之这种事情不可以再做了!明白了吗?!”

女孩笑眯眯的,站起身来,向他认真地低下头:“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这种可爱的坦率让宋河星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局促的揉揉后脑,又挥了挥手,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所、所以以后再有什么事情都不可以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了!这种行为可以说得上是危害公共安全!如果再让我遇见的话……”

“你还会救我的,对吗?”女孩笑着看着他。

宋河星得脸红得像成熟的柿子,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忽然响了起来,有时候他也可以纯情的一塌糊涂啊……心里这样想着,他连忙转身向楼下走去——应该问一问她住在哪里?电话是多少?……不是吗?!……他的脑袋里一团混乱,冲到楼下的时候迎面就遇到了气呼呼的安源。

“怎么回事啊?!我下来看到你的车才知道你已经来了!跑到哪里去了啊?!”

少女怀疑的目光盯着他的脸:“发烧了吗?你的脸怎么……”

“不要说废话啦!”他几乎是半拉半扯得将她塞进车里:“小鑫坐长途车回来的,不是说好要去接她吗?!”“可是……!”

他抬起头,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楼顶笼罩在一片白光里,他似乎看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在发什么呆啊?!”

车里传来安源催促的声音,他连忙转到车前去,发动车子离开了这里。

第二章

黑暗的房间里,蜡烛在高低柜上默默燃烧,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分别,在这里,时间是永远静止的。

女孩裸身站在镜子前面,黑色的长发拢在身前,露出雪白光洁的后背,肌肤上出现了一片片刺眼的红褐色斑点。她看着镜子里面丑陋的斑点,幽幽叹了口气。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身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苍白的脸上带着温和的表情,如果让认识他的人们看到这样的表情,一定会以为是有鬼上身了……他慢慢走到女孩身后,修长的手指扶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低下头,在她的发顶上轻轻吻了一下:“不要害怕……只要几天时间……”

女孩转头看着他俊美的脸,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花:“我不怕……很快就会好的!你不要为我担心,我会一直在这里,一直陪着你!……”虽然这样说着,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仿佛马上就要掉落下来了。

男人痛苦的看着她,弯腰从地下捡起她黑色的长裙,温柔的披在她的身上。女孩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无声地抽动着肩膀。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也想放你走……可是一旦那样,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啊,一个人在这里……

他轻轻地拥抱着她单薄的身体,慢慢闭上眼睛。就算是贪恋这一点点的温暖,他也不愿失去这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如果放手了,就会变成真正的魔物,永远也不能回头了吧?……

“你有客人来了。”女孩抬起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甜美笑容。

他轻轻点点头,放开她,宠溺的在她头上拍了拍,转身向门口走去。

“哥哥!”

女孩突然开口叫道,他连忙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会很坚强的,请你不要为我担心。”她对他微微笑着,象牙色的肌肤在烛光下闪动着奇异的光泽:“你也要加油啊!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回以她一个微笑,却在转身时露出了人谁看到都会心痛的表情。

正是因为这样,才最让他担心啊……

“好吃啊!!!——超赞的!!”

安源是从学校直接过来的,校服还没有换下来,可爱的高中女生的制服让赵鑫不由有些羡慕。她在读高中时完全没有享受到一点身为少女的乐趣啊!爸爸一点点可怜的抚恤金,根本不够支付妈妈的医药费和她的学杂费,所以她不得不在放学后偷偷摸摸的做些兼职,不要说和同伴们逛街的时间了,就连美美睡一觉在那时看都是个奢望。

安源从桌上精致的纸盒里又拿出一块小蛋糕,吮着沾上奶油的手指:“姐姐不吃一个吗?这可是车站一带最好西点屋做的!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买到最新出炉的!尝一个吧!”

赵鑫摇摇头。实在佩服这位通灵少女的神经,在这种充满奇异香味,堆满了诡异物品,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好的食欲呢?如果不是在楼下碰巧遇到,她还不知道这孩子居然是这里的常客……

“安源……你老往这里跑,到底来做什么呢?”实在忍不住,终于问出口了。

少女眨眨眼睛,用指尖将小蛋糕推进嘴巴里,口齿不清的反问道:“姐姐呢?到这种那位大叔避之不及的地方来干什么呢?”

大叔……

赵鑫感到额角有些抽痛:“有些事情……想要询问……”

“这里对我来说可是个难得的清静之所!”安源兴高采烈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孤魂野鬼都好像很惧怕这里呢!如果呆在这,就不会被打扰了!所以我发现这是个温书的好地方!”

这地方……不光是孤魂野鬼会害怕吧?

赵鑫有种倒塌之感,她勉强抽动了下嘴角。意外的是,淳于吕竟是个这么有耐心的人啊,如果这孩子每天到警察局报道的话,就算她都会觉得头疼吧……

“说起来,门开着,可是淳于吕到哪里去了呢?每次来他不是都会坐在这里……”

门外楼梯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路匆匆忙忙的奔向楼上去了。

赵鑫和安源面面相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栋楼上还有别的住户吗?……还没来得及得出结论,那脚步声又咚咚的跑下来了,一个人探头探脑的出现在门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几乎是异口同声,赵鑫和安源大声嚷道:“宋河星——?!!”

“你们怎么都在?!”

身材高大的男人娃娃脸上挂满惊讶,见主人似乎并不在场,便迟疑的走了进来:“有空的话逛街什么的都可以吧?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小鑫?你不会也是让这家伙拉来做车夫的吧?!”

“我是……”

赵鑫还没有解释,里屋的木门便被拉开了,一身黑衣的淳于吕走了出来。他见到这一屋子人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就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一幅冷漠的样子:“稀罕啊,愚蠢和无知的集团,全员到齐了……“

“你想打架吗?!”宋河星皱起眉头,捏紧拳头,倒是安源似乎对这句话毫无反应,开心地将蛋糕盒子推向前去:“尝一个吧!淳于哥哥!”

淳于吕露出了厌恶的神情,甚至将脸转向另一边去:“这种东西不要带到这里来了。”“为什么呢?!真的很好吃啊!”“甜食会吸引魑魅魍魉,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那张扑克脸上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安源犹豫了一下,还是马上把盒盖子死死关上了。

淳于吕看了赵鑫一眼,她刚想说话,宋河星已经匆匆开口了:“喂!你的邻居有没有一个年轻的女孩,个子这么高,皮肤白白的……”他比划着,脸上却显出了羞赧之色:“……如果不知道就算了!像你这种闭门不出的人,一定也不会关心邻居是什么样的人吧?”

降头师不易察觉的微笑了一下,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提高声音说道:“给你们介绍一个人。美娟,请你到这里来好吗?”

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个名字,很明显是属于一位女性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惊得张大嘴巴,实在不敢相信有人能和他共处一室……如果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可狰狞的妖兽突然出现,他们都不会比现在更加惊讶吧?

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木门被轻轻打开了。

第三章

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门边,白皙的脸颊吹弹可破,她似乎显得有些讶异,呆呆的看着淳于吕。

“怎么会……?!”宋河星张大嘴巴,安源狐疑的看着他。

“这是我的妹妹,淳于美娟。美娟,向大家问好吧。”淳于吕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赵鑫总觉得这笑容里有另外一番意味。少女走向前两步,一副苦恼的样子,却还是很有礼貌的说道:“很高兴见到大家……我叫淳于美娟……”

“为什么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不说呢?!哈哈!”宋河星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以一种近乎于亲密的眼神看着淳于吕:“真是巧啊!我和你哥哥是出生入死的好伙伴呢!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就告诉我,照顾朋友的妹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赵鑫扶住桌角,这家伙……淳于吕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安源的脸,少女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往后退了一步。

“喂!小鬼!怎么这么没礼貌?!不和美娟姐姐打招呼吗?!”宋河星转头看着她。安源慢慢摇了摇头:“我……我还有事情……对、对了!东西落在学校里了!我马上要去……!”话没说完,就已经回头向门口走去了,精致的蛋糕盒子孤零零的被遗忘在桌子上。

宋河星和赵鑫都显得有些惊讶,这时淳于吕开口说道:“美娟,你不是一直想把楼顶收拾出来吗?正好,带宋警官上去吧。”

美娟犹豫了一下,可是看到宋河星近乎于小狗一样明亮热烈的眼神,忍不住咧嘴笑了下:“好的,哥哥。那就麻烦你了,宋警官……”“叫我河星好了!正好可以活动一下筋骨!你不要跟我客气啊!……”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出去了,赵鑫看到淳于吕的表情变了一下,马上正襟危坐,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看来小姐你不是来找我妹妹聊天的。”

淳于吕修长的手指交叉起来放在胸口前面:“想要求助于降头师的力量吗?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你总是要让自己看起来十恶不赦吗?”赵鑫突然开口,让他不禁愣了一下:“什么?”

“上次来找你的时候,是为了小楼厉鬼的事情。虽然你表现得那么可恶,但是到头来还不是赶去帮助了我们,淳于先生,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的声音很平静,心情却波澜起伏:“我不可能像王头那样信任你,因为我发现很多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我愿意相信,相较之茅山道士,你似乎是个合拍的帮手。”

淳于吕笑了一下,不同于平日阴森的笑容,似乎是一种更温和一些的……:“我可以把这当成一种赞美吗?”

“言归正传。”赵鑫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说过:小心飞虫。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早就知道……我父亲死亡的真相?!”

淳于吕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靠在椅背里:“我说过,降头师是不可以相互干涉的……”

“果然是这样吗?!”赵鑫的手心里微微出汗了:“爸爸是被诅咒了吗?!他不是自杀的,是被人谋害的吗?!我可以付给你报酬!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什么人要害死他?!!”

她的眼神异常坚定,虽然悲伤,却依旧没有失去勇气。淳于吕难得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看到了吗?……看到那种情景,对你来说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呢?……”“爸爸是不可能会自杀的!那些虫子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只有我和爸爸可以看见它们?!!”

“是飞降的味道。”降头师轻声说道:“可是又有些不同。如果取得了你父亲的生辰八字,或者是身体某一部分——毛发、血液……降头师就可以控制他所饲养的飞虫毒蛇,甚至是生出蜈蚣毒草攻击你的父亲。他可以死得很痛苦,但是在旁人的眼睛里,这些东西是绝对可以看到的,不会是无影无踪……”

“但是没有人看到啊!王头就在附近,我分明看到了,他什么也不知道!”赵鑫大声说道,眼里闪着泪光。

“所以我说有些不同。还有你……”他眯起眼睛,冷冷的打量着她:“下降的气息……就算是你,也有这种味道,我甚至看不出来,你是什么时候被人下降的呢?”

“我?!”赵鑫惊讶地看着他。

“一旦被下降,根植在血液中的恶臭不会改变,不管潜伏期是多久……你现在没有时间来担心你父亲的死因了,还是快点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才对吧?”

他淡淡地说道,好像并不是在谈论面前女子的身家性命,而是在讨论天气罢了。

赵鑫猛地站起身,她脑中一片空白,说不上愤怒,也说不上恐惧,她呆呆地看了他片刻,突然转头向门外走去。

“一旦招惹上,到死都不会有解脱的一天啊……”

身后传来他冷漠的声音,赵鑫狠狠的关上铁门,将这声音和它的主人统统关在了身后。跌跌撞撞的走下仄仄的楼梯,她突然暴露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下,不由有些头晕脑胀的感觉。

在说什么鬼话啊?!!走进这座楼之前,她甚至不知道降头师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卷进了诅咒中?!!……如果几个月前听到这样的话,她可能会一笑置之,可是现在……

“看路啊!瞎了?!!”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从她身边险险的挤过!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骂了一句,怒火中烧的赵鑫刚想发作,却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面包车消失在了街口。

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痛在一段时间内慢慢释放;又像泼在水里的墨汁,在水中慢慢扩散……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像也在她心里慢慢清晰起来……

倒映在面包车黑色窗户上的,有她惊讶的脸孔,还有一张女人的脸,紧贴在她身边,苍白如死灰,额头上有一块狰狞的伤口,血红血红的……

第四章

将一大堆的卷宗扔在桌子上,宋河星满脸怒容:“什么东西啊?!上次那么漂亮的解决了小楼命案,没有加薪升职不说,还搞来一大堆的文宗让我们处理?!……”

嘴巴里低声骂了几句,他无聊得看看伏案的赵鑫,又抬头看看墙上的挂表。

赵鑫瞥了他一眼:“要是想找美娟的话,拜托你还是等到下班以后。这么多的工作,我可不想加班。”“谁、谁说我想摸鱼啊?!”嘴上这么说,他还是一屁股坐下来,两脚跷在桌子上,一点工作的意思也没有:“你说淳于吕那么讨厌的家伙,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一个妹妹?!又温柔又勤快的,简直是天生当老婆的好料!!”

“你把女人都当成什么啊?做饭婆和扫地机吗?”头也不抬,她冷冷的说道。

“我可没这个意思啊!女人也分很多种的!像你这样的,最好不要嫁人,否则耽误人家终身幸福就不好了!”

赵鑫抬头看着他,眼神令宋河星马上放下脚,一声不吭的拿过卷宗,开始浏览起来。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嫁人啊……妈妈也在她面前提到这件事情了。毕竟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很少有人会不考虑结婚的事情,往日的同窗很多人连孩子都有了,唯独她一个还像是浮萍一般,到处飘流……可是她真的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还是会像爸爸一样,中途抛下自己深爱的人,让他们肝肠寸断?……

手中的笔停了下来。爸爸临终的一幕在她的脑海里像梦魇一般挥之不去,不敢在妈妈面前提起以前的事了,王头也已经不在人世,这间悲剧的前因后果似乎根本无从查证……如果真的像淳于吕所说,她也中降了,是不是就可以将自己作为突破口,搞清楚父亲死亡的真相呢?……

“有你们的信!”

一个同事从门口经过,从怀里一大信件中抽出两封来扔在他们桌子上:“组长说了,让你们整理的卷宗明天就要,做不完晚上加班!”

宋河星又低声骂了一句,伸手将两封信抄了过来,却忍不住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什么东西?”

这是两封一模一样的手制信封,没有邮戳,也没有邮票,雪白的纸面上用毛笔分别写着他们的名字,这字体看上去清秀工整,仿佛能够反映出写信人谨慎不苟的性格。

赵鑫拿过写有自己名字的一封,拆开来,一张单薄的纸张掉落下来。

上面用同样的字迹写着几行字,她皱着眉头看下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竟然是淳于吕写来的邀请函?!上面邀请她一同去参加中元节的庆典活动。看看宋河星古怪的神情,想必收到了同样的邀请。

“这家伙又搞什么鬼啊?”他大惊小怪的嚷嚷着:“是不是什么被诅咒的纸张?!要不要赶快把它们烧了?!”

“不要说这么蹩脚的玩笑话了。”

赵鑫仔细看着手里的信笺,仿佛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要是害怕就不要去好了,人家只是邀请,去不去随你便……”“有什么好害怕的?!虽然是个诡异的男人,不过也是个男人不是吗?既然是男人对男人的决斗,当然没有临阵脱逃的说法!!”“不是决斗,只是个邀请好不好……”不用看他闪闪发亮的眼睛,赵鑫已经听见了他心底的声音——如果可以和美娟共度一个美好的晚上,就算要见到她讨厌的哥哥也无所谓啦!……

用精致的信封轻轻敲着手背,她咬了咬下唇。

也许又是一个安排好的场面。……但是如果能打开天窗把什么飞降的事情说个明白,就算是去往地狱的邀请,她也会欣然赴约的!

距离七月十五中元节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可是为了吸引观光客,湖边上的庆典从这一天开始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世界上的每个宗教都有鬼魂之说,中元节这一天也叫做鬼节、施孤。社会越来越发达,越来越趋于商业化,这些祖先所传下来的传统节日慢慢变得为人所淡忘。现在的中元节庆典多半是为了让人们重温往昔的岁月,感受文化的韵味,而不再注重于安抚冤魂,祭奠亡者了。

入夜的湖边热闹非凡,树上挂着照明用的五颜六色的灯泡,树下是繁忙吆喝的小贩商铺,空气里充斥着食物的香味和用木头搭起的祭坛上香烟的味道,远远望去就如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处火树银花,喧闹繁荣的小岛一般。因为中元节还没有真正到来,所以放焰口和放河灯的节目并没有登场。

赵鑫挎着背包在人群里来回张望,却没有发现想找的人。

树丛包围的广场上,有一群戴着面具的年轻人载歌载舞,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邀请游客加入到自己的队伍中去。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听说过这样的传说——中元节戴着面具跳舞的人群里,有从阴间回来的亡者,在这一年只有一次的节日里,尽情享受人间的欢乐……

那中间有没有她的父亲呢?

赵鑫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呢?如果没有邪恶的召唤,亡魂是无法离开自己应该待着的地方吧?……

走了下神,她和人群里一个人碰撞了一下,连忙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赵警官?”带着一些惊讶的语气,这个声音听上去似曾相识,赵鑫连忙抬起头,看到比自己还高一头的男人的脸,她也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李承祯笑了笑,今天的他随便穿着一件棉布衬衣,没打领带,长发在脑后束起,俨然一副白领的模样,过往的人谁也不会想到,这俊俏的男人竟然会是一个茅山道士。赵鑫警惕地看着他:“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请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他微笑的解释道:“今天来只是和主办方讨论庆典的事宜。”

“道士也要参加庆典吗?!”

话一出口,赵鑫就在心里骂自己愚蠢了。中元节本来就是祭奠亡人的节日,如果没有道士做法镇魂,吟唱祭鬼歌……那还叫什么中元节啊?她习惯性皱了下眉头:“……我是说,你们不是茅山道士吗?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亲自出马吗?”

“道士也是要为生计奔波的啊!”李承祯半开玩笑的眨眨眼睛,全然不似那晚见到和白狐一起时那般神气,就像是个亲切的邻居一样:“上次小楼失手,掌门人发了好大脾气,如果再不让他老人家吃好穿好,我们这些小辈就真的没法混了。”

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赵鑫对那个蓝色头发的小鬼可是记忆犹新,杀人凶手……杀害了王头的人……

她的表情落入李承祯眼里,他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些,轻轻叹了口气:“掌门人年轻气盛,有时候做事情不计后果……”“不光是他,你们茅山道士不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人吗?”赵鑫尖刻地说道:“不把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简单的说一句不计后果,就可以自己原谅自己吗?!……”

话一出口,她不禁有点后悔,毕竟面前的男人曾经救过她的命,不管怎么说……

两个人默默的相对而立,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突然从人群里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赵鑫的手臂!

第五章

就算是在闷热的夏末晚上,拉着她手臂的这只手还是冰冰凉,碰触在她的肌肤上,让人忍不住想要打个寒颤。赵鑫讶异的回过头去:“谁……?!”

淳于吕一手拉着她的手臂,脸色不善,就算是夏天还是穿着一件样式古老的欧式短外套——只不过这样的装束穿在他的身上,并不觉得突兀罢了:“她今晚是我的客人,离她远一点。”

从他嘴里很少会出现这样近乎粗鲁的语言,赵鑫目瞪口呆的抬头看着他,李承祯则耸了下肩膀,笑了笑:“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偶然遇见,随便说说话罢了。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大的矛盾,看在亡者的面子上,中元节的这些天里还是和平共处吧。”

让人意外的是,淳于吕似乎同意了他的说法,他拉着赵鑫,撇下李承祯穿过人群来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宋河星和淳于美娟站在树下,降头师放开她,赵鑫才发现虽然天气炎热,他穿得又多,手心里居然一点汗意也没有。看到她,宋河星显得很高兴:“你跑到哪里去了?!早知道人这么多咱们就应该一起过来!美娟还担心你今天不来了呢!”

话语间似乎已经是一家人的味道了。赵鑫揶揄地看着他:“有些人一下班就跑得不见踪影,原来是回家去换衣服了啊?很好,很帅气……”“哈、哈!”宋河星尴尬的笑了两声,他身边的美娟依旧是一身黑色的连衣裙,站在他身边显得很是小鸟依人,果然是这样的女孩子比较讨人喜欢啊!就算是她,也不免有些心动的感觉:“没想到淳于先生居然也会到这么热闹的地方来,接到你的邀请还真令人惊讶啊。”

“因为是美娟的愿望,所以才邀请了你们。”他简单的说道,让人完全没有攀谈下去的机会。

宋河星带美娟到一边去看人捏糖人了,赵鑫和淳于吕站在树下,只觉得有些沉默的尴尬,于是抬头看着他轮廓完美的侧脸,语气生硬的问道:“上次的谈话……是因为你也不明白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故意有所隐瞒呢?”

提起这个话题,淳于吕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看着远处,轻声说道:“虽然不愿意这样说,可是你说对了——我确实不知道你身上这奇怪的气息意味着什么。”“可以不要再用气息啊,味道啊……来形容我好吗?你真是没有和女人谈话的觉悟呢!”赵鑫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皱起眉头。

让人意外的是,他居然笑了,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而是发自内心的,温和的笑容,这让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充满人情味,赵鑫突然意识到这个古怪的男人也许是个好人也说不定呢……毕竟没有他,她之前已经死过好几次了,案子也绝对没有完成的可能。

“既然来玩了,就不要再说些令人郁闷的话题了!”她豪迈的在降头师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提高声音道:“你每天关在那种小黑屋子里,肯定会变得有些奇怪!年轻人要多接触人群才行啊!就当是陪我好了,今天好好玩一玩吧!”

淳于吕有些错愕地看着她,赵鑫笑嘻嘻的指着不远处一个章鱼烧的摊子:“先从那个开始……”

冷不防,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跟随了她很多天的梦魇。

白色衣裙的女人站在人群里,冷冷的看着她,那眼神阴冷残忍,就像她头上血淋淋的伤口,狰狞可怕;她手里拉着一个孩子,却只能看到一只小手,整个身子被来往的人流堵住了。

就算是没有安源那样的能力,她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人类。

“怎么了?”淳于吕注意到了她突然发白的脸色,出声问道。

“你看不到吗?……”赵鑫惊讶得向他指着女人的方向,却发现那里已经只剩下来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有些沮丧的放下手:“……算了。”

突然,耳边响起一阵剧烈的铃铛声!就连淳于吕都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腕,稀少发出声响的铃铛居然如此疯狂的抖动着,赵鑫心里莫名惊恐起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要发生什么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

她的脖子后面感受到了寒若冰锥的冷气——那白衣的女子趴在她的背上,枯骨般的手掌紧紧贴在她的胸口上,她的耳边传来一种嘶嘶的声响,不用回头,她似乎看到了女人脸上狰狞的笑容,白森森的手高高举起来,向她的心窝狠狠刺去!!

“淳于……!”

她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嗯!这个味道不错!转过来再买两串!”

宋河星将手里的烤鱼排递给美娟,她笑嘻嘻的看着他顶在头上齐天大圣的面具,空着的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好像怕自己走丢了一样:“河星哥,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你还会想念我吗?”

突然被这样问道,宋河星回头看看她,眼神无比认真:“知道我每天要接到多少失踪人口的报案吗?千万不要在公共场所和陌生人说话!有人给你好吃的东西也不可以马上就跟上去!就算有熟悉的人邀请你到不安全的地方也要马上拒绝!只要做到这些,你就永远也不会失踪的!明白吗?!”

不明白的是你吧?

美娟苦笑的看着他,却将拉着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对了!”宋河星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天台上见到之前,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总觉得……”

突然,美娟垫起脚尖,在他的嘴唇边上轻轻一吻。

如五雷轰顶一般!宋河星呆呆得瞪大眼睛,看着她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是小宋吗?!”

正在这节骨眼上,旁边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妇凑巧看到他们,笑呵呵的一边打招呼一边走了过来。见到他们,宋河星马上反应过来——幸亏他肤色较黑,面红耳赤也很难察觉,一把抓起美娟的手,紧紧的攥在手里:“肖老师?!真是难得!有很长时间没见到您了!师母好!”

老夫妇高兴得点点头,看着他身边紧紧依偎的美娟:“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是你的女朋友吗?”

“这是美娟!”宋河星高兴得大声介绍道:“美娟!这是我大学时法医课的教授肖老师!快问好啊!”

美娟连忙伸出手,和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握了一下,肖教授拉着她的手的时候突然迟疑了一下,马上又笑了起来:“好啊好啊,看到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好好工作!改掉你急躁的坏脾气,以后还是前途无量啊!天色不早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自己玩吧,我们先要回去了!”

“好的!老师和师母慢走!有时间一定去探望你们!”

肖教授点点头,挽着妻子的手离开了他们身边,快步向停车场走去。

肖夫人有点奇怪的看着丈夫,总觉得他在赶时间似的:“你这老爷子,怎么回事?平时总喊着想见见以前教过的学生,怎么见到小宋了又这么敷衍了事?我们没有急事赶着去做啊!”

肖教授一边往前走,一边眉头紧锁,对妻子低声说道:“虽然不应该这么说……可是我干这一行一辈子了,绝对不会看走眼……可是……小宋女朋友手腕上的斑点……怎么看都应该是尸斑才对啊!”

第六章

在湖畔找了一圈,却始终没看到淳于吕和赵鑫的踪影,宋河星高兴的接过了护花使者的任务,开车把淳于美娟送到了楼下。

“今天我很高兴,谢谢你。”黑暗的车厢里,美娟的眼睛亮晶晶的,宋河星想起来刚才她印在自己唇边的那个孩子气的吻,不觉心浮气躁起来,他凑近了一些,认真地问道:“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这个问题有些太过突兀了,淳于美娟愣了一下,白皙的手放在嘴巴上扑哧笑了出来:“我很喜欢你啊,河星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很高兴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啊。”

宋河星耳边响起了赞美玛丽亚!神啊!他是何其的幸运!现在的女生们,谁还会说“如果你不嫌弃”这样的话啊?!!个个都趾高气昂的,好像是世界上少有的珍稀动物!像面前这位集合了中华妇女传统美德的女子,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吧?!何况她是美丽的,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惊鸿一瞥,时时能让他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动情地伸出手,轻轻碰触她的脸颊,凉丝丝的,平滑细致,足以让他血脉膨胀。

“美娟,我也喜欢你啊……”他低声说道。

女孩温顺得闭上眼睛,他有些紧张,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慢慢向她洋娃娃般精致的脸孔靠了过去……

“哥哥?!”

美娟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猛地跳起身来,不等错愕的宋河星反应过来,她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飞快拉开车门,跑了下去!

“美娟!”顾不得自己的忌讳了,他也连忙跟下去,在她身后跑进了黑暗的楼道里。

降头师的房间,依旧被蜡烛橙黄色光线所笼罩,门敞开了一条缝,美娟推开门跑了进去,宋河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只觉得这混合着奇异香味和昏暗光线的房间犹如异次元一般,一脚踏进去就永世不得超生了……他有些诧异的是,淳于吕不是和小鑫在一起吗?难道两个人又谈崩了,这才一个人提前回来的?

“哥哥?!”美娟声声唤着,终于在里屋找到了淳于吕,他站在一张简陋的单人床旁边,看到平静得躺在床上的人,宋河星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青筋暴跳,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这家伙!!你把她怎么了?!!”

赵鑫的衬衣领口大敞,胸口上用黑红的血迹书写着奇怪的图案,她的神态安详,呼吸平缓,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宋河星的咆哮根本没有让她有醒转的迹象,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死过去了。

淳于吕抓住他的手腕,修长的手指竟有这么大的力量,迫使他不得不放开他的衣襟:“她受到了袭击,我只是在救她而已。”“你又在讲什么鬼话啊!?她这个样子……”一句话因为看到了躲在淳于吕身后,一副担惊受怕样子的美娟生生咽了回去,宋河星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俯身推搡床上的赵鑫:“小鑫!!醒醒!喂!”

赵鑫的嘴巴突然微微张开了一点,宋河星只觉得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从脸颊旁边掠了过去!他惊讶地看到她慢慢睁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我这是怎么了……”“你有没有地方不舒服?!哪里受伤了?!我这就带你到医院去!”他紧张得抓着她的肩膀。

赵鑫摇摇头,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衣冠不整的样子,连忙用手遮住领口,抬头看着淳于吕:“是你救了我?”

“还不能这么说。”回答是冷漠的,降头师平静地看着她:“你确实被下降了,今晚是发作的开始,看在王进的份上我必须要提醒你,这段时间最好避免情绪激动,找个安全的地方静养。”

“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河星抓狂的嚷道。

赵鑫捂着额头,直觉意识还不是非常清楚,呆呆的说道:“我听到了……那个人在说着你的名字……”

淳于吕眼中寒光一闪,依旧是不动声色,倒是他身后的美娟显得异常恐惧,颤抖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告诉你,”他缓缓开口道:“对你和你的父亲下降的人,不巧正是我的旧识。只不过他已经沉寂很久了,没想到居然会在你们身上……我之所以会帮助你,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关系,否则,随意插手其他降头师的做法,连我自己都会受到伤害的。”

他的语气近乎冷酷,赵鑫抓着宋河星的手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看着他:“到底是什么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加诸我身上的降头术,和我的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这次淳于吕竟然不作声了,美娟看着哥哥,又看看他们:“这不是哥哥的错!是因为……!”

“美娟!”他突然提高声音对妹妹喊道,美娟马上胆怯的低下头,不敢再开口了。

宋河星的愤怒传染给了赵鑫,她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男人和晚上树下见到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她松开宋河星的手,坚决地说道:“就算是会送掉性命,我也不会接受你莫名其妙的帮助!我会靠自己的力量查明这一切的!所以就好好保管着你的秘密吧!再见!”

说着,她便大步向门外走去。

离开之前,宋河星看了眼一边泫然欲泣的美娟,她白皙的肌肤在烛光下几近透明,让他的胸口莫名刺痛了一下。

“明天晚上,我来接你。”忍不住扔下这一句,他连忙跟在赵鑫后面走出了降头师的房子。

老式的洋房,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槐树,盛开着洁白的花朵。

她发现自己站在院子中间,一架木制的秋千在不远处轻轻摇摆,空气里弥漫着夏日午后温暖的气息。

赵鑫知道,自己又在做这个古怪的梦了。就算是在梦里,她依然能感受到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暖意,闻得到院子里槐花的阵阵清香。她看着那收拾整洁的玄关,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里面住着那个酷似她父亲的男人,还有他的妻子和孩子……为什么她总是能梦到这样的场景呢?明明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洋房,却清楚地知道里面摆设的位置,就好像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一样。

她听到了脚步声,有人从她身边大步走了过去。

是一个穿着老式大衣的男人,头上戴着一顶礼帽,他背对着她站在房子前面,看不清长相。赵鑫之前所感受到的阳光的温暖一下子荡然无存,一种寒意像成千上万只小虫子一样在她身上游窜,她感到痛苦,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始终无济于事,她看到房子的大门慢慢打开了,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

她白色的连衣裙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脸上带着令人恐惧的笑意。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洛……

第七章

宋河星走下车,小跑进了路边的星巴克。

赵鑫静静坐在车里,昨晚的梦境让她一直心存芥蒂,她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声音,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她还是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道:“妈妈,是我!”“小鑫啊,你还好吗?中元节快到了,我还在想你能不能回来一趟,我们一起祭拜你爸爸。”

也许还有弟弟……心里这个细小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连忙说道:“好的!我一定尽量抽出时间!对了妈妈,我打过来想问问你,爸爸或者你的娘家这一边,有没有一位男性名字中有一个‘洛’字呢?”

“洛?”妈妈想了一会:“没有什么印象啊……要是你有需要,我可以打电话问问你姨母……”

顺着街道混在人群里走来的两个男子引起了赵鑫的注意,他们穿着捂得严严实实的迷彩服,背上背着一个大布包,就算是在天气阴霾的情况下,还带着墨镜,不时左顾右盼。赵鑫身子缩了一下,扣住电话快速地说道:“妈妈,我赶着去开会,你问到什么就给我打电话,再见!”

收起电话,她打开了腋下的枪套,从车门溜了出去,装着一副悠闲的样子跟在两个男人后面,看着他们走进了不远处的一所银行代办处。

宋河星端着两杯拿铁走出星巴克的时候,刚好看见自己的拍档进了街对面的代办处。

“这家伙,上班路上还要存钱吗?!”他摇摇头,将咖啡放回车里。原本想劝她休息几天,可这女人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再加上手头刚接了案子……低头的时候一阵眩晕,他几乎站不稳脚步,连忙扶住车门。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有些贫血的感觉,容易疲惫,难道是因为下班了总是带着美娟游车河吗?他可还没来得及干越轨的事情呢!

真是上年纪了……他苦笑了一下。

突然!代办所里传来一声枪响!

街上的人流在短暂的吃惊过后爆发一阵恐慌,人们四散逃窜,宋河星一把扯出车里的无线电大声喊道:“区域四十九!有情况!快派车支援!”说完,拔出枪就往街对面跑去。

小鑫!

为什么心里充满了不安呢?!

果然不出所料。

赵鑫和几个瑟瑟发抖的银行客户蹲在墙角,看着两个歹徒端着土制步枪威胁银行柜台里职员,经理受伤了,捂着血流不止的腿一个劲哭诉:“早上刚开始营业,并没有多少现金啊!……”

“废话少说!快把钱装进袋子里面!”歹徒将布包扔在地上,用枪指着他们:“不然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她悄悄地将手伸向枪套。

“你要干什么?!”监视他们的歹徒发现了她的举动,用枪顶在她的脑袋上:“手放在头上!快!不然打烂你的头!”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将手放到脑后。透过银行的大玻璃窗,她可以看到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车后闪过一个人影,是宋河星!看来支援马上就要到了……她细细打量着两个抢匪,动作紧张,拿的武器虽然致命却很蹩脚,一看就是新手。现在的人都怎么了?为了不劳而获就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吗?

远远传来警笛的声响,很快,三辆警车呼啸而至,歹徒们紧张起来,一个继续用枪指着职员和经理,让他们将现金装入口袋,一个上前来一把抓住一个顾客,逼迫她站起身来。这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吓得不住哭泣,赵鑫站起身来。

“干什么?!蹲下!”歹徒冲她咆哮道。

“让我做人质吧。”她尽力平静地说道:“我会很配合你,她这样子只有坏事!我只是想活下来,没有别的要求!”

歹徒犹豫的看看手中不停挣扎哭泣的女孩。这是警车上已经下来了很多持枪巡警,以警车为掩体,往这边喊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如果想活命,就放下武器走出来!……”

“你他妈的在等什么?!”装钱的歹徒向这边喊道。

歹徒将抓着的女孩甩到墙角,命令她蹲下来,手里土制步枪的枪托却突然向赵鑫打了过来,她的额角挨了重重一记,头晕目眩,却在倒地之前被一把扼住脖子,拖拽着走到玻璃前面!

“我有人质!!”歹徒用一种微微颤抖的声音喊道:“你、你们退开!!给我们留一辆车!不然我杀了他们!”

枪口紧紧抵在赵鑫的额头上,她感到那里正有热辣辣的液体流下来。

宋河星抢过巡警手里的扬声器,也不顾在掩体后面躲藏了,恼火的吼道:“给你一条生路!放下武器!把人质交给我们!敢动他们一根汗毛你就绝对不能活了!”“不、不要威胁我们!!”挟持赵鑫的歹徒回头看看正在装钱的那个:“哥、哥!怎么办啊?!”

“把这女的杀了!把尸体丢出去让他们看!他妈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见银行钱柜里的现金果然不多,歹徒骂了一声,将包背在背上,依旧用枪指着职员和经理:“快动手!再晚就没办法脱身了!”

抵着额头的枪口可怕的颤抖着,赵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等等!我是警察!外面那个就是我的拍档!如果你们带我出去,我会想办法给你们弄辆车!”

她的话让两个歹徒一愣,背包的冲上前来一把拉住她的头发,赵鑫在心里拼命忍耐着。

“臭婊子!居然是个条子?!”从她上衣口袋里搜出警徽,歹徒破口大骂起来:“杀了她!杀了她!”

“哥!我们要活着出去啊!杀了她就没有退路了!还是出去让她想办法……”“你懂个屁!这些条子鬼得跟什么一样!怎么能相信他们?!……”

两个人争执不下,赵鑫突然看到对面大楼上有一点反光,一闪而过,玻璃窗外的宋河星用手拍了下脑门,她就马上明白了:“外面都是些巡警!你们再拖延下去,很快就要有武装警察到达了!”

她的话让两个歹徒紧张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她。

“我只是想活下去!”她再次重申:“你们可以把我当作挡箭牌!我们出去,一起坐上一辆警车,我可以保证你们安全逃离这座城市!你们杀了我也于事无补啊!”

歹徒们显然动摇了,背包的抓住她,回头对自己的弟弟喊道:“我先出去!你在这里看着这些人!要是情况不对就马上杀了他们!”“是!哥!”

歹徒押着赵鑫,将她挡在身前,一点点向门外移动。赵鑫举起双手:“请不要开枪!我们这就出去!”

门外的巡警们紧张的用枪指着慢慢走出来的人质和歹徒,他们走到宋河星身边的警车旁,赵鑫向他点点头:“把这辆车给他,屋里还有十个人质。”

歹徒用枪紧紧顶着赵鑫的后脑,宋河星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向旁边退开一步。

抢匪迅速的坐上车,粗暴的将她拖了进来,关上车门,就在赵鑫以为他要丢下自己的同伴逃跑的时候,就听他向屋里大声喊道:“出来!!快出来!!要是你们这些条子敢动一动!我打烂这婊子的头!!”

银行门开了,另一个歹徒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端着土制的步枪,向车边跑来。

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对面大楼狙击手枪膛里飞出的子弹,准确的击穿了他的头部!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向后喷射而出,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向后掀去,落地之前,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首!

与此同时,赵鑫一把抓住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歹徒的手腕,狠力向后扭曲!他显然低估了女刑警的力量,步枪脱手了,整个人被按在座椅上动弹不得,只有在嘴里痛苦的大骂着:“你们这些狗娘养的!!……那是我弟弟!!我弟弟啊!!去你妈的!!”

“如果心疼弟弟,就不会带他来干这些了。”赵鑫鄙夷的看着他,马上有巡警来将歹徒死死铐住了。

走下车,迎上来的宋河星用咖啡店的纸巾给她捂住头上的伤口:“用得着这么拼命吗?!要是情况不对,至少应该叫上我一起啊!!你想死是不是?!”“好啦!疼死了!你就少说两句!”赵鑫瞥了他一眼,接过纸巾捂着伤口:“救护车怎么还没来?里面还有一个被打到腿的经理……”

忽然,她觉得头上的伤口有点痒痒的,用手摸了一下,居然是个硬硬的东西。她皱着眉头用指甲抠着那东西拔了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条还在扭动身躯的蜈蚣!

蜈蚣咬破她的手指,猛然间就钻进皮肤下面去了!她眼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突然爬满了这样的东西!皮肤一块块鼓了起来,在身上飞快的流窜!!

第八章

赵鑫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呼叫,她用手拍打着身上的各个地方,想把这些污秽的东西赶出来!

“小鑫?!你怎么了?!”

她突然做出的怪异举动让宋河星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伸手想要抓住她,赵鑫却倒在地上,痛苦的蜷起身子。她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一刀刀细碎的割着,这样的疼痛根本无法忍受!她的眼前一片血红,看不见,也听不见,唯一停留在脑海里的就是刻骨铭心的疼痛!她甚至可以听到这些虫子咬噬自己骨肉的声音!

皮肤上凛人得密密麻麻的抓挠,身体上无法承受的剧痛,她的手在抽搐中碰到了腋下坚硬的东西。

爸爸死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形吗?

脑中闪过一句话。她毫不犹豫地拔出枪来,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枪响了!……

局势已被控制的罪案现场突现枪声,所有警员的注意力马上集中过来。

“长官!出了什么事?!”

一个巡警拔出枪,慢慢的靠了过来。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走火了!”

宋河星一脚踢开倒在地上的赵鑫身边的枪,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真悬啊!要不是当机立断一拳打晕她,这时候他的拍档就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了吧?!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俯身检查她额头上的伤口,怎么看都和刚才没有什么不同啊!

“赶快呼叫救护车!他妈的!怎么这么慢啊!”“是!长官!……”

“现在的情况,不是救护车可以处理的吧?”

巡警连忙跑开了,宋河星身后却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他连忙转过头,警方拉起的警戒线站着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李承祯面色严肃地看着他,他一副居家的打扮,牛仔裤配衬衣,身后跟着一个少年,白净清秀,胆子很小的样子,怀里抱着一只大大的超市纸袋,一张脸几乎要藏到袋子后面去了

宋河星皱起眉头:“喂!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孤魂野鬼等着你们收服的!退开!不然告你妨碍公务!……”“你不想救自己的拍档吗?虽然这次她躲过了,可下一次也许就死掉了。”李承祯平静地说道。这种语气令宋河星愤怒之余,不禁又想起了降头师的话,真的是被下降了吗?王头死的时候,自己一直处于混乱的痛苦中,所有人告诉他那就是被下降的状况,可是他一直不以为然,但是这次小鑫……

他低头架起赵鑫的手,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她抱了起来。

“终于下定决心,要找降头师了吗?”李承祯笑眯眯的看着他:“正好,我也想什么时候顺路去拜访他呢,一起吧。”

美娟端茶出来的时候,看到坐在窗边的宋河星脸色不佳,指节压得咯咯直响,呆呆地看着封住窗口光线的厚重窗帘。她叹了口气,将茶托放下,走过去轻轻扶住他宽厚的肩膀:“不要担心,哥哥一定有办法帮她的……”

宋河星没有搭话,握住她的小手,感激得将头靠在她的手臂上。美娟温柔的扶着他的发丝,故意开玩笑道:“你这样紧张,我可是会吃醋的哦。”“你还真是会安慰人呢……”他苦笑了一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来:“要是不怕你哥哥吃醋,就在这里陪我一会吧。”

“我陪着你……”美娟的眼底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悲伤,她慢慢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就在这陪着你……”

坐在另一个房间里的李承祯带着讥讽的笑容:“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呢!这样的妹妹就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不把茅山道士放在眼里吗?”“如果放在眼里了,我还会让你们活着走进这里吗?”

淳于吕从手中黑色的笔记本上移开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又看看他带来的那个少年:“关心一下你的同伴吧。我不想在我动手之前,他已经吓破胆子了。”

李承祯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他严厉的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少年,后者浑身颤抖,眼镜几乎都要从鼻梁上跌落下来:“方铎!”“是、是!大师兄!”“你在抖什么劲啊!?”“那、那个……天、天气……”

不耐烦的合上手里的笔记本,淳于吕摘下鼻梁上的单片眼镜:“你和姓宋的小子一起把人送过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呢?要是让你们的掌门人知道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居然和邪恶的降头师混在一起,恐怕会被打屁股的吧?”“真是失礼……看来不光是邪恶,还相当的没有礼貌。”李承祯抱起手臂,咄咄逼人的看着他:“你知道这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吗?她被下降了,这是谁干的?”

“至少不是我。”他冷漠的回答道。

“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完全是处理礼仪习惯的问话,不等对方回答,李承祯便继续说道:“茅山道术里倒是有相类似的东西——木人桩。要是混合有咒语和对方的生辰八字,不论多远都可以用替身的木人将其置于死地。我多少听说过降头术,有没有情形可以诊断赵小姐的症状呢?”

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淳于吕缓缓开口:“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为什么这么感兴趣呢?茅山道士不是希望我死,对降头师存在着莫名巧妙仇恨的莫名其妙的人吗?”

就算是李承祯,礼貌的笑容也快要挂不住了:“话不能这么说。眼睁睁看到有人受苦,却因为自己的仇怨撒手不顾,这不符合修道之人的宗旨。”“是吗?我还以为道士为了修行完全可以滥杀无辜呢。”

他又提起了王进的事,李承祯的眉尖抽动了一下。

“既然有人主动要求帮助,我当然也来者不拒。”好在淳于吕并没有乘胜追击,他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赵鑫灰白的容颜:“你听说过血咒吗?”“血咒?”“对,很古老了,古老到我直到现在才想起还有它的存在。”他的手轻轻拂过赵鑫的额头,李承祯惊奇的发现,女子痛苦抽搐的五官渐渐变得平和起来,好象睡着了一样,呼吸平缓。更让他惊讶的是,降头师黑色的眼睛在面对她的时候,居然有一抹温和一闪而过!他肯定自己没有看错,只不过……

降头师没有发现他的情绪波动,继续说道:“……这是一种非常强大,可以毁灭整个家族的降头术,就算是我,也想用邪恶这个伪善的词来形容它。血咒可以将恨意和死降融入一个家族的血脉中,从此以后,这个家族的血亲没有一个能逃离这种诅咒,一个接一个死去,直到家族灭亡……”

他抬起头,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称得上同情的东西,反而是一种对力量的狂热和浓厚的兴趣:“相对,施咒的人也要付出最宝贵的东西作为交换,在他死后,灵魂将代替做法的降头师堕入十八层地狱,接受永无休止的折磨。顺便说一句,一般这样的人都是自杀身亡的,因为不能忍受强大降头术带来的负面影响——他会发现有些东西一旦沾染上了,就永远没有摆脱的一天,只有死……”

李承祯感到背后有些寒意,不禁皱起了眉头。

第九章

赵鑫看到自己走进了玄关。

还是这座老式的洋房,背后的院子里是盛开着白色花朵的槐树,门在身后慢慢关上了,她看到自己面前站着白衣的女人,身上血迹斑斑。

“我已经按你说的,全都准备好了!”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已经疯了。她的脸上带着木然的笑容,眼神狂乱,声音尖而细。她惊讶得听到自己开口说话了:“你的决心真是让我感动,夫人。多谢惠顾。”

这是一把男人的声音!就像是金石相碰一般刺耳,干巴巴的,让人不免心生厌烦。她发现自己好像只是这个人的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可以看,可以听,却无法左右他的思想,无法移动身体,就好像……在窥视别人的内心?!

女人转身慢慢向楼上走去,她——或者她所寄生的那个人跟在她后面,也慢慢走上去了,她注意到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手里拿着一顶礼帽,那双手灰白消瘦,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如死人一般。楼梯向上延伸,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洒满阳光的小客厅里。

主人似乎刻意将这里改造成了一个花房,落地窗边围绕着白色的花盆,里面种植着五颜六色的花,一只很大的陶瓷水缸倾倒在地上,地毯被水浸透了,几只垂死挣扎的金鱼在地上无助的蹦跳。空气里混和着花香和浓重的血腥味,赵鑫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如果那胃还是属于她的话。

女人走到花盆后面,抱起什么东西,脸上带着木然的微笑。

看到她走出来,赵鑫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了。

那是一个小男孩,他像一个破烂的洋娃娃一样躺在女人的怀里,胸口可怕的伤口正在向外流血,苍白的小脸迎向他的母亲,用最后的力气喃喃道:“妈妈……妈妈……”

“就是他吗?”赵鑫听到男人冷淡地问道。

女人点点头,将孩子平放在他脚下的地面上:“够了吗?做到这一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明白了。父子的血脉是相通的,他的生命和鲜血足以完成你的愿望了。请退开些。”

赵鑫在心里发出了尖叫,这孩子的脸就在她眼前!多么相似!就是她的弟弟的脸!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是能相似到这个程度也是很让人吃惊了!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他?!

男人从随身带着的手提箱里,取出一只玻璃瓶,将里面褐色的粉末倒出一点,涂抹在孩子的额头上,又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划破自己的手,将他苍白的双唇用自己的鲜血涂红。赵鑫听见他在低声吟唱咒语,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孩子渐渐失去光芒的瞳孔和轻轻蠕动的嘴唇上,他似乎还在困惑的呼唤着母亲……

孩子的胸口突然慢慢向上隆起,男人抓了一把什么东西猛地往他的伤口按去!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冰冷的,充满邪恶的气息弥漫四周,她感受到了男人近乎欢喜的心情!他在享受!享受这种变态的快乐!随着那模糊不清的吟唱,赵鑫也从身体内感受到了一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就好像成千上万的小虫子在她的身体里爬行!她看到从孩子已经失去生命的身体里涌出了无数的毒虫!密密麻麻,成群结队!就像在庆祝重获自由,整个房间里面马上成为了它们的乐园!!

男人慢慢站起身,女人脸上的疯狂已经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她抬起眼睛看着他:“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现在只剩下你自己了。”

女人嘴角流露出一抹笑容,赵鑫在一瞬间发现其实她是很美的,只是这一张美丽的脸,不知被什么样的仇恨扭曲了……她转过身,慢慢走向落地窗,突然猛地向外冲去!玻璃发出了巨大的破碎声,她就像一只白蝴蝶,从窗口飞了下去!……

赵鑫听到男人发出一种沉闷的笑声,他有条不紊的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连看都没看男孩已经被咬噬的体无完肤的尸体,就往楼下走去。推开大门,阳光下槐树依旧是一树夭夭,女人的尸体就跌落在树下,身上已经被洁白的花瓣轻轻遮盖了一层。

男人从尸体旁边走了过去,有人在花园的栅栏旁边等他。

身材欣长的少年露出一丝微笑,这让他俊美的脸异常柔和,他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黑色的猎装一尘不染,这张比例完美的脸让赵鑫脑袋里又是一片空白,她呆呆的看着他的笑容,这家伙……这不是……

“父亲让我来接您回去。”他轻快的说道。

——淳于吕??!!

宋河星从楼上走下来,回过头,美娟从楼道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向他挥挥手。

他笑着示意她回去,径自走到了路灯下自己的车子旁边去。

折腾了一天,淳于吕坚持要将昏迷中的赵鑫留在此处过夜,凑热闹的茅山道士向他赌咒发誓会保护她的安全,可惜这两方面他谁都不信任……可是强行把赵鑫带走,万一她又出现早上那种状况,他除了痛揍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看看自己指节上的擦伤,他摇摇头,这辈子再也不打女人了!

取出钥匙,拉开车门,他坐在位置上正要发动车子,一个人突然“嘭”的一声趴在了他的车窗上!!

宋河星的心跳几乎暂停了,他吓得捂住胸口,看清楚之后,又恼火的皱起眉头:“搞什么啊!!绕过来!上车!”

车门一开一合,安源板着脸坐在了附驾位置上。

“还真是不良少女啊!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为什么还在这里游荡?……”“我是在等你啊!谁叫你跟你的小女朋友那么多废话!”“什么叫废话?!我们那是……”

突然意识到问题的重点,宋河星奇怪的看着她:“你等我干什么?这么多天没见你出现了,又和家里人吵架了?”安源使劲摇摇头:“我想过了。虽然我知道很难说出口,万一惹恼了降头师,还可能死无全尸……但是与其看着你这样下去,还不如全都告诉你!”

宋河星乏力的捏捏眉心:“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感觉很累,注意力无法集中,每天晚上都没办法好好入睡?!”

他惊讶的看着她严肃的脸,笑开了:“哈哈,真是了不起!你决定不当灵感少女,改行做蒙古大夫了吗?厉害!有潜力!……”“你不要再打哈哈了!”少女眼睛里泪光点点,宋河星一下子收了笑,手足无措起来:“那个……我不是要嘲笑你的意思……喂!干嘛哭啊!”

“离开淳于美娟!”安源严厉的说道:“再和她呆在一起,你会死的!”

“你在……说什么啊?!”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已经看到了!你们没办法看到,是因为淳于吕做了手脚!那个女人,她根本没有脚!!”

第十章

没有脚……?

宋河星的脑袋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可是他眼前突然出现了怪异的一幕:黑色的大门,很多没有脚的人在呻吟啼哭,一双无情的手将他们丢进门里去……有一个人……

“你还好吧?”安源看他脸色大变,连忙问道。

“我才不听那些荒诞的故事呢!”宋河星双手狠狠拍在方向盘上,将身边的少女吓了一跳:“美娟明明是人!我可以碰到她,她的手是温暖的!我警告你!再说这样的话会被人告诽谤的!!”

安源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不相信我?!”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之前经历的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宋河星的嘴巴动了动,却没办法大声地反驳她。他突然从车里出去,狠狠的摔上车门!

“你去干什么?!”

“不是有疑惑吗?不明白的话就去问个清楚!”宋河星又恼火又坚决地看着她:“你在这里等我!”

说着,就向楼上跑去。安源泄气的靠在椅背上,她不知道自己将真相说出来究竟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但是不说的话……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拼命忍住眼泪。

赵鑫睁开眼睛,身旁坐着的男人,比她梦中见到他时要长大了很多,可是那样灿烂的笑容,又是怎么变得冷若冰霜呢?……

“你醒来了?”淳于吕合起手中黑色的笔记本,自然地将手放她的额头上:“今晚看来会安然度过了,可是你不能再放任自己,真的会死的。……”

“我看到的是什么?”赵鑫看门见山的说道。

“什么?”

“我伏身在一个男人身上,他,还有一个请他来家里的疯女人,她杀了自己的孩子,那孩子身上生出很多虫子……”赵鑫坐起身,痛苦的扶着额头:“很混乱。最要命的是我看到你了。虽然好像十几岁的样子,不过确实是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妈的,头好疼……”忍不住说了句粗话,她发现降头师的脸色有些变化,一种狰狞将他俊美的五官扭曲了一下,当他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有些颤抖:

“果然是他……”

“谁?那个带着我走到人家屋子里虐杀孩子的男人?!”

“我没有办法说出他的名字。”他的声音低沉,赵鑫从没见到他这个样子,可以说是亢奋,也可以说是恐惧……令这个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害怕,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纤长的手指微微抖着,眼睛看着地面:“那么就是他的降头术,诅咒了你们家族的血脉,而这种诅咒让他的记忆留在了血脉中,你看到的,正是他的记忆……”“那人在哪里?!我是不是一定要找到他,才能让这种疯狂的诅咒消失?!”

淳于吕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不会帮你的。”

“为什么?!降头师不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吗?!我可以不追究他以前为了钱财帮那女人杀了我们家多少人,只要他解除我身上的诅咒……”“你既然看到了他的所作所为,难道还不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他冷冷的声音让她语塞,又想起那种令人恶心的欢喜的感觉,的确,那个人的疯狂和变态……

“你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小姐。”淳于吕抬起头看着她:“但是有些事你有权利知道。那个人,虽然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与我们家族关系紧密的一个人。我的父亲在逃荒的难民里把他救出来,给他饭吃让他不至于饿死。后来父亲渐渐发现,这个人具备成为降头师的素质,因为他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希望可以多一个继承人,尽管祖父反对,他还是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了那个男人……”

他的声音,平静里透着丝丝苦涩,赵鑫全神贯注的听着。

“……他果然没有令父亲失望。虽然开始学的时候年纪偏大,他却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毅力和韧劲,很快成为了父亲的得意门生,在降头界名声大噪。可是降头是有传承的规矩,有些可以传授给外人,有些只能传给自己的儿子,我们那时候都没有注意到,他对此怀恨在心,当得知我家这一流派拥有传说中的谶书时,他的贪欲开始无止尽的扩张。……”

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晚的雷声,赵鑫看到他流露出恐慌的神色,不禁吓了一大跳,一手抓住他的肩膀:“你还好吧?!”

淳于吕低下头,一手在眉心里轻轻揉了一下:“我没事。他杀了我所有的亲人,如果能够斩草除根的话,也许现在他会在藏身的地方偷笑吧,可惜我还活着……是的,我这个样子,还活着吧?”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自己,赵鑫呆呆的看着他:“是、是啊!不然是什么?!”

淳于吕突然笑了一下,这让他的脸更加悲伤起来,他做出一个让赵鑫心脏骤停的举动——慢慢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你、你哪里不舒服吗?!”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他的声音在她听来,就如同耳语一般:“虽然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身上有和我相同的东西,可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坚持这么久。你明明什么都不了解,却一直要往前去,说不上特别勇敢,还是特别愚蠢……”

“喂。”遭到揶揄,赵鑫反而放松下来,她抬手拍拍他的后背:“你不是还有妹妹吗?生活也不算太糟啊……”

……他杀了我所有亲人……

她突然觉得不对劲,淳于吕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无懈可击,他看着赵鑫吃惊的脸:“道士们说得没错,我是一个邪恶又冷酷的人,我身上流着降头一族的血脉,所以可以不择手段保护所有我珍惜的事物。就算是你们,就算是你……”

房间外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赵鑫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她来不及穿鞋,跳下床便冲了出去!

门外的小客厅里,烛光照耀下是目瞪口呆的宋河星,他一手拽着一块红布,木案上以前被红布罩着的四方形的东西,竟然是一个玻璃器皿,里面透明的液体中浸泡着一个孩子的尸体!!她的头发在液体中诡异的飘散,肿胀的五官已经看不清楚了,就像出生的婴孩一样蜷缩着身体。

一旁的李承祯叹了口气:

“太莽撞了……这下好了,该怎么收场呢?”

第十一章

宋河星丢下手中的红布,他似乎想要呕吐,脸上却显出异样的神情,古怪的扭曲着:“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就像无数看不见的妖精在身边横冲直撞,所有人都有种站立不稳,大祸临头的感觉!

李承祯和跟在他身边的方铎不约而同从怀里拿出一把黄色的符纸,可就在他开口吟唱咒文之前,淳于吕手腕上的铃铛清脆得响了几声,他站在风口浪尖上,将掩面躲避的赵鑫拦在身后,声音低沉的说道:“够了,住手吧。”

令人惊讶的是,随着他的话语,房间里竟然真的慢慢平静下来,人们似乎听到了一两声细小的啜泣,宋河星胡乱揉了揉被风吹乱的头发,大声道:“美娟呢?!我要见她!她在哪里?!”“她恐怕不会见你了。”“为什么?!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淳于吕转头看着李承祯和他瑟瑟发抖的师弟:“现在是我的家务事了,请你们离开。”

“还真是一点礼貌也没有呢。”李承祯叹了口气。让赵鑫感到有些意外,他居然没有任何反对,径直向门口走去,方铎那样子似乎早就想离开这里了,赶上前几步,和他的师兄肩并肩离开了降头师的房子。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淳于吕平静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示意宋河星在他对面坐下,宋河星瞥了他一眼,想要拒绝,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一样,乖乖的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美娟呢!?你现在应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她不叫美娟。”淳于吕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她的名字叫作淳于楠,是我的幼妹。七岁的时候,她和我的父母一起,被我们家的仇人杀死了。”

虽然心中已经隐约有所领会,宋河星还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我明明就……!”

“你可以碰触到她的身体,可以感受到她的温暖,可以听见她的声音……”赵鑫听到降头师的声音里,除了冷漠,似乎还有一些悲伤的苦涩:“但她确实已经死了。我所做的,正是你们之前见识过的降头养尸,只不过小楠是用我的血喂养大的,她的法力非比寻常。你也可以理解为,在你面前的这一具尸体,就是我所喂养的童鬼像,而我的目的,并不是要将她奴役,而是给她和这个世界留下了一个交集的纽带。”

“我又算是什么呢?!”宋河星的眼睛有些发红:“她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消失!我到底算什么?!你们兄妹的新玩具吗?!”

“你的体质很特殊。在以往的经历中,我发现你对于怪力乱神的事情有超强的抵抗力。如果是你,也许就可以把伤害减少到最低。”

“什么意思?!”

“三十年一次……”淳于吕开口的时候,赵鑫仿佛看到一抹黑影闪过,他的头突然向一边歪了一下,苍白如玉的皮肤上多了一道血红的印子。她几乎惊叫起来,降头师却保持着冷漠的神情:“就算我不说,也不代表事情就没有发生过。马上就要到中元节了,每三十年的这个时候,小楠就可以恢复真身整整七天时间,在这七天里,她必须要经历人死后尸体腐烂的整个过程,作为我们颠倒轮回的报应,之后,她就可以以灵魂的姿态顺水而去,和我们在黄泉之下的父母团聚,再过七日,就又可以回到我的身边……”

他抬眼看着对面的宋河星,就好像他并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件物件罢了:“你的作用,就是用你身上无与伦比的煞气,尽量抵消她在这七天里所受的痛苦,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做到了,她现在还能够保持人的形态……”

“住口!!”

宋河星突然站起身,青筋暴跳,那样子就好像想在降头师的脖子上咬上一口:“你、你、你这个怪物!!美娟不是在欺骗我!只有你……只有你……!!她不可能……!!”

说着说着,他就无法再说下去了,猛地踢开椅子就往门外跑去!赵鑫担心他,随后追了上去。

淳于吕将两手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桌面,不知道在看什么,俊美的脸如同大理石雕刻一般,没有一丝感情的变化,冷冰冰的。他身后的房门被拉开一点,女孩秀气的脸出现在门里,她泣不成声地看着兄长的后背,剧烈的抽动着瘦弱的双肩。

“不要哭。没什么好哭的。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你只要好好的陪着我,等我找到那个人,亲手将他送往黄泉,我们的责任也就算完了。我会带你一起去见爸爸妈妈,以后就再也不分开了。……所以不要哭了,你不能爱他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跑到楼下的时候,宋河星已经不见踪影。

赵鑫大口大口喘着气,头上的伤口有些抽痛,她在路灯下停了下来,扶着膝盖歇了歇。刚才淳于吕的一席话,不要说小宋了,就连已经知道部分真相的她都感觉到震惊。虽然对于淳于楠她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可对这个笑容甜美,温柔贤淑的女孩充满好感,现在居然知道她是养尸的结果……她不禁想起小楼里的童鬼,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小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虽然打击很大,可不至于出什么事吧?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去几个他经常去的酒吧里看看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妈妈?!”

“你在哪里啊?为什么打到你公寓里去没有人接?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吗?”

“我……和同事在外面吃饭呢!”轻快的撒了个谎,赵鑫当然不敢和妈妈说实话,本来自己的职业已经让她操碎了心:“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妈妈你没什么急事吧?身体不舒服?!”

“不。你早上问我的事,我刚才打电话给你小姑和姨母,你姨说我们家里没有那样子的人……”

赵鑫脑子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妈妈说的是什么事,连忙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但是你姑姑说她还记得有一件事,就是她很小的时候,她的奶奶,也就是你的太奶奶给她讲的一件事,说你的太爷爷年轻的时候花心得很,在外面找了一个小情人,买得洋楼,生了孩子,把你太奶奶气得不行。后来人家给她介绍一个弄把式的人,据说法力很高,才把你太爷爷从那女人那里抢了回来,后来那女人也不知道带着孩子躲到哪里去了。可惜你太爷爷也没有活多大年龄……”

电话里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头顶上的路灯突然一明一暗。

赵鑫狐疑的抬头看看,对话筒说道:“喂?!妈妈,你听得到吗?!”

“我就在这里。”

话筒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沙哑刺耳,犹如金石相碰,让人厌恶!

第十二章

赵鑫吓了一跳,手机像变成了烫手的山芋,被她一下子扔到路上去了!

她靠在路灯杆上,头顶上的路灯用一种非常有规律的节奏一明一暗,不断闪烁,她发现四周变得异常安静,远处的汽车声,城市所有的嘈杂在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身边的气温似乎掉了几度,她感到皮肤上有种刺痛的寒意,居然呼出白色的水汽来!

“谁在那里?!”

她听到远处有些许动静,连忙回头,就见黑暗里慢慢浮现一个白色的身影!

女人脸上带着那种疯狂又木然的笑容,她依旧穿着死时穿在身上的白色连衣裙,头上带着一个狰狞的伤口,血红血红的,这让她青白的脸更加令人恐怖!她的一只脚似乎从脚踝处折断了,就那样拖在地上,向赵鑫这边一步步走了过来!

路灯一明一暗,每一次黑暗的瞬间女人都往前移动了很大一段距离!她就像一个破破烂烂的木偶,摇头晃脑的,转眼间就到了赵鑫眼前!

几乎脸贴着脸,赵鑫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呆呆的看着鬼魂怨恨的眼睛。

……终于到你了……死吧……

也不管是什么了,宋河星一仰头,将半杯褐色的酒液倒进了喉咙里。

浓烈的辛辣让他几乎掉下泪来,他将杯子狠狠扣在吧台上,决定不再喝了。这叫什么?!失恋吗?!当他准备开始对一个女孩认真的时候,居然被告知她根本不是活人?!他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圣,为什么这些事情总是接二连三落到他的头上?!

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他当然不会自虐到认为这都是自己的错,一个女孩跑了,再找一个更好的不就行了吗?只是胸口还是很疼……

“要我请你喝一杯吗?”

正当他想要离开的时候,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染成蓝色的头发,一身丁丁当当的挂饰,他的脸像女孩一样秀气,眼睛低下有很深的阴影,这让他看人的样子有些怪异。宋河星虽然喝了不少,可是还不至于醉,他皱了下眉头:“小子!你多大了?!这里是未成年人禁入!不明白吗?!”

他觉得这孩子看上去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未成年人?”少年冷笑一声,自顾自的要了一份血腥玛丽:“我的年龄可是你想象不到的大。请坐吧,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谈一谈。”“真是奇怪!我认识你吗?!这个样子跟我说话……!”“你的不幸都是降头师造成的,与其在这里喝闷酒,不如像个男人一样去和他决一胜负,不是吗?”

漫不经心的话让宋河星大吃一惊,他以为自己喝醉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古怪的少年还坐在他身边:“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在下潘戎。”他扭头看着他,眼神很古怪,似乎要看到他的骨头缝里一样:“你认识我的徒弟,他叫做李承祯,还有方铎那家伙……正式的自我介绍,我就是上清派茅山宗的第七百六十五代掌门人。也许你听说过我的名字,你们认识的人——王进,就是死在我的手里。”

宋河星一把拉起他的衣领,潘戎平静地看着他:“终于有愤怒的心情了吗?很好,可惜你的敌人并不是我。”

“你的胆子还真是大!不怕我抓你吗?!你这个杀人凶手!”宋河星的手别到背后想拿手铐,潘戎一把抓住他的手,力量之大,竟然让他动弹不得:“你……!”“想在这种地方引发骚乱?警官?难道你对那邪恶的降头师完全无所谓?他欺骗了你的感情,只为了一己私利,他将女孩残忍的囚禁,也是为了自己,你不是自称人民的保姆吗?为什么放任这样一个怪物在城市中游荡?”

“我当然不会放过他!”宋河星急红了眼睛,酒吧里的音乐声盖过了他的嘶吼:“但是在此之前!我一定要先了结我和你之间的恩怨!!”“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恩怨。如果我做的事情曾经对不起你们,李承祯救了你们一命,两边也算是扯平了。我之所以会来见你,完全是出于对你的同情,因为我们有同一个敌人。”

宋河星狠狠的放开手:“我什么也帮不了你!我没有你们那些匪夷所思的能力!我对付不了淳于吕!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是想见见美娟……不管是美娟还是小楠……我只是……”

他依稀真的有些醉了,落魄的坐在高脚椅上,沮丧的垂着头:“别来烦我了……我只是个小警察……”

“你还真是不了解自己的力量呢。”潘戎喝了口酒:“听说你的搭档被降头了,你难道不担心她吗?也许就在这一会功夫,她已经横死街头了呢。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应该是你最好的朋友,就算被降头师欺骗了,你也不应该舍弃她吧?”

“我当然不会舍弃她!可是……”宋河星从他手里抢过酒杯:“现在能帮助她的只有淳于吕,我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么放心的把她交给淳于吕?那个家伙,他可是个丝罗瓶呢。”

这个名词对宋河星来说并不陌生,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蓝发少年:“你说谎……”“我没有什么理由骗你,或者说,他已经经历了丝罗瓶的阶段,成为了站在降头师金字塔最顶端的少数人。就是这么一个怪物,不会死,也并不是真的活着,无泪无血。什么样的人才能在黑暗中忍受永无止尽的生命?他的心也是黑暗的,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

“可他为什么一直帮助我们?!如果不是他,之前的案子根本不可能完成!”宋河星满头大汗,声音嘶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什么丝罗瓶……什么……?!”

“他之所以会帮你们,恐怕正是因为他预见了你的拍档,和他毕生唯一牵挂的那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这种联系被切断了,他便会翻脸不认人,而你现在的样子……”潘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如果真的打起来……你还不够他塞牙缝呢。”

宋河星正想说什么,腰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他皱起眉头,看了眼号码,立刻接了起来:“安源……?!”

“快来啊!!”

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把我留在车里,自己不知道哪里去了……!我遇见姐姐了!她样子好奇怪!!……你快来!!……再晚一点……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第十三章

宋河星赶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被锁在车里的赵鑫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她发出恐怖的吼叫声,两手不停的击打车窗,掌缘已经有血丝渗出来了,却似乎毫无痛觉,对车外的人呲出牙齿,疯狂的想要冲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将手放在额头上,不禁倒退了一步。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安源颤抖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坐在车里,姐姐突然冲过来!我本来想打开车门让她进来,结果她突然扑上来……”她的手腕上有几道刺眼的血痕:“是我走运,她自己跌到车里,我乘机关上门……”

“喂!你在搞什么鬼?!”宋河星在外面拍打着车窗,对里面形同异类的拍档大声喊道:“清醒一下啊!!你到底怎么了?!!”

赵鑫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她的眼睛红彤彤的,布满血丝,张大嘴向着他嘶吼!

“她这样下去会把自己弄死的!”宋河星脱下外套,狠狠的扔在地上:“你退开!要是看情况不对,赶紧报警!”“你想要干什么?!不远处就是淳于的家!我们可以向他寻求帮助!……”“这家伙和我是朋友!!大学里抢一个馒头的朋友!”他回头向她大叫一声,安源哭着退缩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将声音放低一些:“听我说!就按我说的来!明白吗?!”

安源点点头,退到路边去了。

宋河星紧握住车门把手,定了定神,猛地将车门拉开来!

赵鑫扑了出来,她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双手卡住他的脖子,宋河星只觉得呼吸困难,根本无还手之力!他死死抓住她的头发,阻止她往自己的脖子上咬:“你到底是怎么了?!小鑫!!……咳咳……!”赵鑫放开他的脖子,突然跳起来两腿紧紧环住他的腰,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这根本不是人类的牙齿啊!

宋河星只觉得钻心疼痛,一旁的安源失声惊叫起来,他感到有热辣辣的液体顺着背部往下流,虽然带着枪,可他总不能用这个来对付她啊!他抓住她的腰带,拼命将她提了起来,一阵血肉撕裂的痛楚,赵鑫满脸鲜血的跌倒在地上!

“不要闹了!!你看清楚!!是我啊!!”

宋河星扑过去抓住她的双手,将她按在地上,赵鑫像受制的野兽一样疯狂的扭动头部,他肩上的伤口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血慢慢滴落下来,随着他激烈的动作落在了赵鑫的脸上,身上……她竟然渐渐平静下来,动作也变得迟缓了,宋河星乘机空出一只手,在她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

一天之内第二次打女人……

尽管心情沮丧,赵鑫还是令他满意的晕了过去。

气喘吁吁的站起身,宋河星显得有些摇摇晃晃的,安源马上跑过来惊慌失措的按着他肩上的伤口:“你怎么样了?!!我这就叫救护车!!你坚持住啊!!”

被咬伤的地方就算流再多血,也不应该会有这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啊!少女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狠狠甩了甩头,耳边突然隐约传来低声吟唱的声音,就像什么人在刻意牵引他,带他到什么地方去……他觉得腿一软,身子不可抑制的往下坠,掉落,掉落,却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在安源的痛哭声中,他倒在了赵鑫身边。

黑色的大门,两旁生长着茂盛的大树,一行人静悄悄地走在通往大门的路上,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脚,所以就算人数再多,竟然还是静悄悄的,毫无声息。

他发现自己就坐在树下,不知道从哪里投下来的光线穿过树冠,零零星星的洒在他身上,像镶嵌的宝石一般闪闪发光。他惊讶万分的看着自己的手,巨大,有力,几乎可以轻易捏碎任何东西,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鳞片,丑陋的让他几乎哭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哪里?!他的身体怎么了?!

相比较于那些令人发麻的没有脚的人们,他似乎更在意自己身体的变化。

“你又在发什么呆啊?午休时间已经过了!”传来说话声,他吃惊得回过头去,却在身后不远的树杈上发现了一个怪异的生物。

他有一双和他一样丑陋的手,全身上下覆盖着黑色的鳞片,头上光秃秃的,长着两只又长又大的角,微微向后弯曲,他的四肢看上去跟人类一样,脚掌如同野兽一般,尖锐的指尖深深刺进树干中,他没有穿衣服,背后拖着一条尾巴,上面也覆盖着鳞片。

宋河星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没有尖叫出来,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怪物,怪物则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还没有清醒?!快动一动!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说着,他转身向灵巧的猎豹一样向树下窜去。

没有别的办法,宋河星连忙起身想要跟上去,结果发现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一跳便能蹦出很远的地方!他看到了自己野兽一般的脚掌,还有身后长长的尾巴……

“你今天的样子有些奇怪啊。”怪物回头看着他,一边往前跑,一边奇怪的咕囔道。

如果让他发现自己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恐怕会被立刻吃掉吧?

心理这样想着,宋河星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只有紧紧跟随着他,发现他们离大树和黑色的大门越来越远,身边是呼啸而过的冷风,周围景色模糊,他非常想知道自己现在正以什么样的时速前进,目的地又是哪里?……

一片混沌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类的身影!同样是没有脚的男子,一副无主孤魂的样子,当他看到他们的时候,血污斑斑的脸上露出一抹惊恐的神色!

宋河星还在疑惑中,他身边的怪物突然一跃向前,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扑向那男子!巨大的爪子死死抓住他的脑袋!尾巴缠绕在他身上,孤魂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一只胳膊就已经消失在了怪物的血盆大口里!

“要不是有任务,还真是想多吃一点!”怪物贪婪的舔着嘴巴,血红的眼睛看着他:“真是麻烦!如果知道有现在的痛苦,乖乖去鬼门报到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祸害人间呢?”

孤魂在他爪子底下不断呻吟,那声音真让宋河星毛骨悚然,不期然,他的眼角捕捉到一抹红色!

“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怪物兴奋得大叫:“哥哥!交给你了!!我带这家伙回去!”

哥哥?!

不等对着奇怪的称谓做出反应,怪物已经飞也似的离开了。

宋河星心中一团乱麻,那一抹红色却像一只小手紧紧揪在他的胸口上,他的心中还在犹豫,野兽般的脚掌已经调转方向,向着红色消失的迷雾中追了过去!

第十四章

心脏在胸口里面剧烈的鼓动。

他看着被自己逼到了绝境的猎物,走投无路,楚楚可怜……

这是个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乌黑的头发披散着,白皙的脸上带着惊愕的神情,她蜷缩在地上,美丽的脸迎向他,嘴唇颤抖却说不出哀求的话:“……不要把我绑起来!我会和你回去!只要就给我一次机会!我只要一次机会!……”

“孤魂野鬼,擅离鬼道,都要接受惩罚。”宋河星听到自己这样说,就好像有人将句子放进他的脑袋里一样,声音没有一点迟疑:“如果反抗,我就要拉你回度朔山去喂老虎了。”

“你这种没心没肺的怪物,凭什么这样说我!!”女人的性格与她外貌不相称的刚烈,她脸上流着泪,语气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难道是我自己想再出嫁那一天死去吗?!我也想和别人一样,嫁人生子,相夫教子,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可是为什么要让我死掉?!我只是想再见那男人一面,只要一面就好!你要成全我!”

“为什么要见他?就为了见一个人,放弃轮回,擅离鬼道吗?”

女人的脸上晶莹的泪水仿佛是他这一辈子见过最美丽的东西,厚厚鳞片下的心如此激烈的跳动,让他无所适从,他不明白,这种感动意味着什么……“那个人,他是我的丈夫啊!我从小就梦寐以求的人!我不甘心!要是这样死了,再也见不到他,我又要轮回有什么用?!就算轮回千百次,擦身而过的也未必是他,就算我等待多少世,你又能告诉我何时会遇见他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他难倒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像那个称他为哥哥的怪物一样,把她抓起来,撕咬她,抓她回去……可是他庞大的身子就像被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就算是要被老虎吃掉,从此魂飞魄散,也要再见他一面吗?”

女人坚定的点了点头。

宋河星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控制着丑陋却健壮的身体了,就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在操控它,带着对面前女人酸楚又温暖的心,在她面前低下身子:“如果你想明白了,到我背上来,我可以带你见到你想见的人,但是条件是,你必须和我回去,成为我兄弟和老虎的食物。”

女人依旧坚定的点了点头。

她在他背上,轻得就像是一片羽毛,宋河星背负着她猛地向脚下跳落下去,就像掉进了一口深井,他的眼前闪过了色彩缤纷却又黯淡沉重的色彩,风在耳边呼啸,女人紧紧依附在他背上,他的心跳依然剧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了一片片规整的民居,却和他似乎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他停了下来,就在半空中,有点尴尬的俯视着大地。

原本想要讨好女人吗?这下糗大了……她在心里嘲讽着另一个和他共用身体的灵魂。

背上的女人却发出了啜泣声,他转过脖子回头看她,却发现她美丽的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原来是这样……看来我在外面游荡了很长时间了……”

“你看到他了?”

“是的。原来他已经有了新的妻子,连孩子也这么大了……幸福的一家人呢。”

“你煞费苦心的寻找,难道是为了报复他吗?”

女人拼命摇头:“不。看到他在我死后能够幸福的生活,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的宽宏大量,现在,就按你所说的处治我吧,郁垒大人!”

她露出了笑容,这比鬼门旁桃树上金鸡带来的阳光还要灿烂!宋河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比喻,他为这个美丽的笑容深深倾倒,幸福的,真的很幸福,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和释然,她刚才还哭得那么惨,现在却露出这样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东西崩塌了,他可以听到断裂的声音,有一种渴望,让他想用自己尖锐的爪子抚摸她细嫩的脸庞。

“你害怕我吗?”他突然问道。

已经准备慷慨赴死的女人愣了一下,纤细的手放在他厚厚的鳞片上,依旧是那样纯真又美丽的笑容:“是的,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怕了。你原来也有一颗人类的心,你也有感情,所以才会同情我,把我带到这里来吧?请你依照规定惩罚我吧,我已经毫无牵挂了。”

有感情?人类的心?

宋河星感到与自己共存的灵魂在颤抖,在啜泣,它原来有想象不到的脆弱,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呢?又会把他带到哪里去呢?这是一场恶梦吧?!等梦醒来的时候,他会发现自己不过躺在公寓后面的酒吧门口……

他带着女人又向上奔去,速度飞快,这种腾云驾雾的感觉真是很舒服,他感觉自己的四肢极力拉伸着,舒展着,用尽所有的力气让自己快如闪电!他看到远处渐渐显出了黑色的山峰,巨大的桃树撑起一座黑色的大门,没有脚的鬼魂们在门前排成一列,寂静无声地向里走去。

他没有向后山去,而是直奔鬼门的方向,背上的女人开始不安起来:

“郁垒大人?!你想做什么?!我的心愿已经了了,不管是被老虎吃掉还是……”

他的大爪子向背后伸去,一把将女人抓了下来,她娇小的身子在他手里瑟瑟发抖,却依旧倔强的看着他。

“转世投胎了,不要再做个愚笨的女人,你要让自己也幸福。”

他语气生硬地说道,不等女人有所反应,突然用力,把她像个洋娃娃一样猛地向鬼门里扔去!大红色的身影接触到了鬼门里幻变的光晕,就像被一张大嘴吸吮一般,瞬间消失在虚无之中!

他松了一口气,用两条强壮的后爪支撑身体,平静的看着黑色的鬼门。

“你果然干出这种事情了。”

之前将他称作哥哥的怪物出现在他身后的树杈上,脸色不善:“你这种性格还真是不适合看守鬼门呢。虽然是我尊敬的哥哥,可是出了这种混淆六道的行为,上使怪罪下来,身为弟弟也很难包庇你。说吧,你接受什么样的惩罚呢?”

第十五章

……逐出仙班,堕入凡尘……永世不得召回……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却看到了赵鑫担心的脸。

“你怎么样了?!没问题吧?!”一下翻起身,宋河星关切地看着她的脸,赵鑫哭笑不得:“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她转头看向身后,宋河星这才发现,淳于吕和李承祯居然就站在门口。

他竟然又回到了降头师的房间里!

宋河星觉得浑身酸痛,他意识到自己的手臂上粘着很多黄色的符纸,马上厌恶的狠狠甩了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对、对不起!”站在床边的方铎眼镜掉在鼻梁上,满头大汗的连声道歉:“不是有意要粘在你身上,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就不能作法……”

“这个笨蛋……”李承祯没好气地叹了口气:“我们的原意,只是想祛除你身上的秽气,没想到这家伙却摆错了阵法……不过倒是因此让我们知道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原本以为只是死脑筋的人,没想到居然还有些来头。”淳于吕冷冷得说。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宋河星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们,厚重的窗帘撩开一条缝,外面天色已经有些微微亮了。他突然开始担心起来,或者说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说的难道和他刚才那个怪异的梦有关系,或者那根本不是什么梦……

“度朔山,大桃树,东北枝上鬼门开。”李承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烟涛万里海中间,隐隐瀛州度朔山。桃树枝遮千里地,金鸡鸣晓半边天。芦绳缚尽为非鬼,神虎食完作恶仙。亘古神威服众世,神荼郁垒戍人间。”

“什么东西?!”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前世正是看守鬼门的郁垒,你还有一个弟弟,叫做神荼,上古时,你们就已经是统领鬼蜮,号令魍魉的神仙了……”

“不要开玩笑了!”宋河星脸色发白,猛地站起身来:“不管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邪术!你们这些臭道士!还有你!妖魔鬼怪的丝罗……”他手指着淳于吕,到口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他一手捂着喉咙,干张嘴发不出声音,愤怒的看着降头师。

“请不要这样做。毕竟是我们祖师爷都忌惮的人物,乘他混沌的时候欺负他,我可不能袖手旁观。”李承祯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宋河星猛地咳嗽起来,总算可以出声了:“你这家伙……!”

“在我看来,他可什么都不是。”淳于吕冷淡的看着他,赵鑫却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着他:“小宋说什么?什么斯沃?……”“惊吓过度的胡言乱语。天都快亮了,你们还这样窝在别人家里干什么?快走吧。”“等等!你在下逐客令吗?”李承祯吃惊的看着他,方铎已经战战兢兢的躲到他身后来了:“赵小姐身上的诅咒,你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清楚吧?!你必须帮助她!”“为什么要我帮她?茅山道士不是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吗?人在这里,你带她走吧。”

不等李承祯说话,赵鑫冷笑一声:“又是鬼门,又是推来推去这一套,你们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处置,不用把我像个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我又没有请求你们救我。小宋,我们走!”

宋河星却犹豫了一下。这个前半夜他逃离的房间此刻却让他有些迟疑,小鑫的情况绝对不简单,他无暇顾及自己到底是什么生物,只是在想,如果是茅山道士或者降头师,或者真的可以把她从那种恐怖的境地里解救出来。她的脸色凝重,却还没有告诉他,刚才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小宋?”赵鑫狐疑的又叫了他一声,惊讶他怎么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我道歉。”他突然一本正经得看着淳于吕,说出一句让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话。就连淳于吕也竟然露出了有些讶异的表情,这让宋河星有一种自虐般的快感:“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讨厌你,按理说你并没有比这些道士可恶到哪里去,但是我就是讨厌神神秘秘的人!而且我告诉你,我喜欢美娟,或者是小楠……不管她到底是谁,我都喜欢她!就算不是活人……我曾经牵过她的手,我知道她的心意,所以我一定不会放弃她!所以就算我现在为了让你就小鑫,对你说出道歉的话,但是不代表我就会在这件事情上善罢甘休!”

李承祯长出了一口气:“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吗?……”

“什么意思?!”

宋河星怒目相向的时候,赵鑫在淳于吕脸上却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如果不是情势紧急,她一定会好好探究一下,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激怒小宋,让他对自己的妹妹表白的:“我看我还是自己回家好了!一个号称是茅山道士。了不起的大师兄,一个是神神秘秘,装神弄鬼的降头师,可惜没有一个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拜拜!我还是靠自己好了!”

摆摆手想离开,站在门口的淳于吕却伸出一只手,霸道的将她拦了下来:“你们通常都是没有我的同意便闯进我的屋子,所以临走的时候也这么没有礼貌吗?”“你让开,我要回家!”

“你猜到了?”他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这种眼神让赵鑫想起了要发怒的猫,她咽了下口水:“你说什么啊?……”“果然没错。你是不是用自己的方式得知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不要隐瞒我,就算你对我有所隐瞒,我也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伸出一只手,手心对准她的额头,不等李承祯上前阻止的时候,降头师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赵鑫脸上带着泪,抑制不住的滑了下来,她用一种嗔怪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沙哑的问道:“你真的想要知道吗?我妈妈说了,那个叫洛的降头师出现在我太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可是为什么我在那男人的身边见到了少年时的你?!中间隔着一百多年,你到底是人是鬼?!”

第十六章

一语既出,赵鑫突然发现,好像整间屋子里只有她对此感到惊愕。

“难道是我会错意了?”她转头看着宋河星:“你已经知道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丝罗瓶。”

令人惊讶的是,居然是淳于吕自己说出了这句话,他冷冷的看着赵鑫,就像是戴上了一张假面,让人无法揣测他此时真的心情:“或者说,我已经走过了丝罗瓶的阶段。现在的我,有所有降头师穷其一生追求的力量,还有几乎无穷无尽的生命。你难道不感到惊讶吗?王进的女儿死于十年前,我在那时就已经和他相交甚密,或者你早就已经在怀疑了……”

赵鑫的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无法将那个词说出口,她记得那丑陋又恐怖的一幕,实在无法和面前的男人划上等号,可是这确实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何况要说没有怀疑,那只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你杀过人?就像上次……那样的事情,你也做过?!”

淳于吕没有说话,可是他眼中闪过的痛苦让赵鑫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种绝望的感觉,对这个男人,她又曾经抱有什么幻想呢?!她突然伸出手,用力将他推开,大步向门口走去!

出现在她面前,张开双手拦住她的,竟然是淳于楠。

女孩白玉般的脸上带着毅然决然地表情,就算是宋河星,也没有见过她这种模样,他惊讶得上前一步,却什么也没有说。

“不要走。”她看着赵鑫。一字一句地说道:“离开这里,你活不过今晚!你们是好人,请让哥哥帮助你!”

“手上沾着鲜血的人。我才不需要他的帮助!”

“你的祖先手上不是也沾着鲜血吗?难道你也要唾弃自己吗?”站在淳于楠身后地是安源,不知道是因为太过靠近非人的少女。还是出于紧张,她的身体明显在微微颤抖:“我看到了!那个女人!她告诉我所有地事情!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太祖母嫉妒她地介入,才让降头师前去咒杀这对母子吗?!可是,这个降头师不但完成了第一位委托人的工作,居然还继续着那女人的诅咒。才让你的家族一代代陷入无法逃避的诅咒!如果没有当初地恶念,事情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不要再说了!”赵鑫捂起耳朵,大声对她吼道。

她的眼前突然开始旋转起来,就好像站在不断运动的圆盘上,头重脚轻,她感到胸口里有种东西要迸裂出来,疼得她说不出话来!在外人看来,女警官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起来,额头上青筋暴现。咬牙切齿,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

“就是现在!”淳于楠惊叫起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承祯和方铎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两条黄草拧成的绳索,向赵鑫抛了过去!绳子像是有生命一样。自己将赵鑫浑身缠了起来!她开始慢慢失去理智,疯狂的扭动着身体。声声咆哮!

淳于吕手里握着一把褐色的粉尘。猛地捂在她的额头上,嘴里念念有词;淳于楠见状一把拉起宋河星地手。不等心情复杂的他有所表示,就冲着他大声说道:“如果想要救她,你就要相信我!你相信我吗?!”

这样一个半人半鬼的女孩,要和她谈论信任地问题,似乎有些困难……可就在理智占据上风之前,宋河星已经近乎虔诚的点了点头!

就在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地身体似乎一下子变得毫无重量,淳于楠地手紧紧地拉着他,那种温暖如此真实,让他几乎忽略了急速下降带来的震撼,眼不能视物,耳无法聆听,只有两手相握感受到地温存。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异常轻松,就好像已经找到了寻求很久的答案,他现在可以问心无愧的面对那个人,面对他的所有质疑……

“我不能再往前了。”

身边慢慢平静下来,宋河星眼前就像慢慢盛开了一朵雪白的花,他看到了淳于楠的脸,带着悲伤和不舍:“你是郁垒,前面只有你可以前去,我是个孤魂野鬼,再往前去,就要被绑起来喂老虎了……”“你要我做什么?”他看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他想要告诉她,却不知道是否能正确的表述自己的心情……

淳于楠慢慢伸出一只手,手心里有一小块黑色的东西:“这是哥哥给我的。你要到鬼门前面去,将这块香在桃树之下点燃,它就会将伤害赵姐姐的女人吸引过来,当然,还有神荼……如果你没有想好如何面对他的话,还是不要逞强……”

“你不用担心我。”宋河星笑了一下,他真是佩服自己,这种情况还笑得出来,看样子这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濒死体验吗?希望上头那群人会好好保管他的身体……他握住淳于楠的手,那块黑色的香在他们手心之间被捂的温热:“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她点了点头,温顺的样子一如往常。

宋河星又看了她一眼,回头向着刚才她手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这就是曾在他梦中出现的地方。黑色的山峦,巨大的桃树,桃树枝上黑色的大门,一行没有脚的人寂静无声地向里走去……唯一不同的,就是现在的他没有巨大的爪子和尾巴,也没有似乎可以抵御一切伤害的鳞甲,他使用自己的脚走到这里来的。

这里想到脚好像有点奇怪……

桃树的枝叶异常茂盛,深绿色的窄长叶片几近黑色,他小心地看着头顶粗壮盘旋的枝杈,并没有见到那个梦里喊他哥哥的怪物。也许是又到处寻找孤魂野鬼去了……他感到有些放心,蹲下身子,将那一小块香放在树根上,这时候才发现一个不得了的问题——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带火机。

这要怎么点香啊?!

宋河星急得满头大汗,在树下不停的转圈圈,这样下去,万一那怪物回来了,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肯定会把他当成擅离鬼道的无主冤魂,不问青红皂白一口咬下去!……想起那排白森森的牙齿,他就觉得胆寒。可是要怎么办才好呢?!不能让他好像原始人一样,找块木头钻木取火吧?!!……

正在焦急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凉风袭来!

宋河星僵直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就觉得好像有一只小手从他的脚后跟一直摸索到了肩膀上,冷冰冰的,寒彻心肺!他忍不住有些颤抖,心里开始担心起远处等候的淳于楠一把沙哑怪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粘粘呼呼,贴着皮肤,让人感觉好像有小虫子爬满全身:

“想要什么呢?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我的主人……”

第十七章

主人?

宋河星第一个反应,就是既然叫他主人那就应该不会伤害他吧?他的心情有一点放松,连忙回过头去。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猩猩的脸,长着短黑的粗毛,恐怖的是这张和他近在咫尺的脸上并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黑的大洞,它伸着一条过长的舌头,发出咝咝的声音。再看与头相连接的身体,居然是蟒蛇的样子!斑斓光滑的蛇身缠绕在粗大的桃枝上,俯身下来在他面前。

宋河星大气不敢出一口,他呆呆的看着猩猩的脸,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你已经忘了我吗?”怪物沙哑的声音用这种谄媚的口气说话,实在让人感到恶心:“我正是千年来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的白泽啊!难道轮回洗去了你所有的记忆吗?”他后退了一小步:“那个……很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当年要不是我没有好好的看着你,让你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你也不至于会被贬下凡间……”白泽晃动着身体,带着一颗猩猩的脑袋像蛇一样慵懒的在树上扭动身体,它的鼻孔突然抽动了一下,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在宋河星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它已经伸出又细又长的舌头,飞快地在放在树下的那一小块香上舔了一下!

“喂!!”宋河星赶上前去将香抢在手里,有些生气的嚷道:“弄坏了要怎么办!!?”

“这种好东西,还以为是大人你带来给我享用的……”白泽怪异的嘟囔着,嘴巴里直流口水:“你带它来干什么?!你想要做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宋河星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着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不就是块香吗?”

“你果然不知道……你果然不知道!”

白泽在树上烦躁地盘旋,来回游弋。这景象看着实在让人心惊胆寒:“你什么时候和降头师牵扯到一起的?!那些诡异的家伙!那些龌龊地人!……这是谶书上记载的降头术!是用尸油提炼成地!!将人类的血液滴在上面,可以用来招魂!不能用!不能用!只能吃掉它!……”

它实在很是聒噪,宋河星看着手里的东西。非常用冲动把它立刻喂给怪物吃!尸油?!想起来就让人觉得恶心!……他想起了赵鑫的模样,难道就是将她的血滴在这东西上面。借此吸引那作恶地鬼魂前来吗?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抬头看着白泽:“你有火种吗?我必须要点燃它。”

白泽停止了扭动,猛地俯冲下来,丑陋的脸贴在他面前:“不能用!你现在根本没有被允许回到这里!万一让神荼大人见到了……”“我倒是想要好好问问他,不是说郁垒神荼戍人间吗?!为什么让厉鬼在人间作恶?!我的朋友要死了,我才顾不了那么多呢!”

宋河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白泽垂在下面的尾巴,狠力一扯!虽然并没能将这条诡异的大蛇从树上拽下来,却也让它发出了痛苦的声音:“不要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大人!我从诞生那一天起,就在侍候你,我通晓天下事,你也一向最信任我!可是某些降头师,就算是你,也不要离他们太近!这些人是用邪恶无法描述的,他们享受死亡。甚至崇拜它……”

“废话少说!”他大声嚷道:“我现在只想救我的朋友,不管是谁地帮助,我都愿意接受!”

白泽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光滑的尾巴从宋河星的手里滑了出来。它将头伸进茂盛地枝叶中。出来的时候,嘴里叼着一把折扇。宋河星不明就里。他把尸油香放在脚下,双手接过扇子:“这是什么?”“我太老了,不想见到你被神荼吃掉……遇到他地时候,把扇子打开,别在腰上,他就无法看到你了。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对降头师掉以轻心,尤其是那个……”

话没说完,猩猩嘴里突然喷出一股蓝白色地火焰!地上黑色的香一下子被点燃了,就像是放在热铁板上地黄油,咝咝声响里渐渐融化开来!宋河星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没有想象中的令人恶心,却有种奇异的味道。再看白泽已经是不知去向,他立刻也从树根间跑开来,躲到一旁的树干后面去了!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宋河星一手抓着扇子,紧张得微微颤抖。他简直不敢相信,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铁杆的无神论者,现在却蹲在鬼门旁边招魂了……世事难料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吗?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辟啪声,就好像是枝叶断裂的声音!他连忙回头张望,既没有白泽的影子,更没有见神荼巨大的身影,再回头看着香燃烧的地方,却发现树根间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正在努力突破树根的纠缠,往上攀爬!

这是怎么回事?!

这手看上去是只女人的手,枯瘦,纤细,苍白毫无血色,青色的血管突出于表皮,像丑陋的蜘蛛网一般!他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看着她一点一点从树根下爬了出来!枯黄的头发半遮半掩着一张残缺的脸,肉皮已经干了,一块块掉落下来,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额头上有一大块伤口,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空洞……就是这家伙在伤害小鑫吗?宋河星觉得自己快要吐了,当他看到女鬼将尸油香融化的部分抠起来放到嘴里的时候。

“被诅咒保护的灵魂……”

不用回头,宋河星知道着沙哑的声音属于谁:“她为什么是从树底下爬出来的?那下面有什么?什么在保护她?”

“诅咒,降头师的诅咒。所有与降头师签订誓约,要置别人于死地的人,我们都不能将他们驱入鬼门,他们只有生活在鬼域的底下,无穷无尽的折磨,无穷无尽的等待,永远没有轮回的机会……”白泽发出咝咝的声音:“我要走了,要是让神荼大人看到我帮你,连我也没有好果子吃的。”

说着,它真的扭动着身体,从树干上一个不大的窟窿里钻了进去。

被这些动静和他们的说话声惊扰,女鬼抬起头,凶恶的眼神看向宋河星藏身的地方:“谁在那里?!”宋河星这时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把鬼召来以后该怎么办呢?!……

“是我!是我!”他将双手举在头侧,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女鬼看到他,像身子底下装了弹簧一样,一下子退开了好大一段距离,恐怖的脸上充满惊讶:“你有腿?!生灵?!!……为什么到这里来?!我的仇人呢?!”

“那根本就不是你的仇人。”宋河星恼火的看着她:“已经够了!收手吧!虽然当年赵家的人对你不住,可是你已经害得人家快要断子绝孙了,这样子就已经可以了吧?现在赶快想个办法投胎去,不要再害人了!”

女鬼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为了说这些话……你还真是个了不起的降头师,居然可以找到这里来。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们的,你就这样回去告诉那女孩,如果想要平息我的怨恨,不如让赵家死得不留一个人,我也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了。”“小鑫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她是无辜的!要是你一心置她于死地,我也不会对你客气的!”

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了,宋河星大义凛然的叫道。

女鬼发出了尖细的笑声,突然伸出一双锐利的指尖向他扑了过来!他连忙伸手阻拦,手背上被划伤一道深深的口子,却一滴血液没有流。

“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她突出眼眶以外的眼睛充满仇恨:“一个做别人情妇的女人,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唯一!可是我亲手杀了他!那孩子沾染着诅咒的污秽,和我一样无法轮回!这种仇恨,你以为我可以轻易将它忘记吗?!不要做梦了!!宋河星扯开她的手,只觉得与她相碰触的地方钻心的疼痛:“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如果一开始不去依靠什么降头师,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吗?!”

“我们一样会死得……这就是命运……”女鬼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种悲伤:“从我遇见他的那天起……”

宋河星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突然眼角的余光看到树下闪过一个巨大的影子!这东西动作敏捷,悄无声息,就如同伺机而动的猎豹一般!紧张让他的后背感觉到了疼痛!

神荼回来了!!

第十八章

女鬼察觉到了,她飞快的放开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树上攀去!

正当宋河星诧异她为什么不回到树根下面的时候,却在女人刚刚爬出来的地方看到一张小小的脸孔,隐蔽在树根的木须中,神情木然地向外张望。

她是想保护她孩子的灵魂,如果她往树下逃跑,神荼一定会发现她的孩子。

没有犹豫的时间,宋河星一下打开扇子,忙不迭别在自己腰里,几乎与此同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头顶传来!全身黑色鳞片的巨大怪物从他身边不远的地方跳了出来!他几乎有两个他那么高大,筋肉结实的四肢,如利剑一般的手爪,大吼着往女鬼逃跑的树冠追去!

神荼果然对他视而不见,宋河星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希望女鬼就此被一口吃掉,一了百了,可是他看到藏在树根里的孩子——就算是亲手杀死的孩子,就算是为了报复情人竟然将他当作道具,死掉的女人依旧将他紧紧带在身边,她疼爱自己的孩子,就算是用一种极端的方法,依旧不能无视她母亲的身份……当年是一种怎么样的仇恨,才让她做出这样疯狂又绝望的事情呢?

违背誓言的男人?咄咄逼人的妻子?无地自容的处境?无法挽回的爱情?……

宋河星听到一阵尖叫声,就像是指甲在黑板上抓挠的声音,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藏身树根的孩子伸出一双枯骨嶙峋的小手,用微弱的声音叫道:“妈妈……妈妈……”

“你藏在这里!不要动!”宋河星急步上前对孩子大声道,一手拔出腰里地扇子,抓住树干上的粗树杈。使劲向上爬去!四周散发着桃树的清香和一股浓重地腥臭味,他没爬多久就看到了神荼巨大的身影!

他尖锐地爪子抠住女人的脑袋,另一只手扯着她的胳膊。似乎想要将她撕成两半!

“喂!!认识我吗?!!我来看你来了!”

宋河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伸手拼命挥动着。所幸神荼的动作停了下来,头慢慢转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是谁?小虫子!”“不要这么没有礼貌!我可是你地哥哥,哥哥!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郁垒,郁垒啊!”他手舞足蹈。满头大汗,一心想要他把女人放开。

神荼明显露出了一丝冷笑,他放开了女人的头,却依旧抓着她的胳膊,拖着她软绵绵的身体向这边走了两步:“还以为是谁呢……就因为是郁垒转世,于是就想当我的哥哥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那些没有一点用处的虫子有什么分别?!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如果我愿意,一根手指头就可以让你魂飞魄散!”

“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宋河星拿扇子地手偷偷藏在背后,不露声色的靠近他。虽然脸上装得很镇定。可这散发着腥臭的庞然大物还是让他紧张万分:“请把你手里这女人给我吧,我们之间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

“口气还真是不小呢!”神荼咬牙切齿起来,宋河星还没有明白过来。他就已经勃然大怒,猛地向他扑了过来!宋河星往前一扑。险险地避过一击。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神荼就又一次扑了上来!!

女人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宋河星转身向她跑过来,神荼一爪子就打在他地背上!

“快回去!”他疼得呲牙咧嘴,咬着牙对女人嚷道:“到你孩子那里去!现在什么对你最重要,难道不明白吗?!!……”

“还有时间聊天吗?!你还是一样啊,对女鬼没有办法吗?”神荼咆哮着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宋河星像个破娃娃一样被向后扔了出去!他突然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刚才还瘫坐在地上的女鬼竟然一瞬间消失无踪了?!他尖锐的爪子向前抓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宋河星靠着树干站起来,后背上的伤口凉飕飕的,恐怕连骨头都被挖出来了……他看到女鬼消失在树杈下面,突然感到松了一口气,她的脸似乎发生了某种改变,让他相信,曾经她的心里充满爱意的时候,那应该是一张美丽的脸孔吧?……

“我来这里可不是跟你打架的。”他喘了口气,看着神荼:“你恨我吗?这样子是因为你恨我?”

“我恨你?”怪物古怪的笑了一下:“一个一直被我所崇敬,强壮又聪明的哥哥,突然有一天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孤魂野鬼触犯天条,被贬下凡。他居然告诉我这就是他想要的,像一个人一样生活!这是什么意思?!一颗人的心有什么好珍惜的?!贪婪,自私,丑陋……他们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虫子!”

“你说我们是虫子?!”听了一大堆,宋河星总算总结出了一个意思,他皱起眉头来:“我辛辛苦苦念书,学校出来又在辛辛苦苦工作,辛辛苦苦的挣钱,想有一天娶个好老婆,给她买一间舒舒服服的大房子!这难道不伟大吗?!你会做什么?让你看几只孤魂野鬼都看不住,像动物一样的家伙!!”

神荼的青筋几乎要从厚厚的鳞片下面凸起来了,他猛地向他扑了过来!宋河星扭头就跑,从树上掉了下去!裹挟着树枝树叶掉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上,他看到抱着孩子蜷缩在那里的女人,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他曾经做到过一次,为什么不能再做第二次呢?!……

“跟我来!!”

神荼在后面穷追不舍,宋河星抓起女人的手,将男孩抱在自己的手臂里,带着两个人就往黑色的鬼门跑去!

“还想做那种事情吗?!真是不知死活!”暴怒的怪物只用几步就追上了他们,伸手就向前抓去!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只见眼前一把褐色的粉尘撒了过来,沾在他的眼睛里,居然像刀子割一样疼痛!!他大吼一声,两只爪子捂住眼睛,停在了半道上!

“你们快走!!”一身黑衣的淳于楠焦急地向他挥手:“我就在这里拖住他!”

“你小心!我马上回来!!”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宋河星抓着母子两个,不停歇的向前狂奔,鬼门就在眼前了!

第十九章

没有脚的鬼魂们排在路上,看到宋河星和他拉着的母子两个,这些形态各异的亡灵纷纷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攀扯他们的身子,企图阻止他们向前的脚步。

“滚开!!离我远一点!!”宋河星愤怒的挥开他们,努力保护身边的女人和孩子。

女鬼呆呆的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黑色大门,她不是没有企图来到过这里,可是每当接近的时候,总是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将她永远隔绝在无法轮回的地狱里。她没有奢望过自己会得到救赎,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如果还有机会,给他一个好母亲,让他诞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

“妈妈……妈妈……”

皮包骨头的小男孩似乎只会说这一个词了,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宋河星的手臂里,虚弱得向她伸出手。

追在后面的神荼好不容易勉强可以睁开眼睛了,他发狂得扑向一身黑衣的女孩,她却像一只灵巧的猫咪一样轻松躲过了,空中传来了一阵铃铛的声音,伴随着隐约的吟唱声,神荼发现自己的手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行动困难:“哪里来的杂碎?!!是茅山道士的把戏?!!这些家伙为什么和污秽的降头师搅在一起“再说降头师的坏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淳于楠威胁道,手里抓着一把褐色的粉末,看到这些带给他痛苦的东西,神荼居然向后退缩了一下。她焦急地向鬼门的方向张望,发现宋河星他们已经到了门前,却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你不要固执了!”宋河星简直不敢相信。他恼火的对女人吼道:“不要轮回,不要重新做人吗?!那我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啊?!!”

女鬼的脸孔起了明显地变化,不再那样狰狞恐怖。虽然依旧是皮不覆骨的样子,那表情却似乎温和了许多。她呆呆的看着宋河星怀里地孩子:“我不想进去,不想见到那个人……我没有办法面对他……你让我的孩子走吧,我答应你,不再去找你地朋友麻烦了“你以为这是你一句话就可以保证的?那个为你下降的男人,他是一个最最阴险狡诈。最最卑鄙无耻的人!而且他似乎就存在于世上的某个地方!你再呆在这里,迟早会成为他地傀儡!”

“可是我……”

“虽然我没有权力对你说什么,可是你要明白,错的人不单单是你一个!”宋河星将孩子一把塞进她的怀里:“你错过一次了!为了那个男人,你伤害了这个孩子,一直让他受苦到现在,如今还要让他继续迷失下去吗?!你看着办!如果还想要报仇的话,不如就乖乖被神荼吃了好了!!”

女人慢慢摇了摇头:“不想……报仇了……我已经累了……如果当年我能遇见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吧?……如果那时候你遇见我。也会像现在这样帮我吗?”

宋河星抓住她的肩膀,坚定的看着她:“会!你的肩膀上背着那么多人的血债,所以就回到尘世赎罪去吧!!你敢吗?就算当牛做马。也要还清自己地罪孽?!!那个男人也许早就已经投胎了,我不认识他。可是我要奉劝你一句。不要再那么傻了,这世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需要珍惜的事情!”

他将她狠狠向后推去!女人抱着她的孩子,向黑色地鬼门里混沌变幻的光芒中慢慢倒了下去。

她地脸变得光洁圆润起来,鹅蛋形地脸庞,带着一抹微微释怀的笑意,黑色地眼睛像月牙一般,弯弯的,甜甜的,小男孩依偎在她的怀里,她向宋河星伸出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头……

“转世投胎了,不要再做个愚笨的女人,你要让自己也幸福。”

像做梦一样,女人的身影消失以前,宋河星喃喃道。

“快走吧!!”传来淳于楠的声音,他才恍然大悟的回过头去,就见神荼身上的束缚似乎在慢慢失去效果,他狰狞的伸手蹬腿,想要抓住面前的女孩!

宋河星回身飞奔,背上的伤口开始疼起来了,他紧咬牙关,一口气跑到淳于楠跟前,女孩紧抓着他的手,他却停下来看了眼挣扎的神荼:“如果再见到你……”

“我不会放过你的!!”神荼声嘶力竭的地吼道。

淳于楠拉起他的手撒腿就跑,桃树上不知何时渐渐升起了一团金色的光晕,这光线不经意洒在女孩的肩膀上,她哆嗦了一下,肩膀上竟然冒起青烟来!!宋河星不明就里,连忙脱下自己的衬衣盖在她身上:“怎么回事?!”“是金鸡!金鸡要报晓了!不要让它的光亮照到!咱们这样的孤魂野鬼很快就会魂飞魄散的!!”

女孩一把抱住他,两个人像跌进了一口深深的深井中,不停的向下掉落!掉落的速度不十分快,宋河星可以感觉到依偎在自己胸口上的,女孩温软的身体,他有些不解,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为什么你的身体是温暖的?那些亡灵……”“我和他们不一样。”淳于楠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哥哥保存了我的身体,将我喂养在自己的身体里面,所以我还算得上是生灵,有脚,有体温……”

并不是有意的,宋河星从她的领口看下去,女孩白皙的身体上可见触目惊心的尸斑,淳于吕的话他清楚地记得——每当三十年期限到时,她就要经历一次生生腐烂的过程……当下不禁抱紧她一些。

“河星哥?”

“对不起……我应该要告诉你的,我本来是要告诉你……”他将脸贴在她的发际上,低声道:“就算我们不能够厮守在一起,我还是一定要告诉你,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就算你并不是和我一样的人……你要更好一些,你那么勇敢,又善良,我根本比不上……”

淳于楠的眼泪无法抑制的掉落下来,她曾经因为他的离去而破碎的心,此刻又渐渐愈合起来,不应该爱的,不应该奢望的,只要利用他,只要度过这难熬的一段时间……可是她做不到。

哥哥,对不起。

她抱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上,两个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就这样慢慢往下掉,往下掉……

赵鑫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一天已经是中元节了。她拼命想要记起自己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依稀只记得安源在降头师的房间里吃蛋糕,之后发生了什么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令人惊讶的是,宋河星并没有到医院来看她,倒是来了一个很令人意外的访客。

“我是来接你的。”

淳于吕带来了一把白色的菊花。带这种贡奉给死人的花来看病人,倒确实是他的风格……

赵鑫刚办完出院手续,医生诊断她是因为太过劳累,导致严重神衰,多休息休息就好了,她这时候正站在走廊上,诧异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穿着一件老式外套,加上俊美的外表和独特的气质,就好像童话里的什么人物,回头率很高:“怎么是你?接我到哪里去呢?”

“只有今天一次,我邀请你的,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赵鑫最终还是接受了这样令人火大的提议,和他一起到了举办中元节的湖畔。

这个地方她似乎来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五颜六色的彩灯在树上闪闪发光,人头攒动,很多人戴着面具在树下载歌载舞……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听说过这样的传说——中元节戴着面具跳舞的人群里,有从阴间回来的亡者,在这一年只有一次的节日里,尽情享受人间的欢乐……

淳于吕沉默寡言,却异乎寻常地充满耐心,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两个人在中元节的庆典上闲逛。

赵鑫在湖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远离灯光的地方,宋河星独自一人站在那里,脚下一盏粉红色的花灯正顺着水慢慢飘走。她没有意思要去打扰他,因为她仿佛知道,这盏护送灵魂前往阴间的花灯是属于一个温柔的灵魂。

宋河星看着黑色的水面,目送花灯渐渐远去;赵鑫站在岸上,身后跟着淳于吕;远处搭起祭鬼的高台上,一身道袍的李承祯正在为亡者做法超度……

还有谁在黑暗处静静注视着他们,在等待机会,还是在揣摩未来?……

前世未来之门已经缓缓打开了。

第四部 爱情花

第一章

秋天的脚步慢慢近了,夏季的闷热一点点褪去,降头师最心爱的季节就要来到了。

清香的正宗伯爵红茶,黑森林蛋糕——从来都不亲近甜食的他只能接受这样略带苦味的茶点,他惬意的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膝上黑猫的毛皮,金色的茶匙在上等细瓷杯里慢慢搅拌。他最享受的就是这样凉爽平静的午后,就连膝上的猫咪都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咕噜声。……

如果不是这难得的清静也会被人打搅的话。

虚掩的房门被慢慢推开来,一个人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看到桌子后面的淳于吕,明显愣了一下,好像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这是个形容憔悴的女人,长相普通,头发凌乱的绑在脑后,不修边幅。她的个子并不高,手里提着一只大布袋,高高隆起的腹部和她瘦小的身子毫不搭调,让人担心她是否可以承受那样的重量。她将包带挎在手臂上,浮肿的眼睛望着椅子里的男人:“请问,这里是不是……?”

“你没有走错,我可以帮助你。”淳于吕优雅的放下茶杯,他膝上的黑猫一跃而下,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从女人脚边上晃了出去。女人还是一副犹豫的样子,可是看到淳于吕示意她坐下的手势后,还是走到桌子前面吃力地坐了下来:“你真的可以帮我吗?看上去比我想象的年轻多了。……”

淳于吕笑了一下,笑意却未抵达眼底:“说说看,我到底可以怎样帮你呢?”

“我要复仇。”女人布满血丝的眼睛呆滞无神,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紧紧抓着布袋:“你可以做到吗?不是让他生病还是拉肚子那种弱智的事情!我是要他死。要他……还有他的女人!”

淳于吕眉尖都没有动一下,他点了点头:“可以。先说说是为了什么。”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她地手下意识地紧紧贴在肚子上。好像有意在保护自己的孩子:“我怀了他的孩子,却在转眼间被抛弃了。他找到一个比我漂亮,比我有钱,比我会帮助他事业地女人,把我像一块破抹布一样的扔掉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被父母赶出家门。和朋友们断绝了联系,没有钱,没有房子,孩子生下来我都不知道可以怎样照顾他。”

她地声音很平静,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有那样漠然的眼神,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所以帮我杀了他,我什么都愿意给你。我已经听说了,向降头师索要别人的性命。是要付出自己的性命作交换,只要你答应让我把宝宝生下来,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她低头看着自己磨损地布鞋。声音低了下来:“……但是我要先告诉你,我没有钱。如果要钱的话。我一分也拿不出来。”

“我可以帮助你。”

细瓷茶杯里的红茶荡漾着宝石色的光泽,淳于吕扬起嘴角。两手放在面前,盯着桌子上的一点:“正像你所说的,我要你的生命作为交换,也许是今天,也许是几年以后,总而言之,只要我们之间的契约签订,你的生命就不再属于你了……”

“我早就不需要它了。”女人突然笑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气地样子,从布袋里取出一张纸条:“这是他的生辰八字,还有这缕头发,是我从梳子和房间里收集来的,我听说你可以用到这些……”

“你准备得挺周全啊。”淳于吕接过东西,没怎么仔细看就放到了手边上:“可是在开始以前我必须要告诉你,一旦你决定借用降头师地力量,就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亡灵的世界,它们会永远跟随着你,直到生命结束。你真地想好了吗?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后悔?”

女人依旧是呆呆地看着他,慢慢点了点头:“是的,如果你真地像传闻上说的那样厉害,就请完成我的心愿吧。”

“好的,谢谢惠顾。”

淳于吕站起身,走到了用红布遮起的方盒子前面,那里有一只中等大小的花瓶,样子很普通,供奉着祭坛前的鲜花。他从这些花束中抽出一朵,放在鼻子前面嗅了一下,转身将花拿到了女人跟前。

“这是……”女人有些诧异的将花接了过来。这是一朵白色的花骨朵,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花,拿在手里只觉得冰凉滋润,像白玉雕刻而成,她疑惑的抬起头:“这不是花吗?用来做什么的?”

“最近我有一位亲人外出游玩,给我带来了这朵花,不要看它现在貌不惊人的样子,却是真金白银也换不来的珍宝,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啊,叫做爱情花。”降头师纤细的指尖掠过白色的花骨朵,女人觉得手里的花枝似乎在微微颤抖:“每天午夜的时候,用你的鲜血浇灌它,一个月以后,它便会最终盛开,到那个时候,不用你许愿,它就会完成你的愿望。你愿意试一试吗?到花盛开的那一天,伤害你的人也就不在这世上了。”

女人狐疑的看着他,似乎并不相信这犹如玩笑一般的话语。淳于吕并不生气,他慢慢拉起女人的手,指尖在她的指肚上划了一下,就看到鲜红的血液像露珠一样慢慢渗了出来,他拉着她的手指放在花朵上,圆圆的血珠滴落下来,落在花瓣上,却好像滴在干涸很久的土壤上一般,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女人惊讶得瞪大眼睛。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当你带着它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我们的契约也就无法更改了,再考虑一下……”

“谢谢你。”女人慌慌张张地站起身,那朵花却紧紧地抓在手里,她有些局促的将掉落下的头发别到耳后,向淳于吕点了点头,快步向门口走去。黑色的猫咪不知何时就蹲在门框边,金色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她,她像是偷了什么东西一样脚步匆匆,出了降头师的房间,来到昏暗的走廊上。

她的心跳得很快,一种莫名的快乐和疼痛混杂在一起,让她既不能哭也无法笑。

她从大大的布袋里摸出手机,慢慢的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你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再纠缠你,和你的女人好好过日子吧,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第二章

“我说,房租也到了该缴的时候,还有上个月的水电费,你还没有给我呢。”

邱兰走进自己租住的民房小院时,房东从一楼一间房里探出头来嚷道,屋里是一片麻将的哗哗声,烟熏火燎。她捂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小心的低声说道:“对不起……请再宽限几天,等这个星期过了……”“都像你这样的,我还去喝西北风吗?!最多再给你两天时间!”房东从嘴巴上取下烟蒂,咳了口痰吐在外面的台阶上:“不是说你有个有钱的男朋友吗?!人呢?!不来照顾自己的老婆孩子吗?!……”

她的心已经麻木了,根本就不会因此伤心或者恼火。房东还在喋喋不休,她轻轻点了点头,慢慢向楼梯上走去。简陋的设施,肮脏的公共厕所,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拖着大肚子孤苦无依的女人,也曾经有过满身名牌,风光张扬的时候。她现在唯一不愿意回想的,就是曾经觉得幸福的心情,她不敢想,如果再留下一滴眼泪的话,她就真的支撑不下去了……

走廊上走着一个老女人,她拄着拐杖,腿脚不灵便的样子,邱兰觉得自己这一层上并没有这样的房客,她与老人迎面走过,低头在布袋里翻找钥匙。

现在……你和我们在一起了……

与老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这样的话语!那声音苍老又不怀好意,当她飞快的转头时,却发现走廊上除了她以外再无旁人!她紧张得趴在栏杆上往下看,院子里也没有老女人的身影。

那到底是什么?!幻觉吗?!

她出了一身冷汗,颤抖着双手好不容易打开房门。一头扎进自己家里!

不足十五平方米的小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面。极力安抚肚子里不安蠕动的孩子。她必须坚强!不管是什么,她都必须要坚持下去!只要等过了这一个月。只要过了这个月……

她地手里,紧紧握着白色的花骨朵。

……现在……你和我们在一起了……

赵鑫举起手里的卷宗,照着面前地一颗脑袋就拍了下去!

“在发什么呆?!刚才开会的时候就见你神游太虚去了!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大家讨论一下啊!“

宋河星无精打采地抬眼看着她,到底是谁的杰作?茅山道士?还是老奸巨滑的降头师?居然洗去了她的记忆。她什么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小楠的事情……对于她就好像故事一样不切实际。他多么希望有人也能洗掉他地记忆啊!没有天人永隔的姑娘,也没有光怪陆离的前世……:“猴子干又在说什么啊?派下任务来了?”

“是啊……他看好的一组去调查码头凶杀案了,结果派给咱们这么没有前途的工作。“赵鑫叹了口气,靠坐在桌子上,翻着手里的卷宗:“黑帮老大垮台了,帮派资金却不知去向,上头查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一个污点证人。说是本市有名的经济类诉讼律师,他可以出庭作证,揭发黑老大非法洗钱的内幕。不过警方一定要负责他和他家人的安全……害怕倒是情有可原。那些帮派分子,变成丧家之犬以后就跟疯狗一样了。”

“等等!你地意思……难道是……”

宋河星皱起了眉头:“难道是让我们当保姆?!”

“很遗憾。你恐怕是说对了。”赵鑫啪的一声合上卷宗。充满威胁的看着他:“假装出麻疹,被车撞。受到枪击,小孩拉肚子……这些伎俩你已经统统都用过了,所以还是好好认命,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你不觉得委屈吗?!王头在地时候,什么大案子不是我们办的啊!”他泄气地把脚搭在桌沿上:“难道就这么憋屈一直到退休吗?真是受不了!……”

“受不了也要受,不然吃什么喝什么?”赵鑫透过玻璃窗向外看,眼睛却眯了起来:“喂,快来看啊,人都到地头上来了,还要避而不见吗?”“什么东西?”“这次任务地目标人物——严铁。赫赫大名的律师,真是了不得……”

办公室地玻璃隔挡外,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神情严肃地和陈思交谈。他大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貌不出众,可是却有成功人士的干练和精英气质,就是那种脸上贴着钻石标签的男人,想必在某些场合会大受欢迎。

“不是污点证人吗?为什么不给他戴上手铐!”宋河星酸溜溜的说道。

赵鑫瞥了他一眼:“真可惜他已经结婚了……这样的人,应该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吧?”“你是怎么了?!”他皱起脸来看着她:“突然开始恨嫁了?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有傍大款的考量了……”“不要贫嘴,要工作了。”

赵鑫率先推开房门向公共办公区走去,宋河星不情不愿得跟在她身后。大律师背对他们站在陈思面前,走近一些他们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

“……两个小警察怎么能够好好保护我?!我们之间是有协议的,如果不按照协议办,我就算是要和国家上法庭都不会向你们说一个字!”“可是他们是我手底下最好的人了,如果人数再多,恐怕不能够隐藏你的行踪……”“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有家庭,我,还有我的妻子,单凭两个小喽罗肯定无法……”

“小喽罗有时候有小喽罗的用处,譬如说,炮灰?”

不用正面看她的脸,宋河星已经能听出来,他的搭档要气疯了。

严铁转过身,有些错愕的看着面前的警花:“你是……?”“我就是你口中的小警察和小喽罗之一,我叫赵鑫,这位是我的搭档,宋河星。”

律师忍不住抬起头,看着上前来和他握手的高大男子。宋河星脸上带着报复过后的快感,使劲和他握了握手:“说实在的,我以前还真是看不起你们这些卖弄口舌的家伙,不过你挺有意思的,我同意保护你了!不用太感谢我,这是我们该做的!”

纵然法庭上口若悬河,严铁也被这番话说得一楞一楞,不知道如何应对。

第三章

宋河星出言不逊,呛得严铁说不出话来。

刑侦组长陈思摸了摸他刻薄的鹰勾鼻子,皮笑肉不笑轻轻碰碰严铁的袖子:“这两位是我的得力干将,他们的实力是有目共睹,所以才能够派到你身边去。严先生,请你放心,到下个月出庭以前,你和你的妻子都会平安无事的!……这样好了,我再加派一队便衣,除了你的住宅附近,就连你的办公场所也严密监控起来,这样一定就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了!”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让我觉得有一点不安全的因素,我就有权退出,打官司的话,我可不害怕你们警察!”严铁瞥了一眼宋河星,目光落在他身边的女警身上,这个女人不同于他以前认识的任何一个职业女性,棉布背心,牛仔裤,随便的格仔衬衣,虽然说不上非常美丽,端正的五官间却有一种别样的味道,他抿了下嘴唇:“没办法。就先这样好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直接找你的,陈组长。”

“那是自然!严先生可是上头特别交待要好好照顾的人,所以……”

宋河星和赵鑫相视一眼,心里突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邱兰坐在床边发呆,过了好久,她才意识到炉子上的水已经开了好久,连忙起身将煤气灶关了。

她只是想喝一杯热牛奶,水烧开了。突然发现家里连一颗奶粉都没有。她又慢慢坐回床边,捂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最近宝宝闹腾得厉害,他一定有些不耐烦了。急着出来想和妈妈见面……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啊,得要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邱兰小心翼翼的拿出藏在床头抽屉里的白花。她指尖上地伤口还没有愈合,轻轻拨弄,一颗血珠就落了下来,很快渗透进花瓣里去了。

这朵花还真是奇怪,不需要土壤。挤压揉捏也不会坏,只要用血液来喂养它……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降头师没有欺骗她,与昨天相比,花骨朵确实好象张开了一点,距离它盛开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地心情居然也开始轻快起来了。她在心里期盼着,就算要把灵魂卖给魔鬼,也必须给孩子一个交待。她不是一个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的人啊……

突然感到有些饿了,她想到不远处地超市买些吃的东西,于是站起身走到衣柜前面。身无长物的她只有寥寥几件御寒的衣服。外面天色阴沉,应该加件外套了……

拉开衣柜门。她往里看了一眼。突然又很快的将门关了起来。

衣柜里似乎坐了一个小孩子,膝盖抱在胸前。长长地头发盖在脸上……

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地看到了这样一个孩子,怀孕以后,长期的精神压力让她的神经很衰弱,如果有幻觉出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手有些颤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很快的又将衣柜门打开了!

果然,衣柜里除了几件衣服以外什么也没有。

她长出了一口气,取出外套来,将衣柜门关了起来到短信的声音,邱兰一边穿上外套,一边吃力的弯下身子,从放在床上的布袋里摸出手机来,打开一看,是一条没有号码显示地短信:

我们已经到了。

她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是有人发错了吧?像她这样境地的女人,是不可能有朋友到访的。她将手机撇进包里,又想起没有拿些零钱,于是低头往床铺下面摸索。

滴、滴!

又是一条短信。邱兰直起身子,看来有必要对这个发错号码地人解释一下了,她拿起手机,果然是那个没有显示号码的短信:

我们已经到门口了。

她觉得有些害怕,这样地信息让她毛骨悚然,好像并不是发错号码那么简单地事情。她颤抖着手指想删掉这些短信,却发现手机的操作已经完全不由她控制了,屏幕上地乱码在不停跳跃,最后拼成一句让她心惊胆寒的文字:

我们已经进来了。

小小的房间里弥漫着冰冷的气息,就好像从地底涌上来的寒气,在她的身边慢慢扩散,她的冷汗在背上缓缓流下,每一个毛孔都紧张得缩起,她感到房间里真的不止她一个人,就在她背后,很多的视线,不怀好意的视线……她浑身颤抖,僵硬,一手紧紧护着肚子,一手抓着布袋带子,就在她面前门边的窗格上,她看到了自己身后密不透风的影子,惨白的脸,若隐若现……

邱兰像一具尸体一样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最后突然发疯一样冲向门口!她拉开门,冲到了走廊上,没有尖叫,也没有眼泪,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全部聚集在了头上,只有逃跑的欲望,耳边吵杂的声音就好像上百人在对她嘶吼,不停的吼叫:

现在我们在一起了!现在我们在一起了!!……

“我不要和你们在一起!等我生下孩子,请让我生下孩子!!……“

她无法抑制的低声嘟囔,冲出民房的小院时,她和一个从大门口路过的女人撞在一起,女人手里的饮料洒得到处都是,她甚至无法让自己停下来道歉,只有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一脸惊讶的陌生人:“……我不能和他们在一起……”

“出了什么事情?你需要帮助吗?”女人扔掉手里的空杯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件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我是警察!如果有什么麻烦,我可以帮助你!”

“没有……什么……”邱兰推开她的手,慌张的摇摇头:“没有什么事……我只是……”

说着,她便不顾女人的阻拦,顺着马路径自跑开了。

这时,路边超市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些方便面和零食:“怎么了啊?小鑫?我看你和一个孕妇撞在一起,她没事吧?怎么慌慌张张的?”

“有些不对劲。”赵鑫看着孕妇消失的地方,在衬衣上擦了擦被饮料弄湿的手:“她的脸色很苍白,好像被什么惊吓的样子。要不要跟上去?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也许是孕妇常有的精神不稳!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宋河星向她撇了下嘴:“如果再不快点的话,那位了不起的大律师又要发飙了!快走吧!”

赵鑫点点头,目光还是冲着女子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

为什么会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这个女人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啊?

第四章

“早上九点去做头发,中午到法国餐厅用饭,下午还要和朋友小聚,晚饭不一定到那里吃海鲜,也许还要到酒吧呆到半夜……你那边怎么样?还不到一个星期,我怎么感觉快要虚脱了……”

赵鑫靠在车上,确实一幅灵魂出窍的样子,宋河星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我那边啊……早上一定要去打高尔夫球,然后是事务所的工作,虽然现在被禁止上庭答辩,这家伙的社交生活可一点不马虎,尽是些人多眼杂的地方……这两夫妻还真是天生一对呢。”

赵鑫喝了一口咖啡,今天天气阴沉,穿着外套还是感到有些冷,严铁夫妇两个在对街的高级餐厅里用饭,他们这两个“小喽罗”就只有在这里眼巴巴地看着了。“你说有钱人是不是都是这么没有礼貌呢?”宋河星恼火的将手拢在裤兜里:“这些天没见到什么不利于他的人出现啊,要不和猴子干说一说,把咱们调回去算了!”

“你觉得他能答应吗?别做梦了。现在我只希望那位大小姐不要把自己送到黑帮手里去。”

严铁的妻子据说是出身名门,长得很是妖艳,身材高挑,曾经是很受欢迎的平面模特,这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表面上两夫妻感情很好,天天蜜月,实际上背地里是墙里墙外百花香,就这几天时间,她就亲眼看到严夫人和好几个不同的男人出入高级酒店了。

“明知道是黑道组织,却还是给他们提供经济上的法律服务,帮忙洗黑钱……”宋河星眯起眼睛,看着对街灯火辉煌的法国餐厅,感觉自己就好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饥寒交迫地看着杯光交错,衣装笔挺地上流社会:“这家伙应该被送进监狱,而不是做什么污点证人。天知道他吃牛排的钱有多干净!”

赵鑫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目光却被不远处路灯旁地人吸引了,她连忙将咖啡放在车顶上:“你盯在这。我去去就来!”“喂!你去干什么啊?……”

她没有理会拍档的问题,拉起外套地拉链,很快地穿过街道向对面走去。

站在路灯下的女人表情呆滞,她好像饿了,聚精会神地看着法国餐厅的玻璃橱窗。洗得发白的罩衫。样式老旧的外套,不合身地样子应该是福利机构捐赠的,她一手捂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一手抓着一只大大的布袋,凌乱的头发好像有时间没洗过了。

“你好!”赵鑫大步走了过去,这女人看到她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不要紧张!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的!”她向她摆摆手,停在离女人几步远的地方:“我们昨天见过面,你还记得吗?我从超市出来。你撞在我身上……”

“很抱歉……我那天赶时间。”女人局促的拢了一下鬓角的乱发:“如果没有事地话……”

赵鑫见她想走,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叫赵鑫,是警察局刑侦组的警官!”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不由分说塞在她手里:“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地。不管是什么!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女人看了眼手里的名片。又抬头看看她,一脸狐疑:“为什么特别关照我?”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只不过上次见面地时候你好象有什么麻烦地样子,你现在可以不告诉我,但是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随时都会赶到地!”赵鑫微笑地看着她:“你的丈夫呢?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种情况她当然比较在意有没有家庭暴力的发生,女人也明白她的意思,一面将名片装进布袋里,一面冷冰冰的说道:“我没有丈夫,警官,而且我也没有麻烦。虽然还是要感谢你的关心,可是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警察可以处理的。我还有事,请恕我失陪了。”

说着,她慢慢转过身,沿着街道走掉了。

赵鑫愣了愣,长出了一口气。果然是个奇怪的女人,看上去像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谈吐却好像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她的样子绝对不像是什么麻烦也没有,虽然她有心要帮助她,可是如果她拒绝的话……她突然发现那女子刚才站过的地方掉着一小片纸,应该是从便签簿上撕下来的,她弯腰将其捡了起来,发现上面用娟秀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这是个地址。凑巧的是,正好是一个她认识的地址。

赵鑫皱起眉头来,难道这女人和那个人还有什么关系吗?真是这样的话恐怕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她连忙回头看着停在街对面的车子,却发现宋河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阴暗的小巷,因为夜晚的到来变得更加黑暗,空气里充满便溺和潮湿的味道,让人作呕。

宋河星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烟来:“为什么又来找我?我还以为上次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我也以为通过上次那件事情,你的想法会有所转变。”蓝色头发的少年在黑暗里依旧很是显眼,他眼睛下面的阴影有些吓人,调儿浪当的站在那里:“没有发现吗?你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做个平凡的小刑警了,你有使命,就是继续你前世的工作,为这个世间扫平妖孽……”“不要再跟我说教了,小鬼。”宋河星不耐烦的吐了一口青烟:“我之所以会跟你到这种地方来,就是想跟你说,以后我不会和你们任何人扯上关系!无论是茅山道士,还是降头师,我只想当个平凡的小警察!明白了吗?”

“不明白的人是你吧?”潘戎面无表情的伸出一只手,手心里突然发散出金黄色的光芒,这光芒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刺进了宋河星的眼睛,让他的大脑都感到了疼痛!他忍不住大叫一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烟卷也落在了潮湿的地面上:“见鬼!!你在搞什么?!!”“我并没有完全觉醒。”

少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冷冷地看着他:“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醒来吧,郁垒,你必须要站在和降头师敌对的立场上!我们才能将这座城市从邪恶的阴影下拯救出来……”

“先救救你自己吧!”

巷口突然闪出一个人影,赵鑫紧紧握着枪,眼睛里像是会冒出火花来:“杀人犯!!这次你可跑不了了!”

宋河星依旧没有从强光造成的晕眩中恢复过来,他跪在地上,两手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潘戎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他看看赵鑫,又看看宋河星:“无知的人,远远不止你一个……后会有期,我的人会再来找你的。”

几声枪响中,少年像一只大鸟一般腾空而起!沿着隔壁大楼的消防梯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赵鑫心中暗暗惊讶,抢前几步扶起宋河星:“你怎么样了?!哪里受伤了?!”

“不!我还好……”

他摇摇头,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这应该是第一次,他对他的朋友兼拍档撒谎了。不是没有受伤,而是在他的手心里,长出了坚硬的东西,他根本不用低头去看,这种熟悉的触感曾经出现在他那个匪夷所思的梦里——坚硬的,黑色的鳞片……

第五章

“这就是阴阳草。白色的是阳草,黑色的是阴草……”

修长白皙的手指让一旁的少年看愣了神,在这一双手的摆弄之下,一黑一白两根干草居然像是活的一样,在桌子上不停蠕动:“它们会一直试图向对方靠拢,最后紧紧缠绕在一起,是很痴情的东西啊……”

淳于吕用手指拨弄着阴阳草,抬眼看看桌子对面目瞪口呆的少年:“你想好了吗?一旦开始,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停下来的。”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俊美的脸,片刻,坚定的点了点头:“是、是的!我一定要这样做!”

“既然如此,就多谢惠顾了,客人。”

淳于吕的手上多了一个漆黑的小木牌,他将少年递给他的照片钉了上去,照片上的女孩显然不知道自己被人偷拍了,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正在和什么人交谈,美丽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降头师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对阴阳草,一只手就将它们碾成了粉末,这黑色和白色混杂的粉末慢慢飘洒在照片上,渐渐响起了模糊不清的咒语声。……

少年紧张地看着对面闭起眼睛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信任他,可是他听说这是一个神奇的男子,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实现人们的所有愿望……所以他不得不来试一试。

“你真的爱她吗?”

降头师睁开眼睛,黑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少年,他连忙点了点头。

“请伸出你的手掌,谢谢。”

少年连忙伸出手,淳于吕的指尖从他的手掌上划过。他惊叫了一声,鲜血从掌心一道不深地伤口里流了出来,滴在钉在木牌上的照片上。

鲜血和阴阳草的粉末混杂在一起。竟然变成了一种异样地淡紫色!这液体像油脂一样在照片上滚动,降头师抖了抖手。将这几滴紫色的液体收纳进一只小小地玻璃瓶里。

“现在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淳于吕将玻璃瓶握在自己手心里,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少年:“让她喝下这个,你们就可以一生一世永不分开了,就算是死亡,也无法将你们分开……可是这会让你自己付出代价的。你还愿意这样做吗?”

少年这次没有片刻的犹豫,他紧紧盯着男人手里地玻璃瓶,用力点点头:“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

“那么你如愿以偿了。”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好像是嘲讽,又好像是怜悯,他将手里的小玻璃瓶递了过去,少年一把接过来,却被降头师飞快地抓住了手腕。淳于吕的手张冰冷如同死人一般,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怎、怎么了?!”

“不要忘了。我的报酬。”

少年慌慌张张地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知、知道啦!不就是我十年的寿命吗?!我给你!”

“收到了。”

他微微笑了一下,一只黑色的猫悄然无声地跳上他的膝盖,一双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少年紧紧攥着手里地玻璃瓶。只觉得芒刺在背,不想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多呆半分钟了。他匆匆忙忙地向降头师点了点头。转身便向门外跑去了。

淳于吕将嘴唇贴在黑猫柔软地头顶上,慢慢的闭上眼睛。

“这就是人类啊……无论是金钱还是爱情。都想要能够完完全全地占有,那种执著的贪婪,可以说是可笑还是可爱呢?……不过要是没有他们,我们还真是没办法生存下去呢,你说对不对?小楠?”

黑猫抬起头,摩挲着他的脸颊,温顺的“喵呜”一声。

“你在和什么人说话呢?”铁门被粗鲁的推开来,女警官皱着眉头走了进来:“我看到有个孩子慌慌张张跑到楼下去了,你没有作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听到她刻薄的话语,淳于吕像是放松了心情,感到浑身舒畅起来。他靠在椅背上,长长的睫毛掩盖着黑色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是个想要对心爱的人下降的孩子。事实证明降头术也是可以用在好的方面,比如说刚才我使用的合和降……”

“我又不是茅山道士,不是来和你讨论降头术的是非的。”赵鑫不客气的打断他:“那个孕妇是怎么一回事?她掉了一片纸,上面为什么有你的地址?”

淳于吕轻轻抚摸着猫咪的皮毛:“孕妇?哦,你说的是那个女人啊。是的,她是我的客人“你不要告诉我她到这里来,是为了求顺利生产的!这种事情找道士去还没有那么可笑!”赵鑫恼火的看着他:“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我一直把你当成好人,所以不要做一些让我失望的事情,不然……”

“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呢。”

淳于吕抬起眼,黑色的眸子里冷冰冰的:“我是一个怪物,茅山道士说的没有错,我没血没泪,卑鄙无耻,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的失去记忆了,兴许现在恨我恨得连靠近这里都做不到。”

“你在说什么啊?”赵鑫皱起眉头,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也有毛病了。

“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却又还报有一丝希望,相信人心底依旧存有善良和纯真,所以总是做一些模棱两可,是非不分的事情?……”他看着她,冷冰冰的,就好像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赵鑫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她好像真的忘记了什么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

她又皱起了眉头:“不要想这么糊弄过去!我在问你呢,那个孕妇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来找降头师的,除了仇恨就是贪欲。那女人要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报仇,就是这么简单。”“谁是丑人呢?!孩子的父亲?!”

“很遗憾,恐怕是这样的。”

赵鑫呼啦一下拔出枪来!指着他光洁如同大理石般的额头:“受害人在哪里?!活着还是死了?!你现在必须跟我走一趟!直到我们确认受害者的生死!……”

“他还没有死。”淳于吕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将她的枪口推开:“还不到时候,所以现在受折磨的,应该只有那女人自己。”“你难道没有同情心吗?!那是个孕妇啊!为什么要对她做那么可怕的事情?!”“我是在帮助她。你还是改改这冲动的性格吧,万一遇见的不是我,而是……”

他突然不说了。

降头师的膝上黑猫突然警觉起来,不安的爬起身来。

第六章

宋河星将车驶出街口,迎面闪过一辆面包车,他连忙猛踩刹车,这才避免了一场车祸。

他将额头靠在方向盘上,在降头师门口听到的话让他心里一团乱麻。如果在以前的话,他一定会直接冲进去问个明白,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无法再理直气壮的面对淳于吕了……他不喜欢这个男人,不光是因为他禁锢了小楠的灵魂,让他们相遇,却又不得不分离;还因为他身上那种莫测的力量,亦正亦邪的举动……

但是他救了赵鑫的命,也救过他的命,不止一次。

所以他没有办法闯进去指责他了,可是明知道有人要受到降头术的伤害,让他置之不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那是比杀了他还要痛苦的事情……

手机响了,他皱起眉头,看到显示的号码轻舒了口气,接了起来:“安源?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这家伙居然和我一个学校?!”

少女的声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连珠炮似的说道:“你快到我们学校旁边的甜点屋来!这家伙要见你!具体什么事又不愿意告诉我!快来啊!我还赶着回家写作业呢!手机没电了,不跟你多说了,快来啊!”喀吧!电话挂断了。

宋河星有些目瞪口呆的发了会呆,苦笑了一下,重新发动车子。

与其自己在这里烦恼,不如请小女孩吃蛋糕和奶茶,等晚上再给小鑫打电话看看,反正这件事情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安源就读的学校,是市里有名的私立学校。尽管从小就和家人的关系不好,可以看出来,在这方面她的家人并没有亏待她。安源说地甜点屋。是一座独立的欧式建筑,维多利亚时代的装饰风格最受女生地喜欢。虽然宋河星对这方面并没有太深的了解,可是和安源呆久了,从她嘴巴里面听说了不少关于这家甜点屋地事情。

将车停好,他穿过黑漆栅栏走进不大却很精致的花园,空气里已经充满了香甜的气息。就算是不喜欢甜食的他也并不觉得腻味。将手伸向大门,门首上系着铃铛的木格玻璃门已经先他一步打开了,两个穿着校服地女孩欢天喜地的跑了出来,她们并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当看到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时,已经收不住步子,一个女孩手里的蛋糕径直就向宋河星身上撞了过去!

就算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刑警,这么短的距离,这样的突发事件。宋河星一时也根本反应不过来!

“请小心脚下。”

蛋糕的香甜一下子变得更加浓郁,只见人影闪过,两个女孩的腰肢被轻轻搂住。连同她们手里地蛋糕,都以一种优美的弧度向后转去。像是某种圆舞曲的舞步!短暂地沉默之后。店里爆发出女孩们近乎窒息的尖叫声。宋河星皱起眉头,看着面前地人。

几乎和他一样高挑地身材。裁剪合体的高级西裤,白衬衫上套着西装背心,齐腰地金发像是从童话书上走下来的王子殿下,充满异国风情的俊美的五官很能解释为什么这个蛋糕店里都是清一色的中学女生。宋河星感觉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另一个世界,比上一次神游度朔山还要玄幻……“里边请。客人是第一次光临吧?有没有什么喜好的口味?”

彬彬有礼的送走了聒噪的小女生,金发男子转头来看着宋河星,中文说得十分流利,他的微笑给人以计算准确地感觉——无懈可击——这就是宋河星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

无懈可击的长相,无懈可击的衣着,无懈可击的举止,无懈可击的笑容……完美的不着痕迹,浑然天成,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家伙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温和无害,他的冷漠藏在笑容背后。如果说淳于吕是一块古怪的万年寒冰,这个男人就可以说得上绵里藏针了。

“客人?”见他出神,金发男子依旧微笑着轻声唤道。

“他是我的朋友,路易斯!”熟悉的声音为宋河星解了围,他看到安源从客座里探出头,向这边摆了摆手。叫路易斯的金发王子马上点点头,伸手将宋河星让了过去:“有什么尽管吩咐,我叫路易斯-史华森,谢谢光临。”说着,他向安源点头示意,这才转身离开了。

“是不是很帅?!是不是很帅?!!”

安源压低声音,兴奋的叫道:“早就想让你见见他了!!据说路易斯有贵族血统呢!我看他根本就是流落民间的王子殿下吧!!……”“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宋河星扬起眉头,不知为何,他对此充满厌恶。安源沉默了两秒钟,发现如果自己再不切入正题,他就随时可能会离席,这才不情愿的指着他身后:“那个!就是他找你……”

宋河星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又招惹到什么孤魂野鬼了,结果只看到一个小个子少年从洗手间里走出来,除掉那显得异常肥大的校服,他惊讶的发现,这小子不就是李承祯的师弟——方铎吗?!

“怎么这么慢?!你不会在这么神圣的地方解大号吧?!!”

安源抱起手臂,一副小太妹的样子,方铎在她的斥责下根本抬不起头来,涨红脸站在桌子边上:“这是你求我,我才带你来见这位大叔的!到学校里不要说你认识我,不然有你好看的!!知道了吗?!!”“知道了……”小道士拖着哭腔说道。

宋河星有点同情他了,摆手让他坐下:“找我有什么事?不是和你们说了吗?不要再来烦我了。”

“是因为……”方铎紧张的扶了下眼镜:“那个……我必须要想你解释一下……我没有师兄那样强大的驱魔能力,可是我是一个很好的媒体,用你们的话说,我就是一个灵媒……”“灵媒?!”安源打断他,挑衅的扬起眉毛:“那你可以告诉我,坐在外面台阶上的老婆婆是怎么死的吗?”

方铎又涨红了脸,拼命摇头:“你那样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我只不过是被挑选出来,进行道家的训练……”“说重点。”宋河星看了眼腕表,有些不耐烦了。少年连忙点头,在书包里一通翻找,拿出一面手镜来。这是一面装饰古朴的镜子,仿佛是十四世纪某位小姐的闺中之物。

正当安源和宋河星诧异之际,他将镜子正对向宋河星,无比严肃地说道:“这里,有人想见你!!”

第七章

宋河星看着镜子里折射出的自己的脸,带着一脸的惊讶,渐渐转变成了怒气:“这是什么东西?!你想愚弄我吗?!……”

不等他咆哮完,原本光滑的镜面竟然像水面似的,微微起了波澜!他和安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就见镜子里像云蒸雾罩一般,一团混沌,渐渐的,一个影子从白雾中显现出来,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宽大的头颅,露出嘴唇外面的白森森的牙齿,凶神恶煞一般的眼睛……安源低呼出声,用手紧紧捂住嘴巴。

“神荼?!”宋河星皱起眉头。他可忘不了他打在自己灵体上的那一爪子,就算是回到肉体来以后,背上依旧有一道深红色的疤痕。神荼看到他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发出了野兽一般的低吼声,嘟囔半天,才缓缓开口:“要不是上使有令,我才不想跟你说话……喂,那个降头师的事情!”

听他这样一说,在场的三个人全都支起了耳朵。

“那家伙,不能再留在世间了!上使说他是流离人间的肉身鬼,不赶快除掉他,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六道混乱,就算是我这样的仙人也不能安生!”

宋河星冷笑了一声:“你不就是个看门的小鬼,还说自己是仙人?什么上使,我看你是茅山道士的走狗吧?”方铎在一旁皱起眉头,神荼令人意外的竟然没有发怒,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利齿:“我就说了,你这种弱小的人类什么都干不了,就算以前是我的哥哥……算了。我也只不过是带个话,并没有指望你自己除掉降头师,不用多久。我就要到下界去了,到时候。不管是降头师,还是你,我们都要好好清算一下了!”

听他这么一说,宋河星愣了一下,倒是安源嚷了起来:“淳于先生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为什么一直抓着他不放?!有那么多坏人怎么不见你们插手!不怕告诉你。我是支持淳于先生的!!……”话没说完,方铎竟然大着胆子捂住了她地嘴,安源用杀人的眼神紧盯着他。

神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自古正邪不两立。我只要告诉你,现在降头师的法术正在一个无辜地女子身上发挥作用,她一脚已经踏进了鬼域,连带她还没有出世的孩子,我这里已经为她预留了地方,如果你不出手地话,这世上又要多几个枉死鬼了。”

“这个……我知道。”宋河星不去看安源惊讶的眼神。犹豫的看着镜子里的神荼:“我能怎么做呢?”

“你又能把降头师怎么样呢?先想想办法救救那个可怜的女人吧,找到降头师给她做法地道具,毁了它。你就能够救回很多人了。”神荼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可能为你指点方向的。”

安源挣开方铎箍住她的手。在他后脑勺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不等方铎反应过来,另一只手上的手镜就被宋河星拿了过去:“你要干什么?!”“这种臭屁的家伙。看到他就觉得讨厌!”

将手镜狠狠地甩在地上,这一面精致的手工艺品立刻变成了一堆碎片,方铎苦着脸,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宋河星没有理会他,站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安源连忙跟了上去,临走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一眼方铎。

“你等等!腿长就了不起吗?!”

安源一路小跑,才追上了宋河星,她亲昵的挽着他地手臂:“我就知道!你果然也是明白事理的!淳于先生救过我们的命,他才是好人!不要理会那些茅山道士了!他们看上去古古怪怪地!……”“安源。”宋河星收住脚步,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我现在想静一静,可以请你今天自己回去吗?”

他的样子和往常判若两人,安源呆呆得看着他,慢慢放下手,点了点头。

宋河星拍拍她地发顶,钻进停在路边地车里,迅速开走了。

安源站在路边,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街口,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甜点屋窗户里那抹探寻地目光,深思熟虑,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今天晚上还有一场市政厅的晚宴,我这就去准备车子,九点以前要离开那里。”

赵鑫摘下墨镜,翻看着行程表。她身边正准备上车的严铁停了下来,带着一抹笑意说道:“市政厅的晚宴帮我推了吧,我今天晚上想到海边去。上次的那个意大利餐厅你还记得吗?赵警官?”

她愣了一下,连忙拿出手机:“是准备和夫人一起用餐吗?我这就联系小宋!因为行程表上并没有安排,所以……”“你误会了。”严铁伸手轻轻按住她拿电话的手,低声细语和手心里的温度让赵鑫感到莫名的厌恶,她向后退缩了一下:“赵警官,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可以说得上是尽忠职守,我在你们组长面前也会为你美言几句的。初次见面时候我的无礼还请你原谅,所以今天想邀请你一起用餐,就算是我郑重道歉了!“不用这么麻烦。”赵鑫摇摇头:“这是违反纪律的事情。”

严铁的笑容更甚:“放心,我已经和陈组长说好了,他也答应我的请求,就请你放宽心,和我共进晚餐吧。”“我并没有可以去吃西餐的晚装!!……”

“不必拘谨,没有什么人会在意的。”

严铁拉开车门,向她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赵鑫眼睛的余光环视四周,发现三三两两在周围负责警戒的同事已经用怪异的眼神在注视她了,全无办法,她只好在更加尴尬之前低头坐进车里去了。

无意中透过高级轿车茶色的车窗玻璃看向街对面,她发现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子,长长的金发非常惹眼,俊美的五官好像女人一般柔和秀丽,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

“我们出发了。”严铁在她身边坐下来,笑着说道。

就这样,赵鑫生平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塞进了车里,向海边的意大利餐厅驶去。

第八章

这家海滨的意大利餐厅可不是一般的奢华,据说门口装饰的小石子都是从佛罗伦萨专门运来的。姑且不问这里饭菜的口感如何,落座后西装笔挺的服务生递上来的菜单就让赵鑫目瞪口呆了,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廉价劳动力,一个月的工资只够买两份虾色拉的……

“有什么想吃得尽管点,请不要客气。”严铁在她对面坐下来,大大的落地窗外是黄昏的海滨美景,如果不是身边的人令她局促不安,这一定是一顿非常美妙的晚餐。虽然并没有多少和异性交往的经验,短短两个小时,赵鑫已经察觉到,这位严大律师恐怕是对自己另有所图。她不免有些好笑,她长得不难看,可是二十岁以后就认定自己没有什么男人缘了……说起来这位污点证人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可惜他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又是个有妇之夫。

“这里有八五年的拉斐葡萄酒,有兴趣尝一下吗?”前菜过后,严铁问道。赵鑫已经是食不甘味,坐如针毡了,她看看腕表,严厉地说道:“严先生,时间已经不早了,为了配合夫人的作息,我现在必须和小宋联系……”“那个女人,现在应该还在哪里狂欢吧?”严铁松松领带,轻松地说道:“我今晚是属于你的,所以请不要再提到她了。用餐过后我们可以再安排一些节目,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

“严先生!”

赵鑫猛地站起身来,她的举动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如果我答应了你共进晚餐的要求,让你有了什么误会,那么我向你道歉!但是我必须要对你说清楚!我是一个警察,保护证人是我的职责。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其他地关系!……”

严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餐厅里陷入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正当赵鑫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地手臂被轻轻抓住。她闻到一种淡淡的香甜气味,就听到有人在她身后轻声说道:“现在应该把这位小姐还给我了吧?虽然很失礼,可是我们有约在先。不等呆傻地严铁做出反应,拉着赵鑫的人就以这种不容抗拒的方式将她带离了桌边。赵鑫亦步亦趋,这高挑的男人耀眼的金发和俊美地侧脸。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她意识到这就是来这之前在路边看到的那个人时,他们已经来到装饰豪华的楼梯边了。

男人放开她,彬彬有礼的退开一步。赵鑫看着他,有些难堪的说道:“真是谢谢你,可是我还是要回去……”“没有一个男人,忍心让淑女置身那种境地。”男子温和的笑道,他的眼神捉摸不定,金发垂在肩膀上。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晃人眼睛:“何况我们并不算是陌生人,赵小姐,难道你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

“你怎么知道……?!”赵鑫皱起眉头来看着他:“你是谁?!我肯定以前并不认识你!!”

“不要急着下结论。和以前真是一点都没有变。性子还是这么急躁……”

“虽然很感谢你刚才为我解围,但是很抱歉。我要回去工作了!”赵鑫怀疑他是有意调虎离山地帮派分子。连忙转身向餐厅走去!

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这时的力道完全不似刚才地彬彬有礼,几近粗暴!“你……!!”

“玛格丽特!”

赵鑫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像天空一般湛蓝地颜色。他用一种悲伤地眼神看着她,看得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从他口中唤出的名字代表什么,只是无比惊讶地看着他。

“你果然全都忘记了……”他摇摇头,却没有放开拉着她的手,赵鑫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这看似文弱的男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力量:“请你放开我!”

他的眼睛变得浑浊起来,就好像蓝色的天空掀起了乌云滚滚,这样的转变让她竟然感到了害怕,好像有一种未知的危险正在慢慢靠近,她空着的一只手抓向枪套,却在半路也被紧紧抓住:“你到底想干什么?!……”

“放开她,你想前功尽弃吗?”

冷漠的话语从楼梯下传来,就好像是一道命令,让金发男人的手马上松开来,他好像刚刚恢复了神志,连忙向后退开一步,赵鑫看到了正从楼梯上走上来的男人。

淳于吕穿着一身正式的礼服,显然是做好了准备来这里用餐的,黑色的拿破仑翻领衬托他苍白的脸孔,更显出一种异样的俊美,他不紧不慢的走上来,眼睛一直放在赵鑫身上:“真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见赵警官。为什么你们警察局这样吝啬,不给你配备一件晚装呢?”

赵鑫看眼自己牛仔裤的心情都没有,一边揉着手腕,一边瞥了眼一旁的金发男子。他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原来是你的朋友?怪不得……如果下次再这样做,我可以控告他袭警!”

“袭警?”淳于吕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如果他想要袭击你,你恐怕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吧?”

“请不要这样对女士说话。”金发男子在一旁轻声说道。

两个风格不同的美男子站在面前,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赵鑫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固执得想明白个所以然。金发男子突然向她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走向了包厢的方向。

“喂!你……!”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见到T恤和牛仔裤,竟然并不显得丑陋啊。”淳于吕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赵鑫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为什么她不理解的男人,就连他的朋友都这么令人费解!?这两个人在这里又想干什么呢?她还真不知道降头师原来也是有社交生活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看到严铁匆匆忙忙的穿过走廊,他身边的人看不清长相,那身形却非常熟悉……几乎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她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第九章

“邱兰!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严铁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声说道,他拉着女人的手臂,让她和自己一起躲进货梯旁的角落里。大律师没有了冷静沉着的样子,额头上青筋暴现:“上次不是说不会再来烦我了吗?!为什么又跑来这里?!”

“你就那么肯定我是来找你的?”

邱兰穿着一件粗尼大衣,几乎盖不住她隆起的腹部,她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眼底却是深深的悲伤:“我妈妈瞒着父亲给我寄了点钱,我就想来让我的孩子吃点好的,真不巧在这里遇见你,所以请不要自作多情,无论是我还是孩子,都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了。”

严铁烦躁得看看四周,取出钱包来,将里面的纸钞统统拿了出来,塞进邱兰手里:“拿着!孩子出生之前我还是会给你钱的,但是生下来就必须把他处理掉!你不要想用孩子来威胁我!生完孩子就回到你父亲那里去吧!不要让我在在这个城市里看到你了!”

邱兰看着手里的钞票,足够她生活一个月的了。她笑了一下:“如果没有做你的秘书,我现在应该还是和父母住在一起的乖女儿。……如果你不明白,我可以再说一遍,无论孩子有没有出生,他都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了,以后在外面遇见我,你完全可以当作不认识,还有这些臭钱……”

她一甩手,钞票像雪花一样飘落下来,严铁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邱兰转过身,像个公主一样抬头挺胸。向着楼梯的方向离开了。躲在一旁的赵鑫难掩心中的惊讶,她看着邱兰走下楼梯,严铁悻悻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钞票。想起包厢里的降头师,连忙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匆匆忙忙地拨了几个号码:

“小宋?!你听我说……!”将严铁妻子交给另外的警员保护,宋河星匆匆忙忙上了车。

原来降头师下咒地人竟然是他们要保护的证人?!万一他真的得手了,损失的就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性命,警方历时几年地努力也会付诸东流!坏人逍遥法外,降头师自鸣得意!

他紧紧攥着方向盘。这些日子以来,只要他情绪激动的时候,手心里就会莫名其妙长出黑色的鳞片来,等他慢慢平静下来,鳞片又会消失无踪!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一系列奇怪的变化,比如说听觉和视觉会变得非常灵敏,跑动时感觉身体没有重量……这些日子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时期,降头师。茅山道士,神荼……一连串的事搅得他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但是接到了小鑫的电话。他至少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赵鑫想让他将委托降头师杀人的孕妇找出来,想办法阻止她的行为。而他自己心里却有更加清楚地计划。正如上次神荼所说的。只要找到降头师下咒的物件,破坏它。不但可以救人于水火,还可以重创降头师。淳于吕地厉害他深有体会,相信这样的举措也不会至他于死地。……

他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看到淳于吕死,警车上步话机里已经传来了同事地声音:“宋警官!我们找到了!和严铁有关地叫做邱兰的女子!”

“她是干什么地?!住在哪里?!”飞车驶上快车道,宋河星焦急地问道。她以前是严铁的秘书,据说两个人在严铁婚前曾经短暂的交往过一段时间,严铁结婚以后,这女人就辞职离开了事务所。我查到她在本市的暂住登记,现在就把住址告诉你!……”

宋河星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在汽车面板上的便签簿里飞快地记下地址。手心里的鳞片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皮肤。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个女人,从她手里得到降头师的东西,然后把它毁掉!严铁不能死,降头师也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杀掉任何人,哪怕是禽兽不如的人……!

车子驶进狭窄的小巷,几乎无法调头,他停下车,对后面拼命按喇叭的车子亮了一下警徽,就向一旁的一排小楼跑了过去!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地方离警局只隔两条街,他和赵鑫经常光顾这里的超市,依照手上的地址找到了门牌号,原来是一座民房小院,院门低矮,让人难以相信城市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害怕打草惊蛇,宋河星在院门外站了一会,里面只有一户人家开着门,几个人坐在烟雾缭绕中打麻将,楼上的情况没法看清,这些价格低廉的出租民房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三教九流云集于此,很难想象一个单身的孕妇如何在这里居住。正当他考虑怎样进去找人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在另一边的街口停了下来。

他往路边闪了闪,看到一个穿着粗尼大衣的孕妇从车上慢慢走下来。

他的运气不会这么好吧?!

孕妇带了一只很大的布包,正弯腰将领钱递给司机。

“邱兰小姐?!”宋河星快步迎上去,女人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是……?”

“我是民事局的办事员,我姓宋!”情急之下,他想起同事查到了她的暂住记录,随口胡诌道:“您的暂住证很快要过期了,我必须来核实一下,看您还有没有补办的意思?”

“暂住证?……”邱兰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糊,转而显得悲伤起来:“我还要那种东西有什么用?”那就是没有续办的意思了?请您在这里签个字吧,我回去会整理存档的!”宋河星将手里的便签簿递了过去,又从外套里取出一支笔,邱兰迷茫的看着他递过来的纸笔,为难得看看自己手上的布袋。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您拿吗?”

这几年刑侦组的经验不是白来的,宋河星脸不红心不跳,殷勤的接过孕妇手上的布包。邱兰犹豫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年轻人并不像是作奸犯科的人,才将拉着包带的手放开,接过他手上的纸笔:“就写在这里就可以吗?这个空白的地方?”“是的,就在这里写下名字,还有你的身份证号……”

邱兰趴在路边的邮筒上,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将纸笔交还给宋河星,拿回了布包:“没有什么事了吧?”“是的,邱小姐!谢谢你配合我的工作!”

她点了点头,慢慢转身向民房走去,臃肿的身姿看上去有些落寂,步履蹒跚。

宋河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变得严肃起来,他扭头走向自己的车子,将一朵半开的白色花朵放进外套口袋里。

第十章

“卡布奇诺和鲜奶油的完美结合。”

路易斯放下叉子,心满意足的微笑道:“果然还是甜食最能让人打起精神,不试试吗?”看到对方厌恶的表情,他失望的摇摇头:“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呢。”

“为什么到这个城市里来?为了玛格丽特?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淳于吕冷漠的看着他,这种冷漠又和他平时表现出的有所不同,有一些松懈,平静。路易斯想了想:“如果昨天我的举动吓到了你的朋友,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问题可不在那里。更何况,她并不是我的朋友。”淳于吕调开目光,路易斯微笑的看着他:“为什么我觉得你似乎很在意她呢?请你放心,虽然我是为了玛格丽特而来,但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是我唯一爱着的女人,我不会对你们任何一个人随便出手的。”

“你以为那女人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等待王子救赎的公主吗?”降头师冷笑了一下,路易斯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温暖——还在嘴硬吗?他摇晃着手里的咖啡,慢慢说道:“淳于,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和我是同类,我们都是这个世界所不能容的怪物,你,还有我……”

淳于吕没有回答,路易斯倾身向前,伸出手,将手掌放在他叠放在膝上的手背上:“那时候我就说过了,我们两个就好像卡布奇诺和鲜奶油,是世上最完美的组合,只要你放弃你对人类所抱有的那些幻想,和我站在一起。我们就可以是所向无敌的。为什么还要爱他们呢?那些生物,明明是神都抛弃了地……”

“你才是一点也没变呢,路易斯。一直这么骄傲。”

淳于吕黑色的眼睛盯着他俊美的容颜,从他手掌下抽出手。温柔地将他一缕金色的发丝掠到耳后:“美丽,强壮,无人能敌……就算是我,也丝毫不能奈何你……可是在什么地方丢了你心爱地女人呢?你说得对,我们都是怪物。美丽的皮囊下面,血肉在已经腐烂了,你还有什么?她为什么还要爱着你?因为一个没有生命的身体?”

路易斯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样,飞快地离开他的面前,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注视着他。

降头师依旧是平静冷漠,端起面前地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意大利餐厅的不欢而散,让赵鑫一听到严铁的名字都浑身不舒服,她不顾上头的反对。重新编排了轮值表,现在严铁已经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接近她了。

宋河星回来说没有找到那孕妇的踪影,她越来越担心起来。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万一严铁在出庭作证之前。就死在降头师的法术之下。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还不都是白费了——除此之外,她倒不觉得那种人死掉有什么可惜地。

严夫人依旧是每天走朋访友。出入各种奢侈品店,说起来这个女人除了庸俗一点,聒噪一点,浮夸一点……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坏人,至少是比她丈夫要好得多的人,她还经常对于赵鑫太过男性化的穿着作出评价,有一次还想送给她一对宝石耳环……

“你不进去吗?”严夫人走下车,随便问着一旁地赵鑫:“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算我请你,这家美容院地香氛SA很不错!”

赵鑫摇摇头,丝毫不领情地样子:“请你早去早回,我下午还要回警局报到呢。”

严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下,扭着小蛮腰,踩着高跟鞋,带着两个助理向美容院豪华的大门口走去,早有西装革履地服务生毕恭毕敬的拉开大门,恭候她的光临……

“你这个贱女人!”

就连赵鑫都没有反应过来,打斜里突然闪出一个人来,死死抓住了严夫人的手臂,严夫人吓得大叫起来,两个助理也慌了手脚!赵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袭击者的手,却不禁愣住了:“是你?!”

“把花还给我!!”

邱兰声嘶力竭,满脸泪水,她不顾自己沉重的身体,拼命想扑到严夫人面前去:“是你偷的!对不对?!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雇了侦探跟踪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快把花还给我!!”

赵鑫拉着她的手,还要留神不要伤到她:“请你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好好……”

“我跟这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严夫人惊魂未定,却还是作出高傲的样子,两个助理手忙脚乱的整理着她被拉乱的衣裙:“像个疯婆子一样大呼小叫,真是丢脸!我这种身份的人还会去偷你的东西吗?赵警官,你说有可能吗?这样子穷困潦倒的丑女人……”

“请你先进去吧!”赵鑫有些忍无可忍,提高声音对她说道。

严夫人依旧是不依不饶的样子,可是碍于警察的面子,还是一甩头,带着助理向门里走去,临走不忘撇下话来:“最好把她拘留几个月!神经病!!”

邱兰瘫在赵鑫的手臂里,泣不成声,她不明白她说被偷了的什么花是什么东西,但是看上去好像真的很重要的样子,她扶起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车上:“你丢了什么东西吗?我可以帮你报案,请你告诉我……”

孕妇悲伤的摇着头,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肚子:“我该怎么办?!一直忍耐现在,却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你不是警察吗?为什么保护这些欺辱别人,毁了别人一生的人?!为什么不来保护我们?明明我们才是被伤害的人啊!……”

赵鑫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了,她拍拍她的肩膀,又觉得不合适,只好无力地将手垂了下来:“邱兰小姐,既然又见面了,我就不得不向你问个明白,你被偷走的花,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难道和你去找降头师做法有关系?你真的想要严铁死吗?他可是你孩子的父亲啊!”

邱兰听见她的话,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惊讶得看着她。

第十一章

宋河星请了病假,这是他当上警察以后唯一的一次。

从头天晚上开始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膨胀,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烦气躁,胸口顶着疼,一会一会的,最疼的时候,他只觉得两眼发黑,一阵恶心想吐。

给警局打完电话,他就挂在马桶边上,胃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了,只能呕出点酸水来。他从小到大可是出了名的健康宝宝,从来没有像这样难受过,这到底是怎么了?!生病了?!还是……

他抬起头,看着静静躺在盥洗池上的白色花朵。根本不用仔细观察,他认定这就是降头师的东西,因为它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不用水养,永远都不会凋零……这朵花是做什么用的?就凭着一朵花,就可以置严铁于死地吗?!

但是他一点也不想碰到它了,身体上所有的不舒服似乎都来源于它,它就像一个可恶的辐射源,深刻的影响着他……他试着用打火机烧它,却挥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白花安然无恙,他自己却恶心干呕起来。

虚弱得撑着盥洗池站起身,宋河星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苍白得吓人。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脸啊,看上去和死人没什么分别。他觉得后背有些疼痛,侧身看看没看到什么,将背心一把脱了,再站在镜子面前,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镜子里他筋肉结实的后背上,竟然长出几片坚实的黑色鳞片!!

宋河星低声咒骂了起来,他多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梦,一觉醒来。他还只是个为没有女朋友烦恼的小警察。他俯身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冲在脸上,似乎感觉好多了。

直起身再看着镜子里地自己。他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

镜子里的他依旧是脸色苍白的样子,脸上却没有一点水星。嘴角挂着一抹古怪地笑容,就像是一个陌生人,透过镜子坏笑着窥视着他。宋河星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一掌拍在镜子上,这脆弱的摆设危险地晃动了几下。镜子里他的影子竟然开口说话了:

“发这么大的脾气……宋警官,你身体不舒服吗?”

“是谁?!”如果还是神荼那个王八蛋……他现在的心情确实不好,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镜子里的家伙撕出来,狠掐他地脖子!!

影子晃了晃,一抹水蓝色渐渐荡开,最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潘戎本人。

“就算是以我的修行,这样子跟你说话还是挺费力气的。”少年笑得古怪,眼睛看着他放在盥洗池上的白花:“真不错。看来你拿到了降头师的东西。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你现在已经有一只脚踏进了我们的领域,再跟这样的邪恶之气纠缠。你会死的。……”

“不关你地事,从我家里滚出去。”宋河星恼火的看着他。

潘戎一点也没有生气。依旧是古怪的笑容:“我是来帮你地。东西偷到手了。却不知道该怎么销毁它吗?”

“你尽可以在那里嘲笑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茅山道士没有关系!”

“确实没有关系。可是削弱降头师力量地办法就在面前。你想让我就这样白白错过吗?如果你抗拒我,我也有办法把东西拿到手,你不相信吗?”潘戎地手伸向镜面,光滑的镜面像水面一样荡起了涟漪,苍白地指尖从漩涡的中心伸展了出来!宋河星心中涌起了不可言喻的恐惧,他猛地抄起一旁的不锈钢水杯,狠狠地砸向镜子!

玻璃发出了尖锐的破碎声,就像是女人的惨叫声,这声音在他的耳朵里无法形容的回响!他大叫一声,一下跪在地上,两只手紧紧的捂住耳朵!

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是一瞬间,他觉得身边出奇的安静,身体的痛苦一下子消失无踪,就好像一天一夜的折磨只不过是他的恶梦一样。宋河星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原本放在盥洗池上的白花正静静躺在他膝盖旁边,上面系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就像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他的行为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了,他看到自己从裤兜里取出打火机,毫不犹豫的点燃了白花和符纸。

蓝色的火焰瞬时腾起,猛烈的燃烧起来!白花很快被烧焦了,和符纸一起,变成了灰烬!“随便吃一点东西吧,你这个样子,饿肚子可不行。”

天色渐晚,赵鑫把严夫人托付给同事,自己将邱兰送到她住的地方附近,车停在便利店前面,她扭头看着她。

邱兰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她情绪低落的摇摇头:“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自己可以上去了。”“等等!”赵鑫拉住她,不让她打开车门:“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是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可怜吗?如果心疼孩子,就应该好好对待自己啊!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如果杀了人,就连你也脱不了罪!!”

邱兰轻轻挥开她的手:“赵警官,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可是我不能够让自己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孩子的话,我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严铁那种人,我绝对不能够放过他!就算你是警察,我也没办法对你说谎。不管你是怎么知道降头师的事情,但是请不要将罪责怪到他的身上,我会为此付出代价,这我自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她这样说,赵鑫甚至没办法回嘴,看着她拉开车门走下车去。

说什么理解,那只是说说,一个带着未出世的孩子,每天在怨恨中煎熬的女人,她又怎么可能会理解呢?所以不知道怎么劝她,怎么开解她……想当警察,就是想和父亲一样,做一个可以帮助别人的人,可是她越来越深刻感觉到,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正义救赎的……冷不防想起淳于吕的脸。她摇摇头,发动车子想要离开了。

砰!

一只手拍打在她的车窗上,黑红的鲜血顺着玻璃流淌下来!!

赵鑫惊恐的看向车窗外,邱兰跪倒在路边,下身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裳!!

第十二章

“量血压!快去血库取血!病人需要急救!……”

轮床被护士们一路小跑送进急救室,红灯亮起,赵鑫呆呆得站在门外,外套上血迹斑斑。

邱兰抓得她的手还在痛,心里却一片空白。这个绝望的女人原来有着她所不能理解的坚强,就算是痛苦令她面容扭曲,却一直断断续续的央求医生保住她的孩子……这孩子是否还能保住呢?她不知道,她流了那么多的血,一张脸像纸一样的白,不要说那柔弱的小生命……

将颤抖的手插进口袋,赵鑫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当了这些年刑警,她身上受过无数次的伤,却从没像今天这样惊慌失措。急救室里的女人,她已经吃过太多的苦,为什么不能怜悯她的苦难?让她往后的人生平静一些?至少应该为她保住这个孩子吧!她不知道人的命运是不是真的掌控在一种强大的力量手中,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存在,她不禁要诅咒它,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这样不公平……

手机响了起来,她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喂?……”

“到医院门口来。”

只说了一句,电话就挂断了。赵鑫有些目瞪口呆,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她看了眼急救室外亮起的红灯,急匆匆站起身,向医院门口跑去。

夜幕低垂,医院门外被草坪灯照亮的地方并没有她想见到的那个人,她在车道上跑动,东张西望,心脏几乎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最后。她终于在草坪的一处阴暗里找到了他。“你知道了吗?!邱兰刚才大出血!这到底是为什么?!……”

话没说完,她就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

降头师的脸色本来就很苍白,此时却像失血过多地邱兰一般。宛若一张白纸,他没有了往常那样气定神闲的姿态。抱着双臂,斜靠在树干上,气息不匀。远处的草坪灯照在他身上,光线却好像可以穿过他一样,赵鑫忍不住走近他。伸手扶住他地肩膀:“你还好吧?!”

“你必须救我。”淳于吕黑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让她有些害怕起来:“你在说什么啊?!”“我竟然大意了……”他地声音显得很虚弱,好像是病了一样:“宋河星已经不是个凡人了……他要比茅山道士更加棘手。”“宋河星?!你在开玩笑吧?!”赵鑫皱起眉头:“里面那个孕妇,是不是因为降头术才变成那样子的?!”

“一定是茅山道士插手了……”他好像没有听见她的问话,突然神情一变,反手紧紧抓住她:“它们来了!!必须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他的力气出奇的大,赵鑫防不胜防,被他拖着向医院大楼跑去:“你倒是先跟我说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淳于吕根本没有理会她。拖着她就跑进了医院大门!不知道是被他地情绪感染还是什么其它的原因,赵鑫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扫过,整个人莫名其妙地向前扑倒!

“快走!晚了就没命了!”淳于吕伸手拉起她。剧烈的跑动让他气喘吁吁,赵鑫却记得上次在小楼与道士的妖兽争斗时。他抱着她却是面不改色。没事的人一样!他们跑进安全通道,踢脚线上的安全灯绿幽幽的照着四周。淳于吕撇下她,将厚重的消防大门反锁了起来!

赵鑫瞪大眼睛,看着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瓶子,修长的手指抖得厉害,甚至拿不住玻璃瓶,瓶子从他手指间落了下去,幸亏她扑救及时,不然就要变成一堆碎玻璃了:“这是什么?!”她见过这里面那种褐色地粉末,似乎是降头师的法宝,她见过他很多次的使用它。

“你最好不要知道。”淳于吕简洁地说道,他两下脱下外套,将它铺在地上,又从赵鑫手里拿过瓶子,这次他显得小心翼翼多了,从瓶子里倒出些许粉末在衣服上,又将瓶子递给了赵鑫:“请退开些。”

降头师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火柴,他在墙壁上狠擦了一下,火柴跳跃着橙色的光亮,呼呼地落在外套上地褐色粉末上,突然迸发出一团亮白色的巨大火焰!!赵鑫忍不住惊叫一声,这火焰就好像什么东西在眼前爆炸一般,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头部,却发现白色的火焰既不能点燃她的衣服,和皮肤接触也没有一点烧灼的痛楚。

“这是什么东西?!”

迸发过后,火焰变得小多了,它神奇的在淳于吕的外套上燃烧,照亮了他们身处的安全通道。淳于吕松了一口气,靠在墙壁上慢慢滑坐下来。赵鑫看到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愈发不安起来:“喂!现在可以说了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反噬。”他喘了口气,微微合上眼睛,浓长的睫毛遮蔽着黑不见光的眸子,看不出是痛苦还是愤怒:“是我大意了。原本降头所有的物件,是至阴至邪的东西,茅山道士再怎么高深的修行都不可能与它直接接触。可是我忘记了一个人——宋河星。他身上有仙门的气息,又有凡人的血液,如果是他的话,破坏我的法术并非不可能……”

赵鑫坐在他身边,疑惑的看着他:“我还是不明白……小宋怎么了?”

“他破坏了我给那女人施法的东西,现在我们两个都遭到了法术的反噬。那女人……她所能丧失的,不过就是一条命,但是我……”

淳于吕的身体突然微微向一边倾斜,他靠在了赵鑫的肩膀上,在她的身旁急促的呼吸。赵鑫浑身紧崩起来,她不断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慌张。“……一旦降头师失去了力量,和他签订誓约的所有恶鬼都会赶着来吃掉他,连同灵魂一起……因为它们相信,吃掉了曾经奴役它们的降头师,就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的声音很平静,说的话却让赵鑫心惊胆颤:“什么叫失去力量?!!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失去力量了?!!你的意思,你现在和普通人一样了吗?”

“也许还不如普通人……”他慢慢闭上眼睛,身体愈发沉重了些:“当然不会永远失去力量。法术的反噬还带来了道士的符咒,如果换一个法术低微的降头师,这会恐怕就已经死了。我的话,只有这一晚,只要熬过这一晚,我就可以恢复了……”

“但是邱兰怎么办?!”赵鑫感觉他的短发窝在自己脖子旁,痒痒的,让她更加心烦意乱起来。

降头师似乎发出了一声冷笑,他低低的说道:“我不是说过吗?……那女人要丧失的,不过是她的一条命而已……”

第十三章

不等赵鑫说什么,她的耳边突然“呼”的一声,置身的狭窄的楼梯间,好像一只口袋瞬间被抽真空了一样,她几乎不敢呼吸,空气沉重地想要将她挤扁一样!

白色的火焰变得越来越小,光线越来越微弱,就算没有降头师的提醒,单凭她作为生物的直觉,她也感受到如果这火焰熄灭了,他们将尸骨无存……“我们……该怎么办?”她声音低哑,浑身微微颤抖,淳于吕靠在她肩上,体温透过她的衣物渗透进来,竟是滚烫的:“你还好吧?!你可千万要挺住!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办啊?!”

“帮我……”他气息微弱,身体猛地向前倾,赵鑫一把抱住他,才没有让那张俊美的脸直接和地面接触。她从来没有和一个年轻男子如此接近过,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那种奇异的淡香,在这种情况下,这种香味竟然令她冷静了许多,她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一点没有手软:“醒醒!!醒醒啊!!”

淳于吕突然全身一震,像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他猛地抬起头,好像又恢复精神一样,只是火焰和昏暗的踢脚灯照射下,她发现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瞪大眼睛,可以说得上惊慌失措一般得看着她,她实在无法想象淳于吕脸上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于是用更加惊恐的神情回应他:“你没事吧?!”

“这是哪里?!!”他居然说了一句非常欠扁的话,赵鑫皱起眉头来:“喂!你伤到头了?!……”

“妈妈在哪里?!爸爸呢?!还有爷爷和小楠!”他伸手紧紧抓住她,声音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一样,赵鑫目瞪口呆,这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要不是情况太过怪异,她实在想跟他说,这张脸实在不适合这样令人怜悯的表情:“淳于!你这是怎么了?!不认识我了?赵鑫啊!”

他摇摇头。好像想要站起来,却无法令双腿听他的指挥。

不知道为什么。赵鑫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幅画面,虽然是一闪而过,却清晰地似乎亲眼所见一般!她看到身穿黑色猎装的男孩站在白色的栅栏外面,闪亮地发丝上沾着飘落的花瓣,他地笑容灿烂。温暖又亲切……这是怎么回事嘛!!不容她细想,淳于吕手腕上的铃铛突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赵鑫大惊失色,以往听见铃响都是在她生死危急关头,现在它又响了,淳于吕却用一种懵懂的眼神看着手上的铃铛:“怎么……会在这里?!”“不管你现在还是不是我认识地那个淳于吕!”赵鑫摇晃着他的肩膀,大声道:“但是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你不会有事的!”

如果降头师出事了,邱兰也活不了!她这样对自己说。

“你……”黑色的眼眸后面,似乎是另外一个人的灵魂,单纯。洁净,他看着赵鑫,一手依旧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像是个孩子一样:“我的家人在哪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不管你的记忆还停留在哪里,也不管你还是不是淳于吕。现在给我乖乖呆在这里!不要给我添乱!”

赵鑫起身。从楼道地消防柜里拿出一把消防斧来,她看到降头师装着褐色粉末的玻璃瓶还扔在地上。想起他与丝罗瓶对峙的那一次,连忙抓起瓶子,将粉末倒在了斧头上!让人惊讶地是,这些粉末并不会四散飘落,而是像有生命的东西一样,紧紧地依附在斧刃上!

“你是降头师?!”

占据淳于吕身体地少年看到她的所作所为,惊叫道。

这世界上没有比这个笑话更冷地了……赵鑫翻了下白眼,抄起斧头退回到他身边:“你不是降头师吗?那你是谁?淳于吕到哪里去了?!”“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淳于吕啊!”他惊讶得看着她,好像她才是神经错乱的一个,没有功夫瞎扯了,赵鑫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气!就在紧紧闭着的消防门后面!

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式,楼梯间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厚重的消防门纹丝不动,可是他们都知道那后面并非空无一物,有东西正在那里向内窥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要离开火焰!”赵鑫低声说道。

淳于吕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紧闭的铁门:“是户……”“什么东西?!”“户……据说我爷爷有这样的东西……保护降头师的怨灵,被力量奴役的鬼魂,力量强大……”他突然皱起眉头,显得很是痛苦:“头好疼……爷爷呢?!爸爸呢?!他们一定可以救我们的!”“不要说傻话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才可以击退这东西?!!”“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的家人呢?!他们在哪里?!你又是谁?!!我不要呆在这!不要……!!”

门外的东西随着他的声音骚动起来,刚开始如同一只大狗在门上碰撞,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变得震耳欲聋!这东西正用尽力量想要闯进来抖,赵鑫站起身子,双手紧紧抓着斧头。现在没有半点办法了,只有放手一搏!

让她惊讶的是,现在淳于吕的状态,就好像回到了年少时,但她发现他这时候似乎还没有任何身为降头师的自觉,难道他是在长大成人以后才开始修炼降头术的?!

……他杀了我们全家人……洛……

……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小心!!”他叫了一声。

厚重的铁门被一下冲开来!白色的火焰疯狂的摇曳起来!赵鑫根本没来得及看到是什么向她扑面而来,就见眼前黑影一闪,手里的斧头已经下意识地向前挥去!!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砍到了什么,只听到一声尖锐的惨叫声!这声音明显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频率,她浑身上下被一种滚烫的液体覆盖,皮肉被灼烧的疼痛!火焰摇曳的光芒里,她看到一颗巨大的头颅——如果一个长满头发的圆球也可以称得上脑袋的话——腥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在她面前出现了一只血红的眼睛,近在咫尺,恶狠狠的盯着她!!

第十四章

不能害怕!一害怕就全完了!!

赵鑫在心里对自己大喊大叫,她握紧斧头,向那只血红的眼睛拼命砸去!!

周围响起一种诡异的吵杂声,怪物突然变成了一种半透明的物质,像一股青烟,斧头从中穿了过去,落在地上。赵鑫向后退了一步,地上白色的火焰非常微弱,淳于吕蜷缩在旁边,惊恐万分的看这一切的发生。……把他给我……

就好像是头脑里被硬生生塞进一句话,赵鑫慌乱的捂住耳朵,面前血红的眼睛依旧恶狠狠的盯着她!

……把他给我!!

“从我脑袋里滚出去!!”她发疯似的喊道,张开手臂挡在淳于吕前面:“死心吧!你什么也带不走!”

无知的人类……

血红的眼睛鄙夷的看着她,突然四周刮起一阵狂风来!这小小的楼梯间里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强烈的风,只觉得墙壁都在摇晃,整座楼要塌了似的!赵鑫回头紧紧抱住淳于吕,心里纳闷,医院里其他的人呢?没有人发现这里的骚乱吗?……

……没有人可以打败我了……

怨灵发出嘶鸣的声音,赵鑫怀里的淳于吕突然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他紧紧抓着赵鑫的手臂:“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我不知道……好痛苦……”不用他说,赵鑫也看得出来,他脸色发青,牙齿紧咬着嘴唇,已经渗出血来了!她却对此无计可施,狂风让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奴役了我的降头师!我要你的力量!

狂风中伸出一只巨大的枯骨嶙峋的手!直向赵鑫头顶上抓了过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双手依旧紧紧抱着淳于吕的身体——就这么结束了吗?!!……

突然,在她面前展开了一双黑色的翅膀!这双翅膀挡住了怨灵地进攻,传来一阵金石相碰的声音!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楼梯间顶上似乎开了一个洞,无限的虚空与混沌盘旋。黑色的翅膀承载着一个人飞快地向上攀升,又飞快地向下坠落,手里一把金色的长剑犹如闪电一般劈下!怨灵发出了嘶吼声,青色的烟雾四处流窜,它好像和赵鑫一样惊讶。血红地眼睛瞪得老大,像一个染血的圆盘!

“丑怪的家伙,真是不自量力!”长翅膀的男人格开了怨灵所有的攻击,伸手一把将赵鑫和淳于吕两个人统统抱了起来,强有力的翅膀呼呼作响,她看到他们正向头顶上诡异的黑暗快速飞去!“放我们下来!”她惊叫道,紧紧抓着半昏迷的淳于吕。

男人偏头看着她,赵鑫这才发现,除了头发的颜色变成黑色以外。他地脸和上次在意大利餐厅看到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蓝色的眼眸变成了银白色,他地五官不再显得那样俊美柔和。感觉有些冷酷:“我叫路易斯,我的公主。”“现在不是自我介绍地时候了吧?!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你到底是……”她低头能看到在后面穷追不舍地怨灵。声音颤抖地喊道。

“邪恶的生物……”路易斯抬头看着头顶上地一片黑暗。背上的一双翅膀有力的挥动着:“降头师还真是会惹麻烦,把他扔给他自己养的狗好了。”“胡说什么?你们不是朋友吗?!”

他古怪的笑了一下:“他并不是我的守备范围。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只有你……玛格瑞特……”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强光,耀眼的让她张不开眼睛,赵鑫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这是什么?!你不能扔下我们啊!唉呀!……”“它将你们拉进了异空间,我这就带你们出去。不要担心,淳于就快醒了。”他的声音就如同耳语一般:“记住,不要把你的心交给降头师,我的公主……永远不要……”

“在说什么?!我听不见了……啊!!”

好像被从高空扔了下来,赵鑫紧抱着淳于吕,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来不及在心里咒骂抛下他们的男人,屁股就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疼得她几乎掉下泪来。

慢慢睁开眼睛。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正坐在医院的走廊长椅上,淳于吕枕在她的膝盖上,紧紧闭着眼睛。

“小姐,您需要帮助吗?”路过的一位护士看到她惊讶的眼神,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赵鑫连忙摇摇头,她的心还在剧烈的跳动,看护士走远了,这才赶紧拍打着淳于吕的脸:“喂!快醒醒!你到底怎么样了?!喂!”

他慢慢睁开眼,让她失望的是,这还是一双孩子的眼睛,虚弱,懵懂,充满不安:“姐姐?……”

“放心吧,已经好像安全了。”她叹了口气,俯视着他的脸,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如果可以就睡一会吧,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他竟然听话的又闭上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父亲说得没错,我果然是个没用的人……就连姐姐也比不上,你真的很勇敢,如果没有你……”“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了。”她靠在椅背上,手指自然地放在他的头发上:“再过些年,你就会变成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很厉害,虽然有时候有些固执,令人生气,但是也还是一个让人觉得可以依靠的人……”

“我以前见过你吗?”他打了个哈欠,轻松地问道:“为什么觉得你好像很面熟呢?”

赵鑫忍不住笑了一下:“也许真的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不过我好像对长大了的你还比较了解一些,要是没有那么多臭脾气,故弄玄虚的套路,应该也算是个好男人呢!”

“你是在说我吗?”

突然下降的语调,赵鑫连忙低头,却看到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好像带点怒气的看着她。

赵鑫惊叫了一声,连忙跳起身,就听到“砰”的一声,降头师的脑袋狠狠撞在了长椅上!“对、对不起!我绝对不是故意的!!……”“真是性格恶劣的女人,乘人不备偷袭是很不道德的。”

降头师好像刚睡起来一样,行动显得有些迟缓,他慢慢坐起身,一边揉着后脑,一边冷冷的看着贴墙站着的赵鑫:“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吗?”

“怪、怪物!”看到他又像以前那样,赵鑫却似乎一下子放松了,她的心被一直压制的恐惧一下子填得满满的,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我们在异空间……明明还是楼梯间的样子,有一个黑色翅膀的男人……带我们飞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言不达意,有什么东西让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她停下不说了,紧紧地咬着嘴唇。

降头师站起身,突然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

第十五章

“话都说不清楚,真是没用的女人呢。”

赵鑫呆呆的看着他,他放开她,那仅仅持续了几秒钟的温暖像是过眼云烟,一下子不见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只需要一会就可以把那家伙收拾了。”淳于吕扭过头去不再看她,手放进了裤兜里:“你帮了我的忙,现在轮到我了,降头师从来都没有欠人情的习惯。那个怀孕的女人呢?不想救她了?”

赵鑫这才猛然间想起来,她一拍额头,拉着他的手臂就向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邱兰发现自己坐在藤椅上。这是她和她的男人曾经生活过的房子,客厅很小,没有窗户,她就坐在昏暗中,看到一缕夕阳照在卧室的门框上,橘红色这时显得有些诡异,虽然它是明亮的,却比黑暗还要阴沉。

她懒洋洋的坐在那里,想不起来该干什么,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是什么呢?……墙上的挂钟在寂静里嘀嘀嗒嗒的响,这声音突然就没有了,好像被一把卡住咽喉。

她看到门框上被夕阳照亮的地方伸出一只苍白的小手,五个指头紧紧扣在木头上,指尖发黑。她感到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头顶上,喘不上气,动弹不得。

……你准备好了?

“什么人?谁在那里?!”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是来接你的,你要和我们在一起了“我男朋友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要不现在就逃走。不然他不会放过你的!”虚张声势地声音,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无力。躲在门后的人发出了轻笑,又一只手出现在门框上。却好像大了许多,苍白的。像是个男人地手,如同死人一般……

你不知道吗?他也要和我们在一起了……一起走吧。

“放开我!!放我走!!”她在挣扎,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她突然想起了重要地事情——她要保护她的孩子!她已经是母亲了,她要保护她的孩子!

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来吧。一起来……在找什么?你的孩子吗?低头看看,他也在等你呢……

她地脖子突然好像可以活动了,连忙低下头,却看到了一片血红!苍白的小手突然从她身下伸了出来,紧紧抓着她的大腿,一张血淋淋的小脸仰着看着她。

妈妈,一起走吧。

“不!!这不是真的!!放开我!!放开我!!——”

“邱兰……!喂!……”

她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这个女人。这个女警察,她记得她的脸。为什么她也出现在了她的幻觉中?!这到底是什么?另一种法术吗?!……

“清醒一下!看着我!”她俯身轻轻拍着她的脸,脸上似乎带着欣喜地表情:“放松。你已经没事了!你现在在医院,医生已经为你做了急救护理。你没事了!”

医院?没事了?

邱兰半张着嘴。呆呆的在枕头上转过头,确实是医院的样子。白色地墙壁,身穿大褂的医生……直到她看到那个站在一旁地男人时,她才确定自己已经从噩梦中逃脱出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了还人情。”他简洁地说道,俊美的脸上像罩着一层冰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朵花来,她认得这朵花,就是一个月来她一直用鲜血浇灌地那一朵,白色的花瓣已经快要绽放了。她颤抖的伸出手,他将花放在她的指尖上:“原本你保管的那一朵已经不存在了,差点害死了我们两个人……现在好好收着这一朵,如果再不见了,就连我也没有办法。”

“不是已经不见了吗?这是哪里来的?”赵鑫皱起眉头,淳于吕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爱情花,从来都是一根长两朵,气息相通。不用几天,它就要完全绽放了,到那时你的心愿……”

邱兰紧紧握着花,一手摸向自己的肚子,让她安心的是,孩子似乎安然无恙,在她的身体里静静睡着。

接收到了身边女子愤怒的目光,淳于吕一边无动于衷的向门外走去,一边对紧随而来的她说道:“这就是降头术,一旦你粘到它,无论生死都是仰仗着它,它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只不过,会在你的生命里留下烙印罢了。”“那你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出生于降头师世家,却不是从小修习降头术,它对你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享受……你的故事又是什么呢?”

他停住步子,回过头来看着她:“你似乎知道得太多了……”

“想怎么样?!”她倔强的迎向他:“杀人灭口?来,让我也见识一下你的厉害吧!”

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笑了,虽然又是转瞬即逝的一下,却足以让她呆在了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离开了走廊。

门铃响了。

宋河星刚打开门锁,脸上就吃了重重的一记,他被迫倒退几步,正要发火的时候,却看到怒气冲天的赵鑫站在门口:“小鑫?!”

“我知道你做的好事了!”她用力踢上门,一把抓住他的背心:“法术反噬?!是不是?!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茅山道士?!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差点害死了两个人?!如果把我也算在内,就是三个人!!”

“什么?!”他吃惊的看着她。

“装什么傻?!”她推开他,在不大的两居室里来回寻找:“他们在哪里?!没格的小人!如果看不顺眼就面对面找他决斗!在背后暗算别人算得了什么?!”

宋河星的表情阴沉下来:“你是在替降头师鸣不平吗?真不赖,才多长时间你已经变成他的随扈了?那个男人就很光明正大吗?王头的死和他有关,小楠的灵魂是被他囚禁的!更何况他是一个丝……!!”

他突然停下不说了,赵鑫抬起头,狐疑的看着他:“他是什么?”

“从我这里出去!”他拉住她的胳膊,无视她的反抗将她从大门里推了出去:“不要烦我了!!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如果你一定要和降头师站在一起,那么好吧!我们就是敌人了!!狠狠的摔上门,他像全身虚脱了一样坐倒在地上,将脸深深的埋进双臂中。

第十六章

终于到了严铁出庭的日子。

警方的保全措施没有松懈,赵鑫带着严夫人,宋河星带着严铁,他们自从争执后再没有联系过,见面时难免有些尴尬,宋河星躲在墨镜后面,赵鑫也不愿意跟他说话,早上接到电话,说邱兰午夜在医院顺利产下一个男婴,她看着严铁的眼神难免充满敌意。

法庭前面聚集了不少媒体,闪光灯晃人眼睛,本市最大的黑社会洗钱案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警方的神经也绷得很紧,除了恐吓电话和邮件,这一个月严铁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威胁,是黑帮的漏网之鱼终于放弃了,还是他们另有打算?……

“请靠后!”紧紧拉住严夫人的胳膊,赵鑫挥手挡开一个记者,宋河星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保护着严铁,他们在其他警察的掩护下,向法院大门走去。

“我们还有些问题!”一个摄影记者突然抓住宋河星的手臂,嗡声嗡气得说道。赵鑫连忙回头,虽然已经是深秋,可是这个记者穿得未免有些太厚实了,而且他扛在肩上的摄像机吸引了她的注意——镜头盖居然是盖着的!!

她的心跳得很快,这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宋河星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他将严铁猛地向旁边推了一下,将手伸进怀中掏枪!

可惜这假冒的摄影记者早有准备,他的手枪就藏在摄像机里,在一片人群的惊呼声中,他的枪口对准宋河星的眉心,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几乎与此同时,赵鑫飞身向前扑倒了目瞪口呆的严铁。落地的时候,她看到宋河星高大地身子重重的倒在地上,背向着她。从鼻梁处断成两截地墨镜就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狗娘养的!!”

她猛地直起身子,枪口对准了歹徒。却和在场的所有警察一样,虽然满腔怒火,却不敢扣动扳机。

歹徒的自制手枪卡壳了,他拉开厚重地外套,露出里面系在胸前的炸药来!周围的人群早已四散逃窜。除了赵鑫以外的警察们也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严夫人抱着趴在地上的严铁吓得直哭,赵鑫发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疯狂的男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邱兰斜坐在床上,身边新生的孩子正甜甜的睡着。

生产耗费了她太多精力,可是她却一眼也合不上,枕边地白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开放了,它原来是这样美丽,就像一张美人的脸,当她的鲜血滴落在上面地时候。就好像这美人正在哭泣一般。

“你应该稍微睡一会。”护士推门进来,这是个中年女子,笑容很是慈祥。此时嗔怪的看着她:“就算有心事也不能让自己地身体亏了,孩子以后还要靠你照顾呢。这是什么?”她看到了邱兰手里地花:“有人来看你吗?”

邱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是别人送给我的……你能相信吗?这样素白地花竟然叫做爱情花……”

“爱情花?”护士停下手里整理被褥的动作。想了想,笑道:“说起来很贴切呢!”“什么?”“爱情花啊。我觉得很玫瑰之类的花比起来,这样素白又不起眼的花才真的最能表现爱情。当你开始恋爱的时候,它究竟是什么颜色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也许是浪漫的粉红色,也许是绝望的黑色……不如就让它成为一片素白,由你决定它最终会是什么颜色的。”

她直起身,笑眯眯的看着她:“我真是的,让你好好休息,却又在和你聊天。好好睡一会吧,小宝宝醒了还要给他喂奶呢。”

邱兰呆呆的看着她走了出去。她靠在枕头上,一手揽着儿子柔软的身体,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突然想起来今天的日子,连忙吃力的够向床头柜上电视遥控器,打开来,新闻上正在播出一条插播紧急新闻:

“……原定在今天举行的听证会发生了骚乱,证人夫妇在法院门口遭到歹徒劫持,一位警员头部中弹,另一位与身藏炸弹的歹徒对峙,目前证人和警员都暴露在歹徒的炸弹威胁之下,警方已经将该地区全面封锁,进行人群疏散,以防最坏的情况发生……”

当爱情花盛开的时候,你的愿望就可以达成了。

邱兰呆呆的看着电视镜头上,趴在地上惊慌失措的男人,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弈弈,和妻子抱成一团,任凭她的眼泪鼻水和五颜六色的化妆品糊在他的脸上,将她送来医院的女警察手里拿着枪,还有一个男人倒在不远处,歹徒的情绪看上去很激动,他的药里缠满了炸药,一手紧紧抓着引线……

她将目光从电视机屏幕上移开,看着手里盛开的白花。这就是为什么你是素白的吗?必须要被鲜血染红,那才是你的颜色……她的愿望真的可以实现吗?这对狗男女……夺走了她的幸福,她的未来,她的家庭……让她孑然一身,贫困潦倒,每天必须要在仇恨中勉强度日。是的,仇恨……如果他们不复存在,那么仇恨也就不复存在,就算是要下地狱去……

婴儿发出了声响,他似乎要醒来了。

她俯身抱起他,眼泪落在他小小的脸颊上,她赶紧给他擦掉——这是仇恨的眼泪,不能玷污了孩子的清白!他必须要好好的活下去,清清白白的……

不如就让它成为一片素白,由你决定它最终会是什么颜色的。她又看向了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的爱情花,与降头师十年寿命的交换,她将要得到自己的报偿了。

手指上的伤口根本不用费太大力气就可以弄破,她看着自己的鲜血凝成一滴,落在白色的花瓣上。这应该是最后一滴了,最后一次滋养,它要实现她的愿望——她不再要仇恨,要消灭它们,她要一颗干干净净的心,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面对儿子的,干干净净的

巨大的声响让她受到了惊吓,她急忙抬头看向电视屏幕,记者的摄像机在可怕的颤抖,远处法院门前腾起了浓烈的黑烟,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声嘶力竭的喊着,通过电波向所有人大声喊着:

“天啊!!太可怕了!!歹徒最后还是引爆了炸药!……天啊!!我们不敢想象,这种爆炸力,站在那里的人们……太可怕了!!……”

第十七章

“哪里在放烟花吗?”

上午的蛋糕屋只有一位客人——安源一手拄着下巴,透过玻璃窗看着寂静的街道,她的情绪不太好,小脸耷拉着:“怎么连孤魂野鬼都不见踪影了?好无聊啊……”

一旁的店主正慢条斯理的过滤咖啡,抬起湛蓝的眼睛,微笑得看着她:“今天不是法院开庭的日子吗?不去看护你的白马王子了?”少女白皙的面皮泛起一层淡粉色,她嘟起嘴巴:“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这里怎么连台电视也没有啊?早知道就不来了……”“如果担心的话,就直接告诉他,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才好。”路易斯将一缕金色的长发掠到耳后,漫不经心的低声道:“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最珍贵,只有到失去的时候才真正明白啊……”

“你今天真是奇怪……”安源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窗外。

下一刻,她惊讶得张大了双眼。

下雪了!竟然在这深秋时节!……不,那从天空中缓缓飘落的并非雪片,而是无数粉白的花瓣,漫天的花瓣笼罩着整个城市,纷纷扬扬,不知道是从哪里降下的,落在地上,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源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这、这是怎么回事?!……”

“真漂亮。”路易斯出现在她身后,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注视着窗外这奇异又美丽的景色:“看来有人终于醒悟了,这样的心情,还真是漂亮呢……”

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安源呆呆得看着天空。一场花雨,遮蔽了城市阴霾的天空……

于是一个新的都市传奇诞生了。法院门前引爆炸药地歹徒当场身亡。漫天的花瓣从天而降,人们在爆炸的硝烟中惊奇地发现,与歹徒对峙的女警察安然无恙。还有一旁相拥而泣地证人夫妇,好像这一场只在神话中出现的花雨保护了他们。短短几分钟,粉白色的花瓣又全部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就像一场梦,一场成千上万人同时沉浸其中的梦……宋河星被送往医院,又一个奇迹——歹徒地子弹仅仅是让他的头部受到震荡。他神奇的活了下来。

手里紧握着那副断成两截的墨镜,赵鑫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身边不远处是被警察拦下的疯狂的记者们,她却对他们的提问和闪光灯浑然不知,脑子一片空白,却好像有什么都知道。邱兰不见了,连同她的孩子,护士告诉她早上她地母亲早上赶来了,说当爹的原谅了女儿。想将她接回家去。赵鑫赶回来的时候,空空如也地病床上只剩下一朵凋谢了的白花,上面沾着一点血迹。枯萎地花瓣变成了淡粉色。

邱兰只让护士带给她一句话,也许并不仅仅只是带给她地。还有人也同样需要它。她说:

请一定要幸福啊。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种事情怎么还能和幸福扯上联系?!她在心里恼火着,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至少他们都还活着。她,小宋,严铁……还有……

“赵警官!”走廊一头一位同事叫她:“宋警官醒了,他想要见你!”

她连忙站起身,没有发现一片粉白色的花瓣,从她地肩膀上缓缓的飘落下来……“……A-16区发生严重车祸!周围警力前去支援!重复一遍……”午夜的大桥上被警车和救护车包围了,一辆卡车与一辆轿车相撞,轿车的车头被撞进了车身里,破碎的玻璃和车体散落得到处都是,这种景象就连身经百战的老警员都会感到心惊肉跳。

卡车司机受了重伤,已经被火速送往医院,轿车里有三名乘客,一名在两车相撞时被甩出车外,当场身亡,司机卡在车尾上早已身首异处,血肉模糊中,人们寄希望于后座上的乘客,也许还有那么一丝生还的可能。

消防局调来了人手,开始在医师的指导下小心翼翼的切割车体,一旁负责指挥现场的警司却得到了很让人头疼的消息:“你说什么?!车上坐的是谁?!”他突然提高的声音让来报告的警员有些怯懦,还是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根据车牌已经打电话去核实了,车上坐的正是陈思思小姐!”

这个陈思思在这座城市里可以算得上家喻户晓——她是票房的保证,是每位妻子的仇敌,是当着孩子的面不得不立刻换台的理由,是上流社会炙手可热的名花……

她是被誉为生下来就该吃这碗饭的女人——闻名遐迩的艳星陈思思。

惹火的曲线,性感的声带,勾魂的眼神,百炼钢化绕指柔的手段,不要去算有多少名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不是什么贞节烈妇,甚至有人骂她是荒淫无度,厚颜无耻……可是她还是所有男人的梦想,那纤细的足踝和浑圆的臀部,就算是用麻袋片来装点,她依旧是出众的黑天鹅……

警司难以置信得看着车祸中面目全非的轿车——就算是美艳妖后,这时也变成一堆烂肉了吧?“好了!!慢慢移出来!!”

车体被小心翼翼的切割开,急救人员和警察消防员一起从车里拖出一个人来,果然不出所料,只能用面目全非来形容了……急救人员现场对还有一息尚存的伤者展开了急救,插呼吸器,按摩心脏……一旁的警司却只有不住冒冷汗,他该怎么向那些痛失情妇的大人们解释呢?万一再被扣上一顶救援不力的帽子,他的前途可真的毁了!!

当看到急救人员停下手里的动作,沉着脸向他摇摇头的时候,他眼前一黑,几乎倒下……

“真是可惜啊……”慢慢拉上尸袋的拉链,一个警员看着他的同伴直摇头:“要是明天发现不是她就好了……也许真的不是她,是什么助理啊,替身什么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这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呢!快过来!”

警员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眼静静躺在车厢里的尸袋,这才关上车门。

车厢的静寂里,黑色的尸袋包裹着支离破碎的女人的尸体,突然左右摇摆了一下!!拉链从里面被缓缓打开了,探出一只骨肉剥离的血手,紧紧抓着袋子!

“……他妈的!我这是掉在哪里了?!!”

第五部 恶灵谷

郊野的高速路上,凌晨这个时段只有一辆车在急驰。

车里五个青年人将音响开得大大的,一路欢闹,啤酒罐从车窗顺着抛物线飞了出去:“再快点!路上又没人,开车像个娘们一样!”“闭嘴!看上面!”

负责驾驶的年轻人头顶上贴着一张纸条——“不要和司机交谈”。

其余四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刚拿到驾照吗?!开快点啊!明天早上到不了,球赛可不等你的!”“我就教他怎么开!”“干什么?!!……”

一个半醉的同伴猛地拉住方向盘,车子在平坦的高速路上危险的左右摇晃,尖叫声伴随着狂笑声,加上震耳欲聋的音响,驾驶座上的年轻人突然惊恐得瞪大眼睛,一脚将刹车踩到底!!

这下子没有人笑得出来了,后排的三个人被惯性甩到前排来,惊叫声中,车子带着一路轮胎磨擦的黑印,停在了路边上。“你他妈的搞什么鬼?!!”一脚踹开车门,几个人连滚带爬的从车上下来,个个鼻青脸肿,副座上的年轻人撞破了头,血肉模糊的。负责驾驶的年轻人虽然系了安全带,但看上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跌跌撞撞的走下车,指着不远处的路面:“看那个……”

凌晨的薄雾让视野不清,他们看到一个黑黢黢的物体横倒在地上,五个人当中比较大胆的两个走上前去,车头灯的照射下,看清是一辆乡下运输的马车,车架已经散了,就连拉车的那匹驽马也倒在一滩黑红色的血泊中,血腥的气味混杂在潮湿的空气里实在不好闻,其余三个人也跟了上来:“怎么回事?肇事逃逸?快看有没有人啊!你,你去报警!!”

转到车后,一个人当场呕吐了出来。

一个男人平趴在地上,脑袋已经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血肉模糊的脖子泡在快要干涸的血泊中,在他的身子下面,压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双眼紧闭,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看样子……应该不是肇事逃逸吧……

第一章

“警察,有些问题,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亮出警徽,赵鑫一边摘下墨镜,一边对面前穿着修理工制服的年轻男子说道。他显得紧张起来,慢慢向后挪了一步。

“我劝你不要。”她严肃得看着他,修车场里的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惊讶得看着他们:“只是询问,请你和我们走一趟,如果……妈的!!”年轻人将手里的工具狠狠丢向她,转头就往门外跑去!她最讨厌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徒步追逐战……没办法,谁叫她吃了这碗饭呢,嘴里骂骂咧咧,她还是一路飞奔追了上去。

嫌疑犯的脚程很快,她追着他跑到大街上,穿过人群和拥挤的街道,来到一条小巷里,对面就是更加繁华的大路,一旦嫌犯跑出小巷,就很可能直奔地铁口,到时候追捕难度就更高了……她从枪套里拔出枪来:“站住!不然我就要开枪了!!”

谁知道年轻人根本没有理会她,反而抓起身边的一个垃圾桶盖砸了过来,正中她的手肘,她抓狂的喊了一声,就见他头也不回的向巷口飞奔!

“砸到人不知道道歉吗?!”

打斜里伸出一只手臂,嫌犯躲闪不及,就着疾跑的冲力被一下子掀翻在地!宋河星抓着他的领口将他提溜起来,狠狠按在墙上:“再扔啊!看看还能砸倒谁!”

“铐上就放开他,你没看都翻白眼了……”赵鑫一边将枪放回枪袋,一边从腰带上取出手铐:“真是麻烦,不是叫你乖乖和我回去问话吗?非要搞出事来。”“我倒是要为他说句话了,如果是乖孩子。一开始就不会和贩毒的搅在一起,是不是?”宋河星将嫌犯像提小鸡一样提着,和赵鑫一起往街口停车的地方走去。

将铐着的嫌犯塞进车里。宋河星抬起头,却看到赵鑫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他直起身子:“怎么了?”“不……其实……怎么说呢……”她抓抓后脑:“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地感觉?或者那些道士……”“不要担心啦!”他从车子前面绕过来,拍拍她的后背:“我自己会小心的,上次地事情不是也向你道歉了吗?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会跟你商量的!”

“你保证?”她严肃地看着他。

宋河星停顿了一下,微笑道:“我保证。”

赵鑫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一会把这家伙带回去了,请我喝咖啡啊!”“为什么要我请你?!”“月底了月底啊!不知道每当这个时候我手头都很紧吗?”“亏你还好意思大声说出来……哎呀!”

路过的行人有人狠狠撞了她一下,赵鑫惊讶的抬头找寻,却在行人并不十分拥挤的街上,失去了撞她人地踪影……话说回来,是什么人撞了她,她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怎么了?”宋河星从车里探出头,她连忙摇摇头:“没什么,只是……”

手心里好像多了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一张对折的小纸片。

上面写着一行话——我知道你弟弟在哪里。就算人类灭绝,彗星撞地球。外星人降临,恐龙再度闪亮登场……安源觉得她都不会像现在这么惊讶了。气喘吁吁爬上仄仄的楼梯。在这不见阳光。点燃蜡烛的诡异的房间里,她竟然看到降头师正一本正经的……

看电视“这是什么?!……”她战战兢兢的走过去。努力做出合理的解释:“虽、虽然看上去是电视的样子!可是是不是你和什么异世界地联系?!!我明白了!是不是像可视电话那样子的?!你可以和其他降头师联系?!”

淳于吕抬眼看了她一眼,冷冷的目光又放在电视屏幕正在播报地新闻上。

安源无趣的拖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来。

电视上正播出一张女人地照片,酒红色地长发簇拥着妩媚的脸颊,这张脸有说不出地风情万种,那几乎赤裸的身体比例完美,可以和任何名模媲美……安源一拍大腿:“我知道她啊!陈思思!!哈哈,和赵鑫姐姐他们顶头上司的名字就差一个字,有名的艳星!最近她在严重车祸里奇迹生还的消息,可是被炒得沸沸扬扬!淳于哥哥,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对这些新闻还有兴趣呢!哈哈……”

笑声在淳于吕一个冰冷的眼神里嘎然而止,她咳嗽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降头师抚摸着膝头上酣睡的黑猫,像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已经被宣布死亡的女人,突然死而复生……那还是不是她呢?”“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你每天都能看到的那些孤魂野鬼,他们不过是少一个承载灵魂的容器,如果有这样一个容器,是不是就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呢?”

安源惊讶得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有另外的灵魂霸占了她的身体?怎么可能?!这可不是倒牛奶,说倒进去就倒进去的!”

淳于吕看着电视,面无表情,不知道是疑惑还是胸有成竹。安源见他没有什么回答的意思了,在椅子上盘起腿来:“说起来最近好像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呢……我跟你说啊,这件事我可是还没来得及和大叔他们说呢,我有个远房的表兄,前几天被警察送回来了,虽然他们一直对媒体保密,可是我表兄的妈妈对我妈妈说,他们是在开车到邻城看球赛的路上遇到了可怕的事情!具体什么我也不知道,可是说看到了一个没有头的尸体!”

“那有什么呢?”淳于吕的注意力终于放在她身上了,少女有些得意起来:“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呢!他们出事的那片地方,附近有一座山谷,传说里面是凶灵出没的地方,经常有行人失踪的事情发生,不知道那无头的死者是不是就是被鬼魂砍了头呢!那地方很有名的,大家都叫它恶灵谷!”“恶灵谷?”淳于吕扬了下嘴角:“骗小孩子的玩笑吧。”

“不相信我吗?!”安源气呼呼的嘟起嘴巴:“等着瞧!大叔他们一定会得到消息的,这次有了尸体,警察说什么都要介入进来了吧!”

听她一说,淳于吕的表情突然沉了下来,他膝上的黑猫也抬起头来,金色的眼睛警觉地注视着他。

七夕浪漫情人节之番外篇(上)

周博,男,二十有七,单身。

一直以来他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可以遇见一个温柔贤惠的好女孩,组成一个家庭,房子不用太大,够住就好,再养一条狗每天下班以后挽着娇妻的手带狗儿下楼溜达,一直到八十岁……这就是最美好的生活了。

于是他一直向这个目标努力,相亲,失败,再相亲,再失败……以至于一个一米八几,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到二十七岁还没有一个女友相伴,母亲当然着急长年累月陷入了寻找合适相亲对象的战争中,最后终于想起来,老家隔壁的邻居,好像有个女孩子和他年纪相仿,邻居家的妈妈和周母是从小到大的好友,一个电话过去,两个老人家一拍即合,男未婚女未嫁,正好凑成一对!

这么一说,他依稀记起有这么一个女孩——梳着细细的小辫子,大大的黑眼睛,依偎在柳树下边,娇滴滴的说着话……可惜他们还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双方父母都搬到了不同的城市,一直没有密切的联系,不知道那女孩现在怎样了,做什么样的工作,长成了什么样的性格。

“什么?警察?!”他坐在沙发上,瞪大眼睛看着妈妈。

周母笑呵呵的将照片递给他:“不是巡街的那种小警察,人家是刑警,刑警!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我好不容易才从她妈妈手里拿到她的照片,凑巧你们都是在一个城市里工作,这么有缘分,就见个面吧。”

照片上的女孩,干练的发型,只有眼睛还是他记忆里的那样黑亮,看上去是个好女孩呢,虽然面对镜头显得有些不自然,可是愿意投身这种职业地女子,想必有一颗善良的心吧:“可是怎么约人家出来呢?总不能直接打电话过去……”你这个呆头小子!你离了你老娘还怎么办呢!”周母嗔怪道?:“放心吧,我已经和她妈妈说好了,今天不是七夕嘛,我在酒店给你们定了餐,带姑娘好好浪漫一下。说不好明年我就抱孙子了呢!”

老人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周博地目光又放回手中的照片上。

“话说回来……妈妈,还没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吧?过去这么多年。我都已经忘记了……”“相亲?!!”

宋河星地声音震天响,赵鑫在他的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才让他住口:“至于吗?这是妈妈老朋友的儿子,总不能直截了当说我没兴趣吧。还是去看看……”她手里捏着相片,若有所思的看着桌面。

宋河星看看她,突然伸手把相片抢了过来!

“干什么啊!还给我!!”

“我说呢!这么多年连男朋友都没有的赵大小姐居然想去相亲!原来这小伙长得还不错!是不是在什么银行之类地地方上班?西装真是笔挺呢!……呜!”鼻子上吃了一掌,赵鑫把相片抢了回去:“我也老大不小了!确实到了该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嘴上很硬。脸上却露出了羞赧的神色。

难得看到她这个样子,宋河星却严肃起来了:“这家伙太普通了!”“说什么啊?!”“对你来说这家伙太普通了啊!”“你脑袋坏掉了吗?我又不是要开动物园,找个三头六臂的丈夫干什么?”

赵鑫瞥了他一眼,看看墙上的挂钟,该回去为晚上的气息浪漫之约准备了……:“帮我和猴子干说一声,今天我早退。”“真的要去吗?”宋河星瞪大眼睛看着她:“我还以为在二十一世纪,相亲这种东西是拿来开玩笑的!”

她拿起外套,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抓起相片走出了办公室。

宋河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亲密战友将要成为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心里就说不出得难受……那家伙叫什么?周博?……

“姐姐!晚上有没有安排?!我……”

随着说话声。安源兴冲冲地推门进来,看到只有宋河星一个人在。不由愣了一下:“姐姐呢?”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宋河星没好气地把脚放在桌子上:“找她有什么事?我倒是可以帮她回答你——今晚没空!有、约、会!!”

“约会?!”安源的表情像见鬼了——尽管她每天都看着那些东西飘来飘去。可是还是会露出惊讶地表情地:“谁约她了?!去了哪里?!”“一个好像是在银行上班的小男人……你怎么了?有什么急事?我跟你说啊,这家伙好像哪跟筋不对了。居然答应去相亲!女人是不是到了一定年龄就对自己绝望了?!”

“相亲?!!”安源地声音高了八度:“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宋河星皱起眉头来看着她。

“这个啊!”安源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来,在他面前晃晃,宋河星闻到一种香甜的味道,信封上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花体字写着什么:“什么东西?贺年卡?!”“你真是老土呢!大叔!”安源对他做了个鬼脸:“这是邀请卡!欧洲贵族在邀请他们的心上人赴宴时,都会写这样好看的邀请卡,要不是我强烈反对,还附一大束玫瑰花呢!”“真的假的?你终于有追求者了?”

“不是给我的!”安源受不了的看着他:“是给赵鑫姐姐的!”

宋河星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世道都是怎么了?!当年在学校里,明明是他比较受欢迎,怎么短短几年时间,风水就轮流转了?……

“是路易斯啊!你记得吗?我们学校前面蛋糕屋的老板!”安源得意地对他说道:“他说上次在一家意大利餐厅遇见了姐姐,一下子被她迷住了!出于礼貌,他希望可以请她共进晚餐!”

“什么跟什么啊?!”宋河星嚷嚷起来:“他又是怎么认识小鑫的?!”

“我没有跟你说吗?路易斯原来和淳于先生是旧交呢!上次就是和淳于一起见到了姐姐!……”安源说着,突然一拍大腿:“你开车带我去找姐姐吧!那个什么相亲的蠢东西就不要理了!和路易斯一块吃饭才叫做享受呢!”“花痴……”宋河星对她嗤之以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乐子,总比自己一个人郁闷强……

他猛地站起身,吓了安源一跳:“看在今天过节的分上,我就帮你好了!要请我吃饭啊!”

“好啊!我一定请你!”安源喜出望外,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走啦!说去就去!!”

牛郎与织女相会的夜晚,渐渐拉开了浪漫的序幕,这幕下的惊涛暗涌,又注定这将不再是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了……

七夕浪漫情人节之番外篇(下)

你的身边,有真心相爱的人吗?

握着他的手就会感到温暖,就算没有鲜花和巧克力,心里依旧会感到甜蜜幸福?有没有一个人,让你产生了组建家庭的想法,每天下班回来的时候看到他的笑脸,就会觉得生活充满希望?……

七夕情人节,你是已经心有所属,还是依旧等待呢?

“我们会不会因此被抓?!”

安源靠在车座上,担心地看着专心开车的宋河星:“怎么会被抓?!我只不过打电话去了交管队,和我的老同学聊聊天罢了!”“可是说姐姐相亲的对象是一宗大案的嫌疑犯……”“你个小笨蛋!如果不这么说,人家怎么会告诉我们那家伙的车牌号,又怎么会调动监视系统告诉我们他的位置呢?!……”

他突然瞪大眼睛,一边刹车,一边指着街对面:“看到没有!就是他!”

安源连忙看过去,蓝色的高尔夫停在路边,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从车上下来,走到一旁的花店里去了:“好诈啊!明明是中国传统的七夕,为什么要送玫瑰花呢?!”

“你忘记了你那位金发路易斯也想送玫瑰了吗?”宋河星瞥了她一眼:“我们走!”周博从没有给女孩子送过花,如果不是这一次母亲耳提面命,他也不会想到要送花……也许不是想不到,而是不好意思罢了。他看着手里一捧红艳的玫瑰,想到要把它交给那个只在照片上见到的女孩,心里不由就有些紧张起来……

一走出花店的门,他就看到有一男一女站在他的车子旁边。男地身材很是高大。女孩显得很娇小,有些不安的看着他:“有什么事吗?这是我的车……”

“警察。”宋河星拿出徽章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用下巴点点一旁地小巷:“有些话要问你。”

忐忑不安的跟着他们走进小巷。周博在心里拼命回想自己这辈子所有地过错,从上幼儿园的时候把便便糊在裤子上。到上小学的时候揪女孩子的辫子……他的一生在眼前回转,却实在找不出有什么惹警察上门地过错……难道他遗漏了什么?!!

“出去啦!我们有话要说!”滥用公职让安源很紧张,小巷里坐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幽灵,她毫不客气的把它吼了出去。周博惊讶得看着这古怪的女孩,宋河星清了下喉咙:“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婚姻情况!不用多说,老实交待吧!他紧张地抓着手里的玫瑰:“周、周博!二十七岁,未婚,住在……”

“好了好了!”宋河星不耐烦地摆摆手,安源怕他更加过分,在一旁拼命给他使眼色:“周博是吧?你是不是认识我的同事,赵鑫?是不是认识她?”

“赵鑫?”他连忙连连点头:“是的!我和赵小姐约好的。今天晚上在凯悦酒店吃晚饭……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这个男人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安源不禁有些心虚,如果不是和路易斯比较。他还真地是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呢……

“她能出什么事啊!”宋河星瞪起眼睛:“她是要让我来告诉你,晚上约会的事情不行了。她来不了了!所以就请你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周博吃惊地看着他:“怎么会……?是不是那里弄错了?我……”

“快点回家睡觉!还有……”宋河星从他手里抽走了那一把玫瑰,威胁的看着他地眼睛:“这东西你今晚也用不上了。所以……谢啦!”说着,一手便拉起安源,大步向街上走去。

“这样就没问题吧?!”安源连头都不敢回,小声问道。“怕什么?现在我再打电话,把小鑫骗到你那蛋糕店老板约会地餐厅去,这不就大功告成了?!”宋河星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顺手将那束玫瑰塞进她怀里:“给你吧,好歹也是个花季少女,怎么也不能太丢面子吧!”

安源地脸蛋瞬间通红,她抱着花站在路边,看着他甩着钥匙开车去了,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强烈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哭,又忍不住想笑,本以为和自己全无关系的情人节,原来还是藏着小小的惊喜呢……

“愣着干什么?!走啦!”宋河星在路边招招手,她连忙跑了过去。

被丢在小巷里的周博真是欲哭无泪,他不能理解事情为什么会急转直下到这种地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打电话给妈妈,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老大不小了,有什么事一定要自己解决!赵鑫的变卦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是他做错了什么,还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想着,连忙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来。

“为什么不听人劝告呢?”

黑暗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周博的身体被着刺骨的寒冷瞬间冰冻一般,他一动不能动,就算恐惧到想要尖叫出来,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眼睁睁的看着面前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他很俊美,美得难分性别,却又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血红的眼睛近在咫尺,就连他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周博浑身发抖,却苦于说不出话,只好惊恐万分的看着面前似鬼似妖的东西。

“……你怎么敢……怎么敢拥有她?离开,这是我的命令。……”

″出巷口的时候,他狠狠撞到一个路人身上:“对、对不起……我赶时间……!!”

“不要着急,如果你听从劝告,就可以活得更久一些的。”

骇然抬头,他看到自己面前的男人一身黑衣,肤色白皙,虽然也生得很是俊美,眉宇间一种气势却有些吓人,他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居高临下一般的看着他,就像他只是一只小蚂蚁,生死皆可玩弄与鼓掌之中……周博已经承受不了更多惊吓了,什么相亲的女孩,什么母亲的教诲……全都被抛到脑后去了,他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子发足狂奔,一心只想着快点回家,只有自己的家,只有那床棉被,才可以给他真实的温暖!!

这一切都是一场恶梦!只是恶梦而已!!……

“小鑫吗?我啊,宋河星!”

从观后镜里看着抱着玫瑰下车买饮料的安源,宋河星笑眯眯的拿着手机,随手将路易斯的邀请卡丢到车前去了:“忘了跟你说,你走以后有个叫周博的来找你,说他临时有事要出国,十年半载回不来了,请你不要惦记他!怎么样,反正没有什么劳神子约会了,出来和我喝两杯吧!……”

“喀吧。”

放下电话,赵鑫叹了口气,真是不走运。

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灯光交错,身边的恋人们成双成对,今天是七夕情人节……她却还是一个人被留下来,穿着裙子,画好淡妆,自以为还算漂亮的走在街上,身边却没有一个人陪伴……是真的年纪大了吗?怎么最近越来越容易伤感了?

算了,什么都不管了,现在可没什么轧马路的心情,早点回家睡觉吧……

人行道的绿灯亮了,迎面过来的人却让她吃惊得瞪大眼睛。

淳于吕停在人行道上,两手放在大衣外套里,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真巧。“是、是啊!”她突然有些慌张起来,紧紧抓着裙摆,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还是……降头师向前走了几步,和她擦肩的时候突然停下来:“我知道一家餐厅很不错,可惜套餐分量有些多,一个人吃不了,想一起去吗?”

说不上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赵鑫回头看着他。

“我知道你的胃口很大。”他倔强的看着前方:“不过如果不方便的话……”

“你还真是大煞风景呢。”赵鑫突然转身,一把挽起他的胳膊:“只有今天,我就大发慈悲陪陪你吧!这种阴阳怪气的脾气实在要好好改一改!我跟你说啊……”

“我后悔了。放开我,我要回家。”

“什么时候了还在耍小孩子的脾气?!在哪里?你说的那家餐厅?这边走?还是这边?……”

城市的夜晚,因为这个节日变得有些许甜蜜,闪烁的灯光,包含了多少幸福和遗憾?……继续往下走吧,不要忘了在明年七夕到来之前,让自己真的沉浸在幸福中哦!

第二章

自从上次头部被子弹擦伤,在医院躺了三天后,宋河星曾发誓一辈子也不走进这充满消毒水味,冰凉枯燥的地方了,可惜事与愿违,没多少天就又进来了……

“这是什么啊?”他甩着手里的卷宗,说是卷宗,其实只有两页纸,没有嫌疑人,没有案发供述,没有目击证人……:“猴子干事不是看咱们好欺负,所以一直派一些无头案给咱们来做?!”“你就少说两句吧,说是无头案,可还真是有一个头不见了。”两人停在病房外面,透过玻璃窗,赵鑫看着里面病床上的少女,医生正在为她做例行检查。

“没有明显外伤,可是因为惊吓过度所以失语了……”宋河星叹了口气:“外面都游荡着什么样的混蛋啊……”

赵鑫没有说话,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少女手里那本素描簿上,她是一个农场主的女儿,家中只有被砍掉脑袋的父亲一个人,她似乎对自己发生的事情很清楚,据说从她醒过来至今,她既没有询问过父亲的安危,也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坐在那里,往本子上画画。

可是据她的邻居们讲,这孩子以前没有流露出一点美术天赋来。

“你在这里等我。”看到医生走出来,赵鑫对宋河星道,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被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是一个遭遇不幸的女孩,你也许会让她感到紧张!”“谁说凶手就一定会是男人了?!你这是性别歧视!……”没有说完,赵鑫已经冲着少女的主治医师去了。

“警察?!前两天不是已经问过话了吗?”医生对赵鑫的出现流露出了不满,她依旧和颜悦色地说道:“是这样的,不过因为还有一些问题没有搞清楚。我们也是想将凶手早日捉住,不要让类似的悲剧再上演了……”“你问不出什么地。”医生摇摇头:“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可是精神上受到了巨大创伤,她现在可以说对外界没有什么感知,所以不要想在这里找到什么突破口了。”

说着。医生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病房前。

赵鑫皱了下眉头。示意走廊上的宋河星原地等待,自己推门走进了病房。

病床上地孩子看上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她地脸色苍白,样貌普通,头发披散在脸颊旁。赵鑫走进来,她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在纸上用铅笔画着什么。

“我叫赵鑫,小君,是吗?我和你的邻居聊过。”那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来,赵鑫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似乎医生说得没错,她对外界真的毫无感知。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倾身看看她正在画地画,就好像出自一个学龄前儿童的手笔,依稀好像是一栋房子。屋后有一棵大树。

“小君,你听我说。”赵鑫柔声说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原本运送麦草的你们父女俩。为什么会跑到高速路上去?你们之前到过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女依旧一言不发,铅笔重重的在纸上描绘。

赵鑫有些失望了。也许这种情况交给少儿心理医师会比较好一些……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他在那里。”

少女突然抬起头,褐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手还在纸上混乱的画着:“他还在那里……”

“你说什么?”赵鑫惊讶得看着她。连忙又坐回椅子上:“你说谁?!男人还是女人?多大年纪?他很危险吗?!”“我看到了……他的记忆……”少女的眼神有些令人害怕:“你在那里。”

她慢慢翻过素描本,一张画展现在她面前。

还是一栋房子,屋后有一棵大树,女孩地笔迹在树梢上来回反复,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屋子前面用拙劣的笔法画着一些人,之所以看得出是人,只因为他们两条腿走路罢了,而且这些人……统统没有脑袋!

“你是真得见过这样的情境,还是只存在于你地脑袋里?……”问题很蠢,赵鑫却忍不住问出来了。少女依然无动于衷,她用手指指着房子的一个窗口:“他就在那里。每天从那里往外看……不能被他看见……否则……”她地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赵鑫安抚地拉住她的手:“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这个人到底是谁?你还看到了什么?还有发生在你们身上地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果实。”少女的眼神空洞:我们以为那只是一条近路……可是它通往树那里……看守发现了我们……那些人动了起来……爸爸……爸爸……”“你爸爸出了什么事?!”情急之下,赵鑫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急于要找出答案来。“爸爸让我先逃,他要把马车带出来……”她看着墙壁,好像看着很远的地方:“我跑啊,跑啊……可是那里无论谁也没有办法离开的……那些人都很生气,他们拉着我,不让我离开……”

“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说已经没有时间了!他想让你找到他,所以给我看了他的记忆!”少女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抓住赵鑫的手臂,指甲抠得她生疼:“那个村子!到那个村子里去!如果不阻止,那只是开始,只是开始……”

病床突然开始可怕的震动,好像地震一样,赵鑫却感觉不出地面有什么异样,她连忙抓稳少女,她的眼睛开始反白,四肢抽搐,好像羊角风犯了一样浑身僵硬!赵鑫按下了呼叫铃,一手按住床,一手掐着少女的人中!她眼看就不能呼吸了,脸色发青起来!!

“坚持住!!医生马上就来了!”

床突然停止了抖动,少女的抽搐也瞬间停止,就好像一切眨眼间又归复平静一般,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缓,睡着了一样躺在那里。赵鑫松了一口气,走廊里已经听到护士医生赶来这边的脚步声。

她站直身子,想离开病房。

少女的身体突然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拖拽一样,挺直的立了起来!!赵鑫发出了一声低叫,就见她两眼反白扑到面前来了!!

“快去找他!!你的弟弟!就在恶灵谷!!”

第三章

病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少女又倒回了床上,昏死过去。

“请离开这里!我们要准备抢救了!”医生简单的说道,护士抓住赵鑫的手臂,二话不说将她推出了病房。

她呆呆得站在走廊上,女孩的话像晴天霹雳一般在她的耳边回响。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欺骗,那么这孩子又是从何而知她失去过一个弟弟?这件事情就只有王头知道而已,就连宋河星也从没有听她说起过,但如果是真的,如果弟弟真的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那么他又是怎么卷进这桩血腥的杀人案件中的呢?!

一时间思绪万千,心乱如麻,她看着病房的门板,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怎么在外面啊?”宋河星端着两杯咖啡从走廊一头走过来,有点惊讶得看着病房门上亮着的红灯:“出了什么事?那孩子怎么了?”

“突然昏过去了,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赵鑫听见自己对答如流,她觉得很不舒服,没有接过他手里的咖啡,径自向外走去。“这种季节总是让人心情郁闷呢!”

安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坐在维多利亚风格的蛋糕店门前,看着金发的路易斯悠闲的扫着门口草坪上地落叶:“你好象是个没有什么烦恼的人呢!路易斯,为什么你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不生气。也不抱怨呢?”

路易斯愣了一下,白瓷一般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放下扫把。拍拍手掌,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像你这样地年轻女孩。还有什么烦恼可言呢?如果我是你这样的年纪,可能会比现在快乐一万倍吧。”“我年轻不代表我没有烦恼,我的烦恼可是很多呢!”安源不服气的嘟起嘴巴:“难道路易斯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完全没有烦恼吗?”

“我像你这么大地时候……”路易斯笑着摇摇头:“太久以前的事情了,记不清楚了……”

“你也没有比我大太多啊!说说看你自己的事情吧,认识你有些日子了。从来没有听过你说你自己的事情呢!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过心爱的人?为什么要一个人来到这里呢?”

路易斯别开目光,他看着秋意凛然的小院子,目光却好像放在了很远的地方:“我地故乡啊……是什么样子的我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有很多的树木,草坪,森林里地湖泊……”“那不是很漂亮吗?!”“真的记不清楚了。我很久以前就离开了那里,到处流浪。”“不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吧?一点点,告诉我一点点关于你地故事好不好?人家真得很好奇!”

还记得什么?

他不记得午后温暖地阳光,是如何穿过树梢温暖着他的身体,也不记得河流在林中流过地声响。不记得午后茶点的香甜,不记得图书室里满是灰尘的藏书,夕阳透过书架斜射进来。如何在墙上投下美丽古怪的影子……

可是有些东西,就算过了一千年也是不可能忘记的……

她穿着鹅黄色的长裙。恬静的站在那里。第一次见面。是在公爵夫人的晚会上,她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弱不禁风。渐渐的,他发现在这娇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多么强大的生命力,她像一只小鹿一样活泼好动,周围的人们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禁锢她,改造她,却更加令她向往自由,更加反叛……

贵族小姐们对她避之不及,他却被她吸引,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

“在想什么呢?”他半天没说话,安源疑惑的看着他的侧脸。

“没什么……想起我的一个朋友的故事,所以有些走神了,对不起。”

“什么样的故事呢?!”安源两眼放光的看着他。路易斯苦笑了一下,看来今天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了:“很俗气的故事。我的朋友爱上了一个女孩,可是有一天却把她给丢了,所以一直痛不欲生,像死人一样的生活着……”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他在心里加了一句。

安源吃惊得瞪大眼睛:“这么严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悲剧。”路易斯站起身来,看着天空舒了口气:“他自己到现在还不是非常清楚呢。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不要让家里人担心啊……”“他们可不会为这个担心的。”安源撇撇嘴,也站了起来。

冷不丁,她看到一道黑影掠过,分明就是一只猫咪的样子,一下跳到烟囱旁边的阴影了里去了!

“我好像见过那只猫!”她上前几步,想确认一下:“好像是淳于先生的……”

路易斯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安源愕然回首,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抹吓人的银光,可惜是一闪而过,快得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依旧是那个和颜悦色的蛋糕店老板:“应该是只流浪猫,我看到过它好几次了。你就先回去吧,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

安源呆呆得点点头。路易斯站在栅栏边上目送她走向车站,回头看烟囱后的阴影处,一双金色的大眼睛正在那里等着他。,鑫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另一头的赵母听出女儿有些欲言又止,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想回家来了?”

“不……妈妈,我是想跟你说说话,可是……”她咬了咬嘴唇:“妈妈,如果弟弟还活着,他现在也该十五六岁了吧?”

她突然提起了失踪十几年的弟弟,赵母沉默了一下:“出了什么事?”

“不……我只是问问。妈妈,如果弟弟还活着,无论他变成什么样的人,你都愿意重新接纳他,为他回来感到高兴吗?”“你在说什么傻话啊?”电话那边母亲的声音有些嘶哑了,她鼻音很重的说道:“他是你的弟弟,是我们的家人,我们这么多年不是都没有放弃过希望吗?我想他回来……”

“是的,妈妈。”

放下了电话,赵鑫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都要她自己去解决,如果真的是弟弟,又有什么能够阻止她带他回家呢?!

第四章

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弟弟变得更加粘人了。

他本来就是个甜蜜的孩子,不爱哭,总爱笑,不会说话就冲着你笑,会说话了就用那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考验你的耐心。后来就连小小的他也感觉到了,爸爸不会再回来,家里只剩下了妈妈和姐姐,他变得更加乖巧了,整天缠在妈妈身边,姐姐放学后就缠在姐姐身边,用他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生怕家人再失去一个……

但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失去的竟然是他。

妈妈有一段时间彻底崩溃了,整天除了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言不发以外,什么事情都不做,如果不是邻居好心人的帮助,她们娘俩估计就会活活饿死在屋里了。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晚上在自己身边睡得好好的弟弟,会凭空消失一般没了踪影?为什么丝毫没有人闯入的痕迹?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她当然不会自虐的想,弟弟的失踪是自己照顾不周,可是心里这永远是一块伤痛的地方,现在还能记起他身上奶香的味道,站在楼梯扶手后面大声喊:“鑫儿!姐姐!”……

“你没事吧?”

宋河星将车驶进告诉路口,偏头关切地看了她一眼:“一路上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了?”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赵鑫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个案子古怪的地方还真是不少呢。你有没有听过恶灵谷的传说?”“那种东西女孩子才会感兴趣好不好!”宋河星嘲笑道,看着前方的路:“不过就是传说而已,你不会又觉得是什么灵异事件吧赵鑫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没有听见局里地流言吗?说本来只可能是公路杀手做的案,可是案子一旦交到咱俩手里,一准就有什么诡异之处了。”“谁说的?”宋河星扬起眉头来。

“十年前地一场悲剧……”赵鑫没有将这个令人心情郁闷的话题继续下去。看着手里地卷宗:“一场大火拿整个村子都毁了,把它整个从地图上抹掉了,警察介入调查。初步确认是人为纵火,可是案子却没有继续下去……真是奇怪。全村老少几乎都死在大火里了,这么大的案子竟然会草草了结?!”

“真不知道你调查这个村子干什么。路过加油站的时候我打问了一下,那地方一直是一片废墟,就连本地人都不会靠近的。”宋河星打了转向灯,从一个出口驶了下去。

“从那边转!”赵鑫伸手指着路牌。斩钉截铁的说道。“什么啊?那边走了就出了高速路了!我们现在是要去高速路警方那边了解情况,不要开小差了。”“你要是不转,我就在这里下车!”

宋河星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她脸色严肃,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里疑惑重重,他还是按她所说的把车子开向另一个方向,向着山区的方向:“大小姐,你至少要告诉我你准备去哪里吧?”“我看看……”赵鑫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看上去很有年代的地图:“幸亏在网上买到了,果然派上用场!就在路尽头的地方左转。按这上面画的,在天黑之前咱们就可以到达恶灵谷了!”

“恶、恶什么玩意?!”宋河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要是让猴子干知道咱们没有按照条例办事,这个月的工资又要减半了!你……”“不要罗嗦了!”赵鑫不耐烦地冲他嚷道:“那个女孩说起过一个村子地事情。还有她画的那些画,我相信他们父女俩一定到过那个村子!不管他们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应该去看个究竟!”闻言。宋河星就更加诧异了:“她说了?!可是那天你为什么说……?!”

“专心开车!错过一个路口的话,就要掉头重来了!”赵鑫低下头。将目光放在了手中地旧地图上。

宋河星便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他心里的疑虑并没有打消半分,反之更甚了。他感觉到他地排档在向他隐瞒什么,不管哪是什么,终究他一定会搞清楚地!

两个人各怀心思,车子向着阴霾的山区快速驶去。“对不起,这里是重症病房,您不可以进去地。”

护士在病房外拦住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长得很是俊秀,长发及肩,一身西装很是得体,受到阻拦,他一脸笑容的柔声道:“我可不是什么影迷或者是无聊的人,听说陈小姐醒了,我手头有些案子需要她的首肯,麻烦你通融一下,只需要几分钟时间。”要当面拒绝这样一个人还这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护士咬了咬嘴唇:“你是律师?”

男人微笑了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她:“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李承祯?”护士认真地看看,小心翼翼的将名片装进口袋里:“陈小姐的律师,我可请不起啊!”“如果是这么可爱的小姐,我倒是很荣幸为你效劳呢。”

护士小姐笑逐颜开,向走廊上看了一眼,对他低声道:“只可以几分钟噢!陈小姐刚刚醒来,她还不能太过劳累呢!”

“我一定会注意的。”对她微笑了一下,李承祯轻轻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闪身走了进去。

惨烈的车祸中奇迹般死里逃生的女人,全身缠满绷带,像具尸体一样躺在病床上,维生仪器环绕四周,李承祯走过去,看到她暴露在绷带缝隙外的皮肤——就像烧焦的橡胶一样。如果是寻常女子,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恐怕十有八九觉得还不如死了好呢……

“请醒一醒。”李承祯用一种令人吃惊的异常恭谨的语气说道:“我奉掌门人之命前来迎接您了。”

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响,像是痛苦的呻吟,又像是一声冷笑。

李承祯停顿了一下:“掌门人原本是要亲身前来,可是临时有要紧事,所以……”

“不要假惺惺的了。”女人的声带原本在车祸中被烧毁了,此时的声音听上去既沙哑又可怕:“我可不敢接受你们这些茅山道士的好意,上一次不是还帮助降头师对付我吗?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那件事是弟子不对。”李承祯低下头去。

女人又哼了一声:“不用多久,我就会完全恢复的。在此之前,给我找到那个人的踪迹,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吧。”“那个人……”李承祯笑了一下:

“比您想象中的要好找多了,掌门人现在就在密切监视着,就等您的驾临了。”

第五章

“这是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啊?!!”

狠狠地摔上车门,宋河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地方已经不能用荒郊野岭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你嚷嚷什么啊?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快拿东西跟我走!”赵鑫从后备箱里取出背包,看看头顶上一条淹没在荒草中的小路:“按照地图,这里就是唯一进入山谷的道路,走吧!”

“你是认真的?!谁知道那村子还在不在那里!你……”见她根本不理会自己,宋河星只好闭上嘴,不情不愿地拿起自己的背包,锁好车门,踩在一尺多高的蒲草上向山上走去。

树林在这里变得越来越茂盛,粗壮的树干相互纠缠,遮天蔽日。赵鑫走在前面,手中的地图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就算是十年前的版本,这么小的村子不过是一个点而已,只知道大致的位置,所幸这条路一直向前,看来没有转弯的可能,继续走下去应该是可以把他们带到目的地的。

“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啊?!”宋河星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让他忐忑不安:“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黑了,你不是想让咱们睡在荒草丛里吧?!晚上被狼叼走了我可不管!”

赵鑫白了他一眼,没有回嘴,埋头向前走着。

宋河星又觉得过意不去起来。她这些日子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按理说不应该再给她增加烦恼了,可是眼下的情况……:“你等一下!”走快两步拉住她的手臂。赵鑫回过头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了?”

“你真是……!”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背包扔在一旁树下:“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休息一下!你不要顶嘴!我都已经做了这么大的牺牲陪着你了!坐下!我到前面去看一下!”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树下背包上坐着,自己大步向上面地小路走去。

赵鑫愣了愣。微笑了下,他说得没错,这些天一直没有休息好,确实有些累了,看着山势。离山谷应该也不会太远了,如果能在天黑之前赶到……

“这是什么?”

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了奇怪地东西,她转过头,脚下干枯的蒲草叠了厚厚的一层,草地下好像有什么活动的东西,等她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了:“虫子吗?可不要是蜈蚣!”

自己吓了自己一跳,她连忙靠在树上缩起双脚,宋河星地大背包足够她蜷坐在上面了。他已经走的不见踪影,诺大的山林寂静得吓人,赵鑫从很久以前就觉得奇怪。现在终于发现怪在哪里了——这么大的林子,竟然听不见一声鸟叫。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偶尔哪里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都足够把胆小的人吓坏的。

“恶灵谷。恶灵谷……你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啊?”

如果她地弟弟真的在这里,他又是怎么生活的呢?难道说山谷里还有人居住?死去地农场主父女又遭遇了什么?这一切又和弟弟有什么关系?!……少女的话在她心里一遍遍地过,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弟弟还记得她,如果他像见到她,为什么不来找她呢?可是至少他还活着,不是吗?幸好他真地还活着……

脑袋里一团乱麻,她抱起自己的膝盖。这里地空气远没有一般山中的清新芬芳,反而有种潮湿凝重的腐臭味,隐隐像从地面透出来的,带着令人不舒服的湿热。她突然觉得有些瞌睡,眼皮像灌了铅一样,脑袋也不听使唤了——要不就在等小宋回来的期间里睡一下吧,实在是太困了……

瑟瑟!瑟瑟……

细微的抖嗦声将她惊醒了!她连忙放下双腿,一手探向怀里的枪套!

周围还是一片死寂的样子,树木纹丝未动,脚下的干草依旧松软。她松了一口气,从背包上滑坐下来,干燥的蒲草果然舒服多了,她靠在背包上,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两手承在身侧悠闲的坐在地上。宋河星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

异样的感觉总是突然而至,她的神经就像被某种尖锐又冰冷的东西刺了一下!让她感觉到了恐惧的剧痛!她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这期间应该只有几秒时间,却好像过了一年那么长——直到她看见了出现在地面上的东西!

她手掌下的蒲草里出现了一只眼睛!

布满血丝的眼球透过她的指间死死的盯着她!那是一只什么样的眼睛啊?!没有一点人类的感情,好像是一口枯井,干涸的,无底的……!

不等惊恐万分的赵鑫做出反应,她感到头顶山刮过一阵疾风!一个猛兽一样的东西从树林里扑了出来!随着它的出现,笼罩着赵鑫的令人窒息的气氛一下子荡然无存,她猛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呻吟,像野兽一样蹲在面前的,竟然是宋河星!

他警惕的看着头顶上茂盛的山林,脸上的神气是赵鑫从没有见到过的:

“这个地方,有些不对劲啊。”半山腰的巨岩上闪过一抹蓝色。

潘戎背上背着铁努,趴在峭壁上向下看,嘴角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他从怀里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叠成纸鸢的样子,放在嘴边低声说了几句,纸鸢竟然自己腾空而起,飞快的向北飞去。

他站起身,极目远眺了一下,马上又像闪电一样消失在了峭壁之上。

纸鸢随风飞着,穿过树林,掠过谷地,眼看就要离开山区的时候,突然在一处林间上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一样,赫然停住,断线风筝般头朝下栽进了茂盛的树冠中!

一只苍白的手将落在枯草间的纸鸢捡了起来,白玉般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抬头看看前方淹没在蒲草中的小路,趴在肩膀上的黑猫发出了“喵”的一声。

“这下可热闹了。原本以为只有我自己感兴趣,看来老朋友们都聚齐了啊。”

第六章

十年前出版的地图上,这个翠绿的山谷叫做龙王谷,但是它既不靠海,也不靠湖,这个名字从何而来已经是不得而知了。站在半山腰上俯瞰山谷,赵鑫只觉得这里以前应该也是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风景优美,地势平缓,只是山谷中似乎没有风的流动,有什么东西胶着在这里,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还真是一片废墟啊!”宋河星拉拉肩上的背包,看着脚下谷地里的村子,叹了口气。

残垣断壁呈现出一种恐怖的焦黑色,村落的范围内寸草不生,那些被大火损毁的房屋像一具具失去生命的人体,站立的,蜷缩的……倒塌的横梁如同一根根干枯的手指,直指灰白的天空。

“到底发生过什么呢……这里?”

顺着斜坡溜了下去,空气里似乎还留有烧焦的味道。“真是想象不到,这地方变成这个样子了,十年前那些警察们为什么不查个清楚呢?草草写上疑似纵火,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啊!”宋河星挪开一根挡路的焦木,忍不住发起了牢骚。赵鑫没有说话,跟在他后面,走进了村子里面。

虽然废弃十年了,这里还是处处可见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被烧塌的水井,埋在灰烬里的铁锨……一家的烟囱还矗立在那里,壁炉被火熏黑了,隐约能看见残缺的挡板上精美的花纹。赵鑫走过去,她发现砖头上被人用尖锐的利器刻上了什么东西,仔细辨认,是一个样子古怪的符号,不知道代表着什么。又不像随便的信手涂鸦。

“小鑫!来看看这个。”

听到宋河星的声音,赵鑫连忙赶上前去:“怎么了?”

村子地正中间,这以前应该是一块公共活动的小广场。这是整个谷地最平整整洁的地方了,细砂铺成地地面似乎刚被平整过。上面除了几十块白色的石头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地方地人还真是奇怪啊,一般村子里这种地方不是应该种些树,搭个戏台什么的吗?”宋河星将背包扔在地上,有些开心的席地而坐:“不错不错!小鑫,眼看就要天黑了。还是赶紧准备一下,就把帐篷搭在这里吧!我去捡些柴火,把带来的罐头热热再吃!”

“你还真是想得开呢……”不等她答应,他已经起身跑掉了:“……是来露营的吗?这家伙……”

山里一到太阳落山以后,气温马上下跌,两个人生了一堆火,把行李中所有地衣物都拿出来穿在身上,还是不能抵挡这阴湿的寒冷。赵鑫实在受不了了,扔下手里吃了一半的罐头:“我要到睡袋里去了!前半夜你放哨啊!”“这种地方还需要放什么哨啊?!”“今天是谁说会被狼叼走的?!”

赵鑫凶恶的瞪着他。宋河星只好投降:“不可爱!你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谢谢夸奖。”丝毫不为所动,赵鑫拉开帐篷,立刻钻进睡袋里去了。

她睡得很不踏实。虽然不能说完全睡不着,可是就算做着乱七八糟的梦。她依然还是清的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梦——梦里的人七嘴八舌。她好像身处一个繁忙的候车大厅,身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看不清楚,搞不明白,觉得他们似乎都在对自己喊叫,说什么却不得而知。她感到很慌乱,很难受,挣扎着想醒过来,身体地疲倦却抓住了她……这个梦的感觉似乎太过真实了,她甚至感觉到有人在碰触她的身子,猛然惊醒翻起身来!

小小地帐篷里漆黑一片,星光从外面透进来,她看到自己身边挤满了人,躺着的,跪着地,蹲着地……就在她身边近在咫尺的地方,却感觉不到呼吸,空气是静止地……

“喂……喂!醒醒啊!……”

宋河星使劲推着她的肩膀,满头大汗的赵鑫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他的脸,才意识到自己终于从怪梦中逃脱出来了:“怎么了?到我放哨了?”

宋河星摇摇头,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示意他跟着自己前来。

赵鑫狐疑的爬出睡袋,跟在他后面爬出帐篷来到了寒冷刺骨的空地上。头顶上是一片繁星璀璨的夜空,没有月亮,星光投下一片清辉,照着铺着细砂的广场一片惨白。还是死一样的平静,赵鑫抱着手臂回头看着宋河星:“到底怎么了?”

宋河星伸出一根手指,向她指着广场的两一边:“那栋房子,你白天来的时候见到了吗?”听他这么一说,赵鑫才觉出有些不对劲了。

广场的那一边,竟然有一座还算完好的房子,仿照欧式的建筑,有一半已经毁在大火里了,剩下的一半如风中之烛,摇摇欲坠,令人惊讶的是,一扇窗户里面,明显闪烁着蜡烛的光芒。

“难道这里还有人居住?!”宋河星吃惊不已:“活见鬼!这房子就像什么海盗船一样,莫名其妙就出现了!”“什么海盗船?!一定是我们白天没有仔细看!”赵鑫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了,她在这诡异的情况下居然感觉到了一阵狂喜,就连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了——有灯光就说明有人居住!这里面的人……!

见她忙不迭取出手电往那边走去,宋河星一把拉住她:“你疯了?!现在情况很奇怪啊!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跑过去,万一里面是什么危险分子怎么办?!在这里等天亮吧!天亮再过去!”

赵鑫用力挥开他的手:“如果害怕你就自己呆在这里,我一定要去!”

“你……!”宋河星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大步走向房子,连忙回身取出自己的手电:“你这家伙最近两天怎么了?吃枪药了?!还是大姨妈来了,所以心情很差?!……”赵鑫没有理他。连头也没回,宋河星从后面追了上来,抢前几步跑到房子前面。这栋被烧毁一半的房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涂漆颜色,整个都是一片焦黑,窗户上残缺不全的玻璃也被大火熏黑了,一点微弱的烛光就是从被熏黑的窗户里隐隐透出来的。

赵鑫几步走到门前,将破旧的木门拍得震天价响!

第七章

“你疯了啊?!”

宋河星一把抓住她的手,刚才敲打门板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着,余音袅袅,这回音让人胸口有种被挖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两个人手拉手呆立在门口,这静寂的时间非常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竟然听见屋子里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道:“谁在外面?”

“警察!”不加思索的,宋河星将赵鑫拉到身后,自己面对门板站着:“请开门,我们有些问题要询问!”

接下来至少经过了一分多钟,赵鑫和宋河星屏息凝神,神经绷到了极点,紧张的心里似乎没有任何想法,就等着屋子的主人前来开门。渐渐的,门后传来一声声有节奏的敲击声,似乎是有人拄着拐杖在木地板上行走,破旧的门板发出了“喀吱”一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一颗花白的头颅伸出来看了看。这就像一颗猩猩的头,或者什么品种的非洲大马猴,顶着一头乱蓬蓬脏污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堆积在一起,几乎要把五官都抹掉了,还不及宋河星腰部的瘦小身子包裹在一团散发着浓烈味道的破麻布里,这个老太婆看上去足足有一百岁,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什么事啊?大半夜的……”

“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赵鑫连忙上前,客气的说道:“我们只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居住!……”“没有人住就可以随便在半夜敲别人家的门吗?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没有教养。”老太婆哼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赵鑫觉得她有些恐怖:“太婆!我想跟您打听一下,最近在这附近有没有见到一个男孩?十五六岁的样子?他长得……长得……”

“男孩?”宋河星皱起了眉头,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太婆闻言,又将门打开了一点,借着星光将赵鑫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们这才发现,她地一只眼睛是瞎的。泛着青色的玻璃花:“你找一个少年?”“是地!您知道吗?!有人看见他就在附近的!如果您住在这里,或者这附近还有什么人……”

“这个山谷里就只剩下我一家了。”老太婆扁了扁嘴,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可不想站在外面被你盘问……为什么就不体恤一下老年人呢?大半夜的,又冷又黑……”

赵鑫连忙摆手:“我明天来也可以!我们的帐篷就在那边!等天亮了……”

“天亮了?”老太婆低声笑了一下,宋河星看着她。眉毛纠结到一起去了:“山里的晚上很冷的,住在帐篷里怎么行?既然你们来敲我地门了,不如在屋里住一晚,等明天……呵呵,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也不迟。”“真的吗?!您真是太好了!可是会不会太打扰了?!”

老太婆摇摇头,留下门敞开一道缝,自己慢慢走回屋里去了。

赵鑫喜出望外,正要跟进去的时候,宋河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怎么了?!”

“这地方让人感觉不舒服!”宋河星只觉得冷汗直冒。这座房子真得很诡异,他不明白为什么赵鑫感觉不出来,可是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走进这里:“回帐篷那边去吧!不要进去了!”“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赵鑫狐疑的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与其在空地上受冻,不如在房子里过一晚上。你要是想回去那边自己去好了。我就要在这里!”

说着,她挥开他的手。走进屋子里去了。

宋河星恼火的低叫了一声,这家伙真得很反常!往常也不是这样不讲理地人啊!可是要他抛下她自己在这古怪的地方,又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地味道让人忍不住怀疑,这里是不是藏了什么正在腐烂的尸体?而且还不止一具……未加养护腐朽地木地板,有些地方甚至裂开了危险地口子,昏暗的空间只有几根快要燃尽地蜡烛照亮。赵鑫回头看了眼宋河星,两个人对于那些完全出于黑暗中的角落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我住在楼上。”老太婆端着烛台站在楼梯边上,一只独眼看着他们:“你们就睡在楼下,地上还是家具上面我都不管,只不过,千万不要到楼上去啊,那是我的地方。”说着,竟然撇下客人,自己一瘸一拐的上楼去了。

“真是令人感动的待客之道啊!”宋河星冷笑了一声,他翻开沙发上肮脏的靠垫,发现就算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依然能看到虱子的活动,便放弃了在这里落脚:“睡在哪里啊?!你要是想回城以后不得不剃成光头,浑身上下一根毛也不能留,就到沙发上来睡吧!”

“安静点啊。”赵鑫无可奈何得看了他一眼,打开手电,在楼下不大的客厅里转悠起来。被烧毁的另一半房子应该是厨房之类的地方,那里现在被一些木条胡乱封闭起来,室内的家具上落着厚厚一层灰尘,椅子翻倒在地板上,实在看不出是有人生活的地方。她走到倒塌的壁炉前面,发现护板上也刻着一个符号,和白天见到的那个有些许不同,却应该是有所关联的。

这是什么?神秘宗教?还是与村庄被烧毁有关?

宋河星脱下外套,摊在靠窗边的一张桌子上,跳上去躺了下来,头枕在手臂上,看着四处查看的赵鑫:“喂,你刚才问什么男孩的事情,那是怎么一回事?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用介意这个。”赵鑫平淡地说道。他撇了撇嘴,根本不相信。

角落里有一张画像,赵鑫走过去,看到落满灰尘的画上是一个中年妇人,长相并不丑陋,却很是刻薄,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好像总是在挑剔什么。

她专注于画像,却没有发现,在她脚下地板的裂缝里,慢慢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尖像蛇一样探索着,慢慢靠近她的脚踝……

“哎呀!”

从角落里窜出一道黑影,直扑赵鑫的怀中!她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桌上的宋河星一下翻起身,枪已经在手里了!!

看到扑进怀中的东西,赵鑫忍不住又惊叫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色的猫咪用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衣领,金色的大眼睛注视着同样一脸惊诧的宋河星。

第八章

温暖的皮毛透过来一阵阵安心,赵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黑猫产生这样的情绪,也许是因为它的主人……“这小家伙怎么还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宋河星伸出手,黑猫突然发力,从赵鑫怀里飞一般跳进他的手臂中,两人都吃了一惊:“它在这里说明什么呢?淳于那家伙也来了?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讲话小心啊,人家的宠物可是在这里呢。”赵鑫收紧了外套衣领,如果降头师真得就在附近的话,又是为何而来呢?难道这被摧毁的村子里,真的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能引得他也来一探究竟?

看她那起手电,蹑手蹑脚地往楼梯那边走去,宋河星连忙出声阻拦:“你干什么?!疯了?!”

“这房子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揭开村庄被毁的秘密!说不定和我们的案子也有关系!”赵鑫向他摆摆手:“你就留在这里,看好猫啊!我就上去转一圈,马上就回来!”说着,她无视宋河星的咬牙切齿,小心翼翼的上楼去了。

腐朽的楼梯发出危险的吱呀声,赵鑫努力用脚尖行走,才勉勉强强安静得到了楼上,走廊狭窄黑暗,如果没有手电,她根本无法在这里活动,窗户都被木条钉死了,散发着比楼下更加难闻的味道。现在还不是和小宋坦白的时候,至少要知道弟弟确实有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他和案子到底有多少关联……

楼上一片寂静无声,除去坍塌的一半,只剩下了三个房间,走廊上除了一些破损的家具别无它物。她有些犹豫,要怎么走进那些房间去呢?万一受到那老太婆的指责,人家好心留他们过夜……

心里想着。她鼓起勇气,手轻轻搭在一旁的门把手上——反正都已经上来了。只是要偷偷看一眼而已。

门被轻轻地打开了,里面并没有人存在的气息,她用手电照了一圈,发现这里更像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一些旧家具凌乱地摆放在里面。上面接着蛛网和厚厚的尘土,手电从这些家具地缝隙中照过去,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兴许是老鼠?

摇摇头,她关上门,又回到了走廊上。现在只剩下两扇门了,要是好死不死正好闯进老太婆的卧室里,她也应该早就睡着了吧?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被赶出去吗?还能怎么样呢!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握住了另外一边的门把。

手掌与那冰凉的黄铜门把碰触时,她地心里突然电光火石般涌出了许多陌生的情感,那样强烈。让她眼前一阵发白!为什么这样悲伤?!又有甜蜜的感觉?!那徘徊在身边的缠绵又是什么?!……两秒时间,她已在心中大喊不妙。却还是身不由己的转动了门把手。一个踉跄跌了进去!

死尸、可怕的器官、怪兽……甚至更加匪夷所思的情况她都已经考虑在内了,可是惟独没有想象到。一门之隔,她竟然掉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夫人,请您小心。”

水晶灯照耀下的大厅金碧辉煌,耳边传来轻快的小提琴舞曲,角落里衣冠楚楚地乐队正在卖力演出,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这一切,宾客们衣着华丽,手里端着香槟红酒,或一对一对正在翩翩起舞,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身边走上前来一个女孩,态度恭谦地对她说道。

她这才发现,不仅是环境令人不可思议,就连她自己……摸爬滚打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外衣不见了,她发现自己穿着一件鹅黄色地天鹅绒长裙,手工精制地花边围绕着羊脂般的胸口,脖子上还带着一条漂亮地黄色宝石项链,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包裹在雪白长手套里的手,就算不用摘下手套,她也可以感觉到这是一双细腻如婴儿般的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好像已经不是自己了,感觉却是那样真实……

“请小心。”似乎看出了她的惊愕,身边的女孩又提醒了一句。

“觉得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你拿杯饮料?”一只手很有礼貌,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轻轻捉住她的手肘,她愕然回头,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路易斯?!”

他穿着正式的礼服,胸前绣着精致的花纹,墨绿色的衣料更衬出他白玉一般的肤色,他的金发整齐的束在脑后,长筒马靴擦得锃亮。他微微倾下身子:“有什么好吃惊的?我不是说过我会来吗?”普通的对话,赵鑫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脸上的神情……就算是她这样对爱情极度迟钝白痴的女人,也很明白的看出来了,这个男人正坠入爱河中,他深深的迷恋着她!那闪闪发亮的蓝色的眸子,根本不带一点掩饰的看着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拥抱她一样!

一旁的女孩知趣的走开了,路易斯低头看着她:“你的脸色有些苍白,真的没事吗?”

怎么会没事呢?!

“你听我说!……”正当她急忙开口的时候,一个年老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一下闭嘴了,因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种可以说是仇恨的东西:“玛格瑞特,你在这里啊。”

“伯爵先生。”路易斯冷冰冰的行了个礼,却没有一点走开的意思,揽着她手臂的手也没有松开。

老男人的小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让她有些生气起来:“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好像没有预料到会受到这样的公然反抗,老男人错愕了一下,马上快速又凶恶的说道:“我不是让你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吗?马上回去!不许下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赵鑫更加火大了。

老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又落在路易斯身上,那张俊美的脸孔像毒药一样没日没夜的折磨他,他知道,这一切该到结束的时候了:“我是你的丈夫!如果你可以漠视我到这种地步,那么,我的女士……”他微微弯了下腰:“请慢慢享受吧。”说着,便大步走开了。

第九章

“你终于还是留在我身边了。”

赵鑫听见身边的路易斯低声说道,她有些受不了的回头看着他:“这里我只认识你一个人啊,不在这还要到哪里去呢?!”

无可奈何的话却好像深深感动了他,路易斯露出一抹笑容,简直就像是天使从云端向下看,让赵鑫都不禁一阵眩晕……不对!现在不是欣赏美男子的时候了!她一把抓起他的手,拉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来到一旁的露台上,她发现这里也是晚上,微风吹在脸上,感到舒服的凉爽:“不管我说的你能不能够理解,可是我还是要寻求你的帮助!不管你认为我是谁,我都不是你面前的这个样子,我不属于这里,你明白吗?!”

她有些绝望了,连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情,怎么让他也明白呢?可是路易斯表现得好像是真得明白了……不管是以哪种方式。他抓起她的手,小心的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我明白,你穿上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长裙,不是伯爵夫人,也不是什么人的妻子,你就是你,玛格瑞特,我亲爱的玛格瑞特……”“不,你听我说……!”

“我旅行了很长时间,四处漂泊,从来没有想会在哪里停下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终结……”他眼睛里包含的感情,还有那浓浓的悲伤,都让赵鑫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自从我遇见了你,玛格瑞特,你给了我生命,我不在乎所有的事情。只是希望你可以在我身边,让我有机会把我的感情统统告诉你!让我有机会报答你!不要再顾虑那么多了,我永远不会像那些人一样禁锢你。我会陪你到所有你想去的地方,陪你做所有你想做地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赵鑫感觉到有些温热的东西从脸颊滑了下来,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路易斯突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我们走吧!我今天来见你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地!我知道你爱我,我一直都知道,所以让我们一起走吧!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这就是这个男人经历地事吗?赵鑫脑袋晕晕乎乎的。想起最初见到他时,他就是管自己叫“玛格瑞特”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谁?他又是谁呢?她掉进哪里来了?怎么又可以出去呢?

好像跟着兔子到处乱跑的爱丽丝,傻乎乎的……

“夫人!”刚才地女孩闯进露台,看到他们似乎一点也不吃惊,急切地说道:“老爷刚才决定今晚到猎场去,可能到冬天才回来,你的衣物已经让人送上马车去了!”

她不明白路易斯的脸色怎么一下子变得恐怖起来,他回头紧紧盯着她:“快做决定吧!”

“我当然是要和你在一起啊!”几乎是脱口而出。赵鑫心急如焚,如果是他的话,也许还可以找到回去的方法啊!路易斯的神色马上又阳光灿烂起来。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开心的转了一圈!

“夫人!”女孩打断了他的开心:“如果真的要走。还是应该做好准备地。我已经将夫人的首饰细软收好了,我这就带您去取!”“那种东西还要它做什么?”路易斯皱起眉头来。

私人物品吗?赵鑫突然心头一亮。如果拿到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她不就知道谁是玛格瑞特了吗?知道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才能找到回去地方法啊!想着,她连忙推开路易斯的手:“我去去就来!”

跟在女孩后面,她提着裙边脚步匆匆地向大厅走去,途中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他正向露台上地路易斯走去。一闪而过,却是熟悉的脸孔,苍白地肤色,黑玉一般的眼睛,冷峻的神情……她大吃一惊,连忙回头,他也正好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交,淳于吕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一下。

“夫人,再晚就来不及了!”女孩跑上宽大的大理石楼梯,在前面一个劲催促。

呆会再见面也不迟!赵鑫心里想着,跟她急步向楼上走去。来到一扇大门前,女孩推开门,向她行了个礼:“夫人,您进去吧,东西我整理好就放在壁炉上,我在这里跟您把风!”

用感激的眼神看了眼这不知名的女孩,赵鑫推门走了进去。

乖乖,这间房间还真是不得了,总统套房吗?左右手都是一间宽敞的卧房,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烛火照的室内通亮,她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壁炉,就在正对面的地方,高大,大理石雕刻而成,上面放着一只不大的皮箱。

连忙走了过去,刚把箱子拿在手里,赵鑫却看到刚才声称是她丈夫的老男人正从一扇门里走出来。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手里的东西虽然样式古怪老旧,可是赵鑫还是看出来了,那是手枪。

“你要干什么?!”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刑警,在没有枪,又置身于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环境中,赵鑫也开始慌乱起来,她扔下箱子,跑到大门边上,却发现门已经被从外面反锁上了:“见鬼!!……”

“你做出背叛我的事情,就应该会想到有这一天吧?”老男人看到她惊慌的样子,仿佛很是享受,客厅外有一个很大的露台,赵鑫走投无路,被一步步逼到了那里:“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枪放下,我可以向你解释的!……”“噢?你还想跟我说话?我还以为你一心只想去品尝那美少年的嘴唇呢!不要脸的娼妇!”

“你骂我?!”赵鑫来了气,瞪起眼睛:“我只是想跟你说我根本不是你的妻子!我不是玛格瑞特!我叫……!”

“事到如今还在欺骗我吗?!!”

根本猝不及防,赵鑫只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一种火炭般滚烫的感觉穿过她的胸口!她感觉好象被什么人推了一把,仰面从露台的栏杆上翻了下去!

掉落的速度无法想象的缓慢,她吃惊自己对于即将来到的死亡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她听见人们惊叫的声音,看到自己从路易斯站立的露台边上掉下去,他惊恐的看着她,身边是淳于吕冷漠的脸……

好累……终于可以歇歇了吗?

她慢慢闭上眼睛,感到自己掉进了冰冷的水中,之前看到夜空中展开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遮蔽了星辰的光华……用拐杖戳戳倒在地板上的女人,老太婆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快:“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杀了她?”她面冲角落大声呵斥道。

没有人回答,屋子中央燃烧着星点火炭的炉子下面,一根柴草却自己活动了起来。老太婆费力的挪动身躯,走过去低头看,就见柴草在炉火的灰烬上写下了几个字:

她是我姐姐。

第十章

静静站立在黑暗中,眼睛像野兽般紧紧注视着黑夜里唯一的一点光亮——村落空地旁边的房子,鬼火一般的烛光闪闪烁烁,却没有一点屋里人的动静。

他慢慢闭上眼睛,想要穿过那重重黑暗,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正在这时候,他身后的黑影中却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缓缓的,向他的肩膀伸过来。

嘶——!就好像周围有一块看不见的烧红的罩子,偷袭者的手瞬间被严重灼伤了,顿时皮开肉绽。

“接近我的时候要小心,难道我不是一直这样提醒你吗?”他淡淡地说道。

路易斯从黑暗的山林中走了出来,他的手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伤痕,金发散发着月亮的光华,脸上露出一丝浅笑来:“我就知道会在这里找到你。在防备什么呢?”“我是追着茅山小子到这里来的。可惜进谷的时候跟丢了。”淳于吕依旧紧紧盯着山下的房子:“你又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这种问题还真是多余啊。”路易斯将手放进大衣口袋里,轻松得走到他身边来:“我不会理会你们那些恩怨情仇,也不会插手你的事务,但是,我的公主在哪里,我当然就在哪里了啊。”

淳于吕的眉尖动了一下:“真的要这么做吗?”

“什么?”“你已经跟了她十世轮回,每一次都害她惨死,难道还不罢手吗?”

路易斯愣了一下,湛蓝的眸子突然变得混浊起来,像是流血一样,渐渐变成了红色:“你敢插手我的事情?”“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说你存在于这世上就是为了一个女人,你爱她。可是你不是一次次让她痛苦吗?就算得到转世为人的机会,也会落进同样的命运里去。一遍遍重复着同样地悲剧……这就是你的爱吗?让她万劫不复?……”

路易斯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嘶吼声,他地头发变成了银白色。在风里令人心惊得飘动着,他一把抓住淳于吕的衣领,无视自己地身体在降头师的结界中燃烧,愤怒的眼睛紧盯着他冰块一样的脸:“你敢再说一遍?!我一直与你和睦相处,就是因为你没有无聊的好奇心。我把你当成朋友,也是因为你不会对我指手画脚,但是如果你再这样继续下去……年轻人,你地末日就要到了!”

“你在害怕什么啊?”淳于吕脸上没有一点害怕的神情,平静得看着他:“放开我,你的手快烧断了。”

停顿了一下,路易斯狠狠放开他,短短几秒钟时间,他手臂上足以见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我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那个女人是我的,以前是,现在是。再过一万年也一样!我永远不会离开她,这就是我存在的理由!”说着。他迈步向山下走去。背后却传来降头师语调平淡的声音:“她已经不是玛格瑞特了,她是赵鑫。不是什么公主,这家伙靠自己的努力活到现在,她已经脱胎换骨了。”

“你是什么意思?”路易斯收住步子。

“这个女人啊……”淳于吕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轮到我守护了。”

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华丽的锦缎衣服丢在脚边,所有金光灿灿地首饰都四散在周围,那洁白的胴体从未有过的清爽轻松,他从没见到过她这样子,印象里她总是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华丽又耀眼。

请不要走,不要离开这里。

她回头看着他,美丽的脸上带着令人窒息地笑容,他多少次暗暗期盼有一天能得到她这样地笑容,却不是现在,不是为了另一个人……如果这样走了,也许真的就不能回来了啊!

她总是这样不爱说话,就算是这种时候,也习惯用沉默面对他,他看到她最后对自己笑了一下,那笑容是一种告别地方式,也是宣布他心碎的标志,他似乎在一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就算将自己钉在罪恶的木桩上,她也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了……

镜子里女人的脸,比例均匀,线条精致,眉眼间带着一抹妖媚,就算是下巴脸颊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痕,也不能否认是一张美丽的脸——只不过,是一张凡人庸俗的脸罢了。

她抓起桌上的什么东西,狠狠砸了过去,镜子应声破碎了。

“请、请不要生气!!”一直守在病房里的小道士叫方铎,总是慌手慌脚的样子,他还真是蠢笨呢,她怎么可能不生气?!!为什么好死不死会落进一个女人的身体里?!!这样纤细的手脚,弱不禁风的腰肢,镜子里的自己无比可笑,这又怎么可能忍住不生气呢?!!没有大开杀戒,她就已经觉得自己相当克制了。

“李承祯呢?你的师兄跑到哪里去了?!”

她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咬牙切齿的问道。“那、那个,师兄说有一个人,和大人要找的人很亲近,所以想找来让大人见一下……”“现在不想办法让我早日康复,找什么人过来都是白搭!你们这些饭桶!潘戎呢?!为什么也没有音讯?!”

方铎吓得要死,脑袋里一片空白,不要说回答了,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看着这唯唯诺诺的少年,她觉得对他生气简直是一种浪费,随手又扔了一个什么东西,重重的摔在门板上。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李承祯一脸惊讶的出现在门口,看着室内的一片狼藉,忍不住摇了摇头:“大人,这是……”“我让你给我通报潘戎的消息,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她杏目圆瞪,不能否认,美人生气起来也别有一番风情。

李承祯微微躬了一下身子:“有一个人,想要大人见一见“陈思思小姐?!!真是哦!!本人哦!!”

他的话音没有落,一个人已经从他背后跳了出来,娇小的脸上一脸惊喜莫名,指着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连连大叫:“果然没有骗我!!真的是明星啊!!签名!可以给我签名吗?!”

看到她,方铎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安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第十一章

“他接我来的啊!”

安源理直气壮的指着一旁的李承祯:“我到学校旁边的蛋糕店去了,结果路易斯居然不在,就碰上他了。你们还真是神通广大呢,居然连娱乐圈都这么熟!不过……”

她突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偏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我从一进医院就觉得很奇怪了,这里原本是孤魂野鬼最多的地方,为什么今天连一个都见不到?还有啊,小姐你的身边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是因为遭遇事故的原因吗?……”

“她是什么人?”陈思思开始对这个穿着校服的女孩感兴趣了。

“是宋河星的朋友。”李承祯简单的说道。“他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来历,是学过道术还是天生异禀?能看到亡魂吗?”她眯起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安源拍了拍后脑:“陈小姐是他们的朋友,总不会说我是神经有毛病吧?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宁愿成为瞎子哑巴,也不愿意接受真实存在的东西,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多亏了大……宋警官,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女人冷哼了一声:“你们的关系这么亲近,想必上次他闯入鬼门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你都清楚吧?”

安源吃了一惊:“你还知道的不少呢……是啊,我都知道,怎么了?”“上次用宝镜传话,安源也在场的。”一旁的方铎硬着头皮说道。陈思思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安源不明就里:“好奇怪啊……你们到底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让你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女人高傲地抬起头,冷冷得看着她:“在你面前这具皮囊代表不了什么,知道我是谁吗?我可不是什么陈思思……”她倾身向前。安源只觉得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我是你的好朋友宋河星的弟弟——鬼门神荼!”好冷啊!冷得不行了……

赵鑫慢慢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满是灰尘地地板上。手电掉在不远处。她坐起身,除了浑身上下几乎无法忍受的寒冷。并没有什么疼痛地地方,她摸摸胸口,看来刚才不过是撞到头,做了个奇怪的梦罢了。

说起来这个梦还真是够有临场感的……

她爬过去拾起手电,照亮了身处的房间。破旧的墙壁,房子中央有一个还在散发余温地炭盆,角落里一样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回头看看走廊,见还没有被人发现,便走到角落里,拿起那个引她注意的东西——这是个坐垫,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坐垫——宝蓝色丝绸面料,宣软洁净。面料上绣着精致的花纹,拿在手里的触感冰凉细腻。

刚才有什么人就在这房间里,而且肯定不是那肮脏的老太婆!

她不禁有些脊背发凉。自己到底昏过去了多久?这期间什么人见到了她?!为什么没有人唤醒她指责她?!已经被发现了吗?!……心里一阵慌乱,她扔下坐垫猛地回头。想要夺门而出回到楼下宋河星那里去。却刚到离门口仅几步远的地方,迎面来了一阵剧烈的强风!她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房门在她面前狠狠地关上了!

手电摔了出去,一声脆响便不再亮了。

她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地黑暗和令人胆寒的静寂中。

“谁在那里?!快开门!我是警察!”她发疯似的扑到门口,使劲拉着门把手,破旧地木门竟然如铜浇铁铸一般,纹丝不动:“把门打开!!小宋!宋河星!!……”

“呼”的一声,房间中央地炭盆突然燃起了火焰,虽然不大,却足以给房间带来些许光亮。赵鑫慢慢转过身,她地身体有些颤抖,因为每一个毛孔都在提醒她——这房间里还有别人。

“谁在那里?”她背靠着木门,紧紧握着拳头。角落里坐垫放置的地方,刚好陷入一片阴影里,她看不清那里有什么,却还是能从被炭火照亮地坐垫一角看到,现在有人坐在那上面——穿着白衣的膝盖,上面放着一只苍白的手。

她用眼睛的余光在室内寻找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故作镇定的又问了一遍:“谁在那里?!你是谁?!”

令人恐惧的是,角落里的人一动不动,炭盆旁边的一根柴草却自己直立起来!它在灰烬上写下什么,赵鑫鼓足勇气,向前挪动了一步,伸头去看。

快离开这里。

“什么?”她皱起了眉头,会这样说话的,不管他是人是鬼,现在总不至于会伤害她:“我还没有问到我想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是不会离开的!那位老人家在哪里?”

柴草飞快的移动着,又写下一行字:想活命的话,快走吧,不要回头。

“你这个人还真是烦呢!!”豁出去了,她一手叉腰,怒目圆瞪起来:“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可告诉你,你吓不倒我的!我见过得奇怪的事情多着呢!知道我都有什么样的朋友吗?!他们个个可比你要恐怖多了!现在不要跟我装神弄鬼了,告诉我那老太到哪里去了?!”

说着,她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角落里那人的真面目,却突然从地板里伸出许多双惨白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脚踝、膝盖,那些手像蛇一样柔韧有力,冰凉刺骨,迫使她不得不跪倒在了地板上!

“放开我啊!”

我没有办法保护你的。

柴草在灰烬上书写,赵鑫却越来越糊涂。

事情有所变化,已经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了。好好保重,你不应该死。

“到底在说什么啊?!!”赵鑫拼命想要挣脱这些缠人的手,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好像自己漏掉了什么,忽视了什么:“你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啊?!”我没有办法再说了。离开房子,外面有可以保护你的人。

被木条钉死的窗户外面突然传来乌鸦的啸叫声,就好像有一群乌鸦在攻击这扇窗户,敲击木条的声音令人恐惧!房间里的炭盆突然熄灭了,随着黑暗的到来,赵鑫身上缠绕的手也突然都不见了,她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手脚并用扑到那角落里一看——只剩下一个坐垫在那里了。

我没有办法保护你的。

这句话在她心中萦绕,实在无法释怀。

“小鑫!!小鑫!!……”

这时,传来了楼下宋河星的呼喊声,还有他沉重的上楼梯的声音:

“快来看啊!!看我发现了什么!!”

第十二章

顾不得想太多了,赵鑫从门里冲了出去,跌跌撞撞的跑到楼梯边上,就看到宋河星抱着黑猫正站在那里:“小宋……!”“楼上有人没?!那老太婆呢?!”“好、好像并不在这里!”“你跟我来!”

他一手抱着猫,一手拉起她的手,就往楼下跑去,赵鑫来不及问他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被他拖着一路跑下破旧的楼梯,来到客厅的窗户边上。

“你看那个!”他指着窗户外面喊道。

原本沉浸在夜色与星光的屋外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长出了一棵大树!这棵树通体燃烧着,将天空映得血红,黑色的枝杈狰狞的伸展着,仿佛大火并不能够摧毁它,反而令它更有力量!

赵鑫和宋河星看得目瞪口呆,直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在大树脚下的时候……

“那个老太婆!!”宋河星眼尖,第一个叫了起来。

正是那个浑身肮脏矮小的老太婆,她拄着拐杖,一步步的向大树走去,全然不在乎熊熊燃烧的大火,在她头顶上,盘旋着一群黑压压的乌鸦,不知道是从那里冒出来的,怪叫着纷纷投身于大火之中!

赵鑫猛地扑到大门边,使劲摇晃着门把想从这里出去。看她涨红了脸,宋河星有些无奈的说道:“早就试过了,看来咱们已经被完全困在这间屋子里了。”不等赵鑫答话,他突然提起身边的一把椅子,狠狠的撞向窗户,那看上去支离破碎的玻璃竟然纹丝不动,毫发未损。

“这到底……”赵鑫惊恐的瞪大眼睛。

宋河星紧紧搂着怀里地黑猫。眼睛看着窗外:“看来,这次我们又掉进不得了的事情里了……”

“……祈愿我主再临世,收尽阴魂怨做桥……”

老太婆嘴里念念叨叨的。从怀里取出一把粉末,挥手洒在大树燃烧地枝干上。顿时间“噼噼啪啪”的声响更加剧烈了,大树发出了狂风穿过石洞地声响,咆哮声震彻山谷!她矮小的身体在前前后后的摇晃,嘴里一直没停的念着咒语。

大树的枝杈间慢慢隆起了大大小小地包块,好像人的皮肤被火灼烧时的水泡。这些样子丑陋令人恶心的包块逐一开裂了,从里面流出绿色的脓液,仔细看,像果实一样悬挂在枝杈上的东西,竟然是一颗颗人类的脑袋!这些头颅有男人,也有女人,甚至还有老人和孩子,大火里头颅自己发出声声惨叫,好像是被烈焰折磨的亡灵。那声音听得人心胆俱裂,不寒而栗!

老太婆却好像坐在包厢里听歌剧的贵妇人,布满皱纹地老脸上露出了即骄傲又满意的笑容。她用手里的拐杖敲击着地面,发出咚咚地声响。像敲在铁皮上的声音。

空地上像地震一般微微颤抖起来。白色地沙粒在地面上跳动,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吟唱声变得越来越巨大起来。随着火焰得越烧越旺,地面颤抖的更加厉害,屋子里地赵鑫两人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突然,一切都归附了平静。

大树依旧在燃烧,火势却小了很多,树杈上的人头也都不再发出惨叫声了。老太婆站在树下,空地又恢复了曾经的平静。

“是谁在那里?!”赵鑫紧紧贴在玻璃上,看到火焰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老太婆平静的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他一身黑衣黑裤,白瓷一样的脸映着火焰的血红,俊美,却不带一丝感情,他两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停在她面前,大树的火焰丝毫不能伤害他半分。

对视了半晌,老太婆突然吃力得跪下身去,伏在地上郑重其事的磕了一个头:“不知道大人来到,有失远迎。”

“原来是你造的孽啊。”他冷冷得说道:“他在哪里?”“如果我知道,就不会这样大费周折了啊,大人。”老太婆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丑陋的小眼睛里散发着毒蛇一般狡猾的光彩:“您能到这里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如果我们两个联手,主人再度临世的日子就不远了啊!您现在应该已经摈弃了那些愚蠢的仇恨了吧?淳于大人?”

淳于吕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是他教给你做的吗?人头树?这种东西做起来还不是那么容易呢。”“谁说不是呢,我在这里花费了十几年的心血,就是想为主人做点事情。你呢?淳于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你这只卑贱的狗。”淳于吕一字一句得说道:“我是来送他下地狱的,对于那种怪物,只有那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老太婆脸色一变:“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这么冥顽不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依然是这么下贱愚蠢啊。”

她突然挥舞起手里的拐杖,大树下卷起了一阵狂风,狂风裹挟着血红色的火焰,渐渐形成一条火烧的巨龙,这龙卷风向淳于吕迎面扑去,他直挺挺站在那里,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已经放弃了吗?!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我现在充满了力量,这都是拜主人所赐!!违抗主人,你只有死路一条!!”

火焰的旋风将淳于吕包裹了起来,飞速旋转着,老太婆发出了刺耳的大笑声:“这样的温度,就算是你也无法抵挡吧!不要说永世不灭的肉体,连同你的灵魂,都作为主人的食物吧!!……”

“你在做什么梦呢?”

来不及反应,一只苍白消瘦的手紧紧扣在她的头顶,老太婆的脸色瞬间变青了,她勉强抬起眼睛,就看到狂风里男人野兽一般狰狞的目光,和嘴角一丝令人恐惧的笑容,他一向是那样冷冰冰的样子,什么时候像换了个人似的?!……:“想把我和你这种东西放在一起比较,这本来就是个致命的错误。”

他的手渐渐发力,老太婆只觉得全身都沉浸在一种寒冷和剧痛中,所有令人痛苦的感受一下子从头顶涌入脑海里,她发出了惨叫,眼泪在千沟万壑的老脸上横流。

对此,淳于吕没有丝毫的心软,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同情,从很久以前的某一天起,他知道自己出了仇恨已经一无所有了……他想看到血,看到这些肮脏的血沾满双手……

突然,脚下的白沙地里猛地伸出许多双苍白的手,竟然穿过了他防护的结界,紧紧拉扯住他的手脚!降头师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老太婆乘机喘了口气,大声叫了起来:“你躲在哪里?!自己的母亲被人欺负还袖手旁观吗?!快给我杀了他!!”

燃烧的大树下,出现了一个白衣人,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

就连淳于吕也无法感受到一点属于他的气息。

第十三章

“你是谁?”

淳于吕依旧一手抓着老太婆,一面平静的问着树下的人。

白衣人没有回答,长而纷乱的头发遮挡了他低垂的脸,他显得很是消瘦,慢慢张开的手惨白如枯骨,没有听见吟唱咒语的声音,却有越来越多的手臂从地下冒了出来,在淳于吕的周身禁锢,甚至妄图扼住他的咽喉!降头师对此感到些许吃惊,这家伙“能够自如的控制亡灵!”老太婆乘机从他手中逃脱了,连滚带爬的逃到树下,满是土尘的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哈哈哈!这种天赋是很多降头师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吧?!这孩子是天生的奴灵者!在这块充满怨恨的土地上,你赢不了的!”

“奴灵者……啊……”淳于吕冷笑了一声:“很遗憾,忘记告诉你了,我有一个同伴是天生的嗜魂者。”

“什、什么?!嗜魂……?!”

强大的气流从天而降,黑色的肉翅扬起一阵热风,吹得老太婆仰面倒在地上!只看到黑影闪过,淳于吕身边白色的手臂统统不见了踪影!他站直身子,看着黑影快速的向树下的白衣人袭去!

白衣人仿佛丝毫没有紧张的情绪,或者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情绪,只见他放下双手,突然有一片强光从身体里迸发出来!就像是一堵坚硬无比的光墙,黑影撞在上面,不得不退了回来!

“好强的灵力!”

收了翅膀,银发的路易斯蹲在淳于吕身边,他的手脚都发生了变化,像猛禽一般。带着尖利的爪牙,用舌头舔舔嘴唇,他满意地笑了一下:“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多好吃的。这一点要谢谢你啊!”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单纯呢。”淳于吕嘟囔了一句。

只见白衣人倒退了一步,紧紧贴在树干上。他瘦弱地身体似乎与树干融为一体,很快消失了,老太婆逃走之前不忘扔下一句话:“不要得意的太早!被我抓住地男女,现在就要把他们当成祭品了!!……”

“她说的……难道是……”路易斯皱起眉头。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祸根。”淳于吕面不改色。大步走上前,在火焰中抚摸着大树的树干。“在说什么啊。我可一点帮助你的意思都没有,现在就去把玛格瑞特救出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地方了。”路易斯张开翅膀,飞在半空中,降头师回头看了他一眼:“如果冲进那房子就可以解决事情,你以为我在这里做什么?”“你……!”

“那家伙虽然说不上是了不起地降头师,可是她毕竟是他的徒弟。那座房子是她用自己的身体做成的结界,如果不杀死她。没有人可以从哪里逃出来,更何况……”他抬头看看被火光映红的天空:“如果在天亮之前没办法救她出来的话,她就永远也出不来了。”路易斯握紧拳头。瞪着眼睛看着他,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他却无法反驳他:“可是。那家伙对她现在下手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你忘记了一个人啊。”淳于吕冷漠的眼睛看向空地另一端的房子:“茅山掌门人。就算不愿意。他这次也不能不救他们了。”“那道光是什么啊?!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在天上飞来飞去地东西?!”

宋河星指着窗外,大惊小怪的叫道。赵鑫当然看见了,虽然看不清楚,她甚至能够猜到那两个人的身份——路易斯、淳于吕。他们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这两个几乎能和妖魔扯上关系地人,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她的身边呢?!她当然不会自恋地认为是因为自己地缘故,可是这个山谷到底有何秘密呢?

“怎么啦?!……”宋河星突然嚷了一声,他怀里地黑猫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它背上的毛竖着,从他怀里一下跳上桌子,喉咙里发出愤怒地呜呜声!猫咪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房顶,两人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吊扇上。

蓝色的头发,少年脸上带着欠揍的傲慢,他像毫无重量一样的坐在半空中,背上的铁努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潘戎?!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赵鑫吃惊的问道。

宋河星早就很得咬牙切齿了,他挽起袖子,摩拳擦掌:“臭小子!你给我滚下来!上次没完的帐,这次大爷我和你一并算清!!”

“为什么这么大火气啊?”潘戎眨眨眼睛,用手指了一下:“还没有发现吗?屋外的空地,燃烧的大树,这山谷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降头师的法阵,禁锢了惨死的灵魂,作为自己的力量,这倒是可以很好的弥补修炼不足的功力……”

赵鑫鄙夷的看着他:“又在给淳于吕编排罪名吗?”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呢,女人。”潘戎冷笑了一下:“很可惜这一次并不是他做的坏事。但是你们现在的处境不妙啊,这间屋子作为降头师最后的据点,是以她的生命为结界建造的,如果想从这里逃出去,只有杀了她一条路,否则,你们就会被这里的亡灵折磨致死。”

不等他说完,残破的木头房子已经开始发出了快散架一般的声响,地板下,墙壁里……伸出了一只只苍白的臂膀,不光是手臂,那些没有头颅的苍白的亡灵纷纷从栖身之地爬了出来,缓慢的向他们包围了过来!

宋河星一把抓起赵鑫,让她也站到桌子上,黑猫发出了愤怒的叫声,用爪子和牙齿击退了一个逼近宋河星的亡灵。“还真是不能小看你……”他惊讶得看了眼黑猫,抬头看着坐在吊扇上的潘戎:“有什么办法可以击退它们?你之所以在这里,不是来看我们死的吧?”

“那可不是我说了算的。”潘戎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很明白,如果不放弃最后那点坚持,你们真的会死哦。”

“什么意思?!”

赵鑫看看潘戎,又看看宋河星。

更多的亡灵围上来了。

第十四章

“我不会屈服于你的……”

宋河星握紧拳头,赵鑫惊讶得看着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个老女人啊,她早就已经疯了。”潘戎悠闲的看着下面两人一猫与持续冒出来的无头鬼魂争斗,拖长语气对他们说道:“她啊,一心想得到永世不灭的生命,原本就是个刻薄的人,所以偏执起来还真是可怕呢,所以被一个坏蛋欺骗了……不,是心甘情愿的堕落了,这些亡灵都是备受折磨死去的,他们的头颅被挂在那棵树上,怨恨的力量会滋养树的生长,直到有一天,这种力量足以令那沉睡的坏蛋重新醒来……”

双双用椅子腿暂时击退了一些无头死灵,赵鑫和宋河星背靠背站在地中央,他们都能够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再这样下去,亡灵络绎不绝,他们可就要寡不敌众了……

“你们可逃不掉了。”天花板上冒出一只手臂,抓向潘戎的头顶,他连头都没抬就将一纸黄符贴了上去,只听一阵隐约的嘶叫声,亡灵化成了一滩清水:“你们已经被选作祭品了,祭品啊,你们的价值就是增加那老巫婆的法力,用你们的牺牲……不要指望别人会来救你们,更不要指望那些个邪门歪道……所以还是乖乖的把力量拿出来用吧。”

“我不会听你的……”宋河星怒目圆瞪,恶狠狠的看着他。

一只鬼手穿过地板抓住了赵鑫的脚踝!她闷声不响得倒了下去,宋河星一把抓起她,却发现她的额头上冷汗淋淋,脚踝出皮肉陷进去了一大块!

“我没事!你放心!”赵鑫推开他的手,抓紧手里地木棒。靠着桌子一只脚站着:“不要听那个杀人犯的话!我们一定有办法逃出去的!”

“不听我地话也可以,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宋警官。你从鬼门获得了至阳至刚的体制,这些个小鬼一时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是这位赵警官,她地体质可是比一般女性还要阴寒,落在它们手里,就好像靠近炭火的冰块……”潘戎摇摇头:“真可惜,还很年轻啊。”

“你把嘴闭上。就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赵鑫强忍剧痛大声说道。

宋河星默不作声,抡圆了手里的椅子腿,倒是勉强在地中央保留一块安全的地方,让自己还有赵鑫和黑猫有个容身之地。潘戎见状,冷笑一声,突然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猛地扔了下来!

两人忙于应对,根本没有注意到符纸以飞快的速度从天而降,紧紧粘在了黑猫身上。它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在桌子上来回打滚,一下子掉落在地板上!宋河星眼睁睁看着。却苦于没有空余的手去救助它:“潘戎?!你要干什么?!”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少年微微笑了一下。突然像一个影子一样消失在了吊扇上。黑猫一边惨叫一边打滚。赵鑫伸手想要抓住它,却被一个亡灵阻碍。手腕上多了一道伤痕!却在这时,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黑猫的小小身体开始发生变化,慢慢变大,毛发尽脱,渐渐变成了一个人的形体,就连痛苦的声音都变了强调!

宋河星只觉得心胆俱裂,他几乎是嘶吼道:“小楠!小楠!!”没错,地板上被符纸禁锢,痛苦挣扎的正是淳于楠,他也终于知道了,原来一直陪伴于降头师身边的黑猫,正是他早已夭亡的妹妹!

“河星哥……救我……”淳于楠赤裸地身体被亡灵紧紧缠绕,她无助的伸出手,身下的地板就好像融化地奶油一般,正在将她慢慢吞噬!“快救救她!救救她!!”赵鑫扑过去想要抓住她的手,没想到指尖相碰,淳于楠地身体竟然像空气一般,根本没有实体!

宋河星两眼发红,抓在手里地木棍猛地被捏成了碎片!就算是赵鑫都感觉到了,她拍档身边的气场发生了变化,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地东西,就连慢慢涌出的亡灵也受到了影响,它们的动作更加缓慢,迟疑。“小宋,快想办法啊!”赵鑫着急的喊道,她不明白这女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觉得有些眼熟……

“我要救你……我会救你的……”

宋河星从头到脚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剧痛,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声,一下子跪倒在地板上,赵鑫目瞪口呆的看这一切发生,他的头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如同刚毛一般,皮肤开始发黑,上面竟然长出了一片片细小的鳞片!他捂着头的手变得狰狞起来,手掌巨大,指甲像爪子一般弯曲锋利,就连他的五官都发生了变化,所有的一切,就好像传说中狼人的变异,十分恐怖!

赵鑫吓得无法动弹,一只脚站在桌子边上,看到他直起身子仰天长啸,身材已比原本的高出半人!

宋河星将他巨大的手掌轻轻一挥,纠缠在淳于楠身边的亡灵就都灰飞烟灭了,他一把抓起她,将她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刚想纵身跳跃,突然想起还有什么落下了,转身又向赵鑫伸出手。

赵鑫惊魂未定,还沉浸在为什么他可以接触到那女孩的疑惑中,看到摊在自己面前的黑色的手爪,不要说抓住它了,当即发出一声恐怖的叫喊!

宋河星有些不耐烦了,他的喉咙里呼呼直响,屋子里的亡灵骚动起来,伸出手拉扯着他的身体!他不由分说抓向赵鑫,扯住了她的衣角,猛地向上一跃,竟然撞破了两层楼板,直向夜空飞去!

陷入深深恐惧中的赵鑫,只能在心里默念祸不单行,就在被火焰映红的夜空近在眼前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布料撕扯的声音,脑海里一片空白,就看到宋河星惊恐的眼神越来越远,她像一颗石子一样,又重新掉回到了木屋里!后背狠狠地撞上地板,不等她痛呼出声,地板突然塌下去一个大洞,像一张大嘴一样把她一口吃了下去!

第十五章

生命是什么东西?

奇怪的是,生命有限的人们似乎很少关注这个问题,可是当他得到了无穷无尽的生命时,反而越来越多的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了。太阳升起来,不久又落下去,夜晚是寂静的,但对他来说在荒郊野外和置身都市人潮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一直寂寞,如果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能算得上是寂寞的话。

美酒,财富,美人,狂欢……这些东西开始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他无法麻痹自己,于是开始质疑,虽然再也不会有死亡的恐惧,但是生命这种东西,他是不是早就已经失去了呢?

他开始嘲笑那些生命短暂的人类,仇恨,爱情,欢乐,悲伤……这些对他们又有什么意义,反正马上就要死掉了,变成一堆烂肉以后,什么不都是过眼云烟嘛。可是,又有什么对他来说是有意义的?

“你在发什么呆啊?”飞翔在半空中路易斯稍稍下降,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置身于人头树之中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这里就像是一条悠长的通道,一直向地下延伸,淳于吕抬头看看他——同样拥有无限的生命,这种天生的妖魔就显得洒脱多了:“你最初……是为了什么诞生在这世上呢?”

突然被这样问,路易斯先是愣了一下,马上笑了起来,两颗尖利的虎牙露在外面:“好像从上一次在威尼斯遇见你以后,就再也没有谈论过这种问题吧?我为什么要诞生呢?是因为这世界上除了光明,也不得不有阴暗的地方吧。为了杀戮,为了制造灾难……淳于,你这样为了男女挚爱诞生的孩子。恐怕永远都没办法真正了解吧?”

“你在试图向降头师解释邪恶吗?”淳于吕冷冷得说道。

“你还不够邪恶啊。”路易斯随便地说了一句,拍拍翅膀向前飞了一段:“奇怪,这下怎么办呢?”

两个人面前。道路多了一个分叉,周围树根围成的墙壁微微散发着蓝色的幽光。他们停在岔路口上,面前是一模一样地两条路,通往一片黑暗之中。

“分开走吧。”淳于吕简单的说了一句,自顾自向着一旁一条路走了过去。路易斯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无情地家伙……如果我先找到了马格瑞特。不要想我会回去帮你,后会有期了啊!”

降头师连头也没回,大步走掉了。

对啊,那个女子……他看着脚下的路,心里莫名有一阵刺痛,这痛苦来地蹊跷,让他不禁皱起眉头。刚才与路易斯所起的争执,现在想像有些后悔了,为什么那么冲动?为什么想要保护她?明明知道的。当路易斯多年以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就已经知道的——她是属于他的,跨越了十世地新娘……

可是,要放手为什么那么难呢?

他对自己冷笑一声。不要犯傻了,自己早就已经失去与她面对的资格了。他没有勇气再告诉她自己是个丝罗瓶。没有勇气看她脸上错讹惊恐的表情……黑暗里独自的生活,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当仇恨昭雪那一天,他才可以无牵无挂的带着妹妹,永远离开这人世间……

是这样的,将她当作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吧,反正现在她有了路易斯……

头顶上突然一阵疾风吹落!他下意识抬头向上看,却有一个黑影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掉落下来!降头师原本准备闪身躲开,却在那物件落地地瞬间看清了,连忙伸手一拉,稳稳的将其抱在怀里!

赵鑫在他的手臂中双眼紧闭,嘴唇发紫,浑身上下像死尸一样冰凉。他连忙将她放在地上,撕开衬衣将她手脚上地伤口包裹起来,又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扳开她紧咬的牙关将药水灌了下去。

没过多久,赵鑫地身体开始渐渐暖和起来,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她慢慢地张开眼睛,淳于吕松了一口气,坐倒在她身边:“还好来得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中了这么深的瘴气?”

“我……”赵鑫张了张嘴,眼泪突然像断了线地珠子一样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淳于吕一下呆住了。他感觉到浑身僵硬,手脚冰凉,脑袋里从来没有这样混乱过,他想要转身走掉,却又动弹不得……足足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意识到,这种感觉叫做手足无措……:“你哭什么啊?落到这个地方,赶快找路出去吧。”

“小宋的样子……”她哭的声音断断续续,在他的帮助下坐起身来,双手颤抖的比划着:“头是这样的!……脸这个地方……还有身体……都是我的错!要是不硬拉他到这里来……!”

“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啊?”话一出口,淳于吕就意识到了这不是一句安慰的话,他倔强的闭上嘴,冷冷得看着她:“赶快站起来,跟我往前走吧。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啊!”赵鑫甩开他的手,自己撑着墙壁站起身来:“真是讨厌的性格呢!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可是救了你一命,有这样对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赵鑫胡乱擦了下脸上的泪水,咬了咬嘴唇:“就、就算是对不起你!可是小宋怎么办?!我必须要找到他,我必须要救他啊!”“先救救你自己吧。”淳于吕向前走去,赵鑫赶紧跟了上去,脚下还是感到有些酥软,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淳于吕回头看着她。

“看、看什么啊!”她理直气壮的回瞪他:“既然一起走不就是同伴吗?!哪有丢下同伴自己走的道理?!带上我啊!”

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脸上被泪水和泥土糊得乱七八糟,两只眼睛还是那么亮,毫不示弱的看着他。淳于吕叹了口气,突然抓其她的手,抱在自己手心里向前走去。虽然动作依旧粗鲁,可是脚步明显放缓了许多,赵鑫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背影,这家伙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地方,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降头师突然停住了脚步,赵鑫狠狠撞在他的背上,鼻子撞酸了:“干什么?!停下不知道说一声……”

他张开手臂护住她,面前的通道里,静静站着那身穿白衣的少年,低着头,向他们慢慢伸出双手……

第十六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淳于吕脸色凝重地问道。天生的奴魂者,白衣少年的这一身份实在让他无法小瞧,在这种怨气堆积起来的地方,他的力量恐怕还要在他之上,怎么样才可以全身而退呢?……

正在思量的时候,赵鑫突然推开他的手,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刚才在楼上的人是不是你?!跟我说快离开这里的是不是你?!”“你见过他?”降头师有些惊讶了,既然狭路相逢,他就不可能会留给对手一线生机啊,到底是什么让他放过她,让她离开?!

白衣少年伸出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正在这时,头顶上忽又传来很大的冲撞声,脚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着,淳于吕下意识揽住赵鑫,一只手紧紧护在她的头顶,就将一个庞然大物从赵鑫刚才落下的地方掉了下来!

黑色的皮肤,细小的鳞片,尖锐的手爪,野兽般狰狞的面容,这个怪物重重的落在地上,裹挟着碎木头和尘土,竟然很快便翻起身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只见他一手撑地,一只手爪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什么,仔细看竟是只黑色的猫咪,和他黑色的胸膛融为一体,似乎失去了知觉。

赵鑫喉咙里面发出一声艰难的吞咽声,她身边的淳于吕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怪物:“郁垒?!”

“小鑫!你没事吧?!”看到她平安无事的样子,宋河星着实松了一口气,但是她脸上那种惊恐莫名的表情,着实伤害到他了:“是我啊!宋河星!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声音异常浑厚,就好像从地下发出地一样。赵鑫渐渐恢复了镇定,虽然依旧浑身颤抖,但是还算缓过来一些了:“你怎么会……?”

“把她交给我!”淳于吕上前一步。伸手要他怀里的猫咪。宋河星低头看了看,那娇小的身体在他锋利地爪间。确实看上去异常危险,他有些不情不愿的伸出手,将黑猫放在了淳于吕地手臂里。

因为宋河星的出现,而诡异的受到了冷落的白衣少年背后,突然出现了巨大的白色影子。就好像许多纠缠地人体在其中痛苦挣扎,他两手合十,没有吟唱咒语的声音,四周的气场却起了巨大的变化,赵鑫只觉得透不上气来,气压沉重,如同有千钧重物压在她头顶上,再看淳于吕,似乎也不是很好受。他一手护着怀里的黑猫,一手紧紧拉着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白衣少年:“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白衣少年没有回答。他合拢的指尖猛然向前,沸腾的鬼魂们如脱缰野马一般向动弹不得的两人冲了过来!赵鑫听见淳于吕发出一声冷笑。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眼前黑影一闪,隧道里响起了震天地轰鸣声!

动荡渐渐平息了。她才敢慢慢睁开眼睛,就见身形巨大的宋河星稳稳站在他们身前,毫发未伤的样子,倒是那白衣少年似乎不太妙,他坐倒在地上,白衣上点点都是鲜血。

“竟然在郁垒面前造次?你地那些冤魂,不是都应该被他捉去喂老虎吗?”淳于吕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看着少年:“还不愿意告诉我那个人在哪里?你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这家伙也是降头师吗?弄得什么玄虚?”宋河星满不在乎的拍拍胸口,只觉得皮肤上有些痒。

少年没有动弹,他遮蔽脸孔地长发下只露出下巴和嘴,苍白地皮肤上染着点点血迹,不知道为什么,赵鑫突然对他心生不忍,毕竟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要伤害她啊:“告诉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就一定不会伤害你地。”她走上前去想接近他,却被淳于吕拦住了。

三个人的耳边,突然想起了轻微的轰鸣声,淳于吕怀里的黑猫不安的扭动起来,它还在昏迷中,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抽动着,降头师见状,心里大喊不妙,淳于楠原本就是未入世的鬼魂,白衣少年想要操控她简直易如反掌,甚至让她魂飞魄散!他当即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黑猫放在地上,飞快的用自己的血在它四周身上画起了符咒!

“请原谅我的冒犯……”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淳于吕大吃一惊,手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黑猫的两眼紧闭,嘴巴却一开一合,就像是某个怪异的恐怖童话,发出单调干涩的声音:“……银夫人是我的母亲,所以就算是不愿意,我也必须要对付你们……”

“小楠怎么了?!”宋河星发出一声咆哮,赵鑫露出迷惑的神情,似乎三个人当中,只有降头师能够听见那声音,淳于吕抬手制止了他:“为什么要通过媒介和我交谈?”

少年沉默了,赵鑫皱起了眉头:“对啊,之前在阁楼上,也是用柴火写字,明明是面对面的……”“银夫人真的是你的母亲吗?虽然她那种人也不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毕竟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降头师停顿了一下:“为了提高你的能力,封住了你的五能吗?”

“什么意思?”赵鑫惊讶得看着他。

“听、看、闻、尝、嗅,用剧毒封住五能,据说可以让灵力大增,可惜这种狠毒的方法,就连降头师自己都不愿意使用,你说那女人是你的母亲,这是真的吗?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她甘愿自己的孩子一辈子生活在只能靠灵力感知周围的世界里?”

“你的问题,我不是不可以回答你……”少年借由猫口,慢慢说道:“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降头师全身戒备。

白衣少年跪坐在地上,慢慢伸出手,指着赵鑫的方向:“你那边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

第十七章

“什么?……”

不是自吹自擂,淳于吕还从没像现在这样,有种反应不过来的感觉:“你说什么?……”

“那边的女子,她长的是什么样子啊?”

白衣少年的话语通过灵力借由黑猫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淳于吕回头看看赵鑫,他脸上的表情显然吓到她了,她连忙对他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觉得,她是什么样子呢?”淳于吕小心防备,反问道。“不记得了……如果不是我眼不能观,只能靠灵力感知,也许我也不可能认出她来……”白衣少年的声音断断续续:“你的心,降头师,是什么让你的心这样摇摆呢?是因为她吗?因为她在你的身边?”

淳于吕依旧面无表情:“你认识她?为什么?什么时候?”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又在提问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漂亮。”

“什么叫做很漂亮?”“就是看着觉得舒服,不讨厌啊!”降头师有些不耐烦了,赵鑫和宋河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交流什么。

“漂……亮啊……”白衣少年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你说她脾气不好又固执?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呢……”“有的时候也许真的是温柔……但是不是所有时间都是这样的……”降头师皱起了眉头:“我在和你胡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银夫人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个人,他到底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赵鑫眼尖的发现,少年嘴角微微向上扬了一下,他两手撑地。慢慢站起身来。

“你会保护她吗?降头师?”

“想试一试吗?”淳于吕冷笑一下,一只手护在赵鑫身前。

四周树根围起的墙壁开始颤抖起来,就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摇撼上头的大树一样。隧道里地众人站立不稳,再看白衣少年。竟然如履平地,站的稳稳当当。“他妈的!又在搞什么东西!”宋河星发怒了,巨大地爪子揪住两边的树根,一发狠劲拽断了数十根手腕粗地老根!可惜根本于事无补,地震的更厉害了。隐隐传来老太婆发狂似的笑声!

“得赶快出去了!”淳于吕抱起猫咪,宋河星抓起赵鑫背在背上,三人正要往来时的路上跑去,淳于吕又听见了白衣少年的声音:“这树下,是那个人沉睡地地方,遗憾的是现在你并不能到那里去,因为凭你的能力,要去乘他力量薄弱时杀了他并不困难,我也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要想清楚,是不是要赌上这女人和这半妖的性命,离开你。他们可一个都活不了。

“你们先走!!”淳于吕对宋河星挥了下手,赵鑫还想说什么。宋河星已经离弦的箭一样向洞口跑去!

颤抖的隧道里。淳于吕和少年相对而立。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冷冷的问道。“你的事情,我多少也曾经听说过。”少年身后刮起一阵狂风。带着浓重地血腥味,头发随风在脸前飞舞:“了不起的降头师……只可惜你要做出选择了,是复仇要紧,还是那个女人要紧?我的母亲已经要把那个人转移到别地地方去了,她在这里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他的力量也很快就要恢复了,所以说,现在是你唯一地机会……”

“为什么对我说这样地话?”

“你以为我和母亲是一条战线吗?”少年似乎笑了几声,干巴巴的:“我只是没有别地办法,不能死,也无法活……我原本以为,你们的到来可以为我所利用,没想到降头师也不过如此,你没有办法将我的母亲和那个人一起杀死,甚至连个女人也无法好好保护……”

隧道那头传来女人尖叫的声音,淳于吕脸色一变,不顾一切的向后跑去!

少年慢慢的合起双掌,淡红的液体从他的脸颊上慢慢滑落下来,顺着下巴滴在了衣襟上,他的嘴巴微微蠕动着,没有声音,隧道的震动却越发剧烈,他盘腿坐下来,脑海里银夫人的声音如同刀子一般割痛了他的神经:

“……什么?!快住手!你会毁了人头树的!把这些杂碎当成养料!我要你杀了他们!!……”

我做不到……你已经达到目的了不是吗?那个人马上就要觉醒了,我已经给了你我所有的东西,唯独这个,唯独这个无论如何也不会交给你的……

“你不想活了吗?!毁了人头树就是毁了我!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我当然知道,这棵树是母亲你的生命结成,这些年来,我帮你又用了多少灵魂来喂养它,现在要毁掉它,我也有些舍不得啊……可是,我毕竟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呢。

背后一阵劲风袭来!风中就像带着无数刀子,所到之处都被划得伤痕累累,少年根本没有回头,他的周围突然升起一道白色的薄雾,将这风死死的挡住了!还是要谢谢你,母亲,这些年你对我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让我变强变得越来越强,所以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你可以歇歇了……至于你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会牢记于心的。

他长大双手,无数的白光从袖口里迸发出来!一道道光络绎不绝,水银一般渗进了大树的枝干中!四处发出了木头迸裂的声音,伴随着无数人惨叫呼号的声音,杂乱无章,震耳欲聋!他露出了微笑,突然张大嘴巴发出了无声的喊叫声,两手高举过头顶,身边的所有东西开始发生了剧烈的崩碎!!

逃出洞口的宋河星背着崴伤了脚踝的赵鑫,两个人呆呆得看着挂着人头的大树渐渐被它自身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人头一个个被烈火烧的萎缩,变黑,和树干一起化成了灰烬!洞口坍塌之前,淳于吕才从里面钻了出来,宋河星放下赵鑫,一个箭步过去帮他顶起一根燃烧着的枝干,眼睛一直放在他怀里的黑猫身上。

渐渐的,人头树消失在了大火中,这火势没有一点减弱的样子,反而越烧越旺,大有吞没山谷的意思。

宋河星向前踉跄了一下,鑫连忙伸手来扶,发现他已经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只不过上衣早被撕裂,赤裸着被火熏黑的上身。“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淳于吕完全无视相扶相携的两个人,自顾自向着高地走去。

“想去哪里呢?恐怕我们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吧?”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吊儿郎当的说话声。

第十八章

熊熊火光照耀下,蓝发的少年站在他们面前,铁弩背在背上,手里提着一把乌黑的桃木剑。他眼圈下的阴影越发浓重,看上去有些吓人,那神气冷漠里带着几分杀气。

“潘戎!”看到他,宋河星的眼睛都红了,他捏着拳头上前一步,却被赵鑫死死拖住:“你这个王八蛋!我变成那个样子了!你高兴了吗?!你这混蛋到底想要什么?!如果再敢伤害小楠的话,我豁出命都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郁垒大人出乎意料的聒噪呢。”潘戎看看他,又将目光放在一旁的降头师身上:“很可惜啊,你怎么又跟这家伙混在一起了呢?如果是万不得已我还可以原谅,但是不怕被邪气弄脏了自己吗?”“我凭什么要征得你的原谅?!快点滚开!我们要走了!”“对于帮自己找回力量的恩人,大人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我啊,只是来捎个口信的,你的弟弟神荼大人,也已经降临人世了,至于你们两个见面是合作还是争斗,就不是我可以插手的了。”

说完,他慢慢举起手里的桃木剑,剑尖直指淳于吕:“但是这个男人,我们今天必须要作出了断了。”

“你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毛病啊?!”尽管身上伤痛难忍,赵鑫的火气一点没有削弱,她对着茅山道士怒目圆瞪:“说什么正义,满口道学,刚才将我们抛在绝望境地,一直像个混蛋一样说话的人是谁?!我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对他出手!现在开始我们是同伴!同伴!”

潘戎对着她冷笑一声:“真是笨女人,你凭什么维护他?这家伙还有多少秘密是你不知道的呢,你以为他是好人?难道不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地降头师突然像颗出膛的子弹一般,猛地弹射到了他的面前!潘戎连忙后跳数步。气息紊乱,手捂在肚子上,指间渗出鲜血来。可是他地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反而带着冷笑:“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地老虎须吧?愿意认真地和我打一场了吗?”

“你真是辱没门风啊。”淳于吕面无表情,死人一般的脸上苍白如纸,他背对着赵鑫和宋河星,冷冷说道:“快走,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怎么能这样说话啊?!”赵鑫生气地看着他:“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吗?!我们现在是同伴!没有人能抛下自己的同伴逃走的!”“你在说什么傻话……”宋河星一边嘟囔道。

不能留在这里。我没有办法保护你地。

“你留下能起什么作用?如果阻碍到我,性命就没有了。”他的声音冷漠,赵鑫忍不住打了个寒蝉,不明白火光中的男人,为什么刚才还在全力保护她,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了:“喂!淳于吕!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啊!!”

“不用太担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说话声却来自头顶上,赵鑫还来不及抬头,身子突然被紧紧抱住。宋河星来不及抓住她,人已经在半空中了。银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睛。嘴角微微的笑意,赵鑫吃惊的叫道:“路易斯?!你真的来了?!”“当然。我地公主有难。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拍拍翅膀,路易斯从半空俯瞰地上的人:“降头师和茅山道士的决斗吗?真可惜。要不是急着想把你带到安全地地方,我还真是想看看热闹呢。”“怎么说这样无情的话啊?!淳于不是你地朋友吗?!快帮帮他!”赵鑫急切地嚷道。“为什么要帮他?刚才不是对你说了过分的话吗?”“你不要管得这么多了!那个道士是疯地!我亲眼见他杀过人!帮帮他!快帮帮他啊!”

“我拒绝。”

路易斯的脸色骤变,他紧紧地搂着赵鑫,让她的身体都开始疼痛了:“那就放我下去啊!……”“我不是说过吗?玛格瑞特?!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不能把你的心给降头师啊……”不顾她的挣扎,路易斯拍动翅膀向山坡上飞去,宋河星见状,连忙抱起瘫在地上的黑猫,徒步追了上去!“你的朋友还真是可靠呢。”潘戎揶揄道,手里的剑指向降头师的咽喉:“清场了,现在你和我,分出个上下吧!”神荼——不,陈思思小姐靠坐在病床上,因为烧伤的手指还不能弯曲自如,她用吸管在桌上的杯子里面喝着果汁,自从她倒霉无比的降落在这世上以后,甜食成了她生活中最美好的东西。

“那个,安源小姐,大人您有什么看法吗?”李承祯垂手站在一旁,恭谨地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思思冷冷得说道,手指却烦躁的在桌面上轻叩。“我的意思,大人应该很明白啊。她的年纪与郁垒大人的差别……还有可以看见鬼怪的能力,我不敢对大人的事情枉加打听,不过还是听说过传说,鬼门旁的树梢上,栖息过一只美丽无比的金鸡,可是有一天,金鸡不见了踪影,结果鬼门大乱,很多恶鬼都是那时候溜下界来的……现在落在鬼门旁的金鸡,只不过是上使的法术……”

“够了。”陈思思简洁的说道,李承祯连忙住口:“这件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就这些了。不过还是又听说过,金鸡的失踪,和郁垒大人被贬下凡很有关系……”

话音未落,陈思思突然举起面前的桌板,狠狠地摔在了墙角里!所幸高级病房的隔音很是了得,不然肯定招来不少医生护士了:“你的意思,那小丫头片子就是金鸡吗?!”

“大人不要生气,我只是猜测……”

“如果真的是那样,她就非死不可了!”陈思思纱布后面的眼睛射出一道凶光,雪白的牙齿来回交错着:“神荼!金鸡!!我既然下定决心到这恶心的人界走一遭,就是为了要向他们了结旧账!所有亏欠我的,所有加诸我身上的耻辱,就用他们的每一片血肉,每一根骨头来偿还吧!”

她缠着纱布的手狠狠砸在床帮上:“全部都要死!”

第十九章

你想要什么?

我竟然不知道能送给你什么,不知道什么才能够配得上你的美丽……天上星星?月亮?还是最最璀璨的宝石?……为什么摇头呢?我该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我的爱呢?……

我的公主……

她舒服得动了动身子,枕头感觉高低合适,不软不硬,刚刚好缓解了她的疲倦,毛巾布的枕巾今天怎么感觉格外的丝滑?好像枕着绸缎,有一种香甜的味道……真舒服啊。

赵鑫露出一丝微笑,慢慢得睁开眼睛,虽然舒服得不想起床,脑袋里一片迷糊,可是应该去上班了吧?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如果迟到的话,猴子干又该骂人了……

入眼的,竟然是一片金黄色,明亮的晃人眼睛,她迷惑的眨眨眼,好不容易涣散的视线聚焦了,她却看到张俊美的脸,就在她面前很近的地方,冲她微微笑着。

她枕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婴孩一般蜷缩在他的怀抱里。

“啊!——啊!!”

赵鑫翻起身,生平第一次发出了如此凄厉的惨叫声,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又惨叫了一声:“啊——

“你怎么了?”路易斯弯起手臂支着头,不解的看着她。“你、你怎么好意思问我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我这是在哪里?!你、你……”她指着他,已经慌得语无伦次了。路易斯笑了一下:“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这是说什么话啊?!你这个无礼的家伙!我是警察!警察啊!”她两手捂在胸口,尽量想要掩饰这袭低胸的粉红色丝制睡裙,整张脸像水煮大虾一般:“难、难道说。是你给我换的衣服?!”

被她高八度地声音震得耳底生疼,路易斯苦笑着点点头:“你原来的衣服又脏又破,我当然不会让公主你穿着那种东西休息啦。……”“啊——!!”赵鑫又尖叫起来了:“流氓!坏蛋!!”“为什么突然骂我啊?……”“你没有常识吗?!我们又不是很熟。这样不就被你都看光了?!我怎么嫁人?!怎么嫁人啊?!妈妈!!我对不起你!……”

“没有这么严重吧?”她趴在床上号啕大哭起来了,路易斯有些手足无措。他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不要哭了,大不了我娶你就好了!公主,我们结婚就好了啊。”

他认真的话语在她听来异常刺耳,她仇恨地抬起泪眼看着他,猛地推开他的手。一下蹦下床去。

“呀……!”

脚踝传来地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坐倒在地上,她呆呆得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脚,手腕,身上很多地方传来了隐隐疼痛。“你还好吧?!”路易斯连忙将她拉起来,让她坐在床边上:“你听我说……”

“淳于吕呢?!”她瞪圆眼睛,慌慌张张地问道。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和茅山道士在山谷中决斗的人,他有没有平安返回呢?!路易斯沉下脸,放开她的手,自己走到了窗户边上:“我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不是你地朋友嘛?!有没有报警呢?!不囊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啊!”

她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想往门口走,却被路易斯一把拉住!他的力气竟然这么大,将她抵在墙上一动也不能动。那张俊脸离得这么近,就连呼吸都感觉得到。赵鑫紧张的咽了下口水:“你、你要干什么?!”“你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多少天了吗?”“什么?!”

“已经三天了。”他带着残忍的神情注视着她:“你的拍档带了警察去。把整个山谷搜了个遍,除了在烧焦的大树下面发现了很多头骨以外。根本没有见到任何人的影子。”

“什么?!……”

“你要去找他们吗?就这样?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再到那地方去?!”

赵鑫看着他,突然神色变得严厉起来,就在路易斯稍稍愣神地时候,她猛地推开他的手,虽然擒拿术对这种身轻如燕的家伙没有用处,但她还是在他地小腿上结结实实的踢了一脚!

“你……“有你这样地朋友,才是淳于吕这辈子最大地失败吧!”

她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卧室,刚巧看到自己脏兮兮地外套搭在椅背上,一把抓起来披在身上,又回头看着他:“原本应该把这件裙子也送还给你,可是因为我的衣服都不知道被你扔到哪里去了,所以今天只好借穿一天,我马上就会给你送回来的说着,她打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黑暗的山洞里,燃烧着几点青色火焰。个棺材一般的大石柜斜躺在石壁下面,厚重的盖子在一阵可怕的闷响中缓缓打开了,山洞中的丝丝暖气都被它吸了进去,石笋上凝结的水珠瞬间结成了冰柱!

主人,您终于醒来了。

白衣少年在石棺材前面慢慢跪下来,两手放在膝盖上。

母亲为了您的醒来已经殉难了,我作为您最卑恭的奴仆,在这里迎接您的再度临世。

银……死了?……

是的,死于淳于吕之手,这个名字,主人应该不会陌生吧?

山洞中的空气发生了微小的震荡。

他……还活着?!……

这个,因为要护送主人到安全的地方,我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他被茅山道士盯上,不知道是死是活呢。主人请不用担心,在您彻底恢复之前,我会好好守护在您身边……

他的脸突然向旁边偏了一下,一缕头发落在地上,惨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他的嘴角却还挂着微笑,很快坐直了身子。

是我失言了,主人怎么会惧怕那种家伙。请您原谅我。

淳于吕……他不能死在茅山道士的手上……只有我,这世上只有我才能够亲手了结他……你听明白了吗?银的儿子?!……

是的,完全明白了。我会竭尽全力寻找他的下落,但是,我的主人……

少年抬起头,乱发下是一张清秀的脸庞,却带着令人畏惧的笑容,他的眼神谦恭,却透着妖异的气息,脸颊上的伤口流下鲜红的血迹,和他惨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请赐我更多的力量,我要变得更强,才可以更好的接替母亲的位置,为主人服务啊。

第六部 降头师的温泉之旅

人死之后,原本是有往生的地方。

很多有过濒死体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说,在生命接近终点的时候,总能见到一束刺眼的白光,渐渐会变得温和,耳边听见铃铛的脆响,会看到自己失去灵魂的身体,还有围绕哭泣的家人,渐渐的,身体就会向上攀升,能听见多年前早已故去的亲人的呼唤……

我们哭着来到这个世界,又有人哭着将我们送走,可是这之后有很多灵魂,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遁入歧途,也许羁留在人间,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临死时的痛苦,也许是为了等待,为了无法释怀的未了心愿……他们当中又有一些变成了拥有强大怨念的恶灵。

我们这一次的故事,就是围绕着羁留人间的灵魂展开的……

第一章

视线从热闹的车厢转向窗外,城市越来越远,视野越来越开阔,目及之处郁郁葱葱,被茂盛的树木遮蔽的山丘线条柔美,如同倒卧的少妇恬静淑雅。

安源看看手里的手机,忍不住叹了口气。

淳于吕已经失踪了好几个月了,严冬过去,春季到来,渐渐又到了夏天,他却依旧没有半点音讯。警察方面的搜索也中止了,这个完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降头师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不光是他,茅山派的掌门人潘戎也一直下落不明。

恶灵谷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并不清楚,只是似乎平安归来的赵鑫和宋河星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不明白,所以心里实在是一团乱麻,难以整理……

“好不容易盼来的集体旅行,为什么还是落落寡欢啊?”

有个不识好歹的人在她身边空位上坐下来,安源皱起了眉头,转头看着他:“都说不要在同学面前跟我说话!怪胎!去那边去!不要坐我这里!”

方铎脸红红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如果你觉得淳于吕的事情完全是因为我们掌门人,那么……”“想挨揍吗?”她冷冷得说道。

“对不起!”少年慌张起来,连忙低下头。

安源没有再赶他走,一手支起下巴,聚精会神的看着窗外。

集体旅行的目的地,是一座山中的小旅馆。说是小旅馆,实际上也是一座很考究的庭院,坐落在一眼温泉之上,完全是木质地古式建筑。亭台楼阁虽然面积都不大,但是不失一处消夏的绝好地段。

“收拾了就赶快去泡温泉吧!我都已经等不及了!”

“和男生说好的,晚上我们一起聚餐!顺便叫上老师一起吧!”

“不要不要!想玩得高兴就不要叫老师。不然又要开始唠叨了!”

“说地也是……”一个正在收拾行李的女生怯怯地看向房间的窗边,极力压低声音:“……如果只有我们三个就好了。为什么那个怪物……白痴,我能听见啊。

安源面无表情,心里却叹了口气。自己曾经因为遭到这些人的排挤而想到结束生命,现在想想还真是愚蠢呢,如果没有宋河星的话……是他救了她。所以就算为了他,她也不能轻易送命了。

清新的空气里,混合着淡淡地硫磺味,温泉就在庭院的另一边,雾气腾腾笼罩着整个庭院,人就像是在云上走,如梦似幻。她欣赏着美景,突然看到对面的院墙下站着一个人。

大红色的旗袍,曼妙的身姿。齐耳的黑发端庄秀丽,这个女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如果不是她的脖子向一边可怕的斜挂。那角度令人毛骨悚然以外,她应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你为什么在那里啊?!”安源突然对着窗外大叫。

房间里其余地三个女生抱成一团。默默地注视了她几秒钟以后。不约而同的拿起自己洗浴的用品,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

红衣女人依旧站在墙角。一动不动,搭在肩膀上白色的脸像水雾中地花一样。

安源站起身跑出门去,皮鞋跑在木制走廊上发出很大地“咚咚”声,走廊上的人纷纷以惊讶地眼神看着她,她毫不在意,转过弯弯曲曲的走廊向庭院的另一边跑去!

“哎呀!痛……!”

冷不防和转弯处一个迎面过来的人相撞了,安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张脸疼得皱了起来。

“没事吧?为什么在走廊上跑动啊?现在的孩子还真是不安分……”那人一边老气横秋地说着话,一边伸手把她拉起来,突然用一种惊讶万分的声音喊道:“安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声音熟悉得离谱,安源连忙抬头,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有几天没见的赵鑫!

“姐姐?!你终于被解雇了?!……哎呦!”

“这孩子嘴里吐不出象牙吗?”在她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穿着旅馆棉制T恤赵鑫显得清瘦了一些,她显然刚泡完温泉,湿漉漉的头发盘在脑后,手里还拿着一串煮鱼丸:“我们也是有年假的啊!这叫做公费出游!”“花着纳税人的钱还真是不心疼……”“这种话能跟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警察说吗?”

安源偷眼看看她背后:“那个……大叔来了吗?”

赵鑫摇摇头:“你不知道他新养了一只猫吗?所以说家里走不开人,不愿意来了。”“是吗?……”安源有些失望的低下头,赵鑫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既然你也到这里来了,姐姐我再怎么说比你早到一天,就跟我一起四处逛逛吧!”“可是我……”安源挣扎着向院墙的方向张望,却没有了那个红衣女人的踪迹。

“小气毛,以为我要你请我吃东西吗?”赵鑫鄙视的看看她:“带你去个好地方,不来后悔啊!”

安源自然没有长年训练的女刑警有力气,被她拉着跌跌撞撞就走向前去,看着她的后脑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一句来:“淳于哥哥不在,你不会伤心吗?”

赵鑫明显停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道:“那个家伙,就算抛到太平洋去都不会有事的,伤心什么啊?”“说的……也是啊。充满水雾和淡淡硫磺味的庭院一边,远离喧闹的走廊一角,这里生长着白色的曼陀罗花,不知道是水土的原因还是什么,这里的曼陀罗开得特别漂亮,花期特别长,也是这座山中旅店的特色之一,只不过这里据说是旅店主人家祠堂所在的地方,没有特别的允许客人们不得随意进入的。

这时,一个男人站在花坛边,一动不动的看着长廊方向。

他亚麻色的头发很有特点,窄长的眼睛和雅致的五官,配合身上一袭水青色的马甲,就好像画里走下来的古装人物,但是眉宇间却似有一种妖媚之气,说不上是一种浸淫水气的灵动,还是似妖非妖的暧昧,总之是一种异于常人的气息。

远望长廊,他漂亮的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

第二章

“这地方还真不是一般的赞啊!”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赵鑫坐在院子里,一边喝着凉爽的啤酒,一边赞不绝口,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安源却没有和自己同学们玩闹的心情,捧着饮料坐在她身边:“听说这里以前是一座贵族的别院,是这样的吗?”“我也听说过类似的传说啊,据说是很久以前一个什么贵人的别院,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打仗的关系,所以整个家族都落末了,这个宅子现在落到什么人手里,我也不知道啊。”赵鑫喝了一口啤酒,把T恤的袖子卷到肩膀上,抹了下嘴巴:“不过我的同事说,这地方以前有过什么离奇的凶杀案呢。”

“凶杀案?”安源想起了白天在庭院见到的女人,可是依照她的经验,她应该不是被人杀死的啊“我也不清楚啊,陈年旧事了。”赵鑫看着院子里装置巧妙的草坪灯缓缓点亮,叹了口气:“没看过电视剧吗?以前那些大家族里,怎么可能没有些龌龊的事情呢,谁杀了谁,谁又害的谁无法翻身,还不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说,活在现代社会里的我们是幸福的!”

她笑着拍拍安源的肩膀。

真的幸福吗?笑颜之下,有多少是因为无法摆脱过去带来的悲伤与痛苦?笑着说幸福,就真的可以幸福吗?只有自欺欺人而已吧。

“这么说起来……”安源振作精神,也笑着说道:“我们就在以前有人挥刀互砍的地方度假啦?!”

“如果因此带来不便,请你原谅。”

回答的声音来自身后,两人吃惊的转过头,就看到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站在那里。年纪不大地样子,亚麻色的头发闪闪发亮,脸上带着笑容。看上去和蔼可亲,看到她们惊讶的样子。他连忙又说道:“冒昧插嘴,惊扰之处还请见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位画一样地美人,两人连忙跳起身,几乎异口同声道:“不会!不需要道歉的!”“真是亲切地小姐。”男人笑眯眯的看着她们:“我叫做落英。是继承这块土地的人,既然是这里的客人,我希望可以陪你们一会,顺便给你们讲讲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以尽地主之谊,不知道小姐们愿不愿意赏脸呢?”“这里地……主人吗?!”

两人面面相觑,惊讶得合不拢嘴:“如果是这样那当然好!就是麻烦你了!落英先生!”

“客气了。”落英伸手请他们坐下,庭院大树下的石凳上并排坐下三个人依旧还很宽敞:“还没有请教小姐的名讳。”“我叫赵鑫……”“安源!安静的安,源源不断地源!”安源笑成一朵花一样。赵鑫瞥了她一眼:“没想到这里的主人竟然这样年轻……”

“小姐们刚才不是也提到了吗?这里是世袭的宅院,我从一生下来就拥有了它。”落英平常的说道:“很抱歉并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只不过刚好路过……”“不用一直向我们道歉啦。”赵鑫觉得这男人还真是有意思。她交往的异性,有淳于吕那样冷若冰霜。傲慢无礼的。也有宋河星那样冲动地毛头小子,就连路易斯也有些牛皮糖似的烦人。但是面前这一位,显然是非常的与众不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地传统世家子弟?

“这个院子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说给我们听听啊!”安源在一旁不住催促。

落英停顿了一下,娓娓道来:“不错,这里曾经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是一座贵族地府第了,那时候却还不属于我地祖先,祖先那时候因为家贫,所以只是这里的长工,每天受人白眼,食不果腹。不过我地祖先啊,传说是一个勤奋好学的人,天赋异禀,每天偷看主人家孩子们读书,若干年来,竟然也很有学问,就连书房的先生也不是他的对手。后来,他想要出人头地,摆脱眼下悲惨的生活,就乘着黑夜偷偷溜出了这里,想到京城考取功名。”

“那后来呢?!一定是考上了吧?!不然这里怎么会归你们家所有呢?”安源心急的嚷了起来。

落英笑着摇摇头:“祖先历尽辛苦,终于到了京城,才发现自己的那点学问,充其量只是比乡下给孩子上课的先生高出一些,却与其他赶考的人天壤之别,一时间心灰意冷,却因为是私自逃出来的,回来只有被打死一条路,他万念俱灰,走投无路,那时候还是寒冬,便一口气跑到山上去了,想要把自己冻死在了无人迹的地方。那一天雪下得很大,他冻僵的身体渐渐被白雪覆盖了,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离开人世的时候,却有人来了。”

两人听得聚精会神,这男子的脸孔在草坪灯的微光下泛着一层光晕,他的笑容有些缥缈,感觉不真实:“原来是山中狐仙的女儿,她思恋尘世,想要和祖先一起到人间生活,于是他们定下契约,祖先会好好照顾她,而她用她的法力让祖先平步青云,升官发财。落到那种境地的祖先当然同意了。后来,他真的金榜题名,官居上品,用一大笔钱买下了这座曾经令他感觉到耻辱的地方。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狐仙却可以永葆青春,为了不让别人起疑,他迎娶狐仙做了正室夫人,居住在这里,永不见外人,每月供奉,而为他生儿育女的,都是他的妾室,穷其一生,都只能将所有的温情给狐仙夫人,如有违约,全家不得好死。”

“后来呢?”赵鑫也忍不住插话道。

“祖先去世的时候,将长子叫到床边,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告诉他如果不像他一样继续迎娶狐仙做夫人,并且将这作为家规一代代传承下去,我们的家族就一定会走向末路,根脉尽绝。于是在这后来的好几代人,都依照这样的家规,在这里迎娶一位幽灵一般的大夫人,再和永远不能宠爱的小妾生孩子……”

“可是人的心又不是说怎样就能怎样的!谁一辈子不会遇见自己真心所爱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人不反抗呢?”安源叫了起来:“一个每月供奉的妖怪,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枕边人呢?!”“哎呦,说什么枕边人呢,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啊?!”“你怎么知道……”

落英愣了一下,笑道:“谁说不是呢。后来真的有一个长子,说什么也不相信父亲的故事,要放火烧了这里,就算拼尽所有也要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他甚至将那女孩接到山庄里,被阻拦的时候笑着说,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谁还会相信妖怪的故事呢?”

“这人后来怎么样了”

第三章

“死了。”

落英非常平静的说道,眼睛看着草坪上飞舞的小虫:“据说下山去了以后便没能再回来。”

“那个女孩呢?她要迎娶的人?”

“都是些传说罢了,小姐们真的当真了吗?”他笑了起来:“断断续续的故事,都是老人们吃饱喝足没事时说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个宅子里面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流血事件,所以请安心居住。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两位请容我告退。”说着,他站起身来,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你又怎么确定这样的故事没有真实存在过呢?”安源撅起嘴巴看着他。

落英停下离开的脚步,轻声说道:

“那么小姐你相信吗?那个法力强大,对爱情偏执残忍的女人,到现在还居住在这里吗?”

在温泉旅馆的第一晚,安源睡的并不安稳。梦里总有什么困扰着她,她在挣扎,在逃跑,却总是有什么能够抓住她……当她满头大汗泪流满面的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发现还是半夜,屋外不知什么时候狂风大作,暴雨如注,树影投射在窗户上。疯狂的摇曳着。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接着一点微弱的光线,发现同室的三个女孩竟然不知去向了。床上空荡荡地。“疯子……这种天气去那里玩啊?”

她觉得口渴,趿上拖鞋想给自己倒杯水喝。不知道是狂风刮断了电线还是怎么了。上上下下扳了无数次开关,屋里的电灯还是毫无反应,她觉得喉咙越发火烧火燎,摸黑走向开水壶的方向,想将就着喝一点算了。

吱呀。

身后传来一声木门开合地声音。她没有回头,说道:“你们晚上出去玩我倒是没有意见,不过最好不要被老师发现了,知道吗?这次采取的可是连坐制度,你们犯错,我身为室友一样倒霉。”

没有人回答她,不过安源对此已经很习惯了,同学们对她经常对着空气说话地怪癖,从一开始的嘲笑已经发展为了恐惧。除了方铎,没有人愿意主动接近她的。说起来,那个小道士也是个怪胎啊……

端起半满的水杯喝了一口。她转过头去,短暂的惊愕过后。水杯一下子掉在地上!

床边地藤椅。竟然自己慢慢移动到了地中央,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像长了腿一样!?耳边传来一种细小的声音。渐渐变大,就像在这房间里有女人在哭泣,近在咫尺,那声音凄惨无比,听到耳朵里都觉得心要碎了。安源瞪大眼睛,看着一条白布凭空出现,飞舞着绕过房子正中的横梁,幽灵一般的摇荡着。

她一动也不能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有恐惧的感觉,难道看不到不看见了还要吓人吗?她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啊!

“你在哪里?!我能看见你的!你快出来!有什么心愿,你跟我说就好了,我一定会帮助你的!”她对着半空大声说道,感觉好像镇定了许多。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她重新陷入了更深地惊吓中!

地中央的藤椅,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下,竟然塌下去一块,不是有人落座的样子,倒像是有一双脚站在上面!房梁上地白布被轻轻拉扯,扯成了一条直线!就算在孤陋寡闻的人,只要看过连续剧,就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这个没有形体地人或者鬼,想要在她面前上吊!

“到底在搞什么啊!”安源地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到底是人是鬼?!到底想要什么?!我能帮你的,一定帮你!!你说话啊!”

我漂亮吗?

一个细细地声音,就像是在她的耳后吹气一般,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掉进冰窟里,毛孔紧缩,汗毛倒立:什、什么?!在说什么啊?”

漂亮吗?

房间里一面穿衣镜微微晃动起来,突然又静止不动,安源连忙看向悬着白布的房梁,发现那里空无一物了,她不禁松了一口气:“现在愿意谈谈了吗?你在哪里?如果你不想让我看到你,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是没办法找到你的啊。”

屋外依旧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安源四下张望,突然又是一阵恶寒,她慢慢低下头,就看到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了她的左肩上,这是一只骨骼均匀,细皮嫩肉的手,虽然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却不能让人不赞叹它的美丽,她注意到这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道圆形的痕迹,像是刚刚摘下戒指,皮肤还没有恢复弹性:“你想要什么呢?是什么让你一直留在这里?”

……我漂亮吗?

还是一样的问题,安源不能回头,老人们都说,人的肩上有两盏明灯,晚上被鬼叫住的时候,回一次头,肩上的灯就会熄灭一盏,当两盏灯都熄灭的时候,你就只能和叫你的鬼一起到阴间去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让她拿自己的小命做实验,那又是万万不可的事情。

“为、为什么总这样问啊?!我又没有看到你的脸,怎么知道你漂不漂亮呢?”

轰然而至的雷声响彻天空,安源吓得捂起耳朵,只觉得这声音震得脚下都在颤抖!等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她才敢慢慢睁开眼睛,令人惊讶的是,屋里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水杯还在她的手里拿着,藤椅还在原来的地方,就好象刚才只不过一场恶梦而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走到横梁下面,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屋顶。

“什么都没有啊……是不是真的睡糊涂了?”

一道闪电划过!强烈的白光照耀下,一个穿着大红旗袍的女人悬挂在横梁上,白布深深陷入她颈部的皮肉,浑身上下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她的脸正对着安源的视线,青紫的脸上有一双往出凸现的眼球,舌头掉的老长,又黑又紫……

安源在心里发出了惨叫,她转头不顾一切的踹开了房门,跑向外面!

庭院里,哪有什么狂风暴雨的影子,树静静地站着,草坪干燥,一只青蛙咕噜了一声,扑通一下跳进平静的池塘里。

她身后,是被惊醒了的不明就里的三个女孩,正抱成一团惊恐万分的看着她。

第四章

“你的处境还不是一般的艰难呢。”

将一罐牛奶放在她手里,赵鑫打了个哈欠,天微微亮就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就算是夏天,山上的清晨还是挺冷的:“为什么要去招惹她们啊?把人家吓坏了,自己不是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安源披着她的外套坐在门槛上,浑身还有些颤抖:“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事呢就算是有再大怨气的鬼,也是愿意和我交谈的,不管样子多么可怕,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吓人啊!太怪异了!”“我看你就挺怪异的赵鑫摇摇头:“要不这两天你就跟我住好了,省的大晚上再被赶出来。”“那怎么行啊,你也是和同事一起来的,我住进去不方便。”安源笑了一下:“凡事总有第一次,再让我遇见她,就不会害怕了。”

“说起来赵鑫偏头想了一下:“这里有个吊死的鬼,为什么落英先生没有向咱们提起过呢?”“哪有开旅馆的告诉别人自家有鬼的啊,再说了,也许落英先生也不知道呢。”安源突然露出恶作剧的表情:“说起来有鬼姐姐,你没有想到什么对付她的好办法吗?”“我?”赵鑫扬起眉头看着她:“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会捉鬼啊?”

“你是不会,可是不是有个人会吗?而且还是正统传人呢!”她笑嘻嘻的说道。方铎看着突然把自己堵在庭院里的两个女人,紧张的扶扶眼镜:“赵、赵警官?你怎么在这里?”

“是拜托你们茅山道士,发扬你们一贯吹嘘的正义精神啊!”虽然对这个孱弱地少年没有什么恶意,赵鑫还是觉得茅山道士这个身份,本来就是欺负他的最好理由:“难道伟大的道士没有发现。这座宅子不干净吗?”“不、不干净?可是有专人打扫啊

安源伸手拍了一下他地脑袋:“不要给我装糊涂!这里有鬼!你不是茅山道士吗?负责处理掉她啊!”

“可、可是,我从来没有离开师兄单独做过法事啊!”“你是小毛孩子吗?只是个孤魂野鬼罢了,有什么不好处理的?再说了。这里有赵警官在,还有我这个通灵少女。你害怕被吃了不成?!”

方铎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

赵鑫拍拍他的肩膀:“你们不是一直想要证实自己的正义为人吗?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啊,如果让你师兄知道了你这么畏畏缩缩,一准把你骂成猪头!”

虽然知道一向笑脸示人的师兄不可能会破口大骂,但是方铎心里更加明白。真的让他生气了地话,李承祯的可怕是深不见底的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那、那我做好了可是还有一些必要的东西,还要赶紧准备的。”“都需要什么呢?”“黑狗血啊,蜡烛,还有贡品和用具……”

“如果淳于先生在的话,才没有这么多麻烦事呢!”安源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着他。

方铎畏喏的神情一下子变了,他皱起眉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好吧!就今天晚上,我说到做到!”

话虽这样说……

入夜的温泉旅店有一种白天体会不到的阴森。虽然是夏天,却没有虫鸣风吟,整个庭院死一般地寂静。来旅行的学生白天地时候。统统都到山下地农家体验生活去了,只留下安源和方铎。赵鑫的同事们泡温泉泡累了。早早就睡下了,所以给他们地计划创造了良好的环境。

“就在这里。没问题吧?”安源有些担心地问道。

庭院的东北方,有一间弃置不用的茅厕,估计是现代改建以后每个房间都有洗手间了,所以变成一座空房子,房顶上长着茅草,看上去很是破败。这里一般很少会有客人过来,不过方铎一口咬定这里非常适合驱鬼:“这座宅子的风水很有意思啊,东北方是鬼门的方向,一般这里不会修建容易聚集灵体的茅厕,可是为什么偏偏建在这里?风水口诀有云水火不留十字线,可是这座宅子的方位很多地方都违背了这一点,茅厕在这里,那边正对的就是灶火间……”

“停!停!”满头大汗的赵鑫放下手里的木桌子,烦躁的对他比比手势:“我们对博大精深的风水可一点概念也没有,要是有兴趣,以后会好好请教的,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事情处理掉,我后天就要回去了!”“我们也是,后天就要离开了啊!”安源也凶巴巴的附和道。

方铎连忙噤声,将手里匆匆准备了的黄布统统放在木桌子上,小心的摆放起来,又拿出晚饭时偷偷藏起来的水果,用纸盘子盛了摆在蜡烛前面。

“这是在做什么啊?”两个女子在一旁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就是我们茅山道术与降头术的不同了。”说起这个,方铎眼镜片后面的眼睛不由得闪闪发亮起来:“我们虽然驱鬼,可是尊敬鬼,他们都是先人,因为各种各样不得已的理由遁入魔道,所以不会像降头师那样冷酷的驱使他们,奴役他们,得到了供奉的鬼魂,有的就会自愿升天呢!”

“快算了吧……”安源无情的打了个哈欠:“不要做你的黄粱美梦了,赶快解决她啊!”

方铎不敢怠慢,连忙点燃蜡烛和黄香,桃木剑夹在指间,嘴唇微动,催动咒法,整个人像是变了一个样子,坚定又自信,脚下不紧不慢,开始有条不紊的移动起来,这个在上次解决小楼事件的时候,赵鑫就听说过,叫做茅山道士的“步罡”,是做法中不可缺少,力量强大的一环。

周围的空气随着喃喃的吟唱声渐渐发生了改变,原本静静向上飘荡的香烟,突然向着东北方猛地倾斜而去,身边的气温像是骤然降了几度,赵鑫甚至能够看到自己呼出的哈气。

“鬼门开了。”方铎低声说。

安源忽然一手成拳,打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脸色苍白的说道:“坏了!姐姐,我这次怕是要害死他了!”

第五章

不等赵鑫询问,供桌前突然卷起了不小的旋风,草根枯叶被裹挟着团团转,四五个旋风围绕在方铎周围,他显然难以应付,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嘴唇颤抖,脚下不稳,赵鑫真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倒下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跟我说过的!可是我忘记了,真该死,怎么可以忘记呢!”安源慌张地抓着她的手臂:“他说他没有什么驱鬼的能力,可是却是天生的媒体……!”“什么媒体啊?”“我也不知道!可是……”安源的目光紧紧盯着慌乱的方铎:“情况有点不对啊!姐姐,快想办法救救他啊!”

赵鑫此时也开始焦虑起来,但是她对于怪力乱神完全一窍不通啊!怎么帮助一个手忙脚乱的小道士,她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可是眼看着他嘴唇渐渐发青,整个人停止了移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竟然慢慢升到了半空中!她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了,万一这孩子在她面前窒息而死,不要说做警察了,以后的几十年连觉也会睡不好吧!

思及此,她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下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和她争夺方铎的身体,不过也只有毛骨悚然的一瞬间,少年像沉重的口袋一样落进她的怀里!

“怎么样?!喂,你还活着吗?!”安源扑过去,紧紧抓着他的手。

方铎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是似乎还有意识,他微微睁开眼睛。桃木剑早就掉的不知哪里去了。“感觉怎么样?我这就送你到山下看医生!”赵鑫捧着他的头,没有明显地外伤,可是他看上去越来越虚弱了:“安源。你去拿件衣服给他盖上,他的体温很低!找个电话跟医院联系。准备急救!快啊!”“是!我这就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亮白地月色下,方铎竟然自己慢慢坐起身来,眼镜掉在地上,少年的脸上带着一抹异样地神情。他原本就长得不难看。没有那幅老土的眼镜,也还说得上清秀,可是他现在的样子却完全不一样了……他抬起手掠了下耳边的头发,活脱脱女人似的样子!

“出、出了什么事啊?”赵鑫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安源则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方铎背后有一抹淡淡的影子,她再清楚不过这是什么情况了,这小子……是被附身了啊!她拉拉赵鑫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上前一点。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好……这个,是我们朋友的身体,可不可以行行好。放过他啊?”

方铎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想要做法来驱逐我吗?我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了,从来没见到有这么适合附身的肉体。想要让我轻易放弃他。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是你想要做什么呢?复仇?雪耻?还是有什么未了地心愿啊?!”

“我要见一个人。”他坚定地看着她:“不见到那个人,我是不会离开这个身体的。”赵鑫有些目瞪口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狼吞虎咽地人:“那个……慢点吃……那孩子的胃也受不了啊……”

方铎抬起头,脸上还沾着饭粒,凶巴巴地看着她,又伸过来一只空碗。安源连忙接过来,将碗满满地盛上。幸亏为了应付食欲旺盛的中学生,旅馆食堂里总是留着饭菜,不然对于这个不停喊饿地鬼,她们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上辈子是饿死的吗?”赵鑫叹了口气。

方铎闻言,马上放下筷子,姿势优雅的将碗推向一边,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安源吃惊的看着他:“为什么不吃了呢?饱了?”“一个身体承受两个灵魂的重量,当然是在超负荷运转,如果嘲笑我的话我也完全可以不吃不喝,大不了这个肉体死亡了,再找一个便是了。”他用女人的腔调,傲慢的缓缓说道。

赵鑫心里已经把他打倒在地了,脸上却不得不装出勉强的笑容,双手将饭碗捧到他面前:“请用。”

方铎毫不客气的又开始吃了起来,安源将菜碟向他面前推了推,问道:“你要告诉我们,你找的是什么人,这样子才能帮你啊,老是呆在我朋友的身体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怕什么?怕他的阳气被我耗干吗?”他满口饭菜,含糊不清的说道。

“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赵鑫吃了一次亏,这次只好小声说道。

“你的目的就是想要了却自己的心愿不是吗?就算是夺取了他的生命,也完全于事无补,你不如好好的跟我说话,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帮助你啊。”安源苦口婆心的说道。

“哪里的大小姐吗?……”赵鑫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方铎停下筷子,板起脸来:“我是稻荷谷薛氏的长女,当然和你们这些庶民不一样了。我想要见的人,身份当然也不一般,所以拜托你们不如我自己去找来的快!”“问题是……”安源用眼神制止想要出口嘲讽的赵鑫:“距离你去世到现在,恐怕已经过了好些日子,所以现在的环境和你预想的……”

“那是谁?”方铎的眼神投向窗外,打断她的话问道。

这种深更半夜还会有人四处溜达吗?赵鑫连忙探头出去,就见有人打了一盏灯笼正往食堂的方向走来,那身形和淡色的头发很显然正是屋主人。

“坏了!”赵鑫开始手忙脚乱起来:“万一被发现晚上吃东西,会不会罚钱呢?!”

“你还是小学生吗?……”

“两位小姐?”落英走近来,并没有进到食堂里面,只是站在窗外说道:“我看到这边有灯光,需要帮忙吗?”

“不用麻烦你了!落英先生!”赵鑫连忙赶到窗前说道:“半夜醒来有些肚子饿了,所以想吃点东西,打扰你了!”“哪里,如果食物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叫厨子起来做饭。”“实在是太麻烦了,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落英的眼神停留在赵鑫身后的方铎身上,显得有些迷惑:“这位是?”

“噢,是安源的同学,快点啊,和落英先生问好!”

“你好啊。”落英微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诸位了,请慢用。”说着,又提着灯笼顺着庭院的小路向后院的方向走去了。

赵鑫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却看到安源惊讶的神情。

方铎脸上布满泪水,用悲伤至极的眼神看着落英离去的身影。

第六章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折腾了一夜,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方铎终于倒在床铺上睡着了。赵鑫和安源送她早起爬山的同事们出去,这才累瘫在铺在地上的凉席上:“那家伙,为什么看着落英先生哭泣呢?”“我也不太明白啊。”安源皱起眉头:“我甚至都不确定,她是不是就是那个在我的房间上吊自杀的女人。感觉很不一样啊。”

赵鑫倒下去,手臂枕在脑袋后面:“倒霉的我,为什么总是遇到这些事情啊……”

安源抱歉的双手合十:“对不起!姐姐,都是因为我,你难得的假期都被搅黄了!对不起啊!……”“说那些做什么啊?”赵鑫看了她一眼:“咱们从来就是一根藤上的蚂蚱,还跑得了吗?现在问题就是怎么解决了这家伙,好保住方铎的小命。她昨天晚上见到落英先生的时候,那神情和泪水真是有问题,你说会不会他就是她想要见的人?”

“鬼是不会说谎的,要是看到落英先生却没有安心升天,那就说明先生不是她想要见的人。”安源捏捏小巧的下巴,绞尽脑汁:“而且听她的言谈,还有那嚣张的态度,依稀真的是个大家族的小姐,谁知道已经死了多久了,落英先生不过二十多岁,又怎么会认识她呢!”

赵鑫点点头:“反正要赶紧问出个所以然了,我也会去问问落英先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个人身上,有一种东西感觉……”

她突然不说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好像那个男人。总是孤傲的离群索居,却又总是无法拒绝痛苦者的呼救,每一次伸出手。却总是会受伤……

那家伙,他到底在哪里呢?

睡在床上地方铎突然动了一下。赵鑫坐起身子:“怎么了?……”

话音没落,一个东西突然像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来一样,飞也似的向她扑了过来!赵鑫往旁边一滚,就看那半透明地东西像是某种动物,快速的跳进庭院里去了!她来不及说什么。已经一个蹦子跳起来,向院子里追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了,安源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她回过神来,赵鑫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了,她连忙回头抱住床上的方铎:“你怎么样啊?!喂!醒醒啊!”

方铎的眼睛吃力的眨动了一下,嘴唇里吐出几个微弱的字:“……小心……狐狸……”赵鑫跟着那半透明地怪东西一路往山上跑去,刚才急着追出来的时候连鞋都没顾得上穿,脚踩在山石上咯得生疼。杂草也割着她的脚踝,但是那东西跑的速度非常快,就算她拼尽全力追到这里来了。最后还是失去了它的踪影。

她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放松了精神。肉体上的疼痛马上便俘虏了她。她抬起脚板,疼得龇牙咧嘴。虽然都是些表皮伤,疼起来可一点不逊色于断胳膊少腿。她将T恤的边角撕下来,勉强裹在脚上,一瘸一拐的站起身来。

就当她想要回到山下温泉旅馆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清响。

清晨地山林,一片寂静,头顶上偶尔有鸟飞过的声响,除此之外任何一点动静都能把人吓个半死。所以赵鑫认定自己并没有听错,就是那个声音!一串悬挂在红线上的铜铃铛发出地声音!

她的心脏在胸口里剧烈地跳动,所有神经都紧绷起来,恨不得自己再长出多一双耳朵,多一双眼睛,把那东躲西藏地家伙揪出来!她像窥寻猎物的豹子一样,压低身子,藏在杂草丛中慢慢移动,一定就在附近了!现在地她已经完全无视了脚上的伤痛,无论如何,一定要抓到他!

铃铛的声音渐渐近了,究竟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持续不断的响声,它的主人有危险吗?还是着附近有什么不洁的东西?她看到有个人影慢慢从树林边上绕了出来,不及细看,马上像饿虎扑食一般向他扑了过去,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臭家伙!你以为能从我手里跑掉吗?!……咦?!”

定睛一看,她不禁羞得满脸通红,连忙放开来人的手,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对、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了一个认识的人!……有没有受伤?!实在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落英先生!”

慢慢从落叶堆上爬起身的人正是落英,他脸上没有一点恼火的样子,还是一脸微笑,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小姐一定很讨厌那个人吧?说老实话,你的手劲还挺重的啊。”“对、对不起!”

他笑着摇摇头:“平时只有我一个人溜达的地方,突然多出一个同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小姐还真是个早起的人,昨晚半夜还没有安歇,还能起这么早,年轻人里不多见了。”

赵鑫留意观察,他的手腕上竟然系着一条一模一样的铃铛,虽然红线和铃铛组合起来都是平常的东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就是一样的铃铛,就算它从哑巴变得一动就会响,她也相信这是一样的铃铛!

“请问……这是你的东西吗?”

落英似乎被她的提问弄糊涂了,他呆了一下,看看自己的手腕:“这个啊,是家父留下来的,不要看毫不起眼,因为是父亲留下的,我还是挺宝贝它的。赵小姐,你怎么了?”“没、没什么,我只是……呀呀……”精神放松下来,脚板马上疼痛起来,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坐倒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这是怎么回事啊?”落英吃惊的看着她的脚,连忙蹲下身来,他小心的取下她胡乱包裹的布条,赵鑫不好意思的想抽回脚,他摇摇头:“女孩子,为什么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呢?你这样子是走不回山下去的……”“没关系的!先生你不用管我,我在这里歇一歇,很快就能自己下山去了!你可以先走一步,我随后……”

话没说完,赵鑫就说不出来了,落英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臂,用平时根本看不出来的力量将她一下背在背上,轻松的向下山的路走去。赵鑫伏在他背上,满脸通红:“实在是对不起,这样麻烦你……”

“如果怕麻烦别人,就对自己好一点吧。”他温和的说道,目光看着远处被风吹过的树丛。不用向我道谢,有一天觉得可以面对她的时候,就把一切都说出来吧,这样才没有一点遗憾……

“哪里有什么人吗?”赵鑫好奇地问道。

他摇摇头,脚步轻快的向山下走去。

第七章

“你还真是讨厌呢。”

一进门,赵鑫就看到被附身的方铎抱着手臂站在门口,脸色发青,就算不用生具慧眼也看得出来,他印堂发黑……:“又怎么了啊?”“为什么要追着我?你想要干什么?”

赵鑫一瘸一拐的走进屋里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侵占了人家的身体,这叫剥夺公民人身自由,危害他人生命健康,我作为一个警察,不能管吗?”方铎斜眼看着她,气呼呼地说道:“我要干什么你能够阻止我吗?!你们这样的人,就会说大话而已!”“我可警告你啊,这孩子是茅山道士,虽然他不怎么样,可是他师兄师父都是很厉害的人物,他师兄啊,有一只好大的白色狐狸,你见过吗?这么大!”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很高兴得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所以乘着我还想帮你的时候,就乖乖配合,不要让我打电话叫他师兄来,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你、你怎么敢?!我会杀了他的!”他还在作垂死挣扎。

赵鑫毫不在乎的倒了杯茶,喝的津津有味:“没关系,反正我看那小子也不顺眼,大不了他死了以后他师兄来给他报仇,我又没有什么关系,你可就麻烦大了,见不到想见的人就一命呜呼,死了又要被打得魂飞魄散……哎呦,可怜啊!”

方铎瞪着眼睛看着她,一幅怒气冲天的样子,眼睛里含着泪水,委屈得像小媳妇一样。

安源端着一碗饭菜从门里进来,看到这个阵势。着实吃了一惊:“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啊?……”

“好!我告诉你们!”方铎突然大声说道:“要是我说了你还是帮不了我,我就要这孩子的命!”“那你要先说出来才可以啊。”“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草率的就……”

赵鑫使了个眼色,安源不情愿的闭上嘴:“那就说说吧。你到底想要见谁?”

“我地未婚夫。”方铎的声音压低了些,他依旧站在门口。虽然从一个少年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有些怪异,可是他地神情就是一个忧郁善感的女子,泫然欲泣:“我是和他一起来地,他说就要在这里娶我为妻,可是自己却一去不回。我一定要再见到他,亲口问问他为什么要抛弃我!”

“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安源小心翼翼地问道。

原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的答复,谁知道他竟然一脸茫然,呆呆得看着她们:“病死的?说实话,我不记得了……”“所以是饿死的吧?”赵鑫受不了地看着她:“一想到我大早上跑到山里去,竟然是为了追这样的笨蛋,真是为自己感到不值……那你又为什么要到山上去呢?”

“有人在呼唤我……”他慢慢低下头,好像聆听一般。稍稍偏着头:“一次一次,用那种悲伤的声音……你们听不见吗?”“当然听不见……你叫什么名字呢?”

“若……若琳……”

“我看还是去找找落英先生,问问他是怎么一回事。”赵鑫吃力得站起身。对安源交待道:“看好这家伙,万一有什么不对劲赶紧给他师兄打电话。要他来给他师弟报仇啊。”

“嗯!明白了!”安源机灵的回应道。一旁的方铎气的牙痒,却一时无计可施。连回嘴都想不出词来。

落英的住房,在整个庭院的最南边,这里很少有人会过来,院子里不像别处一样收拾整洁,而是长满了一尺来长的杂草,还有一角生长着一种纯白色地花,姿态婀娜,似雪似锦,神奇的是杂草到那块地方竟然就不再疯长了,给美丽的花朵腾出生长地空间。

赵鑫咄咄称奇,她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弯腰仔细观看,这种花地花瓣细长优美,洁白如雪,还有一种奇特地香味,她看得入神,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走过来。

“这是曼陀罗花,也有人叫它做彼岸花。”

“落英先生?”赵鑫连忙站起身:“没有你的允许就进来了,我……”“没关系,我并不介意。”落英一脸笑容,手拢在袖子里:“脚好些了吗?我原本还是要去看望你地,顺便拿些药给你,小姐你自己来了也省得我跑一趟了。”“哪里……”

他看着洁白的花从,眼神里有些东西和平时很不相同,赵鑫不由怀疑,是不是笑容也是一种面具和伪装,原本的他,根本就不是她所见到的这样……:“小姐,你听说过彼岸花的故事吗?”“嗯……听说过一点,说离世的亡人一步一回头的告别尘世,每一次回头都会留下一朵彼岸花,所以每一朵花都代表一个灵魂,是亡魂可以跻身地方。”

“小姐说的没错啊。”落英向她赞许的笑了笑:“可是为什么离世的人,还要羁留在人间呢?”

“如果有未了的心愿,恐怕就算是活人也会觉得遗憾吧?说到这里,先生,我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请问先生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薛若琳的女人?”落英面不改色,依旧是一脸微笑:“是什么事情呢?小姐是在执行公务,还是随便问问?如果是执行公务,说起话来就没有那么方便了啊。”“纯粹只不过是私人问题,所以如果先生知道的话,请告诉我吧。”

也许她的眼神看上去并不像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不过落英并没有说什么:“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小姐们讲的那个故事吗?那个被带到山庄里的女孩,那个长子一心要打破族规,拼了命也要娶的女子,就叫薛若琳。”

“果然……”赵鑫喃喃道。

“小姐有什么困惑,不妨跟我说,如果是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告诉你。”落英看着花丛,平静的说道。

“她是怎么死的?”

“什么?”“她是怎么死的呢?”

落英笑了:“你怎么知道她死在这里了呢?”“不要问我那么多……总归会解释给你听的,只要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呢?”赵鑫虽然对答案已经成竹在胸,却还是想要问一问。

落英深吸了一口气:“她啊……是被谋杀的。”

“什么?!”赵鑫惊讶得瞪大眼睛。

第八章

落英平静得看了她一眼:“怎么?和你心里原本的答案不太一样吗?”

“那个……”赵鑫吞吞吐吐起来:“我并没有……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个无辜的女子,谁又会要杀死她呢?警察呢?抓到凶手了吗?”“那时候兵荒马乱的,谁会管这种事情?何况薛小姐是背着家里跑到这里来的,就算是一去不会,感觉名誉受到不贞节女儿的玷污,薛家人也不会在乎的。”

落英抱起手臂,他身上突然散发出一种非常沉重的感觉,赵鑫不会读心术,也没有什么超常的能力,可是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个男人很悲伤,有什么东西无法放下……可是,又是什么呢?

“到底是谁杀了她?”

“一百年前的事情了,我确实知道得不多啊。”他突然笑了下:“不是说狐狸的女儿住在这里吗?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丈夫要被人抢走了,所以大发雷霆,把那女孩和少爷一起杀掉了吧。”

赵鑫瞪大眼睛看着他,那种悲伤填满了她的心,让她无所适从:“为什么……说得这么轻松呢?”

他惯有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小姐说什么?”

“没、没什么!”她慌张的摇摇头:“可能昨晚没有睡好,所以今天脑袋晕晕的!打扰你了,落英先生,我先告辞了!”“好的,再有什么需要的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赵鑫已经逃难一样的从庭院里走出去了。

落英看着她的背影,苦笑着叹了口气:“就是这样啊……无论是谁都还是会害怕的吧?”

“如果你是这样想她,那恐怕是大错特错了。”说话声从他身边厢房紧闭地房门里传了出来,他抱着手臂回过头去:“你回来了?今天早上还真是悬。差一点就被看到了……真的没关系吗?你的女孩就在这里,完全不想见她?”

“……至少不是现在。你要小心,她固执地就像块石头。放着不管,你的秘密迟早有一天会被揭发出来地。”

“会吗?”风从他的身边吹过。曼陀罗轻轻摇曳,像身材婀娜的少女,立在那里含笑点头。

“如果真是那样,就是我的命运吧?实在是太累了,如果可以躺下休息的话。也是一件美好地事情呢……”方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完全不可能!”

“为什么啊?”

“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为什么有人想要杀了我啊!”

“连自己是怎么死的人都不知道,还敢说得那么肯定?”赵鑫在一旁念叨,方铎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满脸怒气:“是你编造的对不对?!一定是你瞎说的!”“我为什么要骗一个死掉一百多年的人啊?有那点力气还不如吃饭呢。”“你……!”

“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安源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们:“要我说,刚来地第一天,我在庭院里见过一个女人,比我高一点,比姐姐矮一点。头发长长的,长得很漂亮,嘴角这个地方。好像还有一颗痣……”“你见过我?!”方铎惊叫起来。

“那就是你吗?可是,你为什么总是站在庭院里啊?”

他皱起了眉头:“在等我的未婚夫啊。我都已经忘记过了多久了。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为什么穿着嫁衣呢?大红色地旗袍,这里还有金灿灿的刺绣。你不是说他一直都没有回来吗?那你是要和谁结婚呢?”

方铎地脸色一下子变得像纸一样白,他呆呆得看着她:“嫁衣?!我要和谁……”

“一定又是忘记了。”赵鑫叹了口气:“真像是在侦查一百多年以前地凶杀案……要是用警方的概率来算,现在我们手里掌握地情况,破案只有两成胜算。”

“我又不是要找到谁杀了我,我是要找我的未婚夫啊!”方铎大声说道。

安源看赵鑫又要开口,连忙插话道:“今天也不早了,昨晚又没有睡觉,咱们还是赶紧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睡吧,睡吧!”

赵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翻身在地铺上睡下,安源看着方铎也在床上躺下了,自己便在赵鑫身边睡下。

宅院的寂静让从小生长在都市里的她有些不习惯,但是身体已经极度疲倦了,她还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安源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梦里有所有她认识的人,同学们在汽车上玩玩闹闹,突然路面变成一张大嘴,一下子把他们吞了下去……宋河星在天上飞,手里拿着一串气球……路易斯烤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蛋糕,要庆祝他和赵鑫的婚礼……还有站在阴暗处的男人,他背对她,越走越远……

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她听到了雷雨的喧闹声。

白亮的闪电在窗子上投下了树木狰狞的黑影,大雨滂沱,那遮天盖地的感觉让人担心旅馆会被雨水冲下山,那强烈的冲击让睡在地上的她都感到了巍巍的颤动。

她胆战心惊得支起身子,睡意全无,发现身边的赵鑫已经不知去向,被子凌乱得摊在一旁。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黑暗里看不清床上方铎的情况,她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你在吗?姐姐哪里去了?”

一声惊天的雷响!

安源吓得钻进被子里,紧紧扯着被角,恐惧的动弹不得。一种阴森的感觉悄然而至,好像有什么东西侵入房间里,悄悄的弥漫开来……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的走廊上传了过来,像是有人在奔跑,沉重的脚步在木质地板上“通通”作响,不一会就来到了她的房间门外!安源不敢吱声,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了!像是被狂风吹开的一样,寒气裹挟着雨水刮了进来,伴随着一个女人的惊叫声!

房间里依旧是一片漆黑,可是吵杂的声音却在这空间里回响,有器物落地的声音,还有纷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人在这里纠缠不下,厮打成一团!安源什么也看不见,却更加害怕,她含着眼泪紧紧捂起耳朵,却无法将这些恐怖的声音屏蔽,只好蜷缩在被子里,大气不敢出

纷乱声稍稍平息了,她听到一个女人的哭泣声。

为什么?……为什么不这样放过我呢?……除了死……否则你不能到他那里去!

如果不能成为他的人,我宁可死!

房间里回荡着一种令人恐怖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嘶吼,是那种受伤后垂死的狂怒!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很多东西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安源听到一种更加恐怖的声音,好像是从人的喉咙里挤出的呻吟,绝望的声音,带着死亡将至的预感……除了死……否则你不能到他那里去……

第九章

所有的怪声突然平息下来,房间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安源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等了半天,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才慢慢拉下被角,瞪大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又等了半天,她悄悄的坐起身来。

房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好像怪物一样,它手里抓着一个女人,死死的卡着她的脖子,女人睁着两只无神的大眼睛,嘴角的鲜血将原本长在那里俏皮的黑痣遮盖了,怪物回过头,血红色的眼睛凶狠的看着安源!

她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一仰头昏了过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赵鑫送走了连夜赶上山的大夫,走回房间愁容满面的坐下来。安源半夜突然开始高烧不退,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幸亏山脚下就有一家小诊所,这才拜托落英打电话把大夫叫了过来。可是就连医生都不清楚她为什么发烧,随着黎明的到来,安源渐渐平静下来,热度减退了不少,大夫留下一些药便回去了,嘱咐他们赶紧把她送回城里的大医院去。

方铎抱着膝盖坐在床里面,一直一言不发。

赵鑫将安源额头上降温的湿毛巾取下来放在水盆里,皱着眉头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要是有什么事瞒着不说,安源因此有什么危险,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个半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无情啊!这家伙可是一直都说要帮你。一直站在你那边的,现在就这么袖手旁观吗?大小姐了不起啊?爹娘没教你做人要有良心吗?”

方铎咬着嘴唇,他放下膝盖向前挪动想要下床去。头一直低着,这奇怪的姿势引起了赵鑫地注意。她扔下毛巾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抬起头来!”“你干什么啊!!”方铎用力挥开她的手臂,却更加深了她地怀疑,赵鑫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向后一拉,将他面冲下按倒在床上!

“你这个野蛮人!!”

“我可以告你侮辱执法人员哦!”赵鑫撕着他地领子将他翻转过来,方铎还来不及反抗。衣领就被一把扯开,赵鑫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脖子上,有一道深紫色的瘀痕,凭借刑警的知识,赵鑫一眼就看出来,这既不是擦伤也不是勒痕,而是被人用手生生卡出来地!但是这样严重的情况,他的脖子没有断还真是奇迹呢……

“哎呀……”

落英出现在敞开的房门前,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房间里惊人的一幕。高烧的安源身边,女刑警正将未成年的少年按倒在床上,而他衣领敞开。眼泪汪汪,一幅极其委屈的样子……

“落、落英先生!……”

乘着赵鑫闪神地功夫。方铎一把推开她。竟然三步并作两步跑向落英,一下扑进他的怀里!更加令赵鑫惊讶的是。落英并没有一点吃惊或者厌恶地表情,甚至用一手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眼神里竟是抑制不住地怜惜!

断臂山吗?!!……

“怎么了?小姐在生气吗?如果是为了安小姐地事,请一定宽心,我已经和医院取得联系了,随时可以送她过去。”落英抬起头,平静的对她说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赵鑫这时当然不能流露出惊讶地神色来,虽然心里疑窦重重,脸上还是一团和气:“先生费心了,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不会。”他不着边际的将方铎推到自己身后,走上前将一包东西放在赵鑫手里:“我已经请学校的老师先带同学们回去了,两个孩子的家长我也已经都通知过了,下山以后的事情就拜托赵小姐了。医院的车子明天早上恐怕才能到,这里有一些药,是我家的祖传方子,如果不嫌弃,可以让安小姐先试一下。”

土制纸里包裹着一些粉末,拿在手上就能隐隐闻到一缕异香,赵鑫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让她的脸色发白,手微微颤抖:“请问……落英先生,这些药,你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

“不是说了吗?是祖传的药方,就是山上一些草药研磨成的,用开水冲一下喝,有降温的功效。”落英面不改色,微笑的对她说道,方铎则小心翼翼的躲在他身后向这边张望。

骗人!!你这个骗子!

赵鑫很想这样吼,可是除了这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香味,她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说明降头师的存在,也或许,这久居深山的落英本人就是一个降头师,这些日子以来,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赵鑫的神情暗淡下来:“好的……谢谢你了,先生。”

落英向她点了点头,又回头看着方铎:“肚子饿了吗?厨房有好东西,想去吃吗?”方铎连连点头,他微笑了一下,带着小狗一样欢天喜地的少年走了出去。

墨绿色的粉末,诡异的颜色,在开水里慢慢旋转,不可思议的完全溶解了,那种让她心痛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她不得不紧紧皱着眉头,才能克制已经到了临界点的情绪。汤药的温度渐渐凉下来,她扶起安源,一点点将汤药喂了下去,女孩的脸色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得红润了许多,躺在床上呼吸平缓。

赵鑫放下碗,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半开的窗户被湿润的风轻轻推着,翠绿的树杈温柔的拍打着窗框,她站起身,将外套披在肩上,想把窗户关上。走到窗户边,她发现窗台上静静躺着一朵不知名的小黄花。

娇嫩的花瓣,纤细的花柄,它并不是无意间飘落,而是明显有人放在那的。

赵鑫拿起花,放在鼻子前面,没有什么香味,只有一种青草的味道,却说不出的清新,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像心情一下豁然开朗了,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床上的安源突然动了一下,赵鑫连忙回到床边,发现她浑身上下出了不少汗,表情似乎更加痛苦了!

是药有问题吗?!

“安源?!你醒醒!出了什么事?!你快醒醒啊!”她拼命摇晃她的肩膀,安源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赵鑫只觉得手掌下她的身体开始迅速升温,就像是一只通上电的电磁炉一样,温度高得吓人!汗在她的皮肤上开始“嘶嘶”作响,变成了水蒸气!

赵鑫吓坏了,她起身想去叫人,刚一转身,背后突然迸发出了一道刺眼的金黄色光芒!这片高热的光将她整个人全都包裹起来,赵鑫紧紧捏着手里的小花,一脚踩空,竟然向下飞快的跌落下去!!

第十章

“哎呀!”

惊叫一声,赵鑫屁股着地摔了下来!

所幸这片地面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温泉旅馆庭院中的池塘边上,四周的景物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季节问题——她明明记得还是夏天啊,为什么树叶都变黄了,一片片落下来,在草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她捂着屁股爬起身,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看自己的手掌,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惊叫,这是怎么回事?!她的手变得好小,就好像五六岁孩子那么大!!还有她的身体,整个都变小了!……慌乱中,她手脚并用飞快的爬向旁边的池塘,向水面伸出头去。

平如镜面的湖水上,倒映着一个孩子惊恐的面容,老式的伦敦荷叶边衬衣,脖子上还打着领结。一片红叶落在水面上,他的样子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

“少爷,离水边太近的话,是很危险的。”

身后传来说话声,赵鑫连忙回头,就看到一个长袍大褂的老人站在草坪上,他绝对说不上慈眉善目,卑恭的老态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严厉,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呆呆得坐在那里。

“请起身,让老爷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要受到责罚了。”老人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不容分说将她拉了起来,他的手又冰又硬,像可怕的老虎钳子,赵鑫从心底升起一阵寒意。开口想要说话,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这种情况以前好像也发生过,在她的记忆深处。好像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像在另外一个人地身体里……

老人抓着她的手。弯下腰拍打着她身上沾上的草屑,下手一点不容情,像是在打她巴掌:“早上地功课完结以后,就应该到老爷那里请安,不要因为自己从小在英国出生。就可以忘记了祖宗的规矩,少爷,你是长子,是要继承家业地人,不要给老爷脸上抹黑啊。”

“知道了。”稚嫩的声音冷漠的语气,赵鑫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喉咙发出了不属于自己地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人好像稍稍满意了,拉着她的手走上便道:“少爷虽然年幼,但是也该到了拜见大夫人的时候了。老爷把你带到山上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啊?”“大妈妈?她一直住在这里吗?”又来了……赵鑫叹了口气,真好像是躲在这孩子身体里看电影一样。是不是摔倒的时候把头撞了,这会做梦呢?……

“这里就是大夫人的地方。”老人稍稍低下头:“小心不要惹她老人家生气了。否则连老爷都没办法帮你求情啊。”“大妈妈……是很可怕的人吗?”“说话请小心。”“可是为什么父亲为什么把她放在这种地方啊?为什么不接到城里的大房子里?我妈妈也说过。可以和她一起生活的……”

老人的脚步停了一下:“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你地母亲,小少爷。”

最后他们停在一处独院。这里赵鑫认得,正是落英先生居住的地方。老人松开她的手,两手拢在袖子弯了下身子:“请在这里等待吧,老奴先告退了。”

风吹过院子,除了树叶摇摆地沙沙声,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响。她独自站在院子里,记忆里种植着曼陀罗花地地方是一处精致地花坛,虽然草木都已经衰败,却还能见到典雅的影子。房子地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屋檐下挂着一串木制风铃,随风摇摆,却不发出声音。

这地方静得让人有些害怕,赵鑫慢慢蹲下身来,将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她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什么又会从门后出现呢?……

吱呀。

一扇木门敞开了一点,一个女人探出身子倚在门上看着她。

她穿着一件雪白色的旗袍,上面绣着蓝色的花纹,外面穿着一件又长又宽大的布褂,一直垂到脚下。她的头发像乌炭一样黑,长长的披在肩上,簇拥着一张令她惊讶的美丽容颜。眉若远山,鼻若悬胆,唇似朱砂,额胜满月,这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就像是从仕女图上走下来的,美得不切实际。

她呆呆得站起来,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希望到她身边去,渴望到那里去……

女子扶着门框的手白皙修长,她只露出半个身子,看着这边的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妈妈……”赵鑫往前走了一步:“是我……”

“滚出去。”

从那美得令人窒息的嘴唇里,竟然吐出了残忍的话语,赵鑫呆呆得站在那里,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我做错了什么?……”

“就算是再纯良的血统,也难免会生出一个异类。”女人的眼神流露出了再清晰不过的鄙夷和厌恶,赵鑫实在是不理解,是什么原因能让人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孩子产生这样的感情……:“你在这里只会玷污我的土地,滚出去,不要我自己动手。”

一种东西在赵鑫……不,是在她所寄生的这个小小的身体里涌动,好像有着无比的力量,又好像虚弱无力,却能从中品尝到深重的苦涩,就好像什么东西要爆发了一样。

“不说出我错在哪里,我不要走。”她听见自己说道。

女人将门推开一点,走了出来,她的脚步像踩在云朵上,轻盈优雅,她停在屋檐下,离她只有数步远的地方,用一种居高临下冷漠的眼神看着她:“你里面藏着恶魔,不明白吗?就算是用幼小的外表迷惑所有人,我也可以看到,你的未来包裹着黑暗和残忍,你是一个怪物,一个祸害。”

一字一字像刀子一样扎在孩子心上,赵鑫感觉得到,那种痛彻心肺的感觉……

“夫人!”一个男人出现在院门口,也是一幅西洋人的打扮,黑色的短衣,锃亮的马靴,赵鑫直觉他就是那个被称作老爷的人,这孩子的父亲……:“出了什么事?这就是我的长子……”

“享福的时候,远远逃离我的身边,落难了,就回来乞求我的帮助……”女人露出一抹冷笑,高傲的转过身去:“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情,可是这个孩子,他太脏了,我绝对不会要他的。”

男人的脸色突然大变,他疾步走上前来,对着赵鑫扬起了巴掌!

第十一章

巨大的巴掌狠狠的扇在她脸上,赵鑫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人已经向一旁飞了出去,跌在了草地上。她的脸颊肿了起来,眼冒金星,要不是那男人上前来将她一把拉起来,她几乎不能自己爬起身来。

“你对大妈妈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男人咆哮道。

赵鑫感觉到一种让人绝望的冷漠从孩子的心底涌出,没有哭泣,也没有委屈,她冷冷得看着面前的父亲:“我什么也没做。”“夫人,这孩子从小被他妈妈宠坏了,一点规矩也不懂!请你原谅他!……”

“把他带走吧。”女人高傲的看着他们,像高高在上的女神一般,慢慢转身向屋里走去:“我不要再看到他,也不要再看到你,不要到这里来找我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会帮助你,只不过……”她稍稍回了下头,有那么一瞬间赵鑫以为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可那种感觉转瞬即失:“……已经不想和你们有任何关系了。”

白色的身影渐渐和黑色的木头建筑融为一体,就好像珍珠藏在了丑陋的蚌壳中。

她感觉衣领被粗暴的一把抓起,男人在她耳边震耳欲聋的吼叫:“你这个败家子!!……”

……姐……姐姐……姐姐?!

她慢慢睁开眼睛,面前没有了那雅致的小院,也没有了可怕的男人,她看到了安源的脸,虽然还是有一些苍白,却已经恢复了生气:“你活过来了?……”

“这话应该我说吧?”安源松了一口气。苦笑着看着她:“一醒来就看到你躺在地板上,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到底怎么就晕过去了啊?姐姐你不是体质虚弱的人吧?”

赵鑫摇摇头。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发现一直捏在手里地小黄花竟然已经枯萎了:“做了奇怪的梦……倒是你。出了什么事?一个晚上一直发高烧说胡话,我们都要把你送上急救车了。”“也是一个奇怪的梦……”安源呆呆得看着她:“姐姐,你觉不觉得,这座宅子里发生地事情,绝对不是什么一般的家庭纠纷。有什么东西一直留在这里,像是一个诅咒……”

“你地意思……就好像中邪一样吗?”

“我看到薛若琳死的时候的样子了。”她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她是被人掐死的,然后吊在房梁上假装是自杀,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他看上去,就好像魔鬼一样……”

赵鑫若有所思地搂住她的肩膀:“又是狐仙的女儿,又是上吊的小姐,又是下落不明的长子……这里确实隐藏着不少秘密。既然我们都已经陷进来了。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可是要怎么做呢?不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吗?”“我刚才在梦里看到了一个女人……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人类,可是确实和事情有着些许关系……”她严肃地看着赵鑫:“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姐姐!”安源见她急着出门。连忙想要跟上去,赵鑫对她摇摇头:“你大病未愈。不要再遇到什么事情了。我只是去确定一件事情,马上回来!”

说着。她便急匆匆走出房门去了。落英说要带方铎在厨房吃东西,这个时候应该不在房间里。

赵鑫忐忑不安的又一次踏进这座小独院,白色的曼陀罗依旧在角落里静静开放,木制建筑的门窗紧闭,一切就好像她在幻境中见到的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是来找什么地,难道说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仍然居住在这里吗?敲敲门,她就会向梦中见到的那样,悄悄出现在半开地房门里?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解除自己的疑惑。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前,摒住呼吸,先听了听里面地动静,确实没有人活动的声音,这才轻轻地晃动了一下木门——门竟然是开的。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推开了这扇古老的镂花木门,赵鑫一闪身进去,反手又将门关上了。

因为没有开窗的缘故,室内显得有些昏暗,眼睛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以后,赵鑫有些目瞪口呆……

确定这里就是落英的房间啊,可是为什么看上去……红木制成的衣柜是相当古老的款式,还有那些桌椅板凳,全都是古装片里那些老古董的样子,最夸张的是那张带箱隔的大床,金丝楠木镂空雕刻,垂着轻曼薄纱。靠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两只黄铜的大烛台,还有一只打开的木头盒子,赵鑫走过去仔细观看,竟然是一个化妆盒一样的东西,顶上支起来就是一面镜子,里面装的是胭脂水粉,还有虽然落满灰尘却依旧璀璨的各种首饰。

这分明是一个女人的房间啊!

赵鑫不禁觉得后背发毛,落英肯定不会住在这里的,难道就像他所说的,狐狸的女儿一直不曾离开,就住在这座宅院里?!就在这个房间里面?!几百年不会老也不会死的妖怪,就住在这个房间里?!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虽然只是轻轻的两下,却足以令赵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惊叫出来!眼看着门外的人就要推门进来了,她急中生智飞快的爬到大床上,将床幔紧紧拉了起来,自己躲在后面大气不敢出一口。

“我进来了。”

木门吱呀响了一声,有人走进来了:“落英?你在干什么?又在闹什么脾气呢?”

他走进里间来,停在离赵鑫藏身的大床不远的地方:“快起来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如果你还在为陈年旧事烦恼,我真的要看不起你了。赶快出来,我这就要动身了。……”

害怕被发现的恐惧早就已经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了,赵鑫在床幔后面目瞪口呆,像被雷击中一样,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就听那人又说道:“我走了,不能再等你了,请保重。”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脚步声向门口走去,赵鑫再也无法忍耐了,她突然一把扯开床幔,跳下床来大声喊道:

“淳于吕!你还要逃到哪里去?!”

第十二章

在他的脸上很少能看到这样惊诧莫名的表情。

站在地中间的正是淳于吕。从他在恶灵谷消失以后,整个人显然更加消瘦了一些,苍白的脸色,依旧是一身黑衣,像夜里出没的幽魂,他呆呆得看着从床后跳出来的女人,一时竟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有需要说的吗?!”赵鑫不依不饶,逼近来凶恶的看着他:“不道歉吗?!不觉得惭愧吗?!抛下所有人躲在这温泉旅馆里享清福,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就这样子一言不发得走了,你有没有想到过我的感受?!……”

淳于吕面对她这样连珠炮一样的发问,原来惊诧的神情反而变得越来越平静,甚至有些温和,黑不见底的眼睛紧盯着她看,这种古怪的情形让赵鑫不得不停下话头:“……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很抱歉。”

他突然开口道歉,就像是晴天霹雳,又一次击中了赵鑫。

她呆傻的表情让降头师不安起来,他看上去甚至有些羞赧:“真的担心我了?……我是说……你真的……”“非常担心!”赵鑫斩钉截铁的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那个蓝毛小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又会到这里来?!上次在山上是不是你?那串铃铛……”

“你的问题太多了。”淳于吕又恢复了往日冷漠的神情,只是袖口里的手紧紧握着:“落英是我的老朋友了,觉得有些疲惫,所以就到他这里来休整,就是这简单。”“可是我就住在这里啊。为什么不来见我呢?!”“我没有遇见你。”他态度强硬的说道。

赵鑫皱起眉头,当然不相信他地话,可是又没有什么证据来反驳他:“算了。这些事情随后再跟你说,我现在是来搞清楚一件事情的。这座宅子里面有鬼,你知道不知道?”

淳于吕面不改色:“我又不是道士,不管捉鬼的。”

“可是已经有个女鬼占了方铎地身体,我现在怀疑你的朋友,他应该知道什么事情。却一直向我隐瞒!”

“赵小姐!”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赵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既然安小姐已经平安无事,就请你不要再插手这样地事情,人再倔强也是要有限度的,难道真得要赔上自己的性命才甘心吗?!”

他的语速很快,赵鑫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等等!说什么没有遇见我,不是知道安源昏迷地事情吗?!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神神秘秘的。为什么不直接见我就好了?!……”“你以为我不想见你吗?”

降头师话说出口,就露出了后悔的样子,他挥开赵鑫的手:“赶快下山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不把事情弄清楚,我哪里也不会去的!”她一样固执。回瞪着他。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落英带着方铎站在门口。看到屋里的两个人。他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忧郁,赵鑫有些慌张的看着他:“落、落英先生!我是……”“在此逗留地时候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请原谅我。”他深深的低下头去。赵鑫还没有说话,方铎先开口了:“先生为什么要和这种人道歉啊?!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她们做什么有用的事情,只是会给别人添麻烦而已!”“你……!”

“占据别人地身体还说这样的话,小姐你才是没有道理吧。”

赵鑫火冒三丈,正想反驳他,没想到淳于吕却开口了,他冷冷得看着方铎,那眼神让少年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缩回落英背后去了:“快从那身体里出来,你根本就不应该留在这里。”“我想呆在哪里需要你地允许吗?再说了,人家主人还没有说什么……”虽然声音很小,他还是不依不饶地嘟囔。

降头师冷笑一声,上前一步,赵鑫好像看到他手里白光一闪,却被张开双臂的落英挡住了,他妖媚地细眼睛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目光严厉:“请住手,淳于,只有这个你不能碰。”

他的话语让赵鑫一头雾水,更让她惊讶的是降头师竟然真的垂下手,收敛了骇人的气势:“等等!不帮帮这孩子吗?!如果这鬼一直赖在他的身体里,不是会死的吗?!”她瞪圆眼睛看着落英:“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一直都知道有这个鬼的存在,为什么当初不警告我们?!你有什么目的?!”

“我警告过你们,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落英温和得说着,他的手轻轻搭在方铎的额头上,少年竟然像是突然睡着一样,身子一软,神情安详的倒在他的手臂里。落英捧着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房间里的大床上,又仔细的拉好床幔,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已经不耐烦到极点的赵鑫:“她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

“你认识她?!”虽然已经早有感觉,赵鑫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她不是……”

“我做了很多错事,也许一开始就错了,所以从来没有对过。”落英悲伤的看着她,那神情又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不要再牵扯什么别的人了,包括你在内,小姐,我会让她离开这少年的身体,所以请你不要插手,快点下山去吧。”

“这家伙差点害出人命,难道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过她吗?!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个明白呢!”

“我说过的,”落英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那种从心底升起的寒意来的莫名其妙:“这孩子你不能再打扰她了,赶快走吧。”“到底是谁在打扰谁呢?!”“真得不听从劝告吗?……”

落英上前一步,淳于吕突然伸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只有这个,你也不能碰。”

两个男人相视无语,赵鑫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好像正在电光火石间一决高下……不多会,落英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却总算回到了温和无害的样子:“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如果你想听,小姐,我就要慢慢说给你听了。”

过节回家,妈妈却把网线停了好久不见大家!落下的进度,我会赶回去的啊!

第十三章

院子里的曼陀罗开始有些衰败了,白色的花瓣轻轻飘落下来,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落英和赵鑫坐在门槛上,淳于吕抱着手臂站在院子里,黑色的身影显得几分落寂。落英拥着肩上披着的长衣,慢慢的开口道:“你相信有妖怪的存在吗?赵小姐?”

“妖怪?”赵鑫撇了撇嘴:“不要小看我,我亲眼见到过的!上次看到道士带着一匹好大的白狐!你见过吗?这么大呢!”她用手比划了一下:“不信可以问淳于……喂!你说是不是?!”

落英轻笑了一下:“我当然相信。那种程度的白狐,只不过是被刻意喂养的俗物,我要告诉你的,是一只生长在深山之中,从出生开始就以果实露水为食,不近荤腥,潜心修行,整整经历上千个春秋的白狐……”赵鑫瞪起眼睛:“怎么可能?!我可是在小说上看到过的!就算是狐仙,那也是从平凡的野兽修炼来的,什么叫做不近荤腥啊?!”

“我要说的这只狐狸,它的父母都是狐仙啊,所以当它出生的时候,甚至都是以人形来到这个世界的。”落英看着屋檐上的装饰,眼神却好像飘到很远的地方:“一千年,对它来说是无忧无虑的时间,除了修行,它要做的事情只是在青山间奔跑嬉戏,低级的妖怪们会争相为它采摘上好的果实,仙鹤们会用叶片为它送来最最纯净的露水,一千年,它完全有资格位列仙班,继续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可是却因为一次巧遇。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他突然停顿了下来,赵鑫忍不住插话道:“是在说狐仙的女儿吗?!是不是遇到了你地祖先?!”

落英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又有一些不同……它根本不想堕入凡尘,因为父母告诉它。人类的心灵是最最肮脏地东西,那里面充满了贪欲,邪恶,残忍……所以一再告诫它,就算法力深厚。也一定不能和人类有什么接触,这个教训是无数狐仙用生命换来的。……”

“至于说得那么不堪吗?”赵鑫不服气地嘟囔道。

“那天它在山上游逛,只是每天都会进行的玩乐项目,却在山林里发现了一个人。那是它第一次如此接近的看着一个人类……”落英的眼神更加迷离了,好像他不是在诉说一个千年前的故事,而是一段回忆一样:“奄奄一息地年轻人,被洁白的冰雪所覆盖,他是那么年轻,那样俊秀。令生性喜爱美好事物的狐仙忍不住要接近,然后他睁开眼睛,低声说了一句……”

他转过头。微笑的看着赵鑫:“你是天上的仙女吗?”

“狐仙就这样爱上他了吗?!”赵鑫瞪圆眼睛:“不会吧?!也太容易了!”

他显得有些无可奈何,耸了耸肩膀:“感情这回事就是这样的。谁能说得清楚啊?总之狐仙化身为美丽的女子。像我以前告诉你的一样,帮助这年轻人平步青云。大富大贵,无忧无虑的过完了一生,可是,就像它地父母之前告诫它的一样,这场感情终究是一场悲剧。狐仙已经获得了无尽的生命,可是它地爱人只是肉体凡胎,就算它怎么用情意呵护,都难以挽回他一步步走向衰老,走向死亡,终于有一天,年轻人不再年轻,俊秀的脸上生满皱纹,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马上就要离开它了……他请求它,不要再逗留尘世,不要为他伤心,赶快回到父母身边,继续过无忧无虑神仙地生活去……”

“真的是这样说地吗?”赵鑫开始有些动容了:“那还不错,算是个有良心的男人……”

“可是它已经无法离开了。”落英淡淡地说道:“它看着他和凡人所生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就好像它的孩子一样,他们身上流着他的血液,就好像是它爱人的影子,让它割舍不下。于是它做出了一个不近人情的决定,就是每一代的长子必须要知道它的存在,娶它为妻,这样它才会继续保证家族的繁盛,不然就要令这个家族覆亡……实际上,只是想要继续保护那些血脉,保护那个男人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点影子。真是个笨拙的家伙啊……”

听到这里,赵鑫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有一个孩子,就在这里,那个漂亮的女人拒绝接受他,说什么被玷污的血脉……”

站在庭院里的淳于吕突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可怕的神情:“你又看到他的记忆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他的记忆啊?……”

“那是最后一个长子。”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落英竟然痛快地说道:“人妖恋情原本就是为天理不容,狐仙千年来倒行逆施,为了维护这个家族做了很多违反天条的事情,也就是为了惩罚它,才又生出更大的悲剧。那个降生在这个家里的孩子,他的灵魂是那样的黑暗,就算只是个孩子,却也是令人恐怖的邪恶。他没有感情,没有梦想,他的存在只是为了带给世人更多的苦难,所以看到他以后狐仙便知道了,它的使命就要结束了……”

赵鑫不敢相信的喃喃道:“原来是真的……可是那个不愿娶狐仙,把未婚妻带来这里的长子呢?”

“就是他。”淳于吕生硬的说道:“什么未婚妻,不过是成为了他报复家族的牺牲品。如果没有那个女人,也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么多事情了!……”

“我说过那不是她的错!”落英突然激动起来,赵鑫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可是那个女人,后来真的是被狐仙杀死的吗?”

淳于吕冷哼了一声,落英低下头,痛苦的说道:“不。它绝对不会伤害她的,那样纯洁又善良的生命,就像开放在山顶的花朵,千年来唯一一个将它带出无尽寂寞和悲伤的灵魂,它又怎么可能伤害她呢?!相反,它想要给她幸福,甚至想尽办法要放弃自己长生不老的法力,为的就是要和她厮守一生……”

“等等!!”赵鑫大叫起来:“我听漏了什么吗?!狐仙的女儿,难道爱上了一个女人?!!”

“难道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淳于吕轻蔑的看着她:“狐仙这种软弱的东西,从拥有人形开始就没有性别之分的,你听说过有什么男狐仙女狐仙吗?!成为男人还是成为女人,却看它们爱上了什么样的凡人,爱上男人就会变成女人,爱上女人就会变成男人,根本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还真是孤陋寡闻的女人呢!”

“可是……”赵鑫慢慢转向落英,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落英微笑的看着她,那笑容里的悲伤却令人揪心,这张画一样的脸渐渐与她梦中那白衣的女子重合,就见他张开手臂:

“那么小姐你现在看到的我,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第十四章

安源张大嘴巴,一时还难以消化自己刚才听到的故事。

赵鑫有些不耐烦地推推她的肩膀,两人来到旅馆这些天,才第一次泡在了温泉里,虽然留宿的客人都已经离开了,可是她们还是一点安逸的感觉都没有,心里就像这一池高热的泉水一般:“不要露出这么痴呆的表情了……快说说看,你是怎么看的啊?”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啊?!”安源总算吐出一句话来:“真是没有想到……我打出生以来见到的都是些孤魂野鬼,没想到这次竟然见到了真正的妖怪……还有淳于先生啊!他为什么要呆在这里?这几个月都做什么去了?那个茅山派的小子呢?!……”

赵鑫将毛巾顶在头上:“我怎么知道啊,他又没有说。现在的问题是赖在方铎身上不走的那个女鬼,原来竟然是落英的恋人……想想也蹊跷得很,依照他们当年的辈分,那个长子应该叫落英大妈妈,可是又被安排娶他为妻,薛若琳是长子的未婚妻,是落英的儿媳妇,同时又是情敌,怎么三搅两搅又变成了他的恋人……薛若琳又是被谁杀死的呢?……”

她呻吟一声,瘫在水里,直觉得头疼欲裂。

安源还沉浸在惊讶中,根本没有听见她一番乱七八糟的描述:“落英不让淳于先生将女鬼驱除,方铎就会慢慢虚弱下去,最后一定会死的啊!姐姐,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了,要不把他的师兄叫上山来,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你想看到世界毁灭吗?”赵鑫一把抓下毛巾,严厉的看着她:“茅山道士和降头师誓不两立。你难道不知道吗?!中间又夹着一只痴情地狐狸,事情已经够复杂的了,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可是现在咱们俩个除了在这里泡温泉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啊?!方铎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同学,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是不可能地!”“我也不想让他死啊!可是把茅山道士招来。那是绝对不行的!如果……”

赵鑫突然停下了,呆呆得看着安源身后:“你、你是谁啊?”

安源愣了一下,连忙两手护胸回过头去,温泉池边上却不见半个人影:“姐姐,你在和谁说话啊?”

赵鑫慢慢抬起手。指着池边地空气:“你看不到吗?就在这里啊!”“你不要吓唬人了,这招对我没有用啊,忘记我是什么人了吗?通灵少女啊!……”说着,安源不以为然地转过头看着她。

这是赵鑫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安源觉得有些不对劲:“姐姐?你不舒服吗?……”

池边明明没有人,她却在她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人的倒影!像是有人俯身下来地样子,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

“姐姐!”

赵鑫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水里。顿时在仅能没过胸口的水池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茶倒在羊脂玉般的瓷杯中,卷着碧绿色的漩涡,散发出了沁人心扉的清香。

淳于吕端起杯子来尝了一口。始终一言不发。坐在他对面的落英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还是把你们卷进来了,很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对那位小姐如此看重。否则的话……”

“不要高估了自己的力量。”降头师冷冷得说道。

落英笑了一下:“你真是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了。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他地时候。也是这样令我手足无措呢。只不过你们之间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令尊是一个对力量极为看重的人。而你却好像满不在乎,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做完了所有该做地事情,你又要去往何处?变成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吗?”

“来为我地前途作打算吗?你还真是悠闲。”淳于吕严肃地看着他:“究竟是为什么?赵鑫身上地降头术应该已经被驱除了,为什么她还是和那个人有所联系?甚至可以看到那么久远的记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做错了哪一步吗?”

落英摇了摇头:“你父亲是一个绝顶聪明地人,否则也不会在所有人反对的情况下,将他收为弟子,传他降头之术,甚至将你这一个儿子撇在一旁,那样的看重于他,令尊看到了在那个人身上与凡人不同的黑暗,它可以延伸出所有负面的情感,就像一只蛋,稍加注意就可以孵化出惊人的怪物。对于降头术来说,这种特质看来是相当必要的。可是令尊犯了一个错误,就是这个错误将你的家族推上了灭亡之路,那就是——他过于高估了自己对这个怪物的驾驭能力。”

他拿起茶勺,玉一般的手指轻轻抚摸,勺子的木柄上竟然长出了一朵白色的花苞,慢慢绽放开来:“我去请求令尊将他交给我处置,却遭到了斩钉截铁的拒绝,没有办法,谁叫我是一个妖怪呢……所以那怪物就一天天茁壮起来,有一天将诅咒下降到了赵小姐的家族里。人的身体啊,对于你们这些施术者来说,就好像是一张白纸,可以任意书写,赵小姐的血液里被写下了太深的怨恨,甚至连带着来自他本身的怨恨,所以就好像写在白纸上的字迹,就算是擦掉了,还是会留下印迹。再加上,在我看来,赵小姐似乎也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淳于吕打断他的话:“那个女人,她应该过寻常人的生活。”

“寻常人的生活?原来这就是你的愿望啊?所以发现自己心里已经将她种下的时候,不惜选择这种逃避的方式,就是想让她远离你,这样就能将生活推回正轨?”落英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想到啊,黑暗里声名赫赫的降头师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接收到杀人的目光之后,他咳嗽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唯今之计,只有将那个人的力量连根拔掉,才能够让她逃离他的阴影。”

“力量?连根拔掉?”淳于吕不解的看着他。

落英的脸色变了变,声音低沉下来:“将他彻底从这世界上铲除掉……不,不光是这个世界,就算是地狱,也不能让他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死亡是无法奈何他的,只有彻底的消灭……”

“淳于先生!!先生!!……”

随着一阵惊呼,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大浴巾的安源出现在门口,头发还湿漉漉的,脸上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第十五章

赵鑫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素雅的女子一身墨绿缎面旗袍,手工考究的珠丝外衣,正站在温泉旅店大门前,也是一脸惊讶得看着她,她的头发刚刚过耳,面容秀丽,嘴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赵鑫脑袋里混混沌沌,她只记得自己呛了几口水,一睁眼人却站在了大门,面前这女子又有几分熟悉:“难道是……薛若琳?!”

女子瞪大眼睛,将自己上下打量一番:“怎么回事?我不是在那小道士的身体里吗?你又怎么能看到我的?!”“哪有那么多问题?!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呢!”赵鑫不耐烦地嚷道:“快进去,问问看那两个男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好的……”

“若琳小姐。”一把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人连忙回头,却看到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站在那里,身边还带着两个仆人模样的人,提着大包小裹的行李:“老奴只能将你送到这里了,大夫人脾气古怪,还请若琳小姐多多留心,虽然老爷已经不在了,她还是这家说了算的人。”

“严伯?!”薛若琳倒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眼睛。赵鑫认出来了,这正是上次她梦到小男孩的时候出现的那个老者,虽然样子更加苍老了,但还是可以一眼认出来:“老伯伯!你说的大夫人,是不是就是落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你可以看到她呢?!……”

她凑到老人面前大声问道,可是老头连同他身边的家仆都将她完全无视了,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若琳小姐,你的东西放在这里。自然会有人来帮你拿进去,请你先进去,好好向大夫人请安吧。如果少爷想要娶你为妾,也必须要大夫人点头才可以的。请保重。”

说完。一行三人继续无视赵鑫地大喊大叫,转身向着巷子里走去,很快消失在了浓雾中。

“这又是搞什么鬼啊!”赵鑫喊得嗓子痛,气馁的一甩手:“真把人都搞糊涂了!”

“等等!……”

薛若琳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我第一次踏进这里地情景!是严伯送我来的!然后我就进去,见到了大夫人……”“你地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在一百多年前。你还没有死的时候?!”赵鑫发出一声怪叫:“开什么玩笑?!”

“这倒是可以解释了啊!”薛若琳突然笑了起来:“你啊,这时候还没有出生,也就是孤魂野鬼一个,别人当然看不见你啦!”“你个死丫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呢,现在咱们两个的立场对掉了啊!”

得意洋洋地说着,薛若琳抬头挺胸的向大门里走去。

混乱归混乱,赵鑫还是发现了,这里的情景与她记忆里温泉旅馆地大门确实有些不一样,书写着旅馆名称的木牌不见了。换上了两只气势汹汹的青石狮子,门前的台阶也有些不同,两旁的植物也有些不同……她的头越来越大了。赶紧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无论如何,要先见到落英先生再说!

“果然还是以前的样子……”薛若琳站在庭院的木廊上。感慨万千的样子。两只眼睛红彤彤地,赵鑫凑上前去:“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记得落英先……”她突然想起来这时的落英应该是女人才对。连忙改口:“那位大夫人,你还记得关于她的事情吗?”

没想到若琳脸上闪过一缕不快:“当然记得啊,不就是家里指腹为婚地小姐吗?我的未婚夫说他只在小时候见过她一面,凭什么就要娶她为妻呢?他这次接我过来住,就是为了让她知道,现在没有人要遵守那种愚蠢地约定了!”

赵鑫心里暗暗叫苦,看来这小姑奶奶把什么都忘记了……可是那个男人也真是奇怪,为什么要向自己地未婚妻隐瞒真相?他明明就知道住在这里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呢?”薛若琳脸上露出困惑地表情:“真是奇怪,我怎么完全不记得了?我到底有没有见过那女人?还有我的未婚夫呢?他到底去了哪里?……”“看来你活着的时候就是个笨蛋,所以死了以后才那么白痴!”赵鑫恶狠狠的说道。

“啊!那位大姐!”

薛若琳没有理会她,看到中庭有人,突然叫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我是今天要来的客人,麻烦你找个人把我的行李搬进来,还有啊,我想见见大夫人,可不可以为我带路呢?……”

花丛中的女人顿了下,慢慢直起身子。

她有一头长到膝盖的头发,乌黑顺滑,泛着缎子般的光华,一袭白裙穿在消瘦的身体上,空荡荡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她站在开满白花的梨树下,花瓣落在肩膀上,却被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比了下去,一下子尽失风华,这张美轮美奂的脸让薛若琳都一下子愣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你说什么?”女人轻启朱唇,声音像流水般悦耳动听。

赵鑫一惊吃得不小,这不就是在她梦中斥骂小男孩的女人吗?也就是……女装的落英?!等等!难道她现在又是在做梦吗?!……

“我、我是说……”薛若琳咽了下口水,露出一脸倔强:“我要见大夫人,麻烦通传一声!还有,找人把我的行李搬进来!”

女人冷笑了一下,赵鑫见过这样的笑容,让那男孩心肝俱裂的笑容……:“你又不是这里客人,我为什么要招待你呢?赶紧出去,不要玷污了我的花园。”“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无礼?!”赵鑫在一旁拼命比划,薛若琳置若罔闻,生气地嚷道:“我的未婚夫,现在是这里的主人!就是他让我来的!你要是还想保住饭碗,赶紧给我通传一声!……”

“还真是胆大包天呢……”

白狐脸上带着冷冰冰的笑容,慢慢向他们走了过来。

赵鑫在心里为薛若琳捏了一把冷汗——要出事了啊!

第十六章

出乎赵鑫意料的是,女人走到若琳面前,却没有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来:“你叫什么名字?”“薛、薛若琳!”原本不想这么容易妥协,迫于这女人吓人的气势,若琳还是飞快的回答道。

“来到这里,你想要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快带我去见大夫人!”

“你真是白痴啊……”赵鑫在她身边嘟囔:“这就是大夫人啊!笨蛋!”

薛若琳一脸惊愕的转头看着她,女人皱起了眉头:“你在看什么?”“你、你就是大夫人?!”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赵鑫则陷入了新一轮的惊慌——落英也看不到她?!

“我叫做落英,你的未婚夫,不巧正是我的丈夫。”她优雅的拢了一下外衣:“有什么话对我说就好了,说完了赶紧离开这里,相信你也听说过,我讨厌外人呆在我的房子里。”

若琳的脸颊涨得通红,赵鑫似乎都可以听见她脑筋飞快转动的声音,也难怪,任何女人在面对实力如此强大的情敌时,都不可能不受到打击的……只不过,这个笨蛋一定不知道她面对的是一个千年狐狸精吧?

没想到若琳在短暂的挫败之后,又堆起一脸的倔强来:“不要说这样无礼的话了!我来就是为了和你摊牌的!这座宅院你要住多久都可以,但是现在时代已经变了,没有什么三妻四妾的说法!他是我合法的未婚夫,不是你的什么丈夫!不要再纠缠下去了,这样只会令你自己不幸的!”

落英脸上地表情,似乎她也没想到会受到如此激烈的反抗。当下又冷笑道:“你的未婚夫?有多么疼爱你呢?将你一个人送到这里来……”“不要说他地坏话!”薛若琳的脸涨得更红了:“我们是真心相爱地!我了解他,她也了解我,你不过是在小时候见过他一面。又怎么能跟我比呢?!”

“还真是愚蠢的女人啊……”落英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悲伤来,正是这种悲伤让赵鑫又看到了作为男人的落英的影子。她一定是从若琳身上见到了自己地不幸……

“不管你怎么羞辱我,我都不会走的!”薛若琳气呼呼得说道:“他马上也要赶到这里来了,到时候下不来台的人是你自己吧?所以不如体面点退出好了!……”

“这里房间很多,自己找一间住下吧,我没有仆人。饿了自己找东西吃,不要再来烦我了。”她突然冷冷的撂下一句,在一下子还无法从激愤的情绪里转过弯来的若琳发呆的时候,轻快的走过草坪,走出了中庭。

“无、无礼的女人!”若琳愤愤地骂了一句。

赵鑫顾不得理她了,向着落英地方向追了过去!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院子了,角落里种着曼陀罗,白色的花瓣翩翩飞落,落英就站在花坛边上。

“你真地看不见我吗?!”赵鑫急切地对她喊道。无奈她根本不为所动。眼睛愣愣的看着地面。赵鑫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落寂,空洞。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我应该放手啊……”她自言自语道:“不是很久以前就决定了吗?不要再用这种方式守护他们了。那个黑暗地灵魂,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消灭它。又为什么要引火上身呢?我已经很累了,做得够多了。现在应该是休息地时候了,不是吗?……让那个孩子继续我的痛苦吧,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说着,她转过身去,推门走进了屋里。

赵鑫想要跟上去,却猛地从门里吹出一阵大风,她像一片纸一样飞吹向半空中,连翻了好几个跟斗,直转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她发现自己正蹲在房檐上,天空莫名其妙正下着雨,可她明明记得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啊!……

脚下地院子里,若琳一身布衣装扮,手里端着一只食盘站在屋檐下面,正在对屋里的人说话:“……就算是要被抛弃了,也要吃一点东西才对啊!我都已经这样低三下四的给你做了好多天饭了,不吃一点实在是太没有道理吧?!……”

“薛若琳!”赵鑫蹲在屋檐上大叫道。

“噢……!”若琳一抬头看到她,一脸的惊讶,赵鑫从屋檐上面滑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得就像一片羽毛,飘落在了地上:“你在干什么呢?!”

“好几天没有看到你了!你到哪里去了?!”若琳凶巴巴的看着她。

“我……”这还真是难以解释呢,赵鑫抓着她的手:“到底怎么样了?!你想起来什么事情了吗?”“完全没有啊……除了这个讨厌的女人。”若琳回头看着院里紧闭的房门:“装神弄鬼的,好几天我都没见她去过厨房,难道是不用吃东西吗?要不是她弟弟,可能早就已经饿死在里面了!”

赵鑫瞪大眼睛:“弟弟?!……”

“若琳小姐,在和谁说话呢熟悉的声音,赵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院子外面走进来的人,那淡色的头发,画笔勾勒般的五官,带着温和的微笑——为什么落英先生……?!

“哦,我是来给夫人送饭的啊!”若琳慌张的转身面对他,她神态让赵鑫起了疑心:“先生,你不劝她出来走走吗?继续闷在屋里,一定会生病的啊。”“谢谢你的关心。”落英微笑道,随手将一片飘落在她肩膀上的花瓣摘去,若琳的脸明显红了。

“那……我就不打搅了!”她低下头,快步向院子外面走去。

落英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的神情要比女装的时候显得温和多了,赵鑫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心里慢慢释放,难道已经开始了吗?注定是悲剧的恋情?!

“……不能再继续了啊。”他喃喃道:“一定要让她远离这里……那种苦难,不能再继续了。”

他突然转过头,视线准确地落在了赵鑫身上。

她吓了一跳,扭头飞快的跑了出去,顺着木廊漫无目的的向前跑着!

是的!她有些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这场悲剧一定是可以扭转的!只要找到哪里出了问题,就一定可以改变结局!

白狐的恋情,也许会有一个完美的结果啊!

第十七章

“他?有一天突然出现的啊。”

薛若琳在膝头折叠晾好的衣服,带着一脸微笑:“说是大夫人的弟弟,好像是刚从外面上学回来,顺路探望姐姐。和他的姐姐还真是不一样呢,虽然说是双胞胎,可是人很亲切,哪像那个女人……”

她说着突然转头看着一旁的赵鑫:“我到底是死而复活了,还是在做梦呢?给我重来次的机会,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我怎么知道……”赵鑫郁闷的看着她:“如果是假的,那就是你这个孤魂野鬼闯到了我的梦里,如果是真的,那就是我的存在已经被抹掉了,那对我来说可是大大不妙啊……”

若琳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你不要担心,等我的未婚夫回来了,大不了给你立个牌位,我们会好好供养你的!”“你真是不想活了……”就连威胁也是有气无力,赵鑫想了想,说道:“那个落英先生……”“你怎么知道他也叫落英啊?!我好像没有跟你提起过啊!”“当然说过……”“这家人还真是懒惰,双胞胎又怎么了,连多一个名字都懒得起!”若琳抖了抖衣服:“你想说什么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未婚夫一去不回了……”赵鑫吞吞吐吐的说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和落英先生发展一下?……”

“你在说什么啊!”若琳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像刚煮过的虾子,大声叫道:“我未婚夫一定会回来接我的!我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又怎么可能移情别恋?!难道说……”她的脸色突然又变了变:“你知道什么?!对不对?!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地,可是你确实知道一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是什么?!你告诉我啊!”

“我……”赵鑫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生怕反而会弄巧成拙……她突然想起来,薛若琳附在方铎身上,明明已经见过落英。可为什么在这里却认不出他来呢?这个想法吓了她一跳,连忙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安源?!淳于先生?!还有方铎?!就是那个小道士!”若琳愣了一下:“小道士……我记得啊。我附在他的身上,见到你,还有一些人……”她突然脸色发白起来:“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地啊!为什么又变得这么模糊……?!这到底是怎么了?!”她手里的衣服落在地上,两只手抱住头,表情很是痛苦。

赵鑫突然感到内疚起来。并且有一种强烈地感觉,她之所以在这里,之所以若琳忘记了所有人唯独记得她,这之间一定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而这种联系,又似乎可以在之前那个关于小男孩的梦中找到答案……

“不舒服吗?”随着说话声,落英快速的走进屋里来,他扶着若琳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薛若琳慢慢摇了摇头:“不……先生请先坐一下。我去给你泡杯茶……”说这便站起身,快步向外走去。令赵鑫感到意外地是,落英并没有追上去。而是目送她出去,自己不紧不慢的坐下来。

“我没有恶意。你不用急于避开我。”他突然说道。

赵鑫吓了一跳:“你能看见我?!”“与其说是看见。不如说是感觉得到。”落英的脸色冷然,口气不善:“虽然不知道你属于哪一种东西。不是鬼魂,也不像是妖怪……但是既然你在这里,就应该知道我是谁。”

美男子这样的神情也还是挺让人害怕的……赵鑫感觉有点紧张,听他继续说下去:“从若琳踏进这里开始,我就感觉到你的存在了,无论你对她是好意还是恶意,我都必须要提醒你,不要动她,否则无论你是何方神圣,我都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赵鑫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好……要不带着这个女人远走高飞,要不就让她早点离开这里,再呆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落英沉默了一会,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了些,她发现这时地落英还没有那么爱笑,到底是为什么?失去所爱之后才喜欢笑的吗?!……:“你说的意思,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否则以后注定要留下遗憾。”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赵鑫疑惑得看着他:“说清楚?告诉若琳你是狐狸精,还是告诉她地未婚夫,你这个做了他们家族千年大夫人的家伙,现在爱上了他地女人?!”

落英看上去有点点惊讶:“你还知道得不少呢,至少你说对了一半。我做事情向来是有始有终,这一次,对于若琳……我想我不会再犯相同地错误了。”

……它想要给她幸福,甚至想尽办法要放弃自己长生不老的法力,为地就是要和她厮守一生……

赵鑫突然想起之前落英说过的话,难道他现在已经做好了变成凡人的打算,要和若琳厮守一生同生共死吗?!这样想来倒不会有什么变故和不幸啊?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若琳又是怎么……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突然身边的景物开始扭曲,赵鑫感到又一阵狂风迎面吹来!这次却夹杂着腥臭味,让她的胃里拧成一团,身子不可控制的一阵旋转,就当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吐出来的时候,一切动荡居然嘎然而止了。

她发现自己站在房间中央,落英已经不知去向,夜幕低垂,一对大红色的蜡烛闪着昏黄的光芒,坐在椅子上的,竟是一身大红旗袍的若琳!

“又出了什么事?!”赵鑫惊叫道。

“我要成亲了。”若琳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的样子显得有些古怪,微笑里带着喜悦,却又透着不安,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真的?!你的未婚夫……回来了?!”“不……”她紧紧地盯着她,白皙的脸颊上微微透着粉红:“我要嫁给落英先生……是的,我发现我真得很爱他,虽然对不起我的未婚夫,可是要我离开落英先生,那是比死还要痛苦。”

屋外一声雷响,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赵鑫的心中开始不安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如此不祥的预感:“落英呢?!他在哪里?“他说还有一些东西要准备,已经请大夫人写信给我的未婚夫,对他一五一十地说了,他答应今晚就会回来,所以我好紧张……怎么办?我该怎么对他说?!”若琳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没有一点犹豫:“可是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落英先生说,等我们一行完礼,就会带我远走高

“快离开这里!”赵鑫感觉全身的血液突然倒涌,手脚冰凉,浑身不可抑制的发抖:“快离开这里!!”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第十八章

屋外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刺眼的闪电白光照亮一个黑影,两个女孩同时惊叫了一声!

薛若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恐惧,赵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那冲进屋里的黑影,根本就是一个人形的影子,它飞快的冲到若琳面前!

“我不会离开他!我不会离开的!”她声音颤抖的喊叫着,满屋子躲避,桌上的东西被撞在地上,蜡烛摇摇欲坠:“为什么不放过我呢?!为什么不……!”

除了死,否则你不能到他那里去!

黑影抓住了若琳,她的脖子被紧紧卡住,赵鑫惊了一身冷汗:“放开她!!你、你是什么怪物?!快放开她!”

“如果不能成为他的人,我宁可死!……”

若琳的脸上渐渐没了恐惧,她挣扎的说道,嘴角渐渐流出血沫,神情却越来越安详,黑影像沸腾的蒸汽一般,变得越来越大,赵鑫扑过去紧紧抓住它,只觉得手掌心里一阵剧痛!就好像抓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可是就算再害怕,她也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放开她!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你这个怪物!怪物!……”

“洛……”

奄奄一息的若琳嘴里吐出一个字,赵鑫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愣了一下。

黑影发出一声咆哮,它将若琳一下子甩开,藤蔓一样的手臂突然缠上了赵鑫的脖子!她感觉到呼吸困难,血液被凝固在了头上,不要说好好思考。这种疼痛和窒息的痛苦让她恨不得马上死掉!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根本就想不起来,那个熟悉的名字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淳于……救我……”

蜡烛昏黄地光芒,突然被一道白光取代!像是闪电打在了房间里。却没有震耳欲聋的雷声。赵鑫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身子很轻,所有的痛苦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舒服地想要打瞌睡……她慢慢睁开眼睛,却看到若琳大红色的衣裙在半空飘动。她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它只在你们的记忆里,已经伤害不了你们了……”

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人,不正是落英吗?他看上去比平时还要俊美,笑容更加温和,他的手臂里躺着微闭双眼的若琳,似乎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低下头,轻轻吻着她地额头。

若琳睁开眼睛。看到拥抱着自己的人,她就想午睡醒了的小女孩,露出慵懒惺忪的笑容。眼泪却慢慢流了下来:“想起来了……我一直要等的人,就是你啊……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为什么不来见我呢?”“我没有能够救下你,用什么样的面目见你呢?”落英像耳语般低声说道。

“我没有什么遗憾了……”若琳大红的嫁衣衬托着她的脸色。不再苍白,而是泛着玫瑰的粉色,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落英地脸颊:“不要哭,我还是喜欢先生笑起来的样子……我活着的时候,可以被先生喜爱,就算不能够厮守终生,也是我最大地福气……如果真的有来生,不要忘记我,好吗?”

“我不会让你再等待了。”落英好像是流泪了,却好像还是笑着,赵鑫看着他慢慢举起双臂,将若琳举到了光芒最为耀眼地地方:“不让你看到我,不让你想起所有地事情……看起来只是我的一片私心啊,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但是你总有一天还是要离开地……”

若琳微笑着,那种发自内心释然的笑容让赵鑫都忍不住想要流泪,真的好美啊,那真的是她所见过最美的笑容,直到她大红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一片白光中间……“你还不回来吗?”

突然想起的说话声冷冰冰的,赵鑫吃了一惊,就觉得身体突然猛地往下坠,像是掉进了无底深渊!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无助的挥到半空中的手,忽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还在玩什么啊?……”

她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头顶上是迅速向后退去的树木,青翠可爱,她枕在一个人的腿上,这人正在用一种冷冷的目光注视着她:“想要睡到什么时候呢?都快要进城了。”

赵鑫瞪大眼睛,看着这张虽然冷冰冰,却漂亮的好像人工雕刻出的容颜,他黑色的眼睛就算在阳光下也依然深不透光,看着她,说不上有什么情绪。她突然开始慌张起来,挣扎着想要起来。“省省吧,准许你再睡一会,等到了,我会叫醒你的。”

他突然一手扶在她的额头上,让她无法起身,脸冲向车窗外面,小声说道:“方铎和安源都在后座上睡着,不要担心,已经没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几乎不带感情的话语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是那样令人安心,她索性闭起眼睛,将车座上的身子调整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枕在他腿上就昏昏欲睡起来……反正这家伙也有欠她的,失踪那么久,让人担心死了……

淳于吕低头看着她的睡脸。

说离开就真的能够舍弃吗?那个家伙已经挣扎了千年了,却还是没有办法,他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就让他稍微懈怠一下吧,守着这一点小小的幸福,能走到哪里算哪里……昏暗的房间里,女人咬着指甲,愤怒的看着床上的人。

“要说那降头师还真的不简单……”

李承祯两手插在裤兜里,低头看着昏迷中的少年,他一头亮蓝色的头发变的雪白,形容枯槁:“能把掌门伤成这样,他自己应该也不会有多轻松。就是这么几个月过去了,我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可是还是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想说他可能已经死了吗?”女人妖艳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没有那么简单。现在必须要让潘戎迅速复元……不,他要更加强大,这样才能够把降头师彻底消灭!另外……”

她扭头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中乌云密布:

“还有我的兄弟,他也不能再悠闲的过日子了啊。”

第七部 画中少女

入夜的校园一改白天熙熙攘攘的热闹,显得沉默幽静。

巡夜老人的手电筒在黑暗的教学楼里忽明忽暗,入夜后的清凉让老人不禁拢紧了身上的单衣,就算快到秋天了,也不至于这么凉快吧?!他在心里嘀咕着。

空荡荡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细细的,小小的,像是一个女孩在掩嘴轻笑一样。老人收住脚步,侧耳聆听,却什么动静也没有了。他皱起了眉头,想起最近在学生中传得很火的诡异事件,心里更是火不打一处来,现在的孩子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到学校里好好念书就好了,搞什么装神弄鬼的把戏呢?!他在这座学校里呆了十来年了,还从没有见过什么鬼怪,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些恶作剧的坏小子们抓出来!

心里这样想着,他加快脚步,向着声音传来的走廊尽头走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美术教室,平时那里只有艺术生使用,偶尔有班级来上美术课,是一个被画板画架,石膏头像占据的宽大房间。巡夜老人关了手电,故意放轻脚步,慢慢向那里靠近。

谁知道路过一件洗手间的时候,他竟然听见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那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两个人在商量什么,又像是在争执不休。老人屏息止气,从稍稍敞开的门缝里看进去,好像有黑影盘踞在小便池附近,头对头,不知道是在搞什么东西。

“臭小子!放学不回家,到这里来干什么?!”老人大吼一声,一脚将门踹开来!!

躲在洗手间里的人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见到怒气冲天的老人提着手电筒站在门边,他们急忙夺路而出,想要逃到走廊上!老人年轻的是当过兵的,一双手像铁钳一样,一把抓住了一个人的衣领!可是因为他另一只手里拿着手电,被另外一个人冲破了阻拦,慌不择路的向画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大爷!饶了我吧!”

被抓住的人一迭声的告饶,老人用手电筒照了照,一身校服,果然是本校的学生:“不知道放学以后不能逗留校内吗?!想被开除吗?!”“饶了我吧!大爷!”少年吓得脸色青白:“我们只不过想要来证实一下……”“证实什么?!”“那、那个最近传得很凶的流言……哎呦!”

老人用手电狠狠地敲了下他的脑袋:“脑子化脓了?!那种东西都会相信?!这个国家的未来要是交到你们手上,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呢!”“大爷就不要开玩笑了……”“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你的同伴呢?!快把他叫回来!不然我就要打电话告诉校长了!”

老人拽着少年的衣领,一路扯着他来到走廊上,少年张开嘴正要呼喊逃跑的同伴……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教学楼,幽静的学校在夜色中瑟瑟发抖。

第一章

“赵警官,有人找……”

刑侦组的女警推开办公室门,脸上带着怪异的表情,像是想哭,又像在笑。

赵鑫从案卷上抬起头:“是黑蛟帮的人吗?告诉他们,黑帮的人大摇大摆跑到警察局来,迟早有一天要早报应的,等我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我就……”“赵警官!”女警打断了她的慷慨陈词,用手比了比外面:“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难道黑帮决定袭击警察局?!赵鑫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步向门外走去。最近宋河星无缘无故请了病假,她因为压力过大积聚的愤怒还正愁没有地方发泄呢!……可是越往外走,越觉得不对劲。整个刑侦组的办公区里,都洋溢着一种不对劲的气氛,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女警挂在脸上那种怪异又春意盎然的表情以外,男警都好像跟谁有仇一样,气呼呼的,埋头工作。

走出办公区的大门,她马上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路易斯站在走廊上,英国贵族式的长风衣和三件头的西装,让他显得更加挺拔标致,手里一束百合优雅别致,让赵鑫大吃一惊的是,他一头金色的长发剪短了,还染成了棕黑色。

“怎么回事?!”她瞪大眼睛向他走了过去。

路易斯微笑着将花递给她:“想请你吃晚饭。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所以也没有来打扰你……”“我是说你的头发啊!可惜死了!要是让安源看到了又要大惊小怪了!”她惊讶得合不拢嘴,绕着他走了两圈。路易斯悠闲的将手插在裤兜里:“没什么,偶尔也想换个样子见你。有时间吗?你还没有答复我,吃晚饭的事情……”

赵鑫想了想:“可以,反正你大老远跑来一趟。我最近是没有怎么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就让你当冤大头吧!”

话音没落,开心的路易斯一把抱起她地腰。在地上转了一圈!

办公区的方向传来一阵唏嘘声,就连走廊上的人也是斜目以待。赵鑫张红了脸,连忙使劲推开他宽厚地肩膀:“干、干嘛啊!这里是警察局!放庄重一点啊!”“对不起。”路易斯的眼睛闪闪发光,她才发现那清澈地蓝色也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和发色相同的棕黑色,这家伙真的是妖怪啊……

“那么我们走吧。车停在外面,吃完饭如果你还有公事,我可以送你回来。”他向她伸出一条手臂,赵鑫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伸手挽住他:“到外面等我一下好吗?我要去拿外套。”

路易斯依旧是一脸笑容,点点头,转身向外面走去。

赵鑫回头拖着步子走回工作区。

“赵刑警!赵刑警!”两个女警迎面围了上来:“是男朋友吗?!好帅啊!!好像又很温柔的样子!……”“只是个朋友。”赵鑫有点慌张起来,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两个女警却亦步亦趋:“不是吧?!赵警官是怎么认识这样地人的?!好像还很有钱的样子啊!或者。是不是可以介绍一下……”

毫不客气的当着她们的面关上门,赵鑫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难道要对她们说,那个人自称是她十世的恋人吗?还可以长翅膀。飞到天上去……降头师平安归来,路易斯却好像没事的人一样。两个人依旧会偶尔聚聚。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一样。

最近事情太多,脑袋都快当掉了!

摇摇头。她抓起外套,对门外地女警撇下一句“有事联系我”,就逃跑似地走了出去。和帅哥一起吃饭,说起来是一件即赏心悦目,又很有面子的事情。

可是赵鑫看着面前的奶油虾色拉,只觉得周围人羡慕地眼神犹如芒刺在背,让她坐立不安,倒是对面的路易斯一副悠然自得地样子,将切好地牛排放在她面前:“谢谢……”

“还记得这里吗?”他用手背支着下巴,微笑的看着她:“这里就是我们又一次重逢地地方啊,不会忘记了吧?”赵鑫含糊的回答了一声,她怎么会忘记,被严铁带到这里,却遇见了淳于吕和路易斯,不能不说是后来一连串诡异事件的开端,或者转折点,所以在这里吃饭,对她来说可不是一种享受。

最总要的是……如果又遇见了淳于吕,她该怎么解释和路易斯的晚餐呢?……

这种想法吓了她自己一大跳,为什么要解释呢?!他不过也和路易斯一样,只是朋友而已啊……

“不可口吗?”看着她变来变去的脸色,路易斯关切地问道。赵鑫连连摇头:“不……只是有点疲倦,休息一下就……”“女人本来就不应该做这样繁重的工作。”他伸出手,轻轻抓过她的手来,在虎口处的某个地方慢慢按捏,赵鑫本来惊讶的想要挥开他的手,却发现他这样按摩的手法确实很神奇,身上得酸痛缓解了不少,精神也清爽多了。

路易斯的眼睛里满是心疼:“你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这么辛苦呢?……”

“我说这是谁呢,原来真的认识啊。”

随着一阵说话声,赵鑫惊讶的抬头,却看到一个妖媚至极的女人站在桌边,她穿着一件暴露度极高的小礼服,披着毛裘皮肩,美艳温香,吸引了整个餐厅里百分之九十九男士的目光。路易斯却好像丝毫不为所动,用汤匙舀了一勺浓汤,对赵鑫说:“张嘴,你还是太瘦了啊。”

赵鑫惊讶得半张开嘴,不知不觉就让他喂了一口汤,路易斯满意的笑笑:“真乖。”

被晾在一旁的女人好像并不生气,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鑫:“还以为是降头师的女人,是我弄错了吗?”“你是什么意思?!……”赵鑫不明就里,皱起眉头来。

路易斯慢慢站起身,脸上温柔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被一丝冷笑代替了:“想做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我也知道阁下是谁啊。”女人笑眯眯的看着他:“不愧是千锤百炼的魔物,竟然是这样一表人才,这是谁?你的爱人吗?”

赵鑫更加惊讶了,抬头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个人。

“我可不管你和淳于之间有着什么恩怨,但是这个女人,给我离她远一点。”路易斯声音低沉的说道。女人笑了笑,正想说什么,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陈思思小姐?!”“是真的吗?!真的在这里?!”“哪里啊?!我看看……”餐厅里不大不小掀起了一场骚乱,女人嫣然一笑:“看来今天的对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如果有机会,我们再聊吧,回见。”说着,摆摆手,摇着水蛇一样的腰身走开了。

正在这时,赵鑫的手机响了:

“赵警官!你在哪里啊?!快回来吧!出事了!”

第二章

谢绝了路易斯的好意,赵鑫坐的士赶到现场。

高中门口的警车闪着顶灯,人头攒动,明明是午夜,这里却被蜂拥而至的警察挤得热热闹闹。赵鑫一边亮出证件,一边钻过黄色的警戒线,好死不死迎面就撞见了一张猴子一样干瘪的老脸。

“去约会了?不是说最近需要值班吗?”刑侦组组长陈思板着脸说道。老娘下班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干卿底事?!

虽然很想这样吼回去,赵鑫还是露出一脸谦恭之相:“很抱歉……”“如果要怪就怪你的拍档!明明忙得摸不着头脑,竟然扔下假条就休假去了,无组织无纪律!”陈思一边碎碎念,一边伸手给她指着一旁的救护车:“一共三个目击证人,两个只是受了惊吓,一个学生受了点轻伤,但是好象见了鬼一样,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救护组怀疑他伤了大脑,准备送他到医院去做全面检查,在此之前你先去跟他聊聊吧。”

“是,长官。”赵鑫一边应着,一边从手提包里取出纸笔,向救护车走去。

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坐在救护车上,披着救护组的橘红色毛毯,脸色惨白,浑身不住的哆嗦,就连嘴唇也像被冻紫了一样,根本没办法好好合拢。赵鑫站在车边,对他笑了笑:“你好,我是刑侦组警官赵鑫,你叫什么名字呢?”

男孩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赵鑫又说道:“你现在很安全了,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这样我才可以帮助你啊。”

男孩依旧毫无反应。赵鑫皱皱眉头,回头看看夜色中的校园:“我认识两个孩子也在这里读书啊,方铎和安源。你知道他们吗?是不是你的同学?……”没想到这句话让男孩的眉毛动了一下,他抬起惊恐万分地眼睛:“对……安源……”“请你大点声,什么意思?安源怎么了?”“如果是她……就可以相信我……”男孩哆哆嗦嗦得说道:“她……她还在这里……”话没有说完。他的全身突然开始可怕的抽搐,救护人员连忙将他地身体固定在担架上。司机发动车子,救护车提前向医院的方向驶去了。留下一头雾水地赵鑫,呆呆站在原地。

她还在这里……?什么意思呢?

“里面已经清理完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同组的同事走过来对她说道。“尸体在哪里?”她合上本子,平静的问道。

大教室的窗户破了一扇。也风吹起窗帘,缓缓地摇着。从这里看下去,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静静的趴在楼下的草丛中,法医助手的闪光灯不时亮起,这孩子像是翘课在这里午休,显得异常平静,只是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赵鑫收回身子,仔细察看整间大教室,到处都是堆放凌乱的画架石膏像。空气里是绘画颜料独特的味道:“可以确定这里就是第一现场吗?”“法医的初步鉴定,死者确实是死于高处跌落后的头部损伤,所以应该是从这里掉下去地。”一旁的刑警翻看着手中的笔记。赵鑫和宋河星是警察局里鼎鼎有名地人物。据说凡是他们接手的任务,多半都会以诡异地结局收场。传奇越传越邪乎。所以年轻一点地刑警对他们都抱着敬畏的心情。

“死亡时间呢?巡夜人没有听到什么奇怪地声音吗?”赵鑫到处转悠,继续发问。

“大概是死于四个小时以前。也就是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这时候学校里应该已经没有学生逗留了,巡夜人也没有听见什么异样。”刑警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现在还在调查死者的身份,巡夜的老人说他听见有人在这边,结果发现了两个男生躲在洗手间里,他抓住了一个,一个跑到这边,结果就发现了死者……或许,那两个藏起来的男孩和这事件有关系?”

“如果是凶手,怎么会跑回自己的作案现场呢?”赵鑫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这里虽然零乱,但是画架都好好的立在这,如果不是自杀,就有可能是熟人作案,不然不会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自杀也不是没有可能啊,现在的孩子,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在没有确凿的自杀证据之前,所有案件都有嫌疑人。”

她停在了一幅架在画架上的素描前。

毕竟是中学的画室,周围的画无论是完成的还是没有完成的,都呈现出一种稚嫩的感觉,唯独这一张,虽然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天才之作,却从上面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不得不在意画面上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直发齐耳,鹅蛋形的脸很是标致,她微微的笑着,整个人透着一种清爽之气,但是再仔细端详下去,又觉得这笑容里还有什么东西,感觉很奇怪,说不上的不舒服……也许是因为画面还没有完成,少女的两只眸子还没有画上去,乍一看还挺吓人的。

这时,刑警的手机响了,他连忙快步走到走廊上去接听。

赵鑫看着他出去了,随手拿起面前画架上的一支笔袋,袋子上写着一个名字:崔彦。

头顶上的日光灯突然忽明忽暗起来,赵鑫抬头察看,眼角的余光突然撇到墙角站着一个人!好象穿着裙子,长头发的女孩子!她连忙回头,日光灯的照射恢复了正常,角落里却半个人影也没有见到。赵鑫的手心里有些微微出汗,她感觉周围的气温好像悄然下降了几度,衣物下的肌肤感觉到了寒冷,甚至呼出的白气都可以看到了,她小心翼翼的走向角落里,那里叠放着一堆长久不用的画板,上面摞满了灰尘,有一块画板孤独的立在墙边,她伸手慢慢拿起它,翻过来,上面用红色的颜料写着:永远在一起。

好像有人在她背后发出了一声笑,那声音细细的,低低的,像女孩子掩口轻笑的声音,就像一只手撩动了她本来就绷得紧紧的神经,画板从她的手里落在地上。

如果在一年前,她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以理解为什么受惊的男生想要找安源来了。

这地方有鬼。

第三章

宋河星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实际上根本不用赵鑫特别打电话来告诉他,从那天早上一直喂养在这里的黑猫突然失踪开始,他就已经有了这种感觉——降头师回来了。

“他又救了我一次,还有安源,甚至是方铎……”

电话里赵鑫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

他这样子一动不动躺了有大半天了,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很多想法和感情交织在一起,他宁可自己还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想,只想着锄强扶弱的小警察。

门铃响了有好几分钟了,门外的人还是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不情愿的翻起身,赤着脚走过冰凉的地板:“谁啊?!”

一把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没见过的女人,一身大红色的风衣,身材婀娜,她摘下墨镜,妩媚的一笑:“好久不见啊,过得好吗?”“你是……?”宋河星皱起眉头,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按理说这么漂亮的女人,见过就不会忘记啊!可是又觉得确实眼熟……

“你这地方还真是不好找呢。”女人从他身边径直走进屋去,宋河星连忙跟上去:“虽然很冒昧……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客人进门了,不招待杯饮料吗?”她毫不客气的脱下风衣,露出里面黑色的吊带裙,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宋河星没来由的心生厌恶,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管你是整形了还是认错人了,不好好地把话说清楚,就请你自己走出去吧。否则……”

“门怎么开着?大叔你要出去啊?”

随着说话声,安源大包小裹的出现在门口,装得满满的超市袋子几乎要把她淹没了。她气喘吁吁地将东西堆在玄关处,一脸开心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宋河星:“我买了一大堆吃的东西啊!听姐姐说。你请了很长时间病假,搞什么鬼啊?就算全世界人都病死了,你也还是好好地!……”

冷不防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女人,安源手里地袋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你们认识?”宋河星看着她怪异的表情,有点恼火的问道。

“看来小姑娘对你有所隐瞒啊。”女人翘起二郎腿。露出雪白的大腿:“早就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没想到,年纪不大,嘴巴还挺严的。”“你快从这里滚出去啊!”安源突然发起飙来,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他不想掺和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想做什么,找降头师去!不要再打扰他了!……”

宋河星更加诧异起来,他一把抓住安源的手臂:“你给我说清楚!……”

“是啊,是啊,你本来就是个传话的角色。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呢?”女人笑得阴险。

“你,把嘴闭上!”宋河星反手将安源拽到自己背后,怒目圆瞪:“不赶快说出自己的身份。真的要我对你不客气吗?!你……”“鬼门神荼。”

客厅里沉静了片刻,宋河星转头看着安源:“你说什么?”

女孩鼓足了勇气。又低声说了一遍:“她就是你的兄弟。鬼门神荼。”

女人抬起手,笑眯眯的向他摇了摇:“背上被我抓伤的地方。已经彻底痊愈了吗?”

一天在毫无头绪,忙乱地调查中结束了,落日西沉,晚霞映红了天际。赵鑫靠在车门上,手里的咖啡慢慢失去了温度,她沉醉在街对面学校里放学的铃声中。有多少年了,再也没有听到这样悦耳地声音,又一次回想起了很多童年的记忆,除了心酸,还有一丝丝忧虑,心里纠结地感受像是不停在提醒她,她遗忘了某些重要地东西……还有那个白衣少年,为什么,总是要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最后一个学生走出校门,大门慢慢关闭,赵鑫将手中被子里地凉咖啡一饮而尽,该回警局继续加班了……

冷不防,一道强烈的光线晃到了她的眼睛,她抬手遮挡了一下,发现是教学楼上一扇窗子推动时反射的光线。更要命的是,她认出那里正是凶案发生的大教室,早上已经被警察封锁了,难道有人又偷偷溜进去了吗?!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赵鑫一边跑过街道,一边从上衣口袋里取出证件,对学校门口的保安亮了一下,就在他面前身手敏捷的从栏杆上一跃而入,径直向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太阳已经渐渐落下,青灰的暮色笼罩着空荡荡的学校。教学楼的大门紧闭,一个黑影慌慌张张的从门边的窗户里翻了出来,落地的时候姿势不对,摔了个四脚朝天,不等他站起身来,树丛里突然冲出来的人拧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的脸紧紧贴在地面上!

“痛!痛!干什么……”

“你是什么人?!没有看到警方禁止入内的牌子吗?!”接着一点余晖,赵鑫看到自己按住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顿时放松了很多,她一把拎起他,对他亮了亮自己的警徽。

少年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显得很憔悴,并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忙于学业呈现出来的那种憔悴,而是那种身心俱疲,近乎于绝望的憔悴,他的眼神有些呆滞,慌乱的不敢与赵鑫对视:“我、我没有做坏事情……”“我还没有问你那种事情。”赵鑫严厉得说道:“姓名,年龄,班级!”

少年忧郁了一下,赵鑫抖了抖腰里的手铐,哗啦啦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园里听着特别刺耳。

“可以先离开这里吗?”他的声音很低,近乎哀求道:“我不能在日落以后呆在这里……换个地方,我一定不会逃跑的。

要说着附近可以坐下来说话的地方,赵鑫只知道一处。

将一杯热牛奶放在他面前,赵鑫斜眼看了下柜台后面的路易斯,他埋头擦拭杯子,好像并没有在意这边的情况,她又转向低头道谢的少年:“喝吧,这是我朋友的店,听说口味很好。刚才对你很粗暴,不要去投诉我就好了。”

少年慢慢摇了摇头,赵鑫突然觉得,这孩子的脸好像在那里见到过:“现在可以说了吗?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到被封的大楼里去?”

第四章

“崔……崔彦,我叫崔彦。”少年小声回答道:“是高二A班的学生……有东西落在那边的教室里,所以我……”

“高二A班?崔彦?”赵鑫托起下巴:“那么昨天晚上在校园里坠楼的男生,应该就是你的同班同学,不会不认识吧?”“是的……我认识他……”“落下什么东西了?”

崔彦低下头,赵鑫并没有催他,而是伸手将牛奶又向他跟前推了推。

“是那个吗?”她看着他背上背着的细长圆筒,上大学的时候她有一位学姐有这个东西,是用来装画纸的,能起到保护作用又便于携带。崔彦依旧沉默不语。

“你很有天分啊,志愿是美术专业吗?”赵鑫继续说道:“昨晚调查的时候我到过画室,那张女孩子的素描是你画的吧?虽然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可是还是能看出你画得很好,她是谁?”

崔彦抬起头有些惊讶得看着她:“是……是我的朋友。”

“也是一个班的同学吗?”赵鑫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可是也不用这种时候回去拿画啊,警方的工作明天应该就结束了,到时候你可以回去继续画啊。”“很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崔彦又低下头去:“可是这张画,是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了……”“咦?怎么了?”

少年吸了一口气,换了一种比较轻快的语气:“雅美……是我的女朋友啦,本来我是想用她的肖像参加学校的美术比赛地,可是她最后还是离开我了,这种时候再用它去参加比赛,会被人笑话的吧!”“原来是这样啊……”赵鑫不由得有些同情他了。就算只是少年,可是他的感情应该是很认真地,和女友分手看来带给他的打击蛮大地……她将手横过桌面。拍拍他的肩膀:“把牛奶喝了吧!天已经黑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好了!”

崔彦想了一下。慢慢点了点头。

“欢迎惠顾。”离开了的时候,路易斯将赵鑫的账单退了回去,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崔彦先钻进停在路边的车里,赵鑫回头摆了摆手:“谢谢你地招待啊。有时间我会和安源一起来的!”

“现在去哪里呢?”路易斯两手抱在胸前,他的表情好像有点严肃。赵鑫愣了一下:“送……送那孩子回家啊,现在公车已经停了,看他沮丧的样子,实在不放心他自己走啊。”“送到家就好了,不要再和他纠缠下去了。”撇下一句,路易斯一反常态的转头走回店里去了。

赵鑫目送他的背影,摇摇头,还真是奇怪的家伙。不过要是和往常一样热情,反而会让她不知所措呢。心里这样想着,她也转身钻进车子里去了。

“从这里右转。”

崔彦用手指了指前方。赵鑫依言调转了方向盘。不过这条街看上去越来越眼熟……她心里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也许只是巧合。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把他送到家……

车停在了路边,崔彦走下车。隔着车窗向她点了点头:“我到了,谢谢你送我过来。”

“等一下!”赵鑫匆忙解开安全带,追下车去。面前这栋小楼,昏黄地路灯下显得又破又旧,残缺的窗户让人怀疑里面是不是还有人居住,还有楼下打烊的中药店,怎么看也像是乡下落败地杂货铺……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她快步追上少年:“你肯定吗?!就住在这里?!”

崔彦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地一个……朋友住在这里,我是来找他地。”

赵鑫觉得自己现在脸上的一定很古怪:“你确定吗?”“有什么问题吗?警官?”少年诧异地看着她。好像是被当头一棒,赵鑫想起来了,上次在解决爱情花那一档子事的时候,她曾经来过这里,就在楼梯上见到了这个孩子!虽然是擦身而过,印象并不怎么深,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想起来了!

“小小年纪,怎么不干好事呢?!”一把抓起他的手,赵鑫扭头就往车里走:“跟我走!……”

“放开我!你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啊!”崔彦使劲挥开她的手,转头就向楼里跑去!赵鑫无可奈何,只好紧跟着追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跑上那仄仄的楼梯!陈思思端起桌上的蛋糕,毫不理会一旁安源愤恨的目光,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

宋河星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呆呆得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你的意思……是从鬼门掉下来,直接落到这个女人身体里了?!”

“什么叫做掉下来?我是被上使派下凡间来的,只不过挑上这个身体,你以为我愿意吗?!”她口齿不清的反驳道:“如果不是你太没用了,我还用得着这么麻烦!”“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宋河星皱起眉头。

“魔物,鬼怪,降头师。你不觉得人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吗?”陈思思用纸巾擦了擦嘴边蛋糕的残渣,挑衅的看着他:“就连你这个凡人的肉身都可以闯入鬼门,天界的条规已经被打乱了,所以必须要重新整顿才好。”“那就把那些茅山道士好好收拾了,我看就足够了!”安源在一旁插嘴道:“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在添乱了!姐姐和大叔的上司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陈思思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区区一个人的生命,你以为很重要吗?”

“注意你的言词。”宋河星倾身向前,凶恶的看着她。她摊了下手,笑笑:“你看,就算你曾经背叛过我,今天我还是好好的来找你说话了,所以现在的局势是我们必须携起手来,才能够对付降头师。”“为什么要对付他?我没有看出淳于吕的危害有多大。”宋河星冷冷得说道,这样的话马上让安源开心起来。

陈思思冷笑了一声:“你并不了解他啊。时代降头师的纯血统,一家数口却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他虽然幸存下来,却被仇恨吞噬了作为人的灵魂,让自己彻底变沉了魔物。你应该也知道吧?背负着诅咒的丝罗瓶。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报仇,如果他的仇人出现,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复仇,到时候,什么天条俗规,就算是毁灭整个人界都在所不惜吧?”

安源惊讶得看着宋河星,后者依旧面无表情:“所以呢?”

“不巧的是,自从上次你到过恶灵谷,他的仇人已经回来了。”陈思思靠在沙发上,一脸悠闲:“接下来该掀起什么样的血雨腥风,恐怕也是在预料之内的吧?所以我有一个提议,不妨和他的仇人联起手来,这叫做逐个击破,会不会有点邪恶呢?”

宋河星一言不发,严厉的看着她。

陈思思弹了下手指:“对了,有一个客人忘了跟你介绍,他应该已经到了吧?”

话音没落,房门突然自己打开了。

白衣少年站在门口,俊秀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第五章

蹲在门口的黑猫受到了惊吓,飞快的溜进门里去了。

崔彦一路飞奔冲上楼梯,他后面的赵鑫气急败坏的喊着:“不要让我抓到你!否则……”“我有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啊!”“你这家伙……!”

虚掩的铁门被一把推开!

淳于吕坐在桌子边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香味,不像是咖啡,也不像是牛奶,但是确实给人一种很好喝的感觉,有一种魅惑的味道在里面,桌子上的小炉子上煮着白瓷壶,降头师手中的杯子里盛着闪着宝石色的玫色液体。他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有什么事呢?这么晚到这里来。”

“你在装傻吧?”赵鑫将崔彦一把拉到身后:“你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你不要多事了!”崔彦涨红脸大声说道。

淳于吕轻轻挥了一下手,他们这才发现墙角的扫把竟然在自己清扫,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停下来,自己靠在了墙边上:“如果不清楚说明,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有那么多的客人,我可不是卖电器的,还要负责售后服务。”“你……!”

“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崔彦低下头去。赵鑫不由为之气结:“真是不分好坏的臭小子!你知道这家伙是什么人吗?!未成年人怎么敢自己找到这里来?!你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我没有做违法的事情,警官就请离开这里吧!毕竟是这位先生的房子,不怕被人说是强闯民宅吗?!”

“你、你……!”

“强闯民宅的是你吧,小家伙。”降头师冷冷得说道:“这个女人从很久以前就出入自由了。现在,要么说你为什么到这里来。要么就从门里走出去。”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地回答,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赵鑫红着脸拉开椅子坐到桌边。崔彦也和她一起坐了下来:“我来……是因为上次……那个阴阳草……”“阴阳草?!”赵鑫转头瞪着他。

淳于吕点了点头:“合和降,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用十年寿命跟我交换的孩子吧?”“十年寿命?!”赵鑫跳了起来:“你又在草菅人命吗?!这是侵害未成年人权益。我可以控告你的!!”“但是他可以用什么来支付我地服务呢?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就可以把我铐走。”他微微笑着,向她伸出手,苍白地手腕上红线系着的铃铛静止无声,赵鑫又涨红了脸:“把、把话说完。我来决定!”

“先生您的法术,其实真的是很灵验的!”少年地脸色越来越苍白,脸色凝重:“但是……出了一个问题……您曾经告诉过我,如果将药水给她喝下去,我们就永远也不会分开了,是这样的吗?!”“是的。”淳于吕简单的回答道。

“可是我们还是分开了!虽然她确实像先生说的那样喜欢上了我,可是……最后还是分开了。”他说着,痛苦的低下头去。赵鑫抱起胳膊:“那么就是说,降头术失败了?!……”“降头师的失败。就代表着自己的灭亡。”淳于吕冷着脸,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世界上没有东西可以把你们分开,甚至是死亡……”

这样地对话把本来含情脉脉的浪漫情节。弄得好像令人毛骨悚然起来,崔彦的脸色愈发苍白。赵鑫皱起眉头:“那你在烦恼什么啊?!不要看这家伙好像是鬼一样冷冰冰。没血没泪地,可是本领好像还不错。从来不会夸海口什么的,赶紧回家去吧,两个人吵架本来就是正常地事情……”

“根本就不是什么吵架那么简单地事情!”少年大声说道:“我现在不想跟她在一起了!我要她离开!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他的眼睛里甚至泛着泪花,可怜巴巴地看着桌子对面的男人:“您一定是知道的吧?!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在一起了!……”

啪——!

赵鑫在他的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女孩子的心意是你这样玩弄的吗?!想在一起的时候不择手段,不想在一起的时候又这么低三下气的!你把人都当成什么了啊?!”

崔彦低着头,一言不发。淳于吕放下手里的杯子,玫色的液体在杯中晃悠:“回去吧,我帮不了你了。降头术是绝对不可逆的法术,无论多么高强的降头师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将已经输出的法术收回?不要说你只给了我十年寿命,就算是把整条命都给我,我也做不到。”遭到如此坚决地回绝,少年猛地站起身,埋头向外面冲去。

已经将事件归结于孩子们的玩闹了,赵鑫也就不紧张了,慢悠悠的站起身来:“那我也走了啊,下次不要再做未成年人的生意了,再说了,就算你拿走了他十年寿命,又怎么派上用场呢?真是胡闹……”

“刚才不是还夸我从来都不会夸海口,现在为什么又这样说呢?”

淳于吕站起身,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让赵鑫有些心慌意乱:“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别人十年的寿命可以变成蛋糕,让你早上吃早点吗?!”“见识过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想象力怎么还是那么贫乏啊?……”“你又想吵架吗?”赵鑫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一只手突然伸出来轻轻环住她的腰。

“你要做什么?!……”

“不用紧张,我只是想为自己辩解。”淳于吕的呼吸就在她耳后,赵鑫浑身紧绷,生怕自己剧烈的心跳被他听见,可是为什么不一把推开他呢?事后她一直在苦思冥想这个问题……他另一只手慢慢捂住她的眼睛,手心里传来冰凉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听到他轻柔的声音说道吗?降头师之所以力量强大,是因为拥有可以驾驭鬼怪的力量,用什么来喂养它们呢?那当然是人鲜活的生命啦……”

他的手慢慢放下,赵鑫睁开眼睛。

墙角里放扫把的地方蹲着一个全身乌黑的小鬼,瞪着两只翻白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第六章

“怎么现在才回来?吃晚饭了吗?!”

对妈妈的问话置若罔闻,崔彦冲进家一头扎进自己房间里,紧紧地关上房门。画筒被远远扔在角落里,他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蜷缩在床边瑟瑟发抖。

看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无法分开,就要一辈子受这样的折磨吗?还不如将他带走,和她在一起……

害怕的落下泪来,他一点也不觉得羞耻,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不害怕是假的吧?可是他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终于,有人代替他付出了生命作代价。

呆坐了很久,门外客厅里的座钟敲响了十二下,他动了动僵硬酸痛的身体,冷汗已经把身上的衣服打湿了。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情了吧?明天拜托妈妈给老师打电话,学校这段时间是不能再去,除此之外,他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保护自己了。

轻轻的打开门,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地灯,静悄悄一片,爸妈看来已经休息了,他溜出门,蹑手蹑脚的走进洗手间,惨白的日光灯照着他同样惨白的脸,他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叹了一口气,如果知道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还不如……

走进淋浴温暖的水幕中,他觉得浑身的紧张感舒缓许多,闭上眼睛,眼前全是她的样子——穿着校服在路上走,头发扎起来在运动场上慢慢跑步,接过他送上的饮料,脸上露出了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嘴唇边的两个小酒窝。甜蜜又可爱;还有每天放学地时候,把她送到小巷口,她总会偏头向他挥挥手。微笑的说一声:

崔彦啊,明天见!

“明天见……”他烦躁的将洗发水倒在头上:“……明明就不应该再见啊。你这个笨蛋……”

不知道是泡沫刺激还是什么,他地眼泪又流了下来,一下一下洗着头发,如果把回忆从脑袋里面揪出来,是不是就没有这么痛苦了呢?……

突然。他停了一下,张开红红的眼睛看着自己满是泡沫地手,指上缠着几缕黑发,长长的,明显就不是他的头发,他条件反射的拉了拉自己的头发,摊开手,上面竟然多了更多长发!他慌张地想用水冲走这些头发,却感觉到背上痒痒的。狂乱的用手去抓,结果大把大把的头发掉在了浴缸里,像一条条黑色的小蛇一样冲向下水道!

崔彦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喊。他赤身裸体的得跑出浴缸,想要打开洗手间门跑到外面去。却发现门什么时候被紧紧锁住了。认他再怎么推拉也纹丝不动!!他发疯一样的敲打着门板:“爸爸!!妈妈!!……”

脚下一滑,他跌倒在地板上。无数的长发从下水道,窗户缝,镜子后面,甚至水龙头里生了出来!没过多久就铺满了整个浴室!这些头发好像有生命一般,轻轻地缠绕着他的手脚,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没办法挣脱,甚至没有办法站起来!无意中抬起头,他看到镜子里有一双血红眼睛正从那里俯视着他……

崔母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自己地宝贝儿子正毫无知觉得倒在浴室里。安源喝着热可可,笑了一下:“A班的崔彦啊,不要说高二了,整个学校地人都听说过他啊!”

赵鑫手里地笔停了下:“是吗?我也只随口问问你,原来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吗?看起来挺不起眼啊。”“倒不是因为很了不起才街知巷闻,主要还是因为他地女朋友,肖雅美啊!”

这下可有意思了,赵鑫索性将做了一半的报告推到一边去,认真地看着她:“跟我仔细说说吧。”

通灵少女固然是通灵少女,骨子里还是有爱说八卦的少女特质,当下兴致勃勃地凑近了些:“肖雅美啊,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呢!虽然是在同一所学校里从初中读到高中,可是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否认,她是最出色的一个女孩子!长得好,学习又好,性格开朗,运动神经发达,还是学生会会长呢!多少男生追求她啊,可是人家就是看不上眼……”

“崔彦呢?”

“他?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虽然据说和雅美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但是没有人注意过他,各个方面都很普通的一个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上个学期开始两个人居然走到一块去了!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啊!还从没见过那么不般配的一对……”

赵鑫困惑的摇摇头:“像你这么说,这样出色的女朋友,不应该想要分手的啊……”

“分手?!”安源一口可可差点喷出来:“你说崔彦会想和雅美分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啊!我听人说那家伙从小学开始就暗恋雅美了,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要分手呢?!”“可是,我明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以前不可能,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

安源斩钉截铁的话让她更困惑了:“为什么?”

“还不知道吗?是因为……”

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拉开,宋河星探头进来,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了吗?警察局不是小孩子的游乐场!还有你,小鑫,为什么还招待她饮料啊?!”

“我有帮姐姐搜集情报呢!”安源理直气壮地说道:“饮料也不是白喝的,小气鬼!”

“不管怎么样都给我回家去!身为学生不是要好好做作业的吗?!”宋河星二话不说拉起她,将她的书包塞进她怀里,拽着她就走出了办公室:“不要一放学就往来跑,让组长看到了又要找我们谈话了!”“可是……”“如果有事情要问你,小鑫会直接去找你的!”

安源站在警局门口,一脸委屈的样子。

宋河星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刘海:“回去吧,你的用意我明白。但是不用再担心我了,我会好好处理所有事情的,明白了吗听到这样的话,女孩又露出了笑容,难得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轻快的跑掉了。

宋河星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了一下,转过身去……

赵鑫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一脸狐疑的样子:“是我的错觉吗?你们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第七章

这种随遇而安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到现在对他来说都是一个谜。

巨大的黑色影子在都市璀璨的夜景之上奔驰,路人偶尔会听见一声呼啸,都以为是大鸟从头上飞过。

他越来越享受这种感觉了,好像身体根本没有一点重量,随着他的心愿攀高爬低,水泥森林在他的脚下根本就不是障碍,只要他想,甚至可以爬到电视塔上吹风!

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吗?

脑袋里又浮现出今天赵鑫一脸狐疑的样子,他烦闷的叹了口气,一松手,巨大的身体从高楼顶上掉了下来,重重的摔在无人的天台上,一身黑色鳞片如铜头铁骨一样,他毫发无伤的仰面看着夜空。

怎么对她解释呢?那次将她从降头术中解救出来,她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了,那些令她痛苦的记忆,他又怎么能对她提起呢?……上次在恶灵谷,她目睹了他身体的异变,最后只好解释为降头师的法术,但这样牵强的理由又能瞒她多久?如果她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又见面了,阁下的精神很好啊。

突然,他的脑袋里响起了一个声音,细细的,虽然温和,却绝对令人心生不快,他猛地翻起身,看到一个人站在天台边上。

白衣少年微笑的脸像陶瓷做成的面具,衣摆在风中飘动,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宋河星发出一声低吼,拉出了对战的姿势:“上次不是已经答复你了吗?!我绝对不会跟你们联手的!要是想找人聊天,那些道士很悠闲啊!”

我并没有恶意,为什么这么排斥我呢?说起来。上次没有我,你们已经被我母亲杀掉了。

宋河星愣了一下,少年站在天台边缘。脚下就是几十层楼下的车水马龙,他却毫不在意。身体出奇地轻盈,像是可以漂浮在半空中:“对了,还忘记问你了。那个老太婆怎么样了?”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所以已经回到她该去的地方了。

宋河星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就算是那样,你也不会好心到专门救我们!不是说现在服侍的人是淳于吕地仇人吗?!你到底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还有。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怪?!……”

我是人类,至少生下来的时候是。

少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空洞地眼睛颜色很淡,被封了一切知觉的他却似乎依旧很敏锐。不要轻视我,我也是有父母的。当然,那个母亲绝对不是上次想要置你们于死地的那个,但至少她于我有恩。当我从家人身边被偷走的时候,如果没有她,我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

宋河星舒了口气:“什么嘛。原来不过是个小鬼头……”

是吗?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少年慢慢抬起手,夸大的衣袖从胳膊上退了下去,他惊讶得看到一种黑色的刺青遍布他的整个手臂。一直延伸到衣服里!这些古怪的花纹纠结成一双双紧闭地眼睛,就算不是降头师或者茅山道士。他也能够感觉到那种异乎寻常的妖异之气!

我是她的玩偶。她地助手,她必要时可以牺牲的宠物。

少年印在他脑海里地声音不带一点感情。

饿了。她喂给我人肉吃,渴了,她让我喝她那已经被玷污地血液,渐渐的,我已经失去了作为人地身份,不是人,也不是鬼,甚至连妖也算不上……游离太久了,我要在六界找回属于自己的位置,这就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

“你还真是坦率呢。”宋河星冷笑一声:“劝你赶紧离开那个什么怪异的仇人,也许还会好一点,继续跟他们绕下去,你就会变成茅山道士的工具了。”

那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我只想要力量,越来越强的力量,强到可以铲除一切障碍!然后,那个人就可以……

他突然不说话了,静静地站在那里。宋河星有些不耐烦起来:“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不管我的前世是什么,我都不想和你们淌这滩浑水!还是那句话,我可以不插手,不去帮助淳于吕,但是也不想和你们一起搞什么置他于死地的阴谋!不要再来烦我了!”

说着,他纵身跃上身旁大厦光滑的玻璃墙,尖锐的手爪神奇的贴在上面,像一只巨大的蜥蜴一样飞快的向上攀爬!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提防,但是当他感觉到身后那种非比寻常的邪气和寒冷时,还是大吃一惊,连忙转身躲避!呼啸而过的气流将玻璃墙冻住了一块,当他落地的时候轰然炸开了!

“你疯了吗?!”大楼里的警报响起,宋河星愤怒的吼道。

少年依旧是面具一样的笑容,抬起一只手,手心里眼睛形状的刺青突然张开了!一只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随着这眼睛张开的一瞬间,宋河星感觉到他的身上猛然间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但是这种时刻是绝对不能够逃避的!

他咆哮着,攥紧拳头向他迎面冲了过去!!赵鑫从睡梦中惊醒,满身大汗,却忘记了恶梦的内容。

虽然还是半夜,但是她已经睡意全无,索性坐起身来。一居室的小房间就是她的安乐窝,杂物随处堆放,一点也不像是女人的房间。她拖沓着拖鞋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脑子里过电影一样回放着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各种怪异的事件。但是总有一段记忆是模糊的。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如果说一系列的事件回忆就像一个穿了珠子的项链,那一定有人从她的脑袋里偷走了一条,所以她每当努力思考的时候就会变得越来越糊涂,最后不得不放弃。

是跟什么有关的呢?

太阳穴有些抽痛,她放下水杯,决定无论如何要回到床上去努力睡着,明天还要上班呢……高中发生的坠楼案毫无头绪,明天去法医那里看看吧,如果还需要……

桌子上的电话发疯似得响了起来,她走过去接起来:“喂?……”

“快过来!又一个男学生出事了!他母亲说孩子还有意识的时候,叫过你的名字!”

第八章

崔彦蜷缩在病房角落里,每当护士想要靠近他的时候,都会发出疯狂的咆哮声。

隔着监护室的玻璃窗,赵鑫皱着眉头看着里面与少年周旋的医护人员。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因为感情问题所以精神错乱了吗?可是刚才和男孩的母亲交谈,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有崔彦陷入错乱之前对他妈妈说的话:找叫赵鑫的警官来……

真是添麻烦的孩子。

她转身想离开买杯咖啡,却看到玻璃窗的另一头,一个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他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脸色苍白,赵鑫认出来了,这就是前些天在学校发现坠楼少年尸体的孩子。她悄悄地走到他身边:“是你的同学吗?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和我谈一下呢?”热腾腾的咖啡在纸杯里冒着热气,赵鑫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偏头看着身边的少年:“陈浩是吗?上次在学校见过你以后,我一直想跟你再谈谈,但是一直没有时间,医院方面也说你的情绪不适合接受调查,但是不要紧张,我今天不是想要讯问你,只不过上次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以告诉我吗?”

陈浩抬头看看她,眼睛下面是乌青的阴影:“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有什么用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也许我出人意料的开明呢。”赵鑫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少年沉默了一会:“赵警官……你是怎么知道崔彦的呢?”“一个偶然的情况,我是在学校里面遇见他地。他现在的这种情况,你知道原委吗?”“那个……也许他也看到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雅美地事情?”

“他的小女朋友吗?我多少听说过。”

“雅美出事以前,他们本来是学校里最让人羡慕地一对……”

“什么意思?!”赵鑫心中一惊,打断他:“什么叫做出事以前?”

“肖雅美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从初中部开始就是最引人注目的女生了,学习又好,人又长得漂亮。家里还很有钱,还是网球社的社长……可是她一点架子都没有。对所有人都很好,我们学校很多男生都把她当做梦中情人……”陈浩的眉尖抽动,一副痛苦地样子:“后来她和崔彦好上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一直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虽然我和崔彦是好朋友,那时候也因为嫉妒所以很久没有跟他说话。可是后来,他们两个出双入对的样子真的很幸福,所以大家也就原谅他们了……”

真是小孩子……赵鑫坐直了身子:“那雅美又出了什么事呢?”

“雅美是网球社的社长,两个月前,要到邻城去参加校际比赛,住宿那天晚上和两个同伴出去吃饭,想要给崔彦打电话,手机却没电了。就想过马路去打公用电话,可是没想到……一辆货车……”

陈浩放在膝头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一颗眼泪滴在手背上:“可惨了……说尸体碎成了几块……崔彦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一个月都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也不来学校上课。直到一个月前才见到他,整个人像孤魂野鬼一样。每天在画室里给雅美画像……可没有想到……”

他停下来不说了,赵鑫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难怪……崔彦好象不太清楚了,我见到他的时候,还一个劲跟我说要和女朋友分手,看来真的是刺激太大了……”

陈浩猛地抬起头,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她:“他没有疯!虽然之前我们谁也不相信,可是他说得对,雅美回来了!”

“可是……你不是说……”

“不久前,崔彦突然对我们说,他又见到了雅美,然后就开始哭起来,我们都说他是走火入魔了,回家去休息休息,谁也不相信他地话。可是后来学校里开始纷纷传言,画室晚上能听见女生哭泣的声音,三楼的女洗手间水管里还会莫名其妙流出长头发……这些事情都是围绕着雅美,大家都在说,会不会她真地回来了……”

“所以晚上的时候,你们就去一探虚实吗?”赵鑫隐隐好像猜到了什么:“坠楼地男生呢?他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陈浩用一种迷茫地眼神看着他:“赵文?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真的看见了,破掉地窗户边上,肖雅美站在那里……她的样子很可怕……我看到了……”

“你怎么在这里啊?!”

一个护士从走廊一头跑过来,用嗔怪的眼神看着赵鑫:“不好意思!这位病患情绪不稳,不能够随意走动的,我要把他送回病房去!”“那个……不好意思,我只是……”

赵鑫站起身,看着陈浩被护士半拖半搀地往病房拉,他回过头,口齿含糊的又说了一遍:“我真的看见了……”

她呆在原地,心里一团乱麻。如果将雅美已死的事实和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不难得到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结论——如果因为降头术的关系,两个人永远也不会分开,那么现在和崔彦亲密相连的女孩,其实是一个惨死的冤魂!……怪不得崔彦去找淳于吕要求收回法术的效力,可是为什么又会有人命案牵扯进来?这其中的种种原委,似乎已经超出了感情的范畴……

正在烦恼中,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无法显示的号码,她一边慌忙躲避医护人员的目光,一边接起电话小声道:“我是赵鑫……”

“你已经知道了吧,那孩子被孤魂纠缠的事情。”

冷冰冰的语气,绝对肯定的态度,赵鑫在心里叹了口气:“真的没有办法帮助他吗?一辈子被死去的女友跟随,着孩子会彻底崩溃的。”“恐怕不等他崩溃,就要到地下去陪伴她了吧。”

“什么意思?!”赵鑫提高了声音。

“夭折的女孩就好像是被情人抛弃的心情,突然死亡让她心中充满了怨恨,只有他死了,作为亡魂和她在阴间相聚,那种怨恨才会平复吧。在这之前,她会不断尝试置他于死地,所以这件事情不要再插手了,否则你自己都会遇到危险的。”话说完,降头师就没有礼貌的挂断了电话,留下赵鑫一个人呆呆得站在走廊上。

玻璃窗内,崔彦终于被注射了镇定剂,躺在床上昏昏睡去了。

第九章

电梯停下来,门一打开,赵鑫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烧焦的味道,她探头探脑的走到走廊里,没有看到浓烟滚滚或者水渍,看来不是谁家失火了。

走到宋河星住的单元门口,门虚掩着,她推了一下,屋里突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小宋?!谁在里面?!”

难道是入室行窃?!她一脚踹开门,抄起门边立着的棒球棍就闪身进去了!扑面而来的奇怪的味道让她差点背过气去,客厅里一个矮小的人影站在那,她刚想采取行动,却一下子愣住了。

不过是个十二三岁孩子的模样,这个男孩穿着一件对他来说明显有些宽大的长衣,灰色的头发散在肩上,小脸长得很可爱,一双又黑又大的眸子正带些惊恐的看着她。

“你是谁?!”赵鑫连忙放下高举过头的棒子,紧张得问道。

男孩张了张口,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一下,但很快这种感觉又消失了:“宋河星在哪里?!你和他是……”

“表哥……”男孩显得有些艰难的说道:“……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我很饿……”

原来是表兄弟啊!赵鑫不免有些生气,虽然没有听他提过家人的事,可是这样子把一个孩子留在家里不管,那家伙还真是粗线条!她扔下棍子:“走,我带你去吃东西!宋河星是我的同事,所以姐姐我也是警察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律……”

男孩小声说道。

赵鑫愣了一下:“还真是巧……我有个认识的人也叫这个名字……”伸手拉他,她这才发现男孩手臂和腿上都有一些深浅不一的伤口。虽然都不是很严重,但看上去还是挺让人揪心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不像是你自己摔伤地啊!到底是谁干的?!你不要着急,我这就去联系……”

她一转身。律突然扑过来,紧紧地抱着她的后背!

这举动来地突兀。可是赵鑫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点惊讶地感觉,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心跳得有点快,有种想哭的感觉……她轻轻抓着他的手:“不要害怕,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我们就等你表哥回来,你先跟我在一起……”说着,她一下把孩子背起来,他的身体轻地出奇:“先到我那里去吧!先给你弄点东西吃!……”

她心想说不定是一个遭受家庭暴力的孩子,不然一个人生活的宋河星也不会将表弟接来一起住,既然让她看见了,也不能不帮帮他,反正跟他联系上了说一声就好了……

趴在她背上的律紧紧环着她的脖子,闭上眼睛。露出一抹笑容来。“没有听说吗?他们班的崔彦也进医院了!”

“肖雅美的男朋友?说起来,他其实最可怜了……”

“反正这所学校真是让人呆不下去了,先是雅美。后来又流传那么多恐怖的事情,接下来又是死人。光是医院就进去两个人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有什么鬼魂作祟呢?我听高年级地学长说,美术室里真的会有女孩子哭的声音呢……”

“有没有鬼咱们可是不知道。但是如果是……”

放学路上闲谈地女生突然一起沉默了,惊慌的看着从她们身边走过去地少女。

安源背着书包,两手插在校服兜里,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就从旁边快步走了过去。真是些可笑地人!从小到大这样的人见多了,对她特别地天赋,先是嘲笑,不相信,后来便成了恐惧,排斥……就好像上小学时和她关系最好的一个朋友——那时候她以为那会是她一生一世的朋友——一个早上她对他说:“跟你爸爸说不要再费劲找存折了,你过世的爷爷现在就在你背后,他说存折他埋在院子地下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好朋友了。

无所谓!她现在已经摆脱了过去那种绝望到想死的心情,身边也有了很多比她还要奇怪的朋友,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这一切还要归功于那个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一下,但是马上又担心起来,好多天了,怎么一直没有他的音讯呢?

“安源!这边!”

传来有人招呼的声音,她连忙回头,就看到路易斯站在蛋糕店门前的栅栏旁边向她招手。

她发出了一声惨叫!

“你的头发!!这是怎么回事?!剪掉了?!还染成这样的颜色?!你、你、你会遭报应的!!……”

路易斯露出一丝苦笑,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先不要说这些,新的蛋糕出炉了,过来尝一尝吧。”

蛋糕店里今天歇业,阳光从窗口射进来,照在天鹅绒包制的座椅上,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八世纪。安源闷闷不乐的将书包甩在椅子上:“我要去告诉姐姐,可惜了你的头发……”“我改变造型第一天就和她一起吃晚饭了。”路易斯将一盘蛋糕放在她面前,咖啡色的奶油上面撒着均匀的可可粉沫,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吃吧,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大叔了。”安源舀了一勺放在嘴里:“打电话给姐姐,姐姐也在找他呢。”

路易斯的眉尖动了一下,从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她面前:“这个,是淳于吕托我给你的,不要问我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反正他说要随身带着,有好处的。”

这是个黑色的小布袋,袋口缝紧了,摸上去里面好像什么也没有。安源点了点头,放在口袋里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天,很快蛋糕吃完了,安源背起书包,路易斯收拾盘子,她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路易斯!”

“什么事?”

“你真的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我觉得你好像从来没有讨厌过谁呢……”

夕阳的光线在路易斯俊美的脸上投下阴影,有一瞬间,安源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散发出一种令人颤抖的寒气,但是下一秒,又好像只是幻觉。他转过头,对她微笑了一下:

“那怎么可能呢?”

晕晕乎乎的走出蛋糕店,她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口袋里装着降头师的黑色布袋。在走过一条巷口以后,她突然停住脚步,浑身的毛孔都因为惊恐收紧了,神经绷得像上弦的箭一样!

身后黑暗的巷口中,隐隐传来野兽的喘息声!

第十章

“这是我的睡衣,你穿有点大,不过现在这能这样了。”

赵鑫将衣服放在律的手里,带他走到浴室门前:“我家比你表哥家还要小,住着不习惯也要将就一下,等我联系到那小子就让他接你回去啊。”

律抬头看着她:“不可以和姐姐一直住在一起吗?”

赵鑫看了他一会,猛地把他毛绒绒的头抱在怀里!“好可爱啊!!可爱死了!!姐姐也想和你一直住在一起啊!但是你也是要回自己家去的,所以没办法……”她松开手,将他推进浴室:“现在快去洗澡!洗干净了我给你做夜宵吃!快去吧!”

男孩关上门,赵鑫的笑容还荡漾在脸上。她知道这样不应该,可是一想到如果自己的弟弟还在身边的话,应该也是这样的光景吧?就算只有短短的时间,她也想要留一点和弟弟相处的回忆,就算是别人的弟弟……

宋河星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放下电话,窗外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虽然说要做夜宵给他吃,可是一日三餐都在外面解决的她,最拿手的只有荷包蛋而已……不管了!荷包蛋就荷包蛋!要做充满心意的荷包蛋!

冰箱里只有三个鸡蛋而已她正在琢磨煮咸口味的还是甜口味的时候,突然听到客厅里发出一点细小的声音。她抬起头仔细听了下,只有浴室里律洗澡的水声啊,应该是听错了,想着就一把关上了冰箱门。……

一双苍白的脚立在冰箱和墙壁之间,脚踝以上渐渐变淡了。在这里只有一双脚,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赵鑫猛地向后倒退,狠狠撞在了厨房的工作台上!一只瓷碗从上面掉了下来。随着一声清脆地碎裂声,苍白的脚一下子消失不见了!短短两秒时间。她却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幻觉,也不是眼花了,那里刚才确实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

她呆在原地很长时间,思考着应该怎么办。头脑里却始终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之前经历过那么多奇怪地事,她现在恐怕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吧?……

电话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了!赵鑫吓得蹦了起来,连忙扑到客厅里接起听筒:“小宋吗?!我一直给你电话……”

听筒那一边并不是宋河星的声音,而是传来一阵刺耳恐怖地声音!就好像有人用指甲抠刮黑板的声音,听的她毛骨悚然!她一下挂了电话,那声音却好像还在屋子里回荡,久久余音未了!

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要吓到律!今天晚上一定不能让他住在这里,包括她在内,一定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心里想着。她一个箭步冲向卧室,想要收拾简单的衣物……光滑地地板上突然好像生出了什么东西,她只觉得脚踝一痛。整个人猛地扑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不轻,她趴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来。偏头想要爬起来……

五斗橱下面。一个长发的女孩正趴在那里,血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她没有手,也没有脚,脸上伤痕累累,嘴角撕裂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用那只没有手掌的手腕一下下敲击着地板。

“叩、叩……”如果不是门铃正在这时响起的话,她可能就要当场晕倒了,正是这世俗的声音让她感到了一点安慰,马上像疯了一样爬起身,冲向门口,可是手抓在门把上正要拉开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无数屡黑色的长发,将她地手腕紧紧缠绕起来!她发出糁人的尖叫声,狂乱的用另一只手撕扯那些诡异地头发!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阵铃铛的声音。

身体被束缚地感觉渐渐消失了,她软绵绵得倒了下去,靠在什么东西上面,耳边传来一阵低沉地吟唱声,额头上凉冰冰的,好像还有一种似曾相识地香味,淡淡的,和铃声一样忽远忽近……

“你们在干什么?!”

身穿睡衣睡裤的律出现在客厅里,瞪大眼睛问道。

赵鑫好像大梦初醒一般,这才发现房门大敞着,自己光着脚站在门口……不,是倒在一个人的怀里,紧紧靠在他的胸口上,抬起头,淳于吕的脸近在咫尺,她一下子红了脸,飞快的退开来:“怎么会……?!”

一身黑衣黑裤的淳于吕冷冷得看了她一眼,径直走进门来:“现在天气不太好,要多注意身体。”

“姐姐,这个人是谁啊?”律好像受了惊吓,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

赵鑫连忙走到他身边去,搂着他的肩膀:“是姐姐的朋友,你先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做夜宵吃……”“夜宵是吗?”不等律答话,淳于吕自己在餐桌前面坐下来:“我也正好有点饿了,可以为我也做一份吗?”

于是,冰箱里的三个蛋统统变成了荷包蛋。

三个人坐在桌子前面,没有人说话,埋头喝着蛋汤。赵鑫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因为冷场而感到尴尬,其余两个人好像很自然的样子,她忍不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你们两个人还真是有缘呢,名字的读音都是lv啊!哈哈……”

更加冷场了。赵鑫红着脸喝了一口汤:“为什么到我这里来呢?淳于先生?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的……”“这孩子是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淳于吕毫不客气的直接问道。

律有点紧张的坐直了身子,赵鑫连忙说道:“是小宋的表弟,我一直联系不到他,所以就先照顾他……”

“帮我倒杯水可以吗?”淳于吕突然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已经对他无礼又古怪的行为习以为常了,赵鑫连忙站起身走到厨房里去。

律目送她起身,突然听到“咚”的一声,低下头,一根筷子贯穿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却连一滴血也没有流。男孩面无表情地将筷子拔了出来,手掌上的伤口瞬间复平了。

“果然是你。”淳于吕全身放松,眼神却有些吓人:“到底想做什么,要到这普通的笨女人身边?”

第十一章

“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律脸色平常,微笑的看着他:“得到这样的身体,就是想要重新找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你又有什么呢?降头师,你又怎么能体会我的心情?”

“我曾经拥有的一切都被你所服侍的那个人带走了,他现在在哪里?”语气沉重了一些。

“果然还是这个问题。那么你又为什么到这里来呢?关心这个女人?还是完全只是为自己考虑?”

淳于吕的脸色阴沉下来:“和你没有关系。”

“还是说,现在你认为,她就是你仅有的一切了?……”

赵鑫从厨房里走出来,将一杯水放在降头师面前,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诡异,她感觉到了:“出了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淳于吕突然站起身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尽管来找我,很快我们就会再见的。”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了。

大门关上,赵鑫还呆呆得站在原地,不明白他这又是为了什么,她回头看看律,正想说什么,电话铃突然又响了起来,她连忙走到茶几旁,有点犹豫的接起听筒:

“喂?……”

“姐姐!我是安源!!你快来啊!我在大叔家里,他的样子很奇怪啊!!”

安顿好律,赵鑫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宋河星的住处。房门紧锁,她敲了好长时间们才打开了,安源探头出来,眼睛哭得像两只桃子。她来不及问她什么,就急匆匆冲进去,却被眼前看到的吓了一跳。

倒卧在客厅地板上的怪物浑身乌黑。巨大地身体颤抖着,不时发出野兽一般的呻吟。上次在恶灵谷,她看到过这个样子的宋河星,却还是忍不住惊讶:“怎么会这样“我放学地路上发现他的!这是大叔,对不对?!这就是他!”安源拖着哭腔,跑到怪物身边轻轻抚摸他:“这就是他本来地样子吗?鬼门郁垒?!”

赵鑫更加惊讶了:“你怎么会知道……?!”

“上次淳于先生解除姐姐身上的降头术时。就是他……”安源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眼泪夺眶而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先想想办法救他吧!他这个样子,要是死掉了该怎么办呢?!要是死掉了……”尽管心里疑窦丛丛,赵鑫还是连忙过来,宋河星的身体像火炭一样烫,她轻轻推推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我带他回来的时候,他还有点意识,虽然路不远。可是还是很多人注意到了,要是有人报警该怎么办才好?!”“不用担心,看到有怪物在街上走这种事情。就算接到报警也不会有人来管地。”赵鑫撸起袖子,快速地说道:“帮我把他翻过来!要看看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安源虽然一直在哭泣。但还是努力配合她的动作。两个人将宋河星巨大的身体翻了过来。

布满黑色鳞片的胸口上,有一处火烧的烙印。坚不可摧的护甲都被烧穿了,血红的皮肉浮现出奇怪的造型——一只眼睛。“这是什么?”赵鑫惊讶得张大嘴巴,安源呆呆得看着,两个人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又不能把他送到医院去,再说送去了又能怎么样,谁能够救治这样的身体?!

安源灵机一动:“要不去找淳于先生……!正说着,房间地窗户突然被一阵狂风统统吹开了!不锈钢的窗框在墙上剧烈的碰撞,发出巨大地响声,两人蹲在地板上睁不开眼睛,赵鑫听到安源的惊叫声,下意识伸手去抓她,却看到宋河星刚刚躺着地地板上已经空无一物了!!

“真是麻烦……”

潘戎站在窗口,瘦小地身子将郁垒的巨大身躯扛在肩上,那情景非常怪异,他地头发不再是那种耀眼的亮蓝色,而是变成了淡淡的蓝色,脸色死人一样苍白:“竟然让我做这种打杂的事情……你们听清楚了,神荼大人要我把他带回去,如果想要他回来,就要你……”

他手指着安源:“……要你亲自去见他,至于什么地方,自然会有人带你去的。”

说完,他竟然从敞开的窗口一跃而出!赵鑫顶着狂风扑上前去,窗户突然一下子关上了!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房间里寂静一片。

安源呆呆得坐在地板上。

“到底什么回事?!你们到底都对我隐瞒了什么?!”赵鑫抓狂的看着她:“是不是和我遗失的那段记忆有关?!现在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想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啊?!……”“所有的还不是因你而起!”安源抬头对她大叫道:“淳于先生的仇人,就是很久以前对你的家族下咒的人!包括你父亲在内死于意外的赵家人,都是降头术的牺牲品!难道连淳于楠也忘了吗?!那只黑猫!大叔的爱人!淳于先生的妹妹!为了救你,他们去了鬼门,找到了当年委托下咒的女人,这才救了你一命!就是从那时候起,大叔前世是看守鬼门的郁垒,就是从那时候起才被人知道了!他才被他的兄弟神荼盯上了啊!如果不是你……!!”

无数的图像纷乱无章的挤进她的脑袋,各种各样的,死人的脸孔,父亲满是鲜血的脸,鬼魂苍白的容颜……她两手抱住头,一下子跪倒在地板上。

……是丝罗瓶吗?……

……杀过人……十恶不赦……

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安源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她爬过去抱住她的肩膀:“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子的!……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宛如宛心一样的疼痛让她透不上气来,脑袋里好像有一道堤坝轰然崩塌了,开闸一样的洪水冲击着她的神经,复杂的感觉一股脑都涌在心里,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一定要好好整理……但是有一个影像是最最清晰的——降头师悲伤的脸。

“洛……”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安源看着她,却越来越镇定起来,她觉得自己终于也要做点什么了,不管是什么,她都要大叔平平安安的回来。

第十二章

黑色的影子慢慢落在天台上,淳于吕走出楼门口,夜幕下那双黑色的翅膀美得令人心惊。

他认识这个男人很久了,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巴黎一个偏僻小巷的酒吧里,他那时还是神学院的学生,在神圣的掩护下研修最古老的邪术;而他是一个富有的贵族,却流连于那种下流的场所。

四目相对,他们就知道彼此都是异类。

“我认识一个女人,她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却不像你的这么丑陋。”这是路易斯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劣质蜂蜜酒的浸泡中,他知道了他追寻几世的爱情故事。一个沉沦在世俗情爱和轮回中的魔物,是他所不能理解的。本来便是天地所生,享受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却要为了一个女人苦苦追寻,他觉得很可笑。他必须承认,当初和他的交往完全是出于功利心,因为凭借他的财富,他一个远道而来的东方人才能够顺利进入上流社交圈,得到更多的情报和更好的伪装,但是后来他渐渐发现,这家伙除了那个女人以外谁也不放在眼里。

可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后来他兴奋得告诉他,他苦苦的追寻终于要到尽头了——她答应在那天的晚宴之后与他私奔。

结果晚宴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他亲眼看到那女人从楼上的阳台上掉进了深深的护城河中。

那一次他真正见识到了魔物的可怕,整个一个古堡里的所有人统统没能幸免,鲜血和肉末四处横飞,咆哮声响彻整个地区,直到今日据说那个山区还在流传着恐怖的传说。当一个贵族家族一夜之间覆亡地时候。他也无法再继续留在学院,连夜离开了巴黎。

后来收到他的信函,泛着淡淡紫丁香的味道。美丽地手写花体,告诉他寻找爱人的旅程又要继续了。

再后来。他跟随着女人转世线索来到了这座城市,他们又一次见面了。

不是衣冠楚楚,呼风唤雨地贵族,也不是文质彬彬,英俊潇洒的蛋糕店老板。他蹲在天台上,黑色的翅膀拢在背后,银色的长发随风飘动,长着尖利爪子的手不是那双写出漂亮花体字地手,而是一夜之间屠人满门的手——这是他本来的样子。

“找我什么事?”

淳于吕走上前去,路易斯没有看他,专注于楼顶以外的城市灯火:“我记得你问过我,那女人每一次转世,我都要和她第一次见面。可究竟最初那第一次是在什么地方?我一直都没有回答你,其实早就应该告诉你了……”“专门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不太像你的个性。”“当然还有别的事情,不过……”

他转过头来看着他:“我究竟在这世上活了多久。就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了,但是就只有这一件事情。我永远也忘不掉。我是天地所生。是所有阴暗力量共同孕育的,可是当我拥有人形以后。我的身体里却多了一些东西,也可以说,我是一个邪恶的失败品。所以我地创造者想要令我变得完美,就把那与众不同,令他们厌恶的部分拿走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被邪恶之神所憎恨的光明化身……你明白吗?本来要造出一个翻天搅地魔鬼,却不小心衍生出了另外截然不同地东西,于是那东西便被赋予了最最悲惨的命运,她永远也得不到她想要地东西——爱,每当靠近地时候,就回死于非命……”

“难道说……”淳于吕稍稍有点惊讶了:“你们原本就是一个人?!”

路易斯从咽喉深处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够保证永远不变地爱情?她原本就是属于我的,只要她回到我身边,我们彼此才能够完整……”“这样的想法不觉得自私吗?这样做她就可以幸福了?”

“没有想到从你嘴里能听到这样的话啊。”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比降头师高出一个头还多,巨大的翅膀呼扇了几下:“还记得那时候在巴黎,你可是一直奉劝我不要再沉溺儿女情长的啊!再说了,只有我才能将她从无穷无尽的厄运里解救出来,你想要做什么?想阻止我吗?”

“无意冒犯。”淳于吕皱起了眉头,他身边的气场发生了悄然的改变:“但是你不要忘了,不管她转世几次,这一次,是我先遇见她的。”

路易斯威胁的凑近他:“你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她多了一个选择的机会,至少我不会伤害她,永远也不会。”

魔物大笑了起来,那声音像是“轰轰”雷声,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回响:“哈哈哈哈,降头师!你是我见过最有勇气,也是最有本事的一个!我宁可失去一条翅膀,也不愿与你为敌!但是这一次,为了这个女人,我会不惜和你一战的!只不过……”

他弯下身子,尖锐的爪子划过淳于吕苍白的脸庞:“还不到时候,所以,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早就该腐朽的身躯,布满蛆虫的灵魂……我们两个,没有一个配得上她。”

降头师平静的说了一句。

路易斯楞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冷笑,突然转身张开翅膀“呼”的一声腾空而去!

他的身影在夜空中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淳于吕的眼睛被映照着霓虹灯的夜空刺痛了,他低下头,看着黑猫在一旁亲昵的蹭着他的裤脚,他弯下腰将它抱了起来。

“不要为我担心。”他语气温柔的说道:“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我就和你一起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仅仅因为多了一分牵挂,还是有什么连想也不敢想的奢望?……为什么要搅乱他的心呢?这也是魔物所擅长的技能吗?……

天台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出了许许多多黑色的小虫子,它们在水泥地上快速聚集,最后竟然拚出了一行字,淳于吕的脸色一凛,转头走进了楼门内。

第十三章

律推开一条门缝,房间里的赵鑫还是脸冲下呆在床上。

她自从凌晨回来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律关上门,悄悄的退了回来。不用多猜,他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宋河星的死活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依靠主人赋予的力量夺取了郁垒的力量……他张开手,掌心里那只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他。没有关系,只要能够达到目的……

他闭上眼睛,嘴唇轻轻蠕动,另一只手掌慢慢打开,刺青描绘的眼睛缓缓张开了,血红血红的冲着赵鑫的卧室门。……

除了发呆,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先是要冲到降头师那里去质问他,还是先想办法救回宋河星?前者,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资格去教训他,后者,她又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拯救他?……

危难的时候,好像总是依靠淳于吕的拯救。

她将头埋在枕头下面,心乱如麻,那种被欺骗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可笑的自己,又在难过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自己好像慢慢放松了,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脑海里出现了奇怪的画面,慢慢清晰起来。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站在教室里。天色已经很晚了,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夜空的一点光亮从窗口透进来。他看上去有点紧张,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你在这里的!对不对?!我听崔彦说了,你晚上在浴室的镜子上留下了话,让他到这里来找你,可是那个胆小鬼不会来的!雅美,我喜欢你!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比那小子喜欢你一万倍!”

风吹动窗帘。白色的棉布轻轻晃动。

赵鑫看到那窗帘下地阴影慢慢变大,一个少女的头顶渐渐冒了出来,一点点从阴影中生出来。最后出现在那男孩的背后,她地长发挡在脸前。头轻轻的靠在那男孩地后背上。

男孩显然吓了一跳,但更多的还是惊喜莫名,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你明白了吗?!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吗?!”

那就代替他……去死吧……

赵鑫根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那男孩一声没出的跌破玻璃窗,一头栽了下去!随后楼下便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声响。她惊讶得看着这一切发生。那女孩平静得站在窗口,低头看着下面地情景。

她的腿从膝盖以下都是空无一物……救我……

少女突然转向她,不是一张支离破碎的脸,而是她本来的样子——清秀美丽的容颜,上面挂着点点泪痕,黑色的发丝靠着她的脸庞,更显得几分楚楚可怜。只不过她的脖子歪在肩膀上,举动怪异,像是拴在绳子上的木偶。

赵鑫吃惊地看着她:“我能做什么?……”

到那边去。少女抬起一只手。手挽扭曲着,指给她一扇远处发着蓝光的门。

去那里,我的心掉在了那里。帮我捡回来……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赵鑫脑袋里一团浆糊,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好像情有可原。在她地大脑下达指令以前,她就迈步向那扇门走过去了:“我帮你。可是不能再伤害谁了!崔彦很痛苦,失去你他真得很痛苦……”

背后传来少女的啜泣声。

……对不起……真地对不起……

还想回头看看她,赵鑫却发现蓝色地门里人影闪动,定睛一看,一身黑衣黑裤,像是天鹅湖里邪恶的黑天鹅……不是淳于吕还能有谁?!他地表情不再是那样冷冰冰的,竟然那样温和,甚至可以说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了。

“你这个坏东西!给我把话统统说清楚!”

一边对他叫嚷,她一边飞快的跑进了蓝色的门里,大门砰然关闭了!安源魂不守舍的走出校门,发现有人已经在等她了。

如果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李承祯看上去就像一个专门给黑道打官司的痞子律师,一身西装笔挺,却留着长长的头发,身姿昂扬,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已经为她打开了车门,脸上还是依旧挂着微笑:“听说上次掌门又冒犯了,所以大人想向安小姐赔礼道歉。”

“黄鼠狼给鸡拜年……上次不是说了吗?要让我去赎回大叔。”安源没给他好脸,书包一卸就坐进车里去了。李承祯一点不生气,跟着坐进来,司机当下发动车子离开了学校门

“需要我做什么才能带大叔回去?现在告诉我不行吗?为什么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安源板着脸,偏头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城市。李承祯笑了笑:“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茅山派有了一个最有力的助手,这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吧?”

安源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他。

“有没有听说过淳于吕的仇人?就是那个让他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人。为了这个人,原本不想走上降头师之路的淳于吕才令自己变成了丝罗瓶,而且一直为了复仇存在着。就是这个人,现在变成了茅山道士的同盟军了。”

“你说什么?!”安源惊讶得看着他:“可是……那个人不也是降头师……”

“这也正是大人的高明之处啊。”李承祯笑道:“降头术对于我们来说,也是高深莫测的另外一种法术,用对手的敌人攻击对手,让他们两败俱伤,这不是很巧妙的战术吗?”“是卑鄙!!”“随便小姐怎么认为都好,但是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铲除降头师,澄清御宇,这才是茅山派存在的意义。”

他的笑容里带着严肃,与平常一贯的温和不太一样。

安源看着他,叹了口气:“你们真的是这样认为的?什么是邪恶?什么又是正义?真的是用门派就可以划分的吗?那么你们带给别人的痛苦和困扰又算做什么?”

“必要时的牺牲,只有这些。”李承祯斩钉截铁的说道。

车子渐渐驶离市区,进入了一处幽静的高级别墅区,最后拐进一间宽敞的院子里挺了下来。

面前这栋颇具童话风格的三层洋楼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第十四章

和降头师的居所不一样,洋楼里的装饰奢华至极,完全符合一个当红艳星的品位,镏金的落地花瓶,长毛地毯,只不过空气中弥漫的焚香的气味有些不搭调。

安源在李承祯的带领下走进这里。一楼的客厅里空无一人,他们走上楼梯,二楼过道里,方铎正守在房门口,他看到安源显得有些局促,连忙低下头:“师兄,大人已经等待很久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李承祯温和的说道,方铎连忙绕过他们跑下楼去了。

推开门,里面是一件光线很好的起居室,李承祯摊了下手,示意安源进去。

门在她背后关上了。

“真是稀客,没想到你还真的有胆子自己过来呢。”

神荼——陈思思坐在靠窗的天鹅绒椅子上,穿这一件晨衣,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卷发妩媚的拥着姣好的容颜,她将手里的茶杯放在面前的圆桌上,没有招呼她坐下的意思。安源走近几步:“大叔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兄弟,我会把他怎么样呢?只不过……”陈思思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相信李承祯也跟你说过吧,我们的同盟军看淳于吕相当的不顺眼,偏巧我这位兄弟又是个倔脾气,说什么也不愿意帮助我们对付他,只好被顺手收拾了。跟你说啊,潘戎的这帮徒弟没什么大用处,可是那个人的仆人可是厉害得很。……”

“他到底怎么样了?!”安源粗鲁的打断了他。

“那个孩子,可能你也多少听说过,从小的时候就被降头师封住了所有知觉。以便开发他更大地潜力,现在有了他的主人帮助,他甚至可以吸取别人的知觉。弥补自己地缺失。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现在郁垒地状况就是这样——他既不能说。也不能听,就算你站在他面前,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安源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他:“你骗人……”陈思思笑了一下:“为什么要骗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我怎么知道?!可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我来了就把大叔还给我!要是不骗人。就赶快带他来见我!”虽然眼泪就在眼眶里,安源还是气势汹汹的喊道。

“你不想他恢复原来的样子吗?”陈思思慢条斯理地说道:“郁垒的身体,再也恢复不到你认识的宋河星,一辈子在没有声音和光明的环境里生活,你真的想让他一直这样下去吗?”

安源一时语塞。

“你当然不想。所以有件事情,必须我们联手去做,这样就可以有个圆满的结局了,我可是从来不骗人的。”

她说着,将圆桌上的茶杯端起来。冲着她妩媚的笑了下。黑色地小虫子成群结队的消失在了潮湿的巷道里,淳于吕收住脚步。

这片荒废地老城区就算是白天都罕有人迹,更不要说现在已经时近午夜。只有野狗在空荡荡的小街上游荡,这里据说已经被买下。要改建成高级住宅区了。

淳于吕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毫不犹豫地走进路边一座废弃地小楼里。从外面看不出来,里面出乎意料的整洁。昏黄地灯泡在头顶发光,空气里弥漫硫磺的味道,来源就是的中央那一盆红彤彤的炭火。

“我来了,还不出来吗?”他冷漠的说道,声音里却带着丝丝颤抖。

不寻常的寒气从脚下丝丝渗出,呼吸在空气里凝结成白雾,异常的寂静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不过这样的错觉不属于淳于吕,他转头对着一处空荡荡的墙壁:“你在那里,对不对?洛?不要再东躲西藏了,我是来和你做个了断的。”

墙壁那头传来一阵苍老干巴的笑声,如同金石相碰之声,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淳于,你长大了。还记得当年最后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只会跟着我跑的毛头小子。”

降头师俊美的脸上闪过一抹明显的厌恶:“是的,不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唯独留下你这个祸害……不,唯独留下我们两个人,不想跟我一起去地狱见见你的恩师,我的父亲吗?”

“想激我和你动手吗?虽然一把年纪了,不过你还是个孩子啊。听说上次和茅山道士动手以后,你躲到那个没出息的狐妖那里去了,他是不是还在遗憾自己没有救那女人的命呢?”

又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就算是千年道行的妖怪,也不过是把我不要的垃圾当作珍宝而已!而我呢?不但躲过了他的追杀,而且还阴差阳错拜到了最优秀的降头师门下!还记得你父亲的话吗?就算是继承了优良血统的你,也比不上天赋异秉的我!他老人家算是淳于家唯一的聪明人了,只可惜……”

“说够了吗?”随着淳于吕的声音,地中间的炭火盆突然炸开,火红的碳块洒满降头师脚下,他却毫发未伤:“真是上了年纪啊,一向寡言的洛叔叔也变得这么聒噪了,既然把我叫到这里来,不准备让我再看看你的样子吗?”

墙壁那边沉默了一会:“出于对你父亲的尊重,我并不想急于杀死你,只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旁边的一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乱蓬蓬的头发,穿着白色的长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淳于吕在这里看到他一点也不吃惊:“律吗?当他的仆人看来好处不少啊,你是怎么解除了知觉的封印?是他做的?”

“大名鼎鼎的淳于吕看来也不过如此,看不出来吗?”

律抬起胳膊,露出裸露的手臂,上面黑色刺青描绘的眼睛令人心惊,淳于吕皱起了眉头:“冥咒?!你怎么敢……”“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上次也告诉过你了。”“难道你不知道吗?冥咒可以每次都让你的力量最大发挥,但是当眼睛全部睁开的时候,你就会连一丝灵魂都不剩下,整个人从这个世上消失!”

律惨淡的笑了一下:“为了复仇甘愿堕落为丝罗瓶的你,难道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吗?”

他往身后看了一眼,一个人从木门里走了出来。

第十五章

一身素白的长裙,长发披散在肩上,这女子不是赵鑫还能是谁?!

淳于吕向前迈出一步:“你这个笨蛋!在这里干什么?!”

赵鑫却好像听不到他说的话,一双眼睛呆滞的看着前方,律拉着她的手,她就像一个会走动的洋娃娃一样,毫无知觉的任人摆布。律笑着说道:“看到了没有?我的姐姐终于回到我身边来了,从现在开始,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这就是洛给你的奖赏吗?!”淳于吕皱起眉头:“到底把她怎么样了?!她的灵魂呢?!……”“被关起来了。”律有些得意地说道:“她不会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不会感到伤心,只要一直跟着我……”

他没有想到淳于吕竟然在一眨眼的功夫逼近他面前,重重的给了他一拳!“我从没有动手打过谁。”降头师居高临下,冷冷得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但是因为你是她的弟弟,我决定对你手下留情,可是如果在继续错下去,就连她也救不了你了。”

“还真是骄傲呢。”

墙壁那边又传来干涩的声音:“可是现在你该怎么办呢?淳于?你应该知道,被放逐的灵魂,只有放逐她的降头师才能够召回来,杀了这个孩子,这女人就永远都是这副模样了。”

“想要用她作为人质吗?”淳于吕转头看着墙壁:“你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放弃你那些所谓的仇恨,乖乖把谶书交给我,和我一起对付茅山道士,这样的话,不要说这个城市。就连整个世界都可以是我们降头师的游乐场,想到这些,你不觉得很高兴吗?”

淳于吕冷笑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扭头大步走出去了。

律跳起身想要追上去。却被那声音阻止了:“给他一点考虑的时间吧。交出谶书对他来说并不是容易地事情,毕竟是他不惜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才保护下来的东西。但是,不要小看淳于家地血统,他们是一群追逐力量的怪物,那种贪婪。也一定会在这孩子地体内觉醒的……”

赵鑫走上前,轻轻拉住律的手,他回头看着她毫无生气的眼睛。

“我没有关系……这样就好了。”“然后你就这样回来了?!!”

路易斯从没有像这样失态过,他两手重重的拍打在桌面上,桌子另一头地降头师面无表情:“她怎么办?!把她跟那些疯子放在一起,你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回来了?!”

“那是她的弟弟。”淳于吕声音低沉的说道:“他不会伤害她的。”

“不会伤害她?!那为什么把她变成毫无意识的玩偶!?你不是很厉害的降头师吗?快想办法救她啊!”

“她的灵魂在哪里徘徊,就连我也不能确定,怎么能够将她带回来?就算是把她的灵魂带回来了,不是放逐她地人。根本就没有可能将灵魂送回身体里去。”淳于吕放在膝头上的手紧紧成拳:“现在将她作为人质要挟我……”

路易斯安静下来,两手插在兜里,冷冷得看着他:“以前。不管她遭遇多少不幸,我都能够在她身边照顾她。就算只有短暂的美好时光。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连轮回也无法继续地境地。你只能带给她不幸!淳于,这就是你呵护她的方式吗?!……”

“重要地人身险陷阱。谁地心里都不好受啊。”

随着说话声,一脸疲惫的安源出现在门口,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拖着脚步走进降头师地房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在桌子上:“出来的时候觉得他们的态度有点奇怪,就看了一下,结果……”

正是之前淳于吕托路易斯带给她的黑丝绒袋子,原本封死的口乡被什么力量粗野的撕开了,里面还是空空如也,但是淳于吕拿起来看了一眼后,眉头皱紧了:“茅山道士?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安源犹豫了一下,颓废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知道从哪里溜出来的黑猫窜上她的膝盖,安慰一样用脑袋摩挲她的衣领:“大叔被他们抓去了,我最后跟姐姐分开的时候,他变成郁垒的样子,据说所有的知觉都被人夺去,没有力量,虚弱得很……他们说如果要他恢复原来的样子,就要我帮他们做事。”

“你帮助他们?!”路易斯诧异的挑起眉头:“你能帮他们做什么?”

黑色的袋子在降头师的手心里突然燃起一团青白色的火焰,变成一堆灰烬,他抖了抖手便什么都不剩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相信就连安源你也不清楚,茅山的那些人一点也不笨,现在再加上神荼,他们的力量也不能够小看。他们在你的身上下了符,如果不是路易斯事先将替身袋交给你,现在你就真的会变成他们的人了。”

“符?!”安源没来由的有些后怕。

“你在他们那里,有没有吃什么或者喝什么东西?”

安源偏头想了一下:“他们叫我去,又不让我见大叔……我很生气啊,就把桌子上的差点全都吃了……”

路易斯一副头疼的样子:“小姐,我让你在店里白吃白喝了那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是……”“可是我很生气啊!不如消耗一点他们的食物……!”

淳于吕点了点头:“明白了。符就是放在食物里面,让你吃下去,虽然不了解茅山道术,可是不过也就是摄人心魄的法术,让你变成他们的傀儡,可是为什么一定是你呢……”“也许是因为我和你们走得比较近。”安源瞪大眼睛看着他:“我在门口多少听到一点,姐姐怎么了?!她的灵魂怎么了?!”

“被放逐到了不知名的地方。”路易斯冷冷得说道:“降头师操纵人的灵魂,无非就是用肉体做引线放风筝而已。如果你没有什么好办法,也只有依照我的方法来了。没有什么话好说,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便轻轻点了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安源一头雾水:“什么方法?!他说什么方法可以救姐姐呢?!”

“让风筝回到它应该去的地方,唯一的办法就是剪断引线。”淳于吕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要让赵鑫的灵魂回到轮回的轨道上,唯一的办法就是消灭她的肉体。他已经等过了十世轮回,不在乎再等一次……”

他的话令安源不寒而栗:“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姐姐死啊!这种办法实在是……”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差点忘记了!我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她说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先生你!”

她回头看着门口,大声说道:“你进来吧!”房门无声的打开了。

第十六章

“很懂礼貌啊,如果刚才你自己贸然进来,现在已经是魂飞魄散了。”

淳于吕对这打开的房门冷冷说道。

一个和安源穿着相同衣裙的女孩站在门口,容貌清秀,长发披肩,显得有些怯懦。安源向她招招手:“你进来吧,这位先生看上去有些吓人,可是心地还不坏……”“我说过要你多管闲事吗?”淳于吕的脸色有些愠怒:“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还从没有孤魂野鬼敢踏进我的地方!”

女孩使劲摇摇头:“请你不要误会!虽然我已经知道了合和降的事情,可是我一点也不怪小彦!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只不过,因为这个原因让我杀了人……”

“我才觉得奇怪呢。”难得一见得是,淳于吕竟然有点闹别扭了:“身中降头术的你竟然可以自己恢复理智,你应该和崔彦一起死,一起到地狱去的啊。”“我知道……”女孩垂下头,看着自己膝盖以下的空空如也:“但是有个人叫醒了我……原本答应如果我帮助他,他就会让我再见到崔彦一面,好好跟他道别,可是一旦他的目的达到了,我就连接近也不可能……”

降头师愣了一下:“你是什么意思?”安源在一旁插话:“她跟我说那个人的样子,好奇怪啊!半大不大的小孩子,头发乱乱的,老是穿白色的衣服……”“律?!!他找你做什么?!”

“你们不是要找一个女人的灵魂吗?”女孩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就是我把她骗走的!如果你们能够达成我的心愿,我就会告诉你们她在哪里!!”

淳于吕突然起身,安源一把死死拉住他:“不要生气!!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先生一向不是最冷静地人吗?!雅美已经很可怜了!只要满足她的愿望,不是就可以把姐姐找回来吗?!!”

“我不会食言的!”女孩有些绝望地看着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降头师:“只要帮我实现最后地愿望……”崔彦烦躁的将书推到一旁,仰面躺在病床上看着头顶冰冷的日光灯。

虽然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可是父母担心他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一直要求他住院接受检查。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不是错觉也不是精神紊乱,他真的看到了。从更衣室里镜子上留下地话,到浴室里冒出来的无数头发。那都是真实存在的——雅美回来找他了。

可是他还太年轻了,他不想死……但是也不想一直呆在这种地方!

病房门被轻轻敲了敲,他抬起头,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一身校服衣裙的女孩留着齐耳黑发,容貌说不上出众但是也很清秀。她冲他微微笑了一下,走了过来。崔彦觉得她很眼熟,直到她准备开口自我介绍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脱口说道:“怪物安源?!”

话出口就后悔了,他知道这女孩是学校里鼎鼎大名的人物,据说她可以看到鬼,并且和它们交流,同学们纷纷传说她还会诅咒人,虽然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但是有一群小鬼当跟班……

看到他害怕的样子,安源宽大的笑了笑:“身体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没有想到你会来……”“如果不是受人所托,我才不会来呢。”她毫不客气的说道。在床边地椅子上坐下来,无意识的看看自己身边。莞尔一笑。这一系列的动作令崔彦感到毛骨悚然:“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雅美和我在一起。她想说之前发生地事情并不是出于她的本意,想跟你好好地道别。”她直截了当得说道。

崔彦地表情一瞬间千变万化,目光投瞄了一下病床旁的呼叫器:“虽然你这么说,可是要我怎么相信你……”“真是麻烦!不是叫了我怪物吗?!这点小事为什么还不相信呢?!”安源气鼓鼓地样子,侧耳聆听了一下:“她跟我说,就算是正式交往以后,你还是会每周都写一封情书给她,就偷偷放在她的储物箱里,对不对?”

崔彦的脸苍白了许多:“虽然是这样……”

“她还说你们有一个梦想,就是毕业以后考到同一所大学里面,毕业以后结婚,买一所小小的房子,生两个孩子,养一只狗,永远这样子生活下去,老了以后两个人还可以手拉手,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对不对?她说你想当一个服装设计师,但是因为害怕别人说你娘娘腔,所以没有跟其他人提起过,这样子还真是孩子气呢!”

他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浑身颤抖,脸色有些发青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喜欢雅美!她的死我比任何人都要伤心!可是我真的不想死!不想像赵文那样悲惨的死去!求求她放过我……!”

“你还真是很娘娘腔呢……”安源叹了口气:“不过要不是那样懦弱的性格,也不会想到去找降头师的……她现在不想让你死了,只是想来跟你道别。就算不能和计划里的一样结婚生孩子,一辈子永远在一起,她也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以后遇见另外一个好女孩……”

崔彦已经泣不成声了,一只手慢慢伸向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当然,这只有安源才能看到。

“雅美也没有什么其它的留恋了,现在她要走了,你没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吗?”安源悲伤的看着他。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他抽泣着,紧紧地抓着被子:“就算是她想要杀我的时候,我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能和她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美的回忆了!我真的舍不得她……真的舍不得……”“女孩子最好骗了,有时候只要你说一句舍不得,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愿意跟你去。但是雅美真的要走了。”

安源站起身,表情显得有些落寂:“好好调养身子,尽快回学校去上课吧。”说完,便撇下痛哭失声的崔彦走出了病房。医院走廊上,穿着校服的少女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悲伤,也带着一抹释然的笑容:

“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事。”

“举手之劳,希望你能够投个好胎,下辈子注意交通安全。”安源也对她笑了笑:“还有呢?现在可以告诉我姐姐的灵魂到底在什么地方了吗?”

第十七章

赵鑫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已经呆了多久,她发现无法集中精神,有时候,就连自己是谁都快想不起来了。但是她一直明确的知道,她要找那个带她进来的男人……

可是一团混沌中,她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四周都是灰色的雾,她不知疲倦,一直向前跑着,跑着,但是却还是见不到他的身影,心里着急,想要抓到他把他痛扁一顿,气得七窍生烟!可是渐渐感到疲倦了,厌倦了,只想找到他,让他带她回原来的地方去……虽然没有饿的感觉,但是她好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她坐在原地,两手拄着下巴,整个人好像要跟着一片混沌同化了,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长时间在这种无声无息的世界里她真的快要发疯了,这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她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那是一种清脆的声音!叮铃铃的,好像小时候挂在窗户上的铜风铃!她连忙站起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现在什么情况?!”

安源紧张的看着桌子上的东西。

这是个盛满水的铜盆,随着降头师的低吟,清澈地水渐渐混浊起来,这情景非常奇特,好像水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弥漫着不透风的灰雾。淳于吕苍白而修长的手划过水面,没有接触,水面上自己荡漾起微小地涟漪。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是这里没错。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不知道……”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安源急切地问道。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赵鑫的弟弟。之所以会被银夫人偷走,就是因为他天生拥有操纵鬼魂的灵力。现在我们的问题,不是能不能找到赵鑫的灵魂了,而是如何从律设下地迷阵中带她出来。”“这有什么难的?!你是降头师啊!”“降头师可以用咒语等外力手段迷惑鬼魂,但是没有办法操纵他们。律在这迷阵中布下了让赵鑫无法挣脱的东西,就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她能不能摆脱假象,跟随我来呢……”

连一贯自信满满的他都这样说,安源不禁也担心起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只有这么办了。”淳于吕突然站起身,盆中的水涟漪越来越大,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来回摇晃一样,他走回自己的房间,疑惑的安源跟了上去。却看到他竟然在床上躺了下来,闭目养神起来!

“先生!现在不是睡觉地时候吧?!!”安源又急又气,上前拉着他的衣袖:“你快到外面去!要是姐姐……”

话没说完。突然从淳于吕的身体里冒出一股蓝色地雾气,冲着安源迎面而来!她吓得一屁股坐到在地上。眼看那团气飞快的扑出屋去。一头栽进了桌上地铜盆里!!

刚才还动荡不安地水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水面波澜不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知道又跑了多久,铃铛的声音时有时无,赵鑫不死心地来回寻找,也不知道自己又到了什么地方,反正周围都是灰色的雾,不管跑多远还是一样的景色。她想停下来,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在前面等她,不能停,要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你在这里干什么?”

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连忙回头,雾色中越来越近的是一个男人的身影,一身黑衣黑裤,苍白的肤色几近透明,他的脸色冷峻,看着她的眼神却非常的温和,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东西,要小心呵护。赵鑫连忙迎了上去,紧紧抓住他的手,发现那是像冰一样的冷:“你跑到哪里去了?!不是你带我来的吗?!为什么又不见了?!我现在脑袋里一片混乱,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

“我找你很久了。”他看着她,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不会再分开了,就在这里,一直和我在一起,好吗?”

虽然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也不太记得他是谁,可是心里一种东西一下子涌了上来,让她的胸口又闷又热,在脑袋恢复清楚之前,她使劲点了点头:“我哪里也不去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微笑了,虽然还是冷冰冰的笑容,可是却还是让她很开心。

“你这个白痴!”

竟然又有人说话的声音!赵鑫连忙回头,居然看到一个和自己身边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旁,只不过这个人脸上的神色一点不冷峻,而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像是愤怒,又像是……不好意思?她呆呆得看着他:“你是谁?”

“这句话应该问问你旁边那个冒牌货吧!”

他粗声粗气得吼道:“快到这里来!你要是还想恢复以前的样子,就到这里来!”不要理会他。”赵鑫身边的人冷冷说道:“他只是想要迷惑你,想要你上当受骗,如果离开我身边,你就会掉进地狱去的。”

听到这样的话,赵鑫连忙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没想到你的脑子还真是不够用。”用可怕的口气对她说话的人皱起眉头,这表情竟然让她有些羞愧起来:“如果你不相信我就跟他走好了,以后还有多少苦吃我都不知道!但是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不管你走到哪里去,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

“魔鬼在这里没有力量,不要害怕,我们走吧。”拉着赵鑫的男人轻声说道,她呆呆得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同转身,刚走了几步,她突然又回过头来。

那人还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可是一阵铃铛的声音从他的方向传来,一点点,微弱却悦耳的声响,拨动她心里一根弦,让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男人飞身上前,一把拉住她!这是一只温暖的手掌,温暖的感觉在一瞬间传遍她的全身,脑袋里挥之不去的迷雾一下子被驱散了!她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大叫道:“淳于吕!”你这个笨蛋……”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阵大风冲破迷雾,两人的身影像画在沙上的画一样,被风瞬间冲散了!

第十八章

赵鑫猛地张开眼睛!

强烈的光线让她没有办法马上适应,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觉得头晕目眩,习惯性的想抬起手来遮挡视线,手臂却像灌了铅一样,抬也抬不起来。

“姐姐?……姐姐?……”

是安源的声音!她听出来了!好像已经有一百年那么长的时间,她的脑袋终于清楚了!她想要开口回应她的呼唤,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到底怎么回事……眼前终于变暗了,渐渐显现出人影,好像从水中慢慢浮出来一样,她渐渐看到了安源的脸,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又高兴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丫头又在玩什么把戏呢。

“这是真的啊?!”安源大呼小叫起来:“快来看啊!!姐姐醒过来了!真的真的!你看看……一个男人凑上前来,正是淳于吕的脸,他带着些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她,好像她根本不是个人,而是什么不明物体一样。她很生气,虽然之前都是混混沌沌的,可是她还记得有些话没有跟他说清楚,还有在那灰雾中,为什么会有两个他在……

突然又想起来另一个他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着看着,淳于吕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转头看着安源:“灵魂送回来了,没有问题。可是现在不能让她一直这个样子啊……”“是啊,这样子不要说去警局上班了,就连下楼买东西都困难啊。”安源说的话更奇怪了。赵鑫发现在自己全身上下都不能动弹,就连转动脖子都不能,她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故,结果她高位截瘫了吗?!……

“你看她吓成那个样子……”淳于吕好像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的心思,轻轻叹了口气:“去拿面镜子过来。”“可是……”安源却显得有些犹豫:“现在再刺激她的话……”

“如果被这么一点小事打倒。她就不是我认识地赵鑫了。”降头师居然骄傲的这样说道。很快镜子就拿来了,很显然淳于家里不可能会有镜子。是安源书包里的手镜,她拿着镜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姐姐,我给你看一眼,你不要太惊讶。我们会好好向你解释地!”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快给我看啊!

心里这样叫道,赵鑫只有拿眼睛拼命瞪她。

安源又回头看了眼淳于吕,这才百般无奈的将镜子举到她面前。

干净地镜面里,赵鑫看到了自己的脸,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并没有毁容的迹象,可是再看身子……她突然从椅子上倒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安源在一旁惊慌失措地喊道:“我就说吧!姐姐一定会惊讶得不得了!”

废话!这种情况佛祖也会从天上掉下来了!

她的身子,她多年来勤于锻炼的。虽然没有多么婀娜多姿,但是自己也非常喜欢的身体,竟然被一根圆木代替了!没有手也没有脚。她整个人就像是从木头上长出来的一张脸,就算是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模样。这副尊容也比妖怪好不到哪里去。晚上还是会做恶梦的啊!

她在地上滚来滚去,已经是欲哭无泪了。

淳于吕蹲下身。一只手就扶住了她圆木做成的身体,强迫她看着自己:“不要闹脾气了。你地灵魂被人打出体外,一直流离于迷阵当中,虽然我把你带回来了,可是却没有办法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但是一直以孤魂野鬼的样子留在世上,对你来说太危险了。这块木头,是我珍藏了很多年地,深山中沉睡千年的阴木,你现在只有依附在上面,才可以保证你地气息不会散尽……”

这样子还不如魂飞魄散了呢!

赵鑫恶狠狠地瞪着他,虽然很想大哭一场,但是现在她最想做的还是狠狠咬他一口!

安源在一旁拼命想把她立起来,可是降头师完全不帮忙,她再努力也是白费:“姐姐……你就再忍耐一些日子,你地身体啊,先生一定会帮你找回来的!那些没有礼貌的道士,也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们!……”

“我看这样倒是挺好的。”淳于吕站起身,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看着她:“没有脚也没有腿了,不会到处跑去闯祸,我还觉得松了一大口气呢,你还是就这么呆着吧,也算是我们家的一个装饰品。”“先生!……”

“淳于还是一样没有礼貌啊。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可以对小姐这么没礼貌。”

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一直在降头师脚边徘徊的黑猫发出一声愉快的叫声,向门口出现的人扑了过去,来人轻轻地拥抱着它,一边歉意的点点头:“门开着,我忍不住就自己进来了……”

看到他,安源又惊又喜:“落英先生?!你怎么来了?!”

落英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茶色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布衣长袍,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布包:“上次的事情,你们急着下山,我也没有好好答谢,所以就带了一点山中的特产下来,想看看你们。”

“越来越像个老头子了。”淳于吕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两手将赵鑫抱了起来放在椅子上,安源则跑前跑后的端茶递水。落英还不忘向赵鑫点点头:“小姐你好啊,多日不见了。”

这种情况还不忘跟别人打招呼,恐怕也只有千年的狐狸精才做得到吧。赵鑫一辈子就是无法对这个人生气,当下翻了下白眼全当是回礼。

“真是好木头。”落英连连称赞道:“不愧是淳于吕,还有这么好的收藏!”“既然来了就想个办法吧。”淳于吕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两个人像看西洋景一样端详着躲无可躲的赵鑫:“虽然一时间找不回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可是让她一直这样也挺令人费神的,刚才就自己从椅子上掉下来了。又没有什么好办法,给她做个身体呢?”

落英笑眯眯的,端起安源递上来的茶,丹凤眼在雾气里显得更加朦胧了:“所谓关心则乱,淳于也有这么六神无主的时候啊。不要着急,我既然来了,当然不会全无用处。”他拍了拍自己带来的布包:“说来也巧了,想给你们带点山货,这东西正好赵小姐就能用上,现在是万事俱备了,就给她再做一个身体吧!”

第十九章

“身体康复了吗?赵警官?”

迎面的同事和她打招呼,赵鑫连忙点头,同事笑着挠挠后脑:“伤脑筋,你跟宋警官同时请假,我们手上的案子一下子堆积起来,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呢!请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赵鑫连连点头,逃难一样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紧紧关上门。

看着空荡荡的两张办公桌,她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觉得透不上气来,莫名其妙的见到宋河星被人抓走,一下子想起那么多事情,就连灵魂都被赶出了身体,又莫名其妙附身到一块木头上……她转过头,看着玻璃倒影里自己的脸,谁又能想到,赵鑫现在的身体也只是一块木头,只不过在前年狐妖的帮助下化为人形而已。

她叹了一口气。真好,不会老也不会死的身体,现在这世上有两个赵鑫在走了。

跌坐在椅子里,她揉着根本就不会痛的脑袋,闭目养神。宋河星现在的情况让她担心,和降头师之间微妙的联系又让她疑惑,安源小小年纪扛起的压力又让她伤心,这事情到什么时候才有个头呢……不过想起了从前的回忆,她惊讶自己心里对于淳于吕的埋怨竟一点点变淡了,取而代之是一种另外的感情……

她还记得用落英先生带来的奇怪草药浸泡过的身体慢慢化为人形时,淳于吕站在门外对她说的话:

“不想对你隐瞒什么,可是以前你问过我,有没有做过杀人吸血的事情,我想告诉你。修炼丝罗瓶我之所以花了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就是因为我从来不吸人类的血,后来和王进相识。就是因为他那时候负责地辖区,经常发生耕牛失踪的事情……”

说完他就走开了。不管怎样,她竟然觉得他好像是在不好意思。

心里有什么重担一下子放下来了。对这个男人那些复杂的感情里,一股暖流渐渐用上她地心口,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他有一种很深的依赖和信任,甚至超越了至交好友宋河星。她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但是却还是不得承认——她对他地感情远比自己想象的深厚。

就这样吧!

她不想再去胡思乱想了,事情既然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就不要管太多,只要走一步看一步,现在她拖着妖怪的身体,应该越来越能和那群奇怪的人打成一片了……

苦笑了一下,桌子上的通话器突然响了起来,传来陈思组长气急败坏地声音:“来上班了不和我报到。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赵鑫笑了下。就这样吧,明天的太阳还是要升起来的。安源今天是值日生,她拿着拖把去盥洗间的时候。在走廊上遇见了方铎。

男孩看上去犹犹豫豫的,她停下脚步。现在是早自习的时间。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安源问道。

“是大人他们要我来带话……”方铎紧张的推推眼镜:“你在他们面前用替身袋脱身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怎么了?很了不起吗?如果你们没有发现。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好呢!”安源对此嗤之以鼻:“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你们茅山道士还真是光明正大呢!”

“那并不是我和师兄地意思!”方铎提高了声音,马上又低下头去:“掌门人从来都是急功近利,自从大人来了以后,他们做事……但是不管怎么说,你难道真得不愿意帮助我们吗?”

安源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你听我说,如果大叔愿意帮助你们,是不是就不可能被弄成那个样子?我了解他,如果为了救他,我昧着自己的良心和降头师作对,大叔一定会看不起我地!就算现在他落在你们手里,但是有一天,我一定会救他出来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迷不悟呢?!”方铎有些着急起来:“虽然不应该对你说这些话,可是我听到大人和师兄说话,他们怀疑你前世就是鬼门前地金鸡!如果是这样,你原本就应该帮助我们地啊!……”“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安源吹胡子瞪眼睛,提起拖把横在他面前,吓得方铎后退了一步:“不要来纠缠我了!早知道你这么讨厌,温泉旅馆的时候就不救你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是吗?!降头师和落英先生救了你,你还要反过来害他们吗?!”

说完,她便抬头挺胸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狠狠撞了他一下!

方铎低着头站在原地,两手在袖口里攥得紧紧地,用一种她听不见的声量低低的说道:“如果能像你那样自由自在,如果可以和你一样,我……”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连忙回头,却看到一个穿着初中部制服的男生站在他身后,乱蓬蓬的头发几乎要遮住眉目,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含义不明的微笑,他惊起一身冷汗:“你怎么会……!”

“我可是依照你们大人的吩咐,特别到这里来上学的。”律收回手,脸上虽然在笑,眼神却像冰块一样:“听说你从小就被茅山道士收养,最后被锻炼成了一个通灵的人,那么应该会感念他们的养育之恩吧?话要说在前面,如果让我误会你有一点点动摇的意思……”

方铎向后退了一步:“我不会背叛师父和师兄!”

“不要紧张啊。”律笑道:“我也是从小被从父母身边带走的人,所以对你有点同病相怜呢,所以我会对你好好的,只不过现在有一个条件,在学校里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要是我的身份曝光了,恐怕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很僵吧。”

“我明白!”方铎有点颤抖得说道:“可是你要对安源做什么呢?!她是个好人,从来没有要伤害谁的意思……”

“如果我要伤害她,刚才就已经做了。”

律转向窗口,趴在窗框上向外看,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一天真烂漫的举动,真的会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初中部男孩:“降头师和茅山道士的战争,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只不过,和你一样,我有身不由己的理由而已,所以……千万不要招惹我哦。”

外面阳光灿烂,天气晴好,方铎却有一种掉进冰窟里的感觉。

战争从开始就是一场悲剧,又要用什么样的悲剧带给它完结呢……

他真得不愿去想。

第八部 献血之屋

女孩蜷缩在地板上,脚上被铁链禁锢的地方已经化脓,惨不忍睹。

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她浑身上下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淤青的下巴藏在双膝之间,浮肿的眼睛惊恐的看着玄关的方向,身边厨房盥洗池水龙头在嘀嗒嘀嗒的渗水。

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很普通,就和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样,见到了不会给人留下任何特别的印象,手里提着一个超市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罐头。他对女孩笑了一下,开始把袋子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你放了我吧……”女孩气若游丝得说道。

男人打开冰箱,拿出矿泉水来喝了一口:“小蓉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好好看门啊?要是看到妈妈回来了,一定要跟我说啊!”他在女孩面前蹲了下来,看到她像受惊的小猫一样猛往后退,突然变得怒不可遏起来!他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在她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突然又变得非常悲伤,放开她改用双手扶着她的肩膀。

女孩低低的哭泣着:“……妈妈……妈……”

“不要这么倔强了,我不想打你啊!”男人轻轻摇晃着她:“我爱你,你知道的!要不是你妈妈……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会好好对你的!你每天呆在这里给我看家,我就做好吃的给你吃!”

女孩不说话,只会不住的哭泣。

男人站起身,转身走到桌子前面,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开始开启罐头。

刚才挨的那一巴掌,让女孩嘴里满是血腥味,她不敢发出太大响动,乘着男人转身的时候悄悄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暗红色的血和地上早已干涸的血渍混在一起,她瞪大眼睛,看到那中间竟有一只指尖慢慢伸了出来,没过多久,这只骨瘦如柴的手就已经完全伸出了地板,轻轻拉扯着女孩脚上的铁链。

女孩呆呆得看着,这只手像是有无穷的力量,铁链像奶油一般融化了,她慢慢站起身来。

男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着她。

“妈妈……妈妈回来了……”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抬起手指着男人:“妈妈!杀了他!杀了他啊!!……”

这撕心裂肺的声音不像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她拼尽全力大喊着,男人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喉咙一样猛向后摔去,紧紧贴在墙壁上!他用恐怖的眼神看着女孩,整张脸慢慢变成了猪肝色。

女孩突然害怕起来,她回头跑出了玄关,打开大门,疯了似的赤脚跑到了街上!

路边不多几个行人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她一瘸一拐地向前跑着,回头看了眼那坐落在街道尽头的房子,窗户里,一个女人苍白的脸倒立在窗框上面,她正想停下脚步,却看到男人冲出大门,鬃狗一样向她冲了过来!

脑袋里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去找淳于吕!!

第一章

这一天警察局里特别混乱。

黑蛟帮的帮主勾搭了青红帮的帮主情人,结果导致了一群小弟当街开打,八辆警车出动带回了三十来人,一下子把警察局挤得满满当当,到处都是满身刺青破口大骂的年轻人。

“谁说脏话了?!你?还是你?!”

赵鑫手里拿着厚厚的卷宗,挨个从这个头上敲打那个头上,小混混敢怒不敢言,都蹲在地上用眼睛翻她。“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干好事呢?!对得起父母吗?!你是谁生的?石头里蹦出来的?!……”

“赵警官!”一个刑警从人堆里挤出来,满头大汗:“这边先放一下!那边有个情况,你去看一下啊!”

赵鑫点点头,将卷宗交给他,自己向审讯室的方向走去,半道上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这是个短发的青年男人,穿着厚厚的大衣,一脸敦厚的样子,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他有点焦急的拦住赵鑫:“警官!我在这里很久了!能不能帮帮我啊?!”

“到接待台那边去!我们很忙!”赵鑫伸手想推开他,谁知道这人固执的很,硬是将一张照片摊在她面前:“我妹妹早上的时候离家出走了!麻烦帮我找找她啊!她虽然很乖,可是不是很聪明……”“失踪二十四小时以后才可以立案。”照片上的女孩很清秀,一双大眼睛看起来一点也不笨,赵鑫有点烦躁的说道:“等明天再来,或者去派出所,麻烦让一下。我还有事。”

男人有点失望的站在那里,赵鑫拨开他走开了。虽然对他有点抱歉,但是制度就是这样的。她现在手里还有那么多案子,没什么心情帮他去找一个可能马上就会回家的逃家女孩。现在人都怎么了啊。不过是早上离开家,怎么就和离家出走有关系了!?

推开审讯室地门,她对里面一个女警点了下头:“怎么回事?”

“赵警官!”女警敬了个礼:“刚才巡逻的时候发现这孩子,她得样子很可疑,又不愿意去医院。实在没办法只好送到这里来了!”

又来了……赵鑫差点翻了下白眼,她走到桌子跟前,却发现事情远没有想象的简单。

女孩看上去有十七八岁了,却单薄地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长长地头发披散着,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赤裸的胳膊和腿上都是青紫的伤痕,尤其是她的脚踝,不光是擦伤。还化脓得很厉害。赵鑫的火气一下子涌到了头上:“干吗带到这里来?!怎么不去医院呢?!”

“她自己说什么也不去。”女警委屈得说道。

女孩因为她们地争执显得很害怕,一个劲往一块缩,整个人变成个小圆疙瘩了。

赵鑫叹了口气。示意女警出去,自己拖了椅子坐到女孩面前。她的脸也肿得厉害。下巴青紫青紫的:“小姐,你叫什么名字?谁害你变成这样的?为什么不去医院呢?”

女孩抬眼看了她一下:“……不可以被他找到。”

“谁?伤害你的那个?是你的家人。还是男朋友?你要告诉我我才可以帮助你啊。”

她显得犹犹豫豫的,赵鑫不耐烦地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女孩退缩了一下,这是长期遭受虐待的应激反应,她发现这孩子发烧地很厉害:“现在不想说什么没有关系,但是你必须要到医院去!我想你保证,绝对不会离开你,一定好好保护你!你相信我吗?!”

女孩瞪大眼睛,虽然布满伤痕和青肿,可是赵鑫没来由觉得有些眼熟,不等她细想,女孩突然抓住她的手,轻轻的点了点头。

赵鑫真是喜出望外,马上抓着她地胳膊一下将她背了起来,这孩子瘦得可怜,几乎没有重量一样,她就背着她一路穿过熙熙攘攘菜市场一样的警察局,直奔停车场去了!

到了医院,医生马上就给女孩安排了详细地检查,她地情绪在见到这么多陌生人以后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赵鑫只好答应护士给她注射了镇定剂,看着穿着病服遍体鳞伤的女孩,她就压抑不住地怒火熊熊,到底是什么样的心肠,才能对一个生命作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骨头上有一些陈旧伤,不过都不要紧,皮肉伤做一些消炎的处理也就可以了,就是她的脚伤……”一系列的检查完成,女孩在病床上昏昏入睡,赵鑫在门外听着医生的诊断:“……赵警官,这很明显是被禁锢造成的伤口,化脓很厉害,我建议警方在抓到凶手之前好好保护她,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做得出来的事情啊。”

“谢谢你,我会安排的。”

回到病房里,赵鑫发现女孩已经醒了,正偏头看着她,她拖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来:“感觉好点了吗?不要担心,你很快就会没事的。我叫赵鑫,你叫什么名字呢?”

“惠蓉……廖惠蓉。”女孩的声音很沙哑,吐字艰难。

“你的父母呢?他们在哪里?你家住在哪里?可以告诉我吗?”

女孩又沉默了一会:“妈妈……已经不在了。”“那么你和谁一起生活呢?在哪里上学?”

她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上过学。妈妈一直自己教我。我没有别的亲人了……要给妈妈报仇……我一定要……”

赵鑫确定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她想了一下,从怀里拿出笔记本,打开笔帽递给女孩:“小蓉,如果你不愿意说,随便你写还是画,只要给我一点线索,我想帮助你啊,明白吗?”

女孩伸出手,她才发现她的指尖上也都是烫伤的痕迹。她的笔尖在纸上停留了很久,才艰难的写下一个名字,将本子推回到了赵鑫面前。

目光刚往纸上一搭,赵鑫惊讶的跳了起来,女孩也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很久,赵鑫才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认识、认识他?!”

“难道姐姐你认识这个人?”女孩用问句回答了她的问题。

纸上赫然写着三个字——淳于吕。

第二章

“降头术讲究借势,找到弱点,然后乘虚而入,至于采用药降还是其他的方式,全凭降头师本人的能力,但是必须要记住,所有法术都有被破的可能,下降的同时,你也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出去了。”

淳于吕悠闲的坐在椅子上,面前桌子上煮着茶,还是那种流光溢彩的色泽。安源坐在他对面,仔细地记录着他的话:“借势?什么才叫做借势?什么又是弱点呢?”

“打个比方,如果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悬挂在床头上,正对主人的头部,长久以后,这个人肯定会有一些头疾,这就是万物的趋势,花朵生长要向着太阳,邪恶的东西就要向着黑暗和鲜血。一个人的弱点,就在于他是不是再某些趋势上容易屈服。被抛弃的家庭主妇,她的弱点在于悲伤和怨恨,抛弃她的负心汉,弱点就在于好色和薄情寡义,人有贪、嗔、悲、欢,这些都可以是弱点……”

淳于吕停顿了一下:“话说回来,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记录这些呢?”

“我要拜先生你为师啊!”安源可谓是与不惊人死不休,她满脸笑容地说道:“虽然是借助邪恶的力量,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降头师邪恶啊!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帮助有需要的人,先生你的价值观我很喜欢啊!”

他摇摇头:“你不明白,有些时候……”

降头师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正当安源疑惑的时候,就听他轻声说道:“有客人来了。”

“淳于吕!!”

房门被一把推开,黑猫受到惊吓一下从安源腿上跳了下来,就见赵鑫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背上还背着一个女孩!

“姐姐?”安源站起身,赵鑫看了她一眼,将背上的女孩小心地放在椅子上:“上课时间。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先不管……淳于吕!你做了什么对不起这孩子的事情啊?!”

淳于吕兴致盎然的看着她,又看看椅子上瘦弱地女孩:“我不认识她。带到这里做什么?”真的不认识?”赵鑫狐疑地看着他,不过她知道,这个男人从来不说谎。倒是女孩坐不住了,慌张得说道:“我、我叫廖惠蓉!淳于先生!您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很小的时候曾经有幸见过您一面。到现在我还记得……”

淳于吕脸色一沉,赵鑫一头雾水,这孩子说话怎么毕恭毕敬的。

“你父亲是……?”“是妈妈!我的妈妈!您认识她的,很多年以前我们刚搬到这个城市地时候,多亏了先生您的照顾!妈妈经常对我说起!”廖惠蓉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虽然知道不应该来麻烦您,可是妈妈的仇我自己报不了,无论要我付出多少代价,我也愿意,只要您能够帮助我!”

淳于吕无奈的舒了一口气。赵鑫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你跟她的母亲怎么了?!”

“她是降头师的女儿。”

他的话让赵鑫和安源都大大吃了一惊:“谁地女

“我当然记得你的母亲。”淳于吕看着女孩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当年降头师行内可以跟金银两位夫人齐名地女性,也只有你的母亲了,但是她不好争斗。只想在默默无闻地地方生活,抚养你长大。所以我才会帮助你们。她带你搬家以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降头师……”女孩啜泣起来:“是降头师杀了她!”

这下倒是轮到淳于吕惊讶了:“被杀了?!可是谁能对她……”

“我没有父亲。妈妈想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至少会有一个可靠地人来照顾我,所以她就想了一个办法……”廖惠蓉擦着眼泪,断断续续的说道:“来到这座城市以后,妈妈从孤儿院里抱来了一个男孩,从小跟我一起抚养,因为害怕您不同意,就没有跟您提起过,这孩子妈妈说以后就是我地丈夫了,她说会照顾我一辈子,所以一直小心的教养,甚至传他降头术,可是几年前,妈妈突然又将他赶了出去,为了避开他,甚至带我搬家,四处躲避……”

“真是奇怪的母亲!”安源有点不高兴:“你就同意吗?如果真的和那个人结婚的话?!”

女孩摇摇头,头低在胸前:“我害怕他……从小就害怕……但是妈妈一直很喜欢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把他赶走了。我原本是很高兴的,可是……”

“开什么玩笑!”淳于吕突然提高声音:“你母亲可能会被一个半瓶子的学徒杀害?!”

“我不明白……”女孩一个劲摇头:“我没有学过降头术,我什么都不明白!妈妈突然倒下来……”她开始泣不成声,赵鑫搂着她的肩膀,嗔怪的看着淳于吕:“是来找你帮忙的,为什么数落人家?”“就是啊,心里本来就很难过了!”安源在一旁帮腔。

淳于吕叹了口气:“为什么要害你妈妈?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廖惠蓉抬起一只手,刚想回答,突然开始翻白眼,浑身抽搐!赵鑫连忙按住她,安源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倒是淳于吕一幅不紧不慢的样子,他站起身,一把抓住女孩的衣领,轻松的将她提了起来,脸朝下放在桌子上。赵鑫还来不及阻拦,就见他一把撕开女孩的衣裙,露出她的后背来。

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有一条诡异的黑线盘成图案,像条蛇一样四处游走!安源吓得叫了一声,淳于吕一手按住女孩,一手狠狠地拍在她背上,再抬手的时候,手掌里真的抓着一条活生生的黑蛇,扭来扭曲的吐着信子!他冷笑了一下,黑蛇突然被一团青色的火焰所包围,很快烧成一堆粉末。

“果然是个学徒级,稚嫩得很啊。”淳于吕看着赵鑫和安源扶起虚弱的女孩,两手抱在胸前:“有意思,就这么办吧,我先到你们住的地方看一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次的事情和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第三章

阳光普照的街道有些发白,道路两旁整齐的住宅屋顶闪着蓝光,周围安静的出奇,好像完全没有人居住在这里。

淳于吕站在路上,眯起眼睛抬头看着街道尽头,那里长着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树下有一座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老房子,黑色的木头外墙,窗帘拉得死死的,屋里好像没有人。“确定就是那里?”赵鑫看着手里的纸条,上面有廖惠蓉写给她的地址:“这片区域可是有钱人聚集的地方,没看连一所集体公寓都没有嘛!孤儿寡母,哪来那么多钱住独栋呢?!是不是找错了?……”

“不可能。”淳于吕显得异常肯定,抬腿就往木房子走去了。

赵鑫紧跟在后面,脑袋里还是廖惠蓉告诉他们的事情。她当刑警虽然没有很长时间,可是还是要感叹世上人心的叵测,那么多黑暗的灵魂,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造成的呢?……

那是在夏天刚刚结束的时候吧。

廖惠荣一大早就不愿意出门,可是妈妈让她去超市买东西,不得已才出来的,坐在公车上,夏天的余热让她感到很烦闷,并不善于与人交流的她每到公共场合总有这样的感觉。

公车在一站停下来,上来了一个年轻男人,她将头偏向窗外。车子快到终点了,上面空了很多座位,她感觉那人径直向自己走了过来,有点讶异的抬头看了眼。

“是小蓉吗?!”

这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人,样貌普通,一脸惊喜的样子,他觉得他的眉目有些眼熟。想了很久才惊呼出声:“泽哥哥?!你怎么……“有六年没见了,你还好吧?”他不客气地在她身边坐下来,廖惠荣有些不自在。这个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年地男人面前,她还是觉得紧张:“好……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泽笑道:“我搬了房子。就在这附近。怎么,你和师父也住在这边?”“嗯……”她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小蓉你不要紧张,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芥蒂啊。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还想去拜访一下师父她老人家呢!”他的笑容很爽朗,廖惠荣觉得他有些变了,说不出是哪里发生了改变,但依然令她不安:“妈妈不会高兴我带你回去的……”

赵泽显得有些失望:“我很想念你们……小蓉,不管怎么样,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地亲妹妹,把师父当作母亲一样对待,可是却在我还是少年的时候把我从家里赶出来……小蓉。你知道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一切都是师父地意思,她疼爱了我那么多年,我已经知足了。现在只有一个心愿而已,让我再见见她。和她说说话。让她知道这些年我过得不错……”

他说话的时候眼圈都红了。廖惠荣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虽然一直不喜欢他。可是被邻居小孩子欺负以后,他还是会一声不响地去给她报仇,有一次被打得头破血流,害怕妈妈生气,整整在外面坐了一天……她心软了,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你要答应我,只看一眼就好了,要是妈妈生气了,你就要马上离开……”

“我答应你!”赵泽连忙欢喜得点头道。公车在街口停下来,廖惠蓉走在前面,赵泽帮她提着超市袋子,一边赞不绝口:“你们住的地方很好啊,看来这些年的生活很不错啊。”

惠蓉指着街道尽头地房子:“我们就住在那里。是很久以前妈妈一个老朋友借给我们的,只不过一直没有住进去,我们是去年才搬来的。”“原来师父还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啊。”赵泽笑咪咪的左顾右盼。

站在房门前,廖惠蓉却有些犹豫起来,在她敲门之前,房门便打开了。

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她穿着白色的旗袍,身材匀称,风韵犹存的脸上带着严厉的神情,她的目光放在尾随而来地赵泽身上,冷冷得问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师父!”赵泽连忙上前:“我是在公车上偶然遇见小蓉的!贸然来访惹师父不高兴了,可是我真得很想念您……”“进来吧。”女人不易察觉的冷笑一下,转头走回了屋里。廖惠蓉连忙跟了上去,赵泽在后面关上门。

二层楼房地格局很古老,穿过一条阴暗的走道才是客厅,女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女儿说:“去泡茶,我有些话要对赵泽说。”惠蓉哪敢怠慢,连忙走进厨房去了。

母亲对赵泽说了什么,她并没有听清,当她端着茶盘回到客厅地时候,却发现妈妈地脸色很苍白,赵泽坐在她对面,一脸笑容:“真是难得,时隔这么久还可以和师父说话,我真得很高兴!”“你可以回去了。”女人语气生硬的说道:“说起来你也是我一手带大地,我并不想伤害你“师父的大恩大德我当然永记在心。”赵泽不以为然地拿起惠蓉送过来的茶喝了一口:“但是我经常在想,如果当年师父没有收养我,没有教我学习降头术,我也许可以被一户好人家收养,过正常的日子,交女朋友,结婚生子……不是吗?结果师父最后只是将年少无知的我赶出家门而已。”

他抬手指着站在一旁的廖惠蓉:“师父,大冷天看到小蓉呆在温暖的房间里,有没有想到风餐露宿的我呢?”

“那是你自作自受!”女人显得有些激动,白皙的面皮泛起潮红:“马上从我的家里滚出去,再敢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站在降头师金字塔顶端的师父,当然会这么说了。”赵泽没有生气,依旧笑道:“恐怕刚才放我进来,就是因为对自己的力量有持无恐吧?我一个只学了一点降头术皮毛的人,当然不能和您抗衡,不过……”

廖惠蓉还没有明白过来,就已经被他一把拉住,只觉得一阵剧痛从头顶灌注全身!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女人一下子站起身来:“你要干什么?!”

“腹龙。”赵泽紧紧地抓着廖惠蓉,她痛苦的挣扎着,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游窜,疼痛不堪!女人有些颤抖地看着女儿:“你放开她,有什么条件我跟你谈!”“恐怕已经太晚了呢,师父。”他狰狞的笑着:“原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长大成人,娶小蓉为妻,可是您却不让我这样做,现在好了,我有力量可以改变您的决定,您不觉得这样很好吗?!”

女人全身紧绷,周围的气场悄然发生了改变,廖惠蓉只觉得透不上气来,眼前发黑,最后听见的,就是赵泽几近疯狂的笑声!

第四章

“好奇怪……”

街道尽头的房子样式古老,看上去至少有一百年的历史了,黄铜扶手和栏杆上青色的锈迹斑斑,屋顶上的瓦片残缺不全,有些地方用木板钉起来挡雨,可是还是不难看出这里曾经的富丽堂皇。

赵鑫在房子前面走来走去,窗户被窗帘挡得结结实实,根本看不到屋里面的情况。她在台阶下面发现了一块落在地上的铜牌,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和杂草,发现是一块刻着复杂图案的徽章。淳于吕看到了她的发现,脸上的表情的变化很细微,他抬起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人。

这是个身穿白色旗袍的妇人,身材高挑,虽然上了些年纪,但是风韵犹存,她的眉目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眼神却令人心碎的悲伤。淳于吕笑了一下:“不要担心,那孩子现在安全了。”

“你说什么?”赵鑫抬起头,却看到他专注的看着空气,心里不由发毛,也不多问什么了,连忙退出十步开外。台阶上的女人点点头,嘴唇动了动。

“你不欠我什么。”淳于吕淡淡地说道:“你是我所欣赏的女性,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无法保住自己的性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能给我一点提示吗?”

女人摇摇头,悲伤的神态更甚,她慢慢伸出手,苍白的指尖犹如白玉雕凿,淳于吕也抬起手来,指尖相碰的时候,女人突然消失不见了。他站在原地,默不作声,低垂着眼睛。

“什么人?!站在别人家门口干什么?!”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轻男人探出头来粗声大气的说道,淳于吕刚想说什么,赵鑫从他背后匆匆走上来。暗示性的在他手背上抓了一下:“不记得我了吗?!早些时候在警察局见过的!”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警局里拦住她地男人,现在想起来。廖惠蓉的脸虽然肿了,确实跟他手里拿的那张照片上地女孩很像,那么说来这个家伙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到警察局报案寻找受害人?!心里虽然很不能把这变态碎尸万段,脸上还得要笑嘻嘻的:“……因为没有时间。所以没有好好受理你地案件,很抱歉!”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男人警觉地看着她,又看看一旁的淳于吕,猜测着这个像模特一样的男人是何来历。赵鑫看出了他的疑虑,连忙说道:“是这样地!说起来真是巧,我的这位朋友是你们这片区派出所的,说起来有人反应,这家的女孩不见了,我就想一起来看看。没想到原来是你啊!”

男人犹豫了一下,将门打开来,摆手请他们进去:“不是我说啊。现在警察的态度还真是差呢……”

玄关长的离谱,光线阴暗。赵鑫还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就见淳于吕已经大步流星地向旁边一间房子走了过去,连忙跟上去。才发现这里原来就是客厅。她不免有点疑惑,为什么他对这里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呢?

“我叫赵泽。”男人跟进来,从柜子上拿了两只杯子,倒了些水放在他们面前:“我妹妹昨天早上就不见了,现在还是音讯全无,她自从母亲死后就一直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的,所以都没有去学校读书。她是我唯一地亲人了,请务必帮我找到她!”

“如果有线索……”赵鑫端起杯子,还没有喝,却好像闻到了一股腥臭味,她皱起眉头,发现赵泽正盯着她看,只好硬着头皮将水喝了下去。偷眼看一旁的淳于吕,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赵先生,这里只有你和你妹妹两个人住吗?”

赵泽点点头:“我妹妹叫惠蓉,和你差不多高,偏瘦,胆子很小地样子。我觉得她应该不会走太远,最远……最远也就是到妈妈很久以前一个朋友那里去了。”“什么样的朋友呢?”

“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好像和妈妈地关系很好,所以惠蓉从家里跑出去,多半也许是找他们去了。”

“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我说过了,她有点神经不正常。”

沙发稍有动静就要发出很大地“吱吱”声,客厅里感觉很闷热,空气混浊,赵鑫站起身来:“请问洗手间在哪里?我可以借用吗?”“出去左手边就是了。”赵泽摆了摆手。她看了眼一直一言不发的淳于吕,从客厅里走了出去,穿过一条仄仄地走廊,一间和这座房子不太搭调的小洗手间就在旁边,她走了进去,锁上门,便开始彻底的搜查起来。

警察手册一条重要提示:洗手间足以暴露一个家庭的所有秘密。

这个足以令幽闭症患者抓狂的小空间里虽然简陋,但是收拾得很整洁,没有异味,洗手台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些洗漱用品,但是赵鑫发现,漱口杯里只放着一个牙刷,旁边还摆放着一个没有开封的,给她的感觉就是这座房子里并没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拧开水龙头,老旧的管道里发出闷响,水流得并不顺畅,好像有什么堵住了。赵鑫将手指伸进水龙头口,竟然抠出来一团头发,纠结在一起,很明显是一缕长发。她皱起眉头,水喉又响了起来,咳出了另一团头发,水流这才通畅起来。管道的闷响变得很奇怪,像是有人哭泣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赵鑫爬上洗手台,仔细察看天花板上锈迹斑斑的水管,不经意间,她发现通风口的隔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她撸起袖子,一手抓着水管一手伸了进去,使劲往前探,终于摸到一个好像木头盒子一样的东西。

她的心跳得很厉害,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一定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廖惠蓉并没有提到过,说明是连她也不知道的秘密,不管是她的母亲还是房主藏的,都足以令她的好奇心被极大的调动起来。

手指将这个不大的盒子拨落过来,紧紧抓在手里,她刚想把手缩回来的时候,手腕突然好像被什么抓住了!

这感觉真实得令她恐惧!冰冷的,如铁箍一般,是一只手抓住了她!

她猛地抽回手,重心不稳,仰面倒了下去,后脑狠狠地磕在马桶上!只听到“嘭”的一声,像是木头撞在硬物上,她一下翻起身,跟没事人一样大口得喘着粗气。

一只扁平的黑木盒子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里。

第五章

见淳于吕一直没有碰面前的水杯,赵泽站起身说道:“这位先生是不是想要喝饮料?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口渴了吧?我去厨房看看,应该还有果汁什么的……”“不用麻烦了。”他冷冷得说道:“就算是遥远的记忆了,可是母亲也曾经告诫过,不要吃喝陌生人的东西。”

赵泽原本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上下打量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端坐在沙发上的淳于吕,浑身上下突然散发出一种令人恐惧的气息!就好像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头顶按了下来,赵泽只觉得膝盖酸软,“扑通”就跪下了,冷汗从他脸上流下来,浑身上下不可抑制得发抖,他张了张嘴,近乎绝望的看着高高在上的淳于吕。

“只学了几天皮毛,就以为自己可以呼风唤雨了吗?”降头师冷酷的看着他,不带一点怜悯:“往端给客人的水杯里投毒,这种下三烂的勾当你还做得出来吗?告诉我,廖夫人是怎么死的?”

赵泽只觉得一阵强风在耳朵脑袋里呼啸,他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这男人的声音好像晴天霹雳一般,震得他心胆俱裂,他两只手拄在地上,咬紧牙关道:“你是降头师?!……怎么会……“我再问最后一遍,”他一字一句得说道:“廖夫人是怎么死的?”

赵泽发出了一声惨叫,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手脚痉挛,头上青筋暴涨,好像在忍受无比的痛楚。他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

正在这时,洗手间的方向传来“砰”的一声,淳于吕地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过去。乘着这个关头。赵泽一下爬起身,疾步跑到客厅角落里一面破旧的梳妆镜前面。一边将手里的什么东西向淳于吕扔了过去!降头师坐在原地没有动,那团黑乎乎地东西在快要撞伤他的时候突然被什么看不见地屏障挡住了,只听“嘶”的一声,这条一尺来长的黑蛇就在空中烧了起来!

“还真是不厌其烦啊。”淳于吕站起身,抱着胳膊回头看着他:“你放在惠蓉身上的腹龙已经被我处理了。现在还想故计重施吗?奉劝你一句,你不是我的对手。”

赵泽手扶着镜子,大口得喘着粗气:“哈……哈哈哈……我是打不过你,但是跟你来地那个女人!她已经喝下了毒药,这会应该已经毒发身亡了吧!不要小看我!告诉你,所有小看我的人都不得好死了!”

“你有成为降头师的野心,可惜你不是这块料。”淳于吕慢慢抬起手:“你让我感到厌烦了,下地狱去吧。”

说时迟那时快,赵泽身后的镜面突然像是被搅乱了的水面。荡起涟漪来!从镜子中心伸出来一张毛茸茸的嘴,一口咬住赵泽的衣领,眨眼工夫将他拖进镜子里去了!!梳妆镜在原地晃了几下。面冲下倒了下来,“哗啦”一声摔得粉身碎骨。

淳于吕并没有特别吃惊。他慢慢地走到镜子跟前。蹲下身去。

“怎么了?!我听到好大一声……!”赵鑫匆匆忙忙走进客厅,四下却见不到赵泽的踪影。她惊讶的得瞪大眼睛:“那小子逃跑了?!还是你把他烧成灰了啊?!”

“原来如此……”淳于吕从地上捡起一缕白色地毛发,很显然,并不是属于人类的:“还记得李承祯的白狐吗?看来这一次,茅山道士也牵扯进来了。”“道士?!”赵鑫气鼓鼓地嚷了起来:“小宋到现在还在他们手上,这些家伙到底还要干什么?!让一个孩子失去母亲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她说的义愤填膺,淳于吕看着她地眼神却越来越温和起来,他突然打断她,问道:“刚才在洗手间里怎么了?我听到什么东西碰撞地声音。”赵鑫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马上不好意思起来:“没、没什么!只不过头嗑在了墙上……好奇怪啊!这个身体好像很坚硬的样子!但是摸上去肉还是软软地啊……”

淳于吕抬起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榆木疙瘩啊。”赵鑫被他的举动弄懵了,回过神来的时候,降头师已经走到大门口了,她连忙追了上去,不依不饶得嚷着:“说什么呢?!谁是榆木疙瘩?!要揭别人的疮疤是不是?!我告诉你啊……”律推开门,看到女人还是端坐在桌子旁。

她可以以一种姿势呆很久,因为她是没有灵魂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任人摆布,没有喜怒哀乐,也不会感到舒服或者痛苦。他喜欢她这个样子,不会再受到伤害了,也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他走过去轻轻搂着她的肩膀,将脸颊靠在她的头发上:“我回来了,姐姐。”

虽然不会有人回答,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心满意足,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值得的,到现在还是这样认为。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不明白,但这种感觉就像一根刺一样卡在他的心上,不上不下,令他烦躁。“你还记得我吗?”他看着女人无神的眼睛:“你一定还记得我吧……”

女人突然自己站起身来了,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呆板的走向阳台。律试图想要拉住她,却发现这具身体像系在一根粗壮的绳索上,根本拉不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

夜风吹过阳台,吹起女人的长发,她呆呆得看着外面,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他的表情阴沉,低声说道:“你来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吗?没有我的话,你就算得到了身体也找不回她的灵魂。”

“我明白。”

房顶上传来说话声,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不过,孩子你好像并不了解我的意愿啊。我和那个古板的降头师,可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啊。”

话音没落,一阵疾风裹挟着腥味猛地从屋顶上席卷下来!律眼前寒光一闪,他猛地冲向前抱住女人,抬起胳膊,一只刺青的眼睛睁开来,发出刺眼的光芒!!

袭击者像一只大鸟一样呼啸飞升,远远传来他大笑的声音:“好吧好吧,今天就不为难你了!可是你的眼睛总有一天会吞噬你自己,我可以慢慢等待……”

声音渐渐消失了,夜风依旧徐徐吹拂着。女人颊边的一缕长发被削落在了地上,律紧紧抱着她,眼睛看着遥远的夜空。

第六章

“这个身体还真是好用啊。”

陈思思支起两条修长的腿放在桌子上,得意洋洋的抱起手臂,看着恭敬的站在一旁的李承祯:“不过就是陪那些肥痴的老头吃个饭,照几张照片,就有用不完的经费入账,你们这些人类的规则还真是有意思。怎么没看见潘戎?他到哪里去了?”

“掌门人正在闭关,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李承祯小心的回答道。

陈思思撇嘴笑了一下:“故意想要避开我吗?不是我太苛刻了,只不过他作为茅山掌门,确实还太幼稚了,冲动,有勇无谋,还缺乏力量……这些日子你一直跟着我,说起来,我还是很看好你的。”“大人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李承祯平淡得说道:“掌门人有恩于我,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全力辅佐他的。”

“随便你。”她摆了摆手:“我只不过是来处理降头师的事情,你们茅山派和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师兄!”

房门被猛然打开,方铎脸涨得通红出现在门口,李承祯皱起眉头来:“大呼小叫的,没看到大人在这里吗?”“对、对不起!”少年连忙道歉:“可是,这件事情很紧急,我实在……”

“婆婆妈妈的,有什么好紧张啊?!”

推开他走上前来的女孩背着书包,穿着校服,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陈思思看到她,表情一下紧绷起来:“谁让你到这里来的?!”“我的朋友被你关在这里,难道想来看望一下也不可以吗?!”安源理直气壮的看着她:“让我见大叔!不然我现在就报警,告你们非法拘禁!有名地陈小姐陷入这样的丑闻里。恐怕楼下会涌来无数的狗仔吧?!”

“你敢威胁我?!”陈思思立起脸来,李承祯连忙接话道:“其实只是见一面,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地。大人。请允许我带她去吧!”

屋里所有人大眼瞪小眼,方铎吓得浑身发抖。好一会才听见陈思思傲慢的开口道:“我有什么好怕地?你个小女孩能威胁到我们什么呢?跟我来吧,想见就让你见一见。”

撇下李承祯和方铎,安源紧紧跟在她后面穿过走廊,在洋房西侧最边上的一个房间里,她转动壁炉上的雕花凸处。半面墙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她得意的看了眼女孩:“这就是我选择这座房子地理由。回去可以告诉你的朋友淳于吕,整个房子是被茅山道术加持的,区区降头术想要突破这里还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还真是出人意料的幼稚啊。”安源白了她一眼,大步走了进去。

原想墙壁后面会是一条走廊,或者是戒备森严的房门,没想到直接就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没有窗户,踢脚线上装着昏暗的灯光。借着这一点光亮,安源看到依旧是郁垒模样的宋河星坐在墙角地上。

“没你地事了,想要走的时候我会叫你的。”她转头傲慢地说道。令人意外的是陈思思并没有生气。耸了下肩膀,就从暗门里退了出去。

“大叔!”

安源扑过去。她面前地宋河星巨大地身体一动不动。覆盖通体的黑色鳞片泛着微弱地光泽,这样子的他并不能让她感觉到害怕。安源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你不要害怕!只要有机会,我们一定救你出去!现在只要解决了那个叫做律的坏小子,大叔你就可以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放心吧!一定可以的!”

宋河星没有什么反应,他动了动身子,带着利爪的大手向前伸了一下,安源一把抓住,紧紧地抓着:“是我啊!你听不见,看不见都没有关系!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对了,我带了你喜欢吃的东西,你等抖,费劲的打开塑料袋,拿出林林总总很多东西来,又撕开一个面包的包装袋,举到他面前:“还记得吗?就是这种香蕉面包啊!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救了我的时候,我在你家里把你最后一块吃掉了,你为了这件事情还唠叨了很长时间呢!

宋河星依旧毫无反应,他的手毫不费力的抽了回去,安源跪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突然猛地站起身来,用力咬了咬嘴唇:“没关系的你等我!我一定救你出去!”

说着,她一扭头快步走出暗门。

陈思思就在外面的房间里等着她,看到她的神情,那张妖艳的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表情,但很快就换成了嘲讽的笑容:“还不死心吗?淳于吕就快自身难保了,你还要依仗他?”“难道要我依仗救苦救难的道士吗?你这个人到底哪里有问题啊?”安源气势汹汹的看着她:“噢,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你根本就不是人!”

她闪身要走,陈思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种蛮力让女孩差点痛呼出声,可是她还是忍住了,瞪着眼睛看着她。陈思思紧紧盯着她:“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不过就是一个落凡的小仙,有什么了不起?!”“你说什么胡话呢?!听不明白!”“不记得了吗?!很久以前你就是为了郁垒舍弃了自己的前年修行,现在还要为他舍弃什么呢?要和我反目成仇吗?!你以为我这次就会放过你?!

“你这个疯女人!”安源在她穿着高跟鞋的脚上狠狠踩了一脚,乘她闪神的时候甩开了她的手:“不要再跟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我警告你,如果再对大叔不利的话,我就算不要命了也不会跟你罢休的!”

“你好大胆子!!

“大人。”房门被轻轻打开,李承祯出现在门口,他恭敬的低下头:“您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要跟这小丫头浪费时间了,请让我赶她出去吧。”

陈思思的神情从未有过的狰狞,她狠狠的看看李承祯,又看看针锋相对的安源,一扭头,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李承祯走进来,向安源摊了下手:“小姐,我送你出去吧。”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迟早有一天

“她会杀了你的。”他冷冷的看着她,眼神里却又说不上的悲凉:“不要再激怒她了,如果她出手的话回去告诉淳于吕,如果有他觉得珍贵的东西,就豁出命去好好保护吧。”

安源呆呆的看着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我已经厌倦看到无辜者受难了。”他恢复了往日温和的表情,伸手打开房门:“请吧,希望不会再在这里看到你了,安小姐。”

第七章

廖惠蓉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一片,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躺了好久。

脑袋里好像有很多种声音在聒噪,一刻也不能平息,只要她醒来,就会觉得头晕脑涨,眼珠都要从眼眶里嘣出来的感觉。她坐起身,床头柜上的钟表显示已经快到傍晚了。

忘了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那时还很小,也是一个傍晚,独自坐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那时候她和妈妈还没有搬到城市里住,院子外面是一片农田,最近的人家也在很远的地方,她看到夕阳血红色的光辉沉浸在天边,将所有一切镀上了金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简陋的院门悄悄打开了,有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她忘了那是多少人,但是就好像一片乌云一样悄无声息的涌进了院子,有人拖着脚,一瘸一拐,有人像木偶一般呆滞迟钝……他们的眼睛好像都看不见,像野兽一样四处嗅闻,在院子里东摸摸西摸摸。她觉得很害怕,血色的夕阳中这些人都没有影子,黑压压的一片!

敲门声突然震天的响了起来!年纪还小的她正要咧开嘴巴哭闹,却有人从身后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母亲。她清楚地记得,她那时候的脸还那么年轻,留着齐耳的短发,脸上的表情永远那样严厉,她将手放在嘴唇上,轻轻对她摇了摇头:“不要害怕,他们伤害不了你的。”

敲门声依旧很大,像是有东西要破门而入了,惠蓉眼泪汪汪的依偎在母亲怀抱里,听她温和得说着话:“小蓉。你要记住,太阳落山的时候一定要赶紧回家啊,快要消失的光明会引来很多不好地东西。他们觊觎力量,就会一直纠缠着我们。你不要害怕。妈妈会保护你的,一定会的。”

母亲轻轻拍着她地后背,后来她还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逢魔时刻啊。什么时候才能让你远离这些呢?……”

敲门声突然停止了。惠蓉从母亲怀里转过头,发现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空空荡荡了,院门大大的敞开着,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夕阳将他原本就欣长地身影拉得更长了,显得说不出的孤寂。

她又回过头去看着母亲。

到现在她还记得她那时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严厉,充满了温柔,嘴角上的笑容不再是那样无奈和敷衍。而是发自内心的,非常美丽地,就像是久旱逢甘露的人。终于在漫长的期待以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所有的包袱……

……小蓉。你还记得他吗?……

玻璃杯从台面上掉下去,她呆呆得看着这脆弱的东西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站着别动!别动啊!”碰巧赵鑫开门进来。看到女孩光着脚站在一对玻璃渣中,她来不及换鞋,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没关系!人没有受伤就好了!你先不要动,我收拾一下!”说着便拿起扫把和簸箕清理起来。廖惠蓉静静的看着她忙碌,半晌开口说道:“姐姐去上班了吗?”

“是啊!那些见鬼的黑帮分子,才放回去又给我打起来了!说出来都怕吓到你呢,小小的停车场里百十号人械斗,真不知道爹妈都是怎么教养地,这么大的人还要给别人添麻烦!”嘴里碎碎念着,赵鑫将玻璃渣倒在垃圾桶里,又细心的在她脚边地面上摸了一遍:“我就说嘛,要是实在活腻了,就全部人跑到沙漠里去同归于尽,也省得家属一笔丧葬费了!……好了,你坐到那边去吧!”

廖惠蓉听话地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赵鑫重新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自己脱下厚重的外套来。谁知道她一转身,惠蓉突然指着她惊叫一声!

她瞪大眼睛看着她:“怎么了?水太烫了?”

“姐姐你地……”女孩吓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指着她浑身发抖。赵鑫自己也紧张起来,跑到玄关前面地镜子里照了照,还好,脸没事,再看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啊,转身看看背后,她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个啊,我自己还没有注意呢!”

就看到在她的后背靠下一点地地方深深地扎着一把匕首,刀刃全都没在肌肉里了,只留了刀把在外面,受伤的地方距离脊柱只有几厘米。廖惠蓉吓得快要哭了:“怎么办?!姐姐,怎么办?!……”“没关系,不要害怕,没事的。”赵鑫一脸无所谓,反手转到身后,抓住刀柄,一用力,竟然就把那把深深刺入身体里的匕首拔了出来!

廖惠蓉吓得大叫一声!但她很快发现,雪亮的刀刃上完全没有血迹,干干净净,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可能是今天解决械斗的时候哪个家伙乘乱袭击我的。”赵鑫笑了起来:“你不要害怕,想想那家伙,恐怕那时候吓得比你厉害多了!忘记告诉你了,我的身体并不是血肉之躯哦,说起来,如果没有落英先生的帮助,我现在还是一块木头呢!”

惠蓉呆呆得看着她:“我不明白……”

“我的灵魂被坏人从身体里剥离了,他们抢走了我的肉身,淳于吕为了让我不至于变成孤魂野鬼,所以就用一块木头当作我的栖身之处……可惜,衣服破了。”赵鑫惋惜的拉着自己的衬衫:“后来多亏了另一位朋友的帮助,我又变回人形了,很神奇吧!对了,你妈妈是降头师啊,对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女孩惊魂未定,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她:“不……妈妈从来不让我知道这方面的事情,我也请求过她,请她教给我降头术,可是一直被拒绝……”“这也不奇怪啊,降头术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孩子啦。”赵鑫同情的看着这个变成孤儿的孩子:“说起来,淳于吕小时候好像也没有学过……”

“先生是很厉害的人吧?”廖惠蓉突然一本正经得看着她,赵鑫呆呆的看着她:“应该是吧……”

她突然站起身,冲到她面前来:“请让他收我为徒吧!我要变成和他一样厉害的降头师!我一定要学降头术!”“可是你母亲……”

“她已经死了,不是吗?”女孩的眼睛里闪过一种东西,双手紧紧拉着赵鑫的衣角。

第八章

淳于吕站在马路牙子上,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冷冷得看着热腾腾的豆浆倒进碗里,当他开口的时候,并不能和所有人一样在冷空气中形成呼吸的白雾:

“一大早叫我下来,就是为了喝豆浆?”

“哎呀!……好喝!”赵鑫端着瓷碗吸溜着:“你不要着急!我是有事情要跟你说啊,只不过马上到上班的点了,就麻烦你下来一趟嘛!”“小姐,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虽然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脚下依旧站得稳稳的,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鑫用袖口抹抹嘴巴;“其实是昨天廖惠蓉突然提出来,要和你学习降头术,我问了一下,她母亲从来没有教过她,不知道为什么啊……”“我不会教她的。”淳于吕斩钉截铁的说道。“虽然我也觉得不太好,不过……”赵鑫放下碗,严肃地看着他:“那孩子不过想给自己的妈妈报仇而已,现在赵泽下落不明,她遭受了那么多苦难,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啊,如果这样子就拒绝她,恐怕不太合适吧?……”

“你知道我的父亲为什么不愿意教我降头术吗?”淳于吕突然问道。

赵鑫愣了一下:“我怎么会知道……”“我们家族,世代都是这块土地上血统最纯正的降头世家,我作为父亲唯一的儿子,理所当然要变成他的衣钵传人,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卖豆浆的大娘忙着招呼客人,没有人留意他们两人诡异的交谈:“向来挑选降头师,有两种人不能够胜任,一种就是对于超常地力量毫无兴趣。另一种就是疯狂的渴望力量。前一种无论教给他多么高深的降头之术,让他穷尽一生修习,最后也只不过是一个半吊子。害人害己;后者对于黑暗力量地渴望,会让他屈服于黑暗。最后被彻底同化和侵蚀,变成被力量所支配的怪物。”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面前地女子:“很可惜,父亲聪明一世,却最后栽到了第二种人手里。我不会重复他的错误。永远不会。”

赵鑫似懂非懂,对他眨眨眼睛:“你认为廖惠蓉是属于哪一种人呢?像她那种女孩,如果不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应该一辈子都不会想要成为降头师吧?……不觉得她和你很像吗?如果不是想要给家人报仇,你应该也不会成为降头师吧?”

淳于吕笑了一下,这笑容却像初冬的空气一样冰凉:“谁知道呢。也许我从骨子里也不过是一个怪物而已……不说这么多了,你去上班吧。不要太担心那个孩子,她是廖夫人的女儿,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赵鑫点点头。两手插在口袋里,回头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得看着他:“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那个……廖夫人和你什么关系呢?怎么你们好像很熟地样子?”

他平静得看着她,沉默了足有好几秒钟。直到赵鑫尴尬的想要转身逃跑的时候。才慢慢开口道:

“说起来,她是我母亲堂妹女儿的孙女。严格来说,也算是我的孙女吧。”路易斯有点意外。

活了这么久了,“意外”这个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但是当他抬起头来看着走进店里的客人时,这种感觉还是一下子涌上心来,让他一句“欢迎光临”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留着灰色长发的少年走了进来,虽然穿着高中生的校服,但是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又大又黑,聚精会神地看着他。路易斯不易察觉的笑了一下:“第一次光临?想要点什么?蛋糕?还是咖啡?”

“只怕我想要的老板不一定就能做得出来。”少年在吧台地高脚椅子上坐下来,拄着腮看着他:“蝙蝠脚煮癞蛤蟆,清蒸龙尾巴,麒麟血烩菜,有吗?”“孩子,这里是蛋糕店。”路易斯笑眯眯的看着他:“快回去上课吧,现在不是在校时间吗?”

“我叫做律。”少年义正词严地说道:“不要再拐弯抹角了,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所以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说话吧。”“什么意思呢?我不太明白啊。”“真的要跟我装傻吗?”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缕长发,轻轻放在桌面上,路易斯看了一眼,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不是你心爱地女人吗?你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情,现在要全部否认?只是因为你要将她重新推上轮回之路?”律紧紧盯着他:“遗憾的是,恐怕她很久以前就已经把心放在了别人身上,所以你剪掉长发,改变了眼睛的颜色,就是为了和他心目中的那个男人尽量接近吗?想不到魔物还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啊……”

路易斯的笑容依旧,但室内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他的眼眸闪着血色的光华:“小子,真的对自己的力量那么自信吗?就算是你背后那个人,都不会不把我放在眼里吧?”“你说得没错。我把你当成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所以才会特地来向你宣战的,路易斯先生。”律站起身,一手指着他的眉心:“她已经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东西了,我要保护她,只要我活着,你就不可能抢走她!”

“保护她?”路易斯冷笑一声,室内的光线又恢复了明亮,好像被乌云遮住的阳光突然又回来一样,他笑着继续擦拭手里的玻璃杯:“你身边的那个身体,不能笑也不能哭,不能走也不会跳,你还记得她的笑声吗?你还记得她的嘘寒问暖,蛮不讲理吗?在你保护下的只不过是一具尸体,这就是我要毁灭她的原因。”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少年冷冷得看着他:“离她一点,这就是我给你的忠告。”

说完,他便转身大力的推开店门,扬长而去了。路易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笑了一下,拿起吧台上的电话来按下了一个号码,半晌,电话通了:

“怎么?赵警官还没有去上班?不,没关系,如果她来了请转告她,晚上有个朋友会去接她一起吃晚饭。谢谢!……”

第九章

看到出现在餐厅门口的人,路易斯笑着抬手示意,可是看到她身后跟着的人,脸马上又沉了下来。

从来不知道打扮为何物的赵鑫就算到这种一流的意大利餐厅来,也依旧是一身工作时的便装,长发随意盘在脑后,穿着一双可以徒步追赶歹徒三公里的运动跑鞋。她身后跟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女,路易斯没有见过,这孩子看来还有好好打扮过,粉红色的羊毛短裙,白色的外套,齐肩的直发梳得整整齐齐。

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是路易斯绝对不是那种会说“我约你来,为什么还带了旁人”的小家子气的男人,他面带微笑站起身,顺手拉开椅子:“说我去接你,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来呢?”

“这是廖惠蓉,现在住在我家的小妹妹。”赵鑫大大咧咧得脱下外套,一边坐下一边介绍道:“这段时间是我在照顾她,如果我一个人和你来吃饭了,她不是就要饿肚子了嘛!小蓉,坐啊!”廖惠蓉红着脸对路易斯点了下头:“你好……”

“请坐。之前不知道还有客人,所以我就按咱们俩爱吃的东西点了,”路易斯示意服务生将菜单拿过来:“自己看吧,有什么想要吃得尽管点,这家的菜品不错的。”廖惠蓉依旧红着脸,双手将菜单接过来:“谢谢你……”

不等她把话说完,路易斯就转向了赵鑫:“最近好吗?我有事出城去了,这些天没有跟你联系,很抱歉啊。”“这有什么关系?偶尔一起吃顿饭就好了。”又不是男女朋友,粘在一起干什么?后半句为了他的笑容没有说出来赵鑫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餐前小食:“你们先坐着,我手机没电了。去给局里打个电话!”“用我的手机就可以了!”

她对他笑了一下,站起身来:“不用麻烦了,我去去就来。”

目送赵鑫走向服务台的方向,路易斯听见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低声道:“谢谢你请我吃饭。路易斯先生。”“请叫我史华森。”他回头微笑地看着她:“一般只有亲近的人叫我路易斯,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对不起……”廖惠蓉低下头。

路易斯脸上闪过不易察觉地冷笑:“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赵鑫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啊,是她的亲戚吗?”“不,我是认识她地一个朋友,所以拜托她照顾我而已。”她抬起头,狡黠的看了他一眼:“说是照顾我。不过打扫屋子什么的还要我来做才可以。真的没有见过比姐姐还要邋遢的女人呢。”“是吗?那还真是辛苦你了。”路易斯拿起水杯来喝了一口。

“史华森先生和姐姐是什么关系呢?不像是恋人啊。”

“严格来说,只不过是我单恋而已。”他笑咪咪地看着她,廖惠蓉又脸红了一下:“是吗?……姐姐的运气还真是好啊。我妈妈常说,有好的职业不如有好的丈夫,像她那样的……”

路易斯打断她,说道:“很抱歉,从你一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为什么廖小姐你的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呢?请原谅我的唐突,糕点师地鼻子有时候也很可怕呢。”

廖惠蓉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她艰难的扯了一下嘴角:“我最近刚失去了母亲……”

“好了!久等了吧!”赵鑫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引起周围客人的一片侧目,路易斯丝毫不以为意。微笑着起身帮她拉开椅子:“正好,要上主菜了。你地这位小朋友还真是有意思呢。我们聊得很开心。”“是吗?!小蓉你真了不起。我刚认识他地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呢,这个人看上去就像个骗子吧!”“做警察的能这样随便诽谤别人吗?……”

廖惠蓉勉强点了点头。煎小羊排端了上来,她拿起刀叉,眼睛根本不敢看向路易斯地方向,一点胃口都没有,机械的切着羊排放进嘴里。

“对了。”赵鑫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大口:“乘着大家都高兴……小蓉,你托我问的事情我问过了,可是……”廖惠蓉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连忙聚精会神地看着她:“淳于那个家伙啊,说什么都不愿意教你。我可是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呢,抱歉啊。”

女孩的脸上露出失望,却又好像理所当然的表情。路易斯看着她们:“怎么?淳于要收徒弟了?”“被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赵鑫叹了口气:“这孩子的身世很可怜,我本来想……”

耳边突然发出“嗡嗡”的轻响,她后面的话廖惠蓉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她觉得有一种寒意从脚底散发上来,尽管餐厅里温暖如春,她却突然浑身颤抖,像掉进冰窟一样。她偷偷低下头,撩起长长的餐桌布看向脚下。

一个浑身漆黑的怪物蹲在餐桌下面,长着茸毛的手像婴儿般大小,却像老人一样布满皱纹,它紧紧抓着她的脚踝,惨白的眼仁向上翻,死死的盯着她看。廖惠蓉动了动腿,却一动也不能动,不要说把它踢开了,就连挪动脚指头也不可能,她的额头上冒出了牛毛般的细汗。

赵鑫看出来她的异样,先往桌子下面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又抬头看看她:“怎么了?不舒服吗?”“不……就是有点冷。”她慌张的说道,鼓起勇气来看了一眼路易斯,却发现他一脸微笑,好像已经发觉了什么。

这个男人又是何方神圣呢?!

“不会冷吧?我还没有开始吃饭就已经浑身冒汗了啊。”路易斯细心的帮赵鑫切好羊排,递给她的时候不小心将餐刀掉在了地毯上,还不等他低头,一旁站着的服务生连忙赶过来弯腰将餐刀捡了起来:“请稍等,先生,去帮您换一把新的!”

“好的。”路易斯向他点点头,又转头看着赵鑫:“还要点红酒吗?”

餐桌下面的怪物像它来时那样突然消失了。

廖惠蓉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一样,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感觉衣服已经被汗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她死死的盯着对面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微笑的男人。

他一定知道什么,一定明白了什么。

第十章

“去问问淳于吕,被小鬼缠上的人都做了什么。”

吃完饭,路易斯将她们送到了家,廖惠蓉先上楼去了,他拦住赵鑫,说了这样奇怪的话。

这两个男人都是奇奇怪怪的人,如果对他们的言行太过上心,最后一定会把自己逼疯的。赵鑫回到家里,听到浴室里有水声,看来廖惠蓉已经自己去洗澡了。她显得谨慎起来,轻手轻脚的脱下外套,走到自己的房间里慢慢关上门,确定门锁已经锁好以后,才动作迅速地从床底下拉出一只鞋盒,打开纸盖,取出里面胡乱塞着的纸团,一只细长扁平的黑木盒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她伸出手,却犹豫了起来。

虽然警局没有正式立案,但是这东西迟早要作为证物,现在她瞒着廖惠蓉把它藏起来,这事情怎么说都不应该是个警察能干的事情。可是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前任屋主留下的东西,和这母女两个根本没有关系呢?她也说不上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就是一种直觉,告诉她要谨慎行事。

说干就干,她将指甲插进盒子缝隙中,用力一掰,木头盒子一下打开了!

并没有预想中稀奇古怪的东西:干枯的猴子手臂啊,巫毒人偶啊……只有几封发黄的信封平摊在里面,虽然色泽陈旧,却还是被小心的保存着。

她拿出信封来,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感到在这个过程中有一种细小的力量在拉扯她的手腕,阻止她打开信封,她皱起眉头。摆了摆手,还是利索的从信封里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笺来。

信封两面都是空白地,信笺上印着淡红色精致的花纹。纸张年代久了,又薄又脆。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来,就看到一行行竖形排列地娟秀字体。最初的一两封都是一个久居闺中地少妇说给丈夫的话,含蓄又透着绵绵情意,但是一封封看下去,气氛却变得凝重起来。写信人的措辞时而婉转幽怨,时而又尖锐带着威胁。

……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悬崖勒马,现在还来得及……

……求求你,为了我们幼小的孩子考虑,放弃你地疯狂吧……

……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就是把我逼上了绝路啊,那我只好死了,死了以后。谁来照顾我可怜的孩子?……

诸如此类的话反反复复地说。赵鑫有些明白了,看来这是一个家庭中的纠纷,女人的丈夫想要威胁她的家人谋取某种好处。女人拼死阻拦,至于成功与否就谁也不知道了。这后面说不定隐藏着什么惊天血案呢!

她将信和盒子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坐在床边发呆。信笺上印着一枚小小的徽印。这个图案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眼熟得很。可是任凭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正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眼睁睁地看着空气里浮现出一只手,苍白的,半透明,应该是一只女人的手,纤细又娇小。这只手悄无声息地摸到桌子上,抓起信封和黑木盒子,和它们一起慢慢的消失了,不留下半点痕迹。

如果这只盒子没有在她地床底下放那么些天,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姐姐。”廖惠蓉在门外敲了几下门,她这才回过神来:“怎、怎么了?!”“我已经洗好了,你要不要去洗了早点休息呢?”“好地,你先去睡吧,我马上就好了。”

随口答应着,赵鑫站起身,神游太虚一般拿起自己的睡衣往房门口走去。就在她地手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脑袋里突然一激灵,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她扔掉睡衣,拉开门冲向大门口,不顾背后廖惠蓉不明就里的呼唤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冲去!

当她赶到那条昏暗的小街时已经快到午夜了,匆匆忙忙的锁好车门,她跑过早已打烊的破旧的中药店,冲上仄仄的楼梯,这条楼梯她已经走得滚瓜烂熟了,就算没有楼上门缝里透出的一点桔黄色的光,她也可以闭着眼睛如履平地。

“淳于吕一把推开大门,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这次降头师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桌边等她,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供桌上的香炉飘着袅袅青烟。她迟疑的走了进来:“淳于吕?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就连平时上蹿下跳的黑猫都不见了踪影。她左顾右盼的,发现桌子上有一个用红布盖起来的东西,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什么。这家伙,用红布盖起来的东西,上次不就是他自己妹妹的尸骨吗?这次又玩什么花招啊?!

心里想着,赵鑫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将红布揭起一角,向里面看了看,她的脸色突然大变,一下子将红布掀开来,呈现在眼前的,不正是在那座老房子前面找到的族徽吗?!

拿起锈迹斑斑的铜牌,仔细辨认一下,果然和她想的没有出入,这个图案就是信笺上印的那个!这就说明,写信的女子和这座房子的拥有者有着很密切的关系,或者说那就是她的房子,可是为什么降头师会把这块牌子带回来呢?

“淳于吕!出来!”看来这家伙又隐藏了什么秘密!她气势汹汹的往里屋走去,推开门,黑猫“喵”的一声窜出来,她看到淳于吕正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的神情出奇的安详,苍白的容颜有一种妖异的俊美,长长的睫毛两片圆扇一样盖在下眼睑上,嘴角没有那种似笑非笑的冷漠,而是平和的微闭着,呼吸均匀。

他睡着了。

赵鑫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她没有想到竟然能看到他这样毫不设防的一面。这个男人,初次给她的印象是冷酷无情,坏到骨头里去,可是慢慢又发现他的心里还有一块不容易被触摸到的温柔,他所背负的东西,所遭受的劫难,这一切给了他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那里面却还是可以闪过温和的光彩

她慢慢走到床边椅子上坐下来,黑猫在她的脚边摩挲,她将一旁的毯子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是不是忘记所有的事情,放下所有的负担,就可以将这一颗永远停住呢?

有一瞬间,她起了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

第十一章

“睡在这里,会着凉生病的。”

一只手轻轻的拿开盖在他脸上的书,冬日灿烂的阳光直射他的脸,让他一时间睁不开眼睛,但是鼻翼间淡淡的梅香告诉他谁站在他的面前。他翻起身,伸手拿回自己的书:“不要跟我说话,被看到了连你都会受罚的。”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留着齐耳中发,淡蓝色的棉袄黑色的长裙让她显得愈发亭亭玉立,她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小小的木头饭盒:“不要闹脾气了,快吃点东西吧!你再闹别扭,表姨就更伤心了,拿着啊!”

不由分说,她从饭盒里拿出一个雪白的大馒头,塞进他的手里。他实在拗不过了,再加上从早上跑出家到现在还滴米未进呢,确实有点饿,于是便拿起饭盒里的筷子狼吞虎咽的吃着馒头和小菜。

少女露出欣慰的笑容,可是当看到他嘴角上的一片淤青后,她的目光又黯淡下来:“我说……不要那么固执了好吗?表姨父再怎么说也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要是不争气了,他还能指望谁呢?……”

他放下馒头和筷子,不满的看着她。女孩连忙摆手:“好好!我不说了,你继续吃!”

她的头发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像乌木一样漂亮,他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将塞了满满一嘴的东西咽下去,道:“爹根本不把我当回事,说什么都是师兄怎么样,师兄怎么样,自从他几年前来到这个家。爹什么时候把我放在眼睛里了啊?”“原来少爷是在闹别扭呢!”少女揶揄的看着他,他红了脸,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馒头。

她摘下自己的围巾。细心的给他围在脖子上,认真地看着他地眼睛:“吕。你要记住,你是淳于家的孩子,只有你才是纯正的血统,就算是表姨父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他之所以对你严厉,全因为对你给予了莫大地期望。不希望你输给任何人,要是能够明白了他这样的心意,你又还有什么生气地呢?”

呆呆的看着她美丽白皙的脸,他不由自主又红了脸,连忙推开她的手,猛扒了几口小菜:“你懂什么啊?!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女孩家家,躲在屋里做绣工就好了,不要掺和这些事情!”

“是是。遵命就是了!”女孩笑着拉起他:“吃点就算了,快跟我回去吧,表姨看你跑出门。都快急疯了,幸亏我猜你就在这里。冬天的果树林子有什么好看地。等夏天来了。我陪你来抓蟋蟀啊!”

“又不是小孩子了,抓什么蟋蟀……”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他还是暗自雀跃起来。

女孩的身影在冬日里显得那样鲜亮,就好像一只淡蓝色的火炬一样,照亮了他很长一段岁月,想起来,虽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可是记忆还是那么清晰,痛苦也是一样的清晰……

“你是谁?”

和父亲发生冲突没过多久,他在书房门口遇见了一个男人,茶色的头发,白皙漂亮,虽然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不怎么合适,但是他那时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男人正从书房里走出来,看到他便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凝重的表情:“请不要忽视了他的可怕。那个杀人犯,彻头彻尾地怪物!”

他感觉到惊讶,正想开口问清楚的时候,男人已经撇下他向走廊另一头走去了,他想要追上去,书房里却传来父亲叫唤他的声音,他只好放弃了追赶地念头,硬着头皮走进了书房。

“爹,刚才那是什么人啊?”

“说是你师兄的旧相识,说了一些不着边际地话。”做父亲地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心中一惊,难道刚才那些恶毒的话都是说师兄吗?什么叫做杀人犯……难道师兄做过什么坏事吗?他看着父亲:“不知道爹爹找我过来是为了什么……”“听说你地功课又没有完成。”父亲抬起眼睛,那眼神很犀利,让他抬不起头来:“是……请爹爹责罚。”

“算了。你这个德性,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呢啊!”父亲将手一挥,转过脸去不再看他了。

没想到竟然能够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他有点吃惊,虽然窃喜不用受皮肉之苦了,但是笔直得站在那里还是觉得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对了,还有一件事。”

果然!他连忙倾身向前,仔细听着。你表姐年纪也不小了,我和你表姨商量过,也和你母亲商量过,觉得她跟你师兄还挺般配的,反正都是自己家的人,也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了,找个好日子让他们成亲吧!你就不要惦记着到处玩了,不是学降头术的料,帮帮家里做些活计还是可以的吧?……”

他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眼前有点发黑:“怎、怎么可以?!为什么是师兄?!我不同意!我……”

“你那点心思,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父亲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你表姐虽然也是一表人才,美人胚子,又很是乖巧,但是她自幼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两个弱女子,如果不是咱们家接济早就饿死了!你再怎么说也是我们淳于家的独子,说什么也要娶个有门第的小姐为妻!……”

父亲面前,他的所有反抗都变成了无助的挣扎,具体都是怎样的惨烈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来年的夏天,她穿上了大红色的嫁衣,搬出了大宅,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接着就是她怀孕的消息,接着就是她去世的消息……

最后再见到她,只有一口摆在灵堂中的棺材。

他没有哭,这让父亲很满意,他也同样满意作为丈夫的师兄,那种淡定悠闲的态度,好像棺材里面躺得不过是个假人,没有人关心她是怎么来到这世上,也没有人关心她为何又要匆匆离开。

淳于吕慢慢睁开眼睛,干涩的眼眶感觉到了疼痛。

如果父亲看到现在他的样子,是不是会交口称赞呢?是不是觉得他已经达到了他要求的境界?无血无泪,像蚂蝗追求鲜血一样贪婪的追求黑暗的力量……

他想坐起身来,却发现有人压在他的胸口上,睡的稀里哗啦。

第十二章

梦做得乱七八糟,但是依旧睡得很舒坦。

赵鑫揉揉眼睛,翻了个身。她的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啊!硌得肩膀痛,使劲扭动了一下,还是找不到更加舒适的姿势,她不情不愿得睁开了眼睛。

好黑……是不是天还没有亮啊?窗户的方向好像有点不对劲,她的床头柜什么时候不见了?墙上的海报呢?为什么房间里多了一张笨重的老式写字台,上边还点着一根蜡烛?……

她“呼”的一下坐起身,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急急忙忙来找淳于吕……那就是说她昨天晚上就睡在他家里,这个就是他的床?!脸上一阵烧烫,她真想一头撞死算了!偷看人家睡觉还不算,自己居然也睡过去了,还一觉睡到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连忙抬手看了眼腕表,她发出一声惨叫!

该死的降头师!为什么要把屋子弄得这么暗?!今天早上猴子干可是要开会啊!现在好了,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昨天出来的时候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估计已经快要被打爆了吧……!她慌慌张张的穿上鞋子,心乱如麻,这家伙什么时候发现她的?是他将她扶上床的吗?!不会吧?!这种想起来就觉得很温柔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干得出来?!可是万一是他……袜子上有个小洞洞!……还让不让她活了啊!!?

抓起外套像一阵风一样冲出房间,赵鑫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尴尬过,脸颊快要烧起来。

淳于吕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摞报纸,面前的桌子上煮着碧绿色的茶。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醒来了?赵警官还挺了不起,无论在哪里都可以呼呼大睡啊。”

据说男人在清晨是最狼狈邋遢的,可是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清爽帅气。赵鑫仿佛可以看见自己刚从床上爬起来的鸟窝头了,她瞪圆眼睛看着他:“你!你!你起来怎么不叫我啊?!……”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怪。可是没有办法了,在这种时候只能用蛮不讲理给自己撑场面……

淳于吕笑了一下:“睡着了就好像被打晕过去地人,除了让别人白担心还会什么啊?你现在是赶着去上班呢,还是要跟我说说为什么半夜来找我?”

赵鑫这才想起正事来,她把心一横。拖过一把椅子来坐在他对面。

“那个徽章是怎么回事?”和他交道打多了,她知道单刀直入对自己才最有利,绝对不能给这家伙思考的时间。果然,淳于吕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扑克脸:“什么意思?”“我们在廖家门前看到地那块牌子,你为什么要把它捡回来?还有,我在廖家房子里发现了一些信件,上面有一模一样的徽章,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淳于吕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道:“那个徽章……是我们淳于家地纹章。”

“什么?!”赵鑫瞪大眼睛:“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啊!”“已经是很久以前就没有意义的东西了,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你发现信件的事情,不是也没有告诉我吗?”

一句话说得赵鑫没法反驳。她皱起眉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座房子以前是你们家的?谁住在那里?!那些信件就在我面前被一只手凭空拿走了!要是神经脆弱一点地人。恐怕当场就吓死了吧!”

淳于吕看着桌子上的一点:“没有跟你提起,主要的原因还在于……那座房子跟那个人有一些关系。”

“那个人?”经过两秒的反应时间。赵鑫惊叫一声:“那个坏家伙?!”

他点点头:“我有一个表姐,后来在父亲的安排下嫁给他做妻子,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就在淳于家被灭门之前不久,表姐撇下年幼的女儿跳井自杀了。表姐没有父亲,那栋房子,就是父亲作为新婚礼物送给他们的。”

他说得很快,那种不以为然的表情看上去却非常的不自然,赵鑫试探得问道:“难道你地表姐,和你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淳于吕抬头严肃地看着她:“廖惠蓉的母亲,就是我那位表姐地孙女,所以当年她孤身一个人带着廖惠蓉来到这座城市地时候,我就把那座老房子给她们住了,因为那本来就是她先人的房子。”

“那就是说……”赵鑫摸摸下巴:“我在房子里面发现地信件,很有可能就是你表姐的咯!难怪了,她信上说的那些话,开始不理解,但是现在……”“她说了什么?”淳于吕的表情显得非常专注。

“是她给丈夫的信吧。她恳求他不要继续疯狂下去了,要看在她和幼小的孩子面上,不要将她逼上绝路。”赵鑫说着,突然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难道你表姐明知道那个人要危害你们淳于家,可是又不能说出来,所以只好结束自己的生命?!不会这么傻吧?!”

“那时候的女子,和你们不一样啊……”淳于吕的口气像是在叹息一样,轻轻地,缓缓地,充满了怀念和无奈:“在家看着父兄的脸色,出嫁了要对丈夫言听计从。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可是对于自己的丈夫……不能怪将她许配给那个人的父亲,也不能怪她的选择,只有怪我,是我的错……”

果然是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赵鑫心里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让她坐立不安起来,于是她站起身来,粗声粗气地说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啦!那个时候没有能够帮助她的你,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吧?而且后来又遇见了那么悲惨的事情……现在我们能帮她做的,只有解决了她的孙女离奇死亡的事情,让她的重孙女能好好活着,不是吗?所以打起精神来啊!看你这个样子真是让人不爽!”

淳于吕有点诧异的看着她,但是很快,一抹微笑滑过他的脸颊:“是的,你说得对。”

第一次被这么干脆的夸奖了,赵鑫反而更加不自然起来:“那、那我现在就去警局立案!不管怎么样,人死了就会留下尸体,我要带人回到那座房子去!我有一种感觉,廖夫人一定还在那里!”

第十三章

陈思做警察几十年了,从没有见过这么任性妄为的下属。

他承认自己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是如果不是这样的小心眼,他估计还是和三十年以前一样,只是一个小巡警,每个月拿一点可怜的工资,没有假期,也没有补贴。现在他这个没有任何背景出身的人,终于爬到了刑侦组长的位子上,当然不爽有些人还将以前的组长放在心里,对他没有半点尊敬,甚至背地里面拿他的名字开玩笑!

不就是和艳星同名吗?!那是他的错吗?!是他父亲大人的问题好不好?!再说了,如果追究版权的话,他要比那个放荡的小婊子早出生二十年吧?!……

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女子,和昨天一样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去什么地方鬼混了一晚上,不参加例行会议,现在居然又向他提要求?!如果她不姓赵的话,如果不是赵正南的女儿……

顶头上司一副想杀人的表情,赵鑫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确实需要警力帮助,她也不愿意这样对待他。毕竟自己也有错在先,王头还在的时候就不说了,猴子干上任以后,她和宋河星也确实没有少给他找麻烦,但是这一次,就算要拿出自己父亲的名头来威胁他,她也要把这件事情做到底!

看到这里大家也许有点奇怪了,一个已经殉职了十几年的刑警,怎么能压得过四级警司呢?

要知道赵正南和王进一样,都是警校出身,他们的同学。战友,现在有的已经爬到了很高的位置上,而对于故人地女儿。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多少不会拒绝的,这也是陈思至今最忌讳地一点。不过。赵鑫一直不愿意将这种事情看得太重,假公济私等于给父亲脸上抹黑啊。

可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破戒了。

“你有什么证据?!要搜查是要申请搜查令的,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陈思恶狠狠地说道。

赵鑫从口袋里小心翼翼拿出来一张发黄地纸张:“不用麻烦,房产证明我都已经从屋主手里拿到了,还有当事人女儿的报案。我知道程序的,这样总算可以派给我人手了吧?”陈思把那脆弱的纸张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着:“如果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呢?”

“我情愿接受惩罚!”赵鑫拍着胸脯说道。

当猴子干一样地脸上闪过一抹狞笑的时候,她开始有点后悔了。

“赵警官,从那里开始呢?”

“从屋里开始搜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有血渍的地方都给我拿回去逐一检验。还有,你带人到屋后面去,把院子里也好好搜查一遍!”

“是!”

言之凿凿。可是看着这一座老旧阴暗的屋子,赵鑫还是有点害怕,万一真的搜查不出来什么。岂不就正中猴子干的下怀?!他最近已经对宋河星的假期非常不满了,要是自己再撞到枪口上……打了个寒颤。她拼命摇摇头。现在先什么都不要想了,抓紧工作!

楼上的卧房上次没有进来过。现在看看确实有女人生活的痕迹。老旧地衣柜虽然已经漆皮斑驳,但还是娟秀端庄的样子,对角的花纹里有一个模糊不清地“喜喜”字,这跨越了百年的东西,好像一下把赵鑫带进了那个存在于幻想中地场景:

婉约地女子坐在窗边小桌旁,手里拿着笔,眼泪无声的划下脸庞,也许她已经绝望了,绝望到床上那个可爱地女婴都没有办法拉住她离世的脚步。也许她转头看看窗外,会发现院子外面的少年已经伫立许久,依恋的眼神却再也没办法传达到她心里了……

为什么要把信件悄悄拿走呢?有什么她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事情吗?

除了同情,赵鑫没办法用其它词语表达自己现在的感觉,但是心里却也有种邪恶的念头:命运不济啊,可怜的女人,你身边明明还有那么出色的男人,为什么早早放弃呢?……

“我们有点发现,赵警官,请你来看一下!”

一个警察在楼下大声喊道。

赵鑫连忙起身,塑胶手套还来不及摘下来就匆匆下楼去了。负责院子的警察们围成一圈,面对着高高架在锈迹斑斑铁架子上的水箱:“发现什么了?!”“这里有一些血迹,就停在这里。”警察指着水箱铁架子下面一块裸露在草丛外的地皮,褐色的土地上很明显有一块黑红色的血渍,几步远靠近房子的方向也有一些。赵鑫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警官,已经取样,拿回去化验就可以知道和报案人的血亲关系了。”

她点点头,抬头看着高大的水塔,攀上去的梯子已经被铁锈腐蚀得摇摇欲坠,阴霾的天空衬托下,它的样子显得几分可怖。应该不是那样的……可是为什么总有些放心不下?她伸手抓住梯子,身后的警察连忙阻拦:“不可以!赵警官,这梯子已经不能承受重量了!还是叫消防车来援助一下……”

“我会小心的。”

有种不安在心里翻腾,她明知道这样又鲁莽又无谋,可是还是无法克制自己,那上面有什么东西!甩开阻拦的手,她一使劲就向上爬了起来。

梯子发出可怕的“吱吱”声,她不时看向下面,这样的高度,掉下去也就是骨折,应该不会丧命吧。想是这样想,可是听到风在耳边呼呼吹,她还是有些害怕起来,带着塑胶手套的手紧紧抓着布满铁锈的梯子,慢慢向水箱爬去。

这些老式的房子修建的时候都没有完善的上水和下水系统,所以总会装置这样的水箱,以保证房主的生活需要。现在房子里面看来已经做过水管的改造,所以这个老古董应该已经没有用了啊,难道有人发现了它新的用途?……

面对水箱清洁用的入口,赵鑫定定神,用脚掌和双腿将自己尽可能固定在梯子上面,细细观察着这扇不大的铁门。按理说,这样年久失修的水箱,门应该已经锈死了才对,可是这扇铁门好像还可以使用一样,她甚至在布满灰尘和铁锈的门把上,发现了一枚清晰可见的指纹!

“赵警官!请千万小心!”

下面的同事们心急如焚,她充耳不闻,小心翼翼的取出随身携带的碳粉和胶纸,没费太大劲就将指纹采集下来,装进证物袋里妥善封好,这才稍稍回头,将袋子扔给下面的警察:“查一下!看是谁的!”

“是!请你快下来吧!”

她转过头,面对铁门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抓住门把。

随着一阵刺耳的“吱吱”声,水箱铁门被打开了。

第十四章

扑面而来是一股发霉的水汽。

让赵鑫惊讶的是,探头进去,里面竟然还能看见水波,不知道深浅,在这密闭的空间里面泛着墨汁一样的黑色。她从腰带上取下小手电,亮白的光柱射向水面,依旧是无法穿透的黑暗。没有腐烂的臭味,也没有血腥味,看来这里并没有她想要找的东西。

难道廖夫人根本没有死她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摇摇头。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如果连淳于吕都认为她遭遇不测的话,那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尸体在哪里呢?

“赵警官!快下来吧!”

守候在下面的警察已经快把嗓子喊茬了,她连忙回过头道:“好的!我这就下来!叫抽水机来,或者直接把阀门砍断,将水放干净了再看!如果……”

话没有说完,她突然听到了一声水响。

闪电一般转过头来,水箱里却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但是那声音绝对不是幻听,她好像还能够听到回音在水箱铁壁间回荡,于是将身体更往前倾了一下。借助手电的光线,水面上似乎有一些波动,一点白色的东西在水面下浮浮沉沉,她眯起眼睛来,又向前靠了一点。

是一只人的手!!

还不等她回头招呼同事,那只苍白的手突然开始挥动起来!好像是在努力浮出水面!

水里有人还活着!

赵鑫又惊又喜,大声喊道:“支撑住!马上救你!”她迅速解下腰上的绳子,那是他们外勤服装上的必备品,可以解救遇险的警察一时之急,她很快将绳子打了个结。庆幸的是那只手并没有沉下去,好像有很强地求生意识,正在努力的挣扎!她目测了一下距离。用力将绳结扔了过去!

就在绳结接触水面的同时,苍白地手突然突破水面。一把抓住了绳套!

或许是因为这整件事都过于怪异了,赵鑫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但是救人要紧,她还是将绳子的另一头快速缠在自己腰上,紧紧抓着绳子:“加油!马上就好了!你马上就能脱险了!支撑住!……”

就在一瞬间。一种可怕地力量从绳子水中的套结传到她手中!不仅仅是一种巨大的拉力,就好像沉在水里的是一头大象一般,而且那种扑面而来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水塔下面地警察见她样子不对劲,全都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喊叫着,却在一片惊呼中,就见赵鑫头朝上脚朝下,一头便栽进水箱里面去了!

冬天的水温出奇的寒冷,赵鑫在水里拼命扑腾。突如其来的落水。让她还不至于惊慌失措,因为刑警受训里面就有游泳这一项,她的成绩还算不错。可是就在她努力向水面游的时候,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用力拖向水底!

这下赵鑫可慌了。她认为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落水者了,那种寒冷刺骨地感觉也绝对不是水温可以造成的!情急下她喝了好多口水。脸冲着水面的方向,拼命挥动四肢!水箱也不至于会很深吧,努力一下,一定可以地!再说了还有同事们在上面,一定不会……

等等!

眼前水面以上,突然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情景,虽然她地意识已经有一点不清了,可是还是能够看出来,原本应该是密闭地水箱顶部,竟然有一个圆形的出口,光线从那里射进来,照得她有点眼晕。经过一阵挣扎,她一下跃出水面,靠在水箱壁上,又咳嗽又喘着粗气。

手掌心地感觉却有点不对,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水箱的铁壁啊!明明是粗糙的石头堆砌起来的圆形细长的空间啊!刚才她站立的铁门也不见了踪影,她整个人被困在了这令人发狂的狭小空间里!连忙抬头看着那十几米高圆形的出口……

她发现自己是掉在一口井里了!

“救命啊!”绝望的喊了一声,井口上突然探出一个人的脑袋来,她就像垂死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边挥着手一边大声喊道:“救命啊!我在这里——!”

那背着光黑乎乎的脑袋没有犹豫多久就退了回去,她听到一种可怕的推拽声,圆形的井口像是满月一样,迅速的亏缺,很快,井口就被彻底封住了,她沉浸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中。

赵鑫还从没有像这样绝望过,绝望到心中一片空白,攀着石壁的手慢慢滑了下来,她无意识的滑进水里,慢慢沉了下去……

就这样结束了?死在不知道谁的手里?太可笑了吧?

意识渐渐离开她了,她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还不是放弃的时候吧?!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一片空白的脑袋里面响起,她猛地睁开眼睛,几乎是同时,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从水中提了起来!

有人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那种让她窒息的力量反而让她安心起来,她在他的肩膀上咳出几口水,用湿漉漉又酸又软的胳膊搂住他,突然哭得泣不成声起来。

“嘘,好了……没事了,你安全了。”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看到站在他身后铁梯下的同事们惊恐的表情。他们一定吓坏了,万一警官出了什么问题,难免会受到连坐的责罚……有点难为情地抬起头,抹抹眼泪,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上,不知道是她在颤抖还是他在颤抖,总觉得他的手有些发抖。

淳于吕严厉的看着她,好像是担心,但更多是有些恼怒:“为什么这么莽撞?!”

“那家伙……”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原来是个蓝胡子!”

“什么?!”他皱起眉头来。

随着赵鑫掉进水中的手电照亮了水箱底部的一小块空间,水波晃动中,一个女人的脸呈现在他们面前,安详得好像睡着了一样,就那样平静得躺在水箱底部,苍白,平静的……

第十五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很大的庄园。

庄园的主人据说是一个很富有的人,长着一把又长又茂盛蓝黑色的大胡子,所以村子里面的人都叫他蓝胡子。蓝胡子一共娶过九位貌美如花的妻子,可惜她们都是红颜薄命,没有一个能够给他生下一男半女,全部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了,所以就算蓝胡子再有钱,也没有体面的家庭肯把女儿嫁给他了。

村里有家农户,家里有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儿,美貌在当地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这女孩从小在田地中劳作,依旧是细皮嫩肉的模样,浑身上下散发着生命的活力,可惜她家实在太穷了,遇到收成不好的时候,父亲为了让家人不至于饿死,只好收了蓝胡子的钱,把女儿送去他家,做了他的第十个老婆。女孩临走的时候,她的哥哥们送她到了山腰上,告诉她有什么事就在庄园里放一把火,他们在山上干活的时候就能看见了,一定会马上赶去帮助她的。

女孩挥泪告别了家人,来到了蓝胡子的庄园里。蓝胡子给她准备了最最漂亮的珠宝和衣服,最最美味的食物和最最舒服的房间,然后给了她一把钥匙,对她说:这就是城堡里所有房间的钥匙了,但是只有这一把,你无论如何也不可以用它打开阁楼顶端的房间,否则的话,一定会遇到不幸的。

女孩温顺地答应了。衣食无忧的日子过得很快,有一天,蓝胡子离开家去打猎了,女孩自己在城堡里闲得无聊,突然想起那扇阁楼顶端的房间。她心想反正蓝胡子也不可能马上回来。就打开看一眼,不会有人发现的!说不定里面有什么稀罕的宝贝呢!

于是她取了钥匙,直奔那扇禁忌地房门去了。

打开门。女孩却惊呆了,手里的钥匙应声落在地上。房间地板上躺着九具女人的尸体。全都是被残忍杀害了地,地上的鲜血沾在钥匙上,她害怕地拾起来关上门就跑。想起了哥哥们的话,她马上在庄园里放了一把火,立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就在她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蓝胡子突然回来了。

女孩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给他送上吃喝的东西,蓝胡子要看她地钥匙,她颤颤巍巍的递上去时,蓝胡子勃然大怒,指着钥匙上的血迹对她大喊大叫,他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经暴露,于是将女孩按倒在地板上。也要将她杀害!

正在此时,女孩的哥哥们带着村民们赶来了,他们将女孩救下。又发现了阁楼里的尸体,愤怒的人们用乱石打死了蓝胡子。为他之前九个可怜的妻子报了仇。

再以后。蓝胡子这个名字成为了每个女人的噩梦,他就是虐待杀害妻子地魔鬼。

“原来是这样……”淳于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赵鑫的胳膊上缠着绷带。有点受不了地看着他:“这是世界著名的童话故事啊!你没有听说过?”“童话?这倒是不错地教育,告诉孩子们,世界就是鲜血和罪恶组成地。”“不要把问题弄得这么复杂啊……”

后院的警察陆续赶到,水箱里地尸体被取了出来,赵鑫披着淳于吕的外套坐在车里,暖气开得很大,她还是觉得很冷。“所以你对我说,那家伙是个蓝胡子……难道,除了薛若琳,他还对我的表姐……?!”淳于吕有点惊讶的看着她:“你看到了什么?!”

“我在井里,有人在井口探头看着我,我向他呼救,可是那家伙却用东西将井口堵住了!”赵鑫说着,打了个寒颤:“虽然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是那种感觉……你表姐绝对不是自杀的!一定是他要杀人灭

淳于吕低头不语,他的脸色看上去有点吓人,放在膝上的两手紧紧贴着身体。

她为他感到有些难过,更为那女人感觉难过,她掉下去的时候还活着,那要在多么可怕的环境里死去的啊!只不过,为什么不在她开始知道他的秘密时就杀了她,非要等到她写了那些信,才决定要杀害她的?那个魔鬼到底在想什么啊……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我的身体不是木头做的吗?为什么还会沉到水里?!”

“因为你的灵魂还是个人类啊。”淳于吕迅速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冷冷的看着车窗外:“如果你觉得自己不会浮在水面上,就一定不可以,如果你觉得自己会淹死,多半也就死了。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要知道现在还不是你可以离开的时候。”

赵鑫鼓鼓脸颊:“不是时候?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死了呢?!怎么说话啊,怪不得不讨人喜欢!”

他的侧脸显得有些紧绷,好像有点生气了。她笑眯眯的一边取下手上的绷带,一边说道:“谢谢你啦!每次都那么及时地出现救我!说起来,你是不是在跟踪我呢?!不然怎么会马上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车厢里陷入一片沉默。

良久,赵鑫叫了一声:“你跟踪我?!”

“你这种猪脑子,不好好看着又要给我添麻烦了。”降头师冷冷的说道。赵鑫敢怒不敢言,转动钥匙发动了车子:“这下好了,发现了廖夫人的尸体,可以好好调查她的死因了!这件事情要不要通知廖惠蓉呢?还是……对了!”她拍拍胸口:“差点忘了!路易斯上次吃过饭跟我说……”

“路易斯?!”淳于吕转头专注的看着她:“你和他一起吃饭了?!”

“朋友之间吃个饭怎么了?”赵鑫觉得脸颊有点烧烫,假装目不转睛的看着路面:“他让我问问你:给小鬼缠上的人都干了什么。”

他微微蹙了下眉:“和你们一起吃饭的还有谁?”

“廖惠蓉啊,她自己在家没有饭吃,我就叫她一起出来了。”赵鑫吃惊的看了他一眼:“难道说,被小鬼缠上的人是廖惠蓉?!她有危险吗?!”“不要紧张,目前来说还没有什么事。”他声音低沉的说道:“看来我要好好跟那个女孩谈一谈了,毕竟在她身上,也流着那个家伙的血。”

第十六章

女人静静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苍白的胸口上有一道可怕的Y型伤口,那是法医留下的验尸痕迹。

“机械性颈部损伤,但是并不致命。”法医在鉴定上签下名字,递到她手里:“她的肺里都是水,是溺水死的,没有明显的反抗伤痕,我采集了水样和你们拿回来的作对比,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奇怪,为什么有人要杀这样一个女人呢……”

“嗯?”赵鑫抬头看着他。

“她已经是肺癌晚期,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恐怕凶手并不知道这一点,也许可以当作你们一个破案的线索。或者,和遗产有关系?”

赵鑫看着平台上的女人。她始终不理解,一个死于凶杀的女人怎么会有一张如此平静的脸?难道说是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是她还有一个女儿啊,难道不会放心不下吗?不管怎么样,整件事已经从当初单纯的降头师学徒杀人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赵泽穿着宽大的黑色套衫,帽子压得低低的,走出街口,他很快混进人群中。

其实从小到大,他都是个离群索居的人,周围超过十个人以上都会让他感到莫名烦躁,但是现在不知道怎么了,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也不想和那些将他当作蝼蚁的茅山道士们呆在一起,他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要想办法带小蓉回来。她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幸福!没错,是这样的!!

“谢谢惠顾!”快餐店地店员笑容满面地将热狗递给他。

他贪婪的撕开包装。一边吃一边走出店门,这些天以来总有一个肩膀不住的酸痛,他一手拿着热狗,一手按摩自己地胳膊,是不是要找一家推拿店去揉揉了?在茅山道士那里窝了几天。浑身的骨架都快散了,他需要好好活动一下。可是万一被警察找到了呢?还有,就算警察不足为惧,可是一想到上次见到地那个男人,他就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是那种一秒钟之内下手杀人面不改色的家伙!他的眼睛现在还不时在他的恶梦里出现,每次被惊醒,他就在黑暗里诅咒自己地命运,明明是被降头师收养的不是吗?为什么他没有得到力量,为什么他没有变成一个像那家伙一样厉害的男人?!

狠狠的咬了最后一口热狗。他愤怒得将包装纸摔在路面上,不顾旁边路人惊讶的目光,大步向前走去。现在首先要找到小蓉。一定要找到她!……

人群里突然有人撞了他,他愕然回头。却看到一个小孩子站在他背后。对他笑道:“你丢了东西!”

“你说什么?!”他连忙看看自己脚下,什么都没有啊。再抬头,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恶作剧吧?他加快脚步,现在一定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要是被警察抓住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茅山道士救了他一次,可是不能依靠他们再来救他,他不想变成他们的工具!

工具?!

这个词吓了他自己一跳,为什么会这么想呢?看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没有那么简单,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又想起那个来找过他的少年,手臂上纹着眼睛形状的恐怖地刺青,那时候觉得这孩子就是为了他的复仇而来的天使,可是现在想想,正是他为他打开了地狱之门……马路对面地红灯亮了,他和一群等待过马路的人站在一起,脖子缩在衣领里,心如乱麻。

“你丢了东西。”

一只小手拉住他地衣襟,稚嫩地声音带着笑意在他耳边响起。

赵泽惊了一头冷汗,他低下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肩膀的酸痛更加强烈,像有什么紧紧抓住了他,让她透不过气来。看周围地人,个个都神情自若,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恶作剧的孩子的存在。他感觉到有些害怕了,汗水打湿了衬衣,当绿灯亮起时,连忙拔腿向对面跑去。

一个男人站在马路那边的灯杆下面,苍白的脸色如同死人一般,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两手插在黑色的一口袋里,冷冷的看着他,好像已经在这里等他很久了。赵泽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惨叫,用两手抱着头,逆着人群向后跑去!他不在意一路上撞到的人和他们的怒骂,一个劲向前跑去!他不想死!不想死在降头师手里!否则,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啊!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停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橱窗里的展示用电视正在反复播着圣诞节宣传片,他的心却和外面的气温一样冰冷。那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想要他的命?!他和廖夫人又是什么关系呢?!……他直起身子,眼睛无意放在了橱窗电视上,却觉得从头到脚泡在一桶冰水了,一下子凉到骨头里了。

电视屏幕上正是他的样子,慌乱无措的站在橱窗前,可是在他酸痛的肩膀上紧紧趴着一只恐怖的大爪子!骨瘦嶙峋,尖锐的指尖深深陷在他的身体里,像一块纠缠的树根一样牢牢抓着他!

赵泽惨叫一声,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路过行人全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子会对圣诞宣传片这样敏感……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冰冷的感觉,就算透着厚厚的衣物也可以感觉出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放了我吧……我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你还真是一无所知呢。”淳于吕在他背后轻声说道:“上次见到,还以为你是在演戏,可是现在看看,你还真是没有什么力量,就连自己被户盯上了都不知道吗?”“户?”赵泽抬起头来看着他,却在与那冰冷的目光碰触的一瞬间,又胆怯的低下头去:“我听师父讲过,是降头师的随扈吗?你想要什么?要杀了我?”

“杀了你?为什么?”

淳于吕带着一抹冷笑:“毕竟杀了廖夫人的人,并不是你啊。”

第十七章

赵鑫一进门,马上发现自己家里来了不速之客,下意识想要掏枪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因为在廖夫人家的莽撞行为,她已经被处罚停职一个星期了,刚抄起门口的棒球棍,不速之客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清水:“你回来了。”

“哦……”她呆呆的看着他。

淳于吕向她摆了下手:“坐吧,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啊?偷了我的钥匙?”她放下棍子,有点恼火的走进客厅:“虽然是一间破房子,但是也不能这么不尊重别人的隐私吧?!”“可是我并没有在半夜跑到你床上来睡觉啊。”

一句话呛的赵鑫说不出话来,她抢过他手里的水杯,大口灌完,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有什么事呢?快说吧,警告你哦,要是把刚才的话讲出去,我就告你诽谤!”

她狐假虎威的样子让他笑了一下:“是这样的,我今天在路上遇见了赵泽……”

“什么?!”赵鑫瞪大眼睛:“抓住他了没?!抓住了?!”

“没有必要。”

“什么?!”她又提高了声音:“你在干什么?!他是杀人凶手啊!杀人凶手!就这么让他在眼皮子底下逃跑了?!或者……有茅山道士跟着他?”“你觉得我会把那些小道士放在眼里吗?”淳于吕鄙夷的撇了下嘴角:“没有必要抓他,他只不过是个可悲的小角色,被茅山道士利用来对抗我们,还被……”他突然不说了。深知他性格的赵鑫坚他沉默,于是也不再追问了。安静得看着他。

“我有对你说过吗?”淳于吕垂下眼睛,神情异常的安详:“应该没有,应该没有跟你提过有关我父亲的事情。”“是、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说起这个。赵鑫连忙答道。

他点点头:“他是个很聪明地人,悟性极高。年纪轻轻便做了大家长,可以说在那个时代,没有一个降头师能够与他抗衡。他只有我一个儿子,却没有让我继承衣钵的意思,是的。他没有这种意思。他希望我能够变成令他骄傲地降头师,可是内心却又非常矛盾,想要让我像个普通人一样过完一生。那时候我的母亲总是很伤心,觉得我资质不够,所以父亲那样严厉地管教下依然没有什么成就,但实际上,问题是出在父亲身上。”

赵鑫小心地说道:“为什么不愿意教你?总不会认为你适合阳光灿烂的生活吧?”

她脑海里忍不住浮现起降头师在草地上野餐的情景,晒着太阳,笑容可掬。穿着开襟毛衣和运动裤……说起来这种景象应该也是挺吓人的。

淳于吕轻轻舒了一口气:“父亲是一个天生的降头师,他具有降头师地一切优秀素质,冷静。孤独,对力量的贪婪。还有……自私。他知道自己与众不同的强大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于是也想尽量避免让我走上他的老路,如果不是事情最终发展到那一步。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的。”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秘密?”

“降头师力量的传承。”淳于吕的神色突然严峻起来,他轻轻摊开白玉一般地手掌,一簇灰黑色的火焰在掌心里跳动:“还是从妈妈那里听到的,其实我地祖父并不是我的亲祖父,父亲地亲爹,其实是祖父兄弟地孩子,因为祖父一生未娶,所以将我的父亲过继给他。我们家族里,一直偷偷流传着一个秘密,那就是我地父亲,当年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赵鑫惊讶的看着他:“这怎么可能?!”

他平静地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当了祖父的继子,就说明一直由祖父保存的,我们家族的命脉谶书,就总有一天要归父亲所有,对于他这样渴望力量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可是听母亲说过,当年祖父并不满意父亲的资质,她以为后来是因为父亲的努力才使他得到了认可,但是我认为,一定是他如谣传所讲,杀掉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吃掉了他的力量!”

赵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呆呆的看着他。

“是这样的。”他看着她,眼神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悲伤,就藏在眼底深处:“因为,之所以多年以后我逃过了那场让我所有家人死去的劫难,就是因为我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吃掉了他的力量。你现在看到的我,就是一个被力量所支配的怪物而已,身上流淌的,只有别人的血液……”

赵鑫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他好像吃了一惊,掌心里黑灰的火焰立刻熄灭了。

“我感谢你。”她清澈的眼睛直盯着他,肯定地说道:“不管是力量的传承,还是什么造成了这种灭绝人性的仪式,也不管这些话是不是会对你的父亲不敬,但是我真得感谢你当年做了那样的决定,你杀了他,让自己活下来了,因为这件事情,我感谢你!”

降头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他好像听到自己心底里面有一种东西断裂的声音,明知道是不可以的,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靠上去,他就像是不自量力的飞蛾,拼了命的向火焰飞去!……没有办法,就算是变成灰烬,他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还真是一个奇怪女人。”他抽回自己的手,在她的脑门上“噔”的弹了一下;“不要把别人的遭遇不当一回事。”“我没有啊!”她抱着木头额头委屈地说道:“让你一搅和,该说的都忘记了,为什么要说这件事啊?和赵泽有什么关系?”

“廖夫人虽然是外姓人,但是毕竟和淳于家有很深的渊源,关于黑暗力量这种传承方法,她们不可能一无所知,所以,如果真的是赵泽杀了廖夫人,那么他应该已经具有了廖夫人的一些力量,也许因为没有血统关系的原因,他没有得到太多,但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不禁让人怀疑……”

“啊?你们都在?”

大门口,廖惠蓉提着一袋吃的东西,有些惊讶地站在那里。

第十八章

看看门口的廖惠蓉,又看看淳于吕,赵鑫惊讶得叫了一声:“不可能!”

“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也许偏偏就会发生,不然这世界上早就不需要警察了。”淳于吕冷淡地回头看向门口,廖惠蓉扔下手里的袋子想要转头跑出去,房门却自动“轰”的关上了,她使劲转动门把依旧是纹丝不动:“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淳于!不要吓唬她!我还没有好好询问她!”赵鑫连忙站起来,走到廖惠蓉与降头师之间:“就算你那样猜测,可是猜测就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就给她定罪,我不同意这种事情发生!”

淳于吕无所谓的摊了一下手:“你可以问问她,我没有什么意见。”

“姐姐……?”廖惠蓉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赵鑫犹豫了一下:“我们是在讨论……小蓉,你有没有听说过,降头师力量传承的事情?也许你妈妈说过类似的事情。”“你们到底想要问什么?”廖惠蓉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浑身颤抖地说道:“直接问我是不是我杀了妈妈不就可以了吗?!”

“你……”赵鑫惊讶得看着她。

“路易斯看到了,你被小鬼缠身。”降头师慢慢起身,优雅的整理了一下外套:“其实那并不是你被纠缠,而只不过是你从上一位降头师那里继承了她的随从,我父亲的随扈是户,于是我继承了它,而你继承了你母亲的小鬼。”

“胡说八道!”廖惠蓉回头又开始拼命转动门把手:“让我走!你们这些坏人!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来找你们!”“我可以解释为什么你会来找我们。或者说……是来找我。”淳于吕冷笑着说道:“报警,用可怜的遭遇赢得同情。通过警方地力量找到我,然后又用廖夫人的死讯打动我,希望我可以让已经拥有力量的你。接受完整地降头师教育。孩子,我想不明白的是。到底赵泽是施暴者,还是一个遭到你控制地受害者呢?”

“你找到那个可怜虫了?”廖惠蓉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皱起眉头来。

“是不是很吃惊?茅山道士竟然违背了和你的约定,没有好好将他藏起来,或者说。没有彻底解决你的心腹大患,让你高枕无忧?”

赵鑫吃惊的看着他:“原来茅山道士……!”

屋子里地气场发生了悄无声息的改变,廖惠蓉以往楚楚可怜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狰狞起来,她慢慢张开双手,长发在微微拂动,好像获得了生命一样。赵鑫不禁后退了一步,淳于吕从她背后走上前来,挡在她面前:“冷静点。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从来都没有想要将你当作对手!”廖惠蓉颤抖的声音尖锐刺耳:“得到力量不好吗?!你知道吗?从小跟着妈妈长大的我受过多少苦,每当有状况发生的时候,又有多么害怕!可是自从小时候你将我们接到这座城市里。自从我看到过你的样子,我就觉得心里有了依靠一样!这么多年。我的梦想就是要成为一个和你一样厉害地人。而不是像妈妈一样!不是像她那样一辈子都唯唯诺诺,一辈子都不敢展现真正的自己。甚至不敢将降头术教给我!她不让我像其他孩子那样去上学读书,却要我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你们能想象那样的心情吗?!”

“可是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是你杀害自己亲生母亲地理由啊。”赵鑫恼火的盯着她,却又觉得很同情她,同情她近乎悲惨地愚昧。

“你妈妈收养赵泽,为地就是让自己有个衣钵传人,往后也可以好好照顾你。可是你却不甘心母亲将降头术教给一个与你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所以你谎称受到了赵泽地骚扰,说了很多让你母亲无法容忍的谎话,让她将养子赶出了家门。”淳于吕冷冷的看着女孩:“赵泽却一心想着是你妈妈的错,认为她背信弃义,殊不知是你这个天使面孔蛇蝎心肠的小坏蛋从中作梗。”

廖惠蓉呆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廖夫人,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座房子。就算是你杀死了她,就算是这样,可是她还是想要帮助你,保护你,相信没有她的话,你也不可能从赵泽的禁锢中跑出来,或许,这也是你的计谋之

这女孩的心机之深,让赵鑫感觉到毛骨悚然。

廖惠蓉轻轻笑了一下:“并不能说是我杀了她,不是我的错,就算没有我,她也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你们应该知道吧?淳于先生,你也不用在这里跟我讲一些大道理,那个你毕生追寻的仇人,不正是我的曾祖父吗?很不巧,他老人家愿意成为我的保护人,愿意教给我所有我想得到的知识,只不过要和你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我感觉很痛心罢了。”

“你说什么?!”赵鑫低吼一声:“你疯了吗?!”

“我要得到属于我的东西。”女孩舔了下嘴唇,这个动作勾起了淳于吕内心深处一种久远的怒火,他好像可以看到那个男人站在他面前,对他说着这些话:“只有力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力量可以保证我的安全,我要变得强大,无比强大,然后将所有违逆者踩在脚下!……”

“你不能一错再错了。”降头师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想看看他送了我什么见面礼吗?!”廖惠蓉突然大笑起来,她一把撕开自己右肩的衣物,露出白晰的臂膀来,那上面用青黑色的刺青纹着一只狰狞的眼睛!随着室内气流突然沸腾,赵鑫在狂风中几乎站不稳脚跟,他听到淳于吕严厉的声音:“你没有足够的力量使用它!快停手!”

“我要变成和你一样厉害的人!”少女近乎狂热地看着他:“你就好好看着吧!”

随着刺青眼睛缓缓裂开一道缝隙,房间里被刺眼的白光所照亮,风变得越来越尖锐起来,像刀子一样划割着人的肉体,淳于吕不紧不慢的脱下外衣,扔在赵鑫头上,自己顶着狂风向女孩走了过去!

“你想死吗?!”廖惠蓉拖着哭腔喊道:“让我走!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淳于!!”

看到他离女孩越来越近,白色的光线像刀子一样划破了他的衬衫,在他白瓷一样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赵鑫忍不住叫了起来。

降头师伸出手,紧紧抓住女孩的后颈,一片刺眼的白光之中,他将她拥入怀里!

第十九章

“嘶嘶”的声音如同丝绸撕裂的声响,廖惠蓉闻到一种浓郁又甜美的鲜血味,她被男人紧紧禁锢在怀中,有一种力量从他的手臂中传过来,让她没有办法继续发挥自己的力量。

“不要再错下去了。”淳于吕的声音就在耳边,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抬头看他:“再不放开我!我就要杀了你!”“我接受了你母亲的委托,也不会让你再这样下去了。”他紧紧卡着她脖颈的手慢慢放开,像个长者一样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廖惠蓉抬起头,用一种惊愕的眼神看着他。

“你的家族里有一个女人,你的眼睛和她很像……”淳于吕轻声说道:“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穿过乌云的阳光,让人不得不看着你们,仰慕你们。听你的母亲说过吗?很久以前,我们曾经是亲密的家人啊……”

“淳于!”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悲伤像一块重物一样压在了赵鑫肩膀上,霎那间她好像可以窥探到他的内心一样,那种巨大的哀伤带着蠢蠢欲动的危险暗波涌动!她紧紧抓着他扔给她遮挡刺眼白光的外衣,大声喊道:“你这家伙!不要做傻事啊!再给她一次机会!”

再给他一次机会……上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在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一个阴沉的午后,他终于鼓足勇气迈过了那扇大门,仆佣带他爬上楼,来到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卧房门前。门是虚掩的,他推开来看到屏风后面清瘦秀美的侧影,不是她还能是谁?

“姐……”他上前一步。却被制止了。

“不要过来了,吕。我已经嫁为人妇,不能以前那样和你在一起嬉笑打闹了。”她的声音冷冷地。弱弱的,让他的心像开了个洞。冷飕飕地风直往进灌:“你在生我的气吗?!怪我没有阻止爹爹将你嫁给他?!我真地已经尽力了!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

一年以来的痛苦一下子决堤,他紧紧攥住拳头,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我看到你写给母亲的信了,不是有意的,但是我不能当作它不存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要提醒母亲注意呢?我们要提防什么?!是师兄吗?!他要做伤害你地事情?!”

“我已经给他生了女儿,他能把我怎么样呢?”女子幽幽地说道。

他极力压制自己冲上前去掀开屏风的冲动:“不让我再见你一面吗?就这样与我说话?就这样再也不见面?!”“不要再问我了,吕。”她慢慢站起身,低头站在那里:“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很感激,在我心里,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可是,吕,你师兄虽然不是什么坏人……”

“不是坏人?!”他提高声音:“很久以前,到咱们家里来的那个茶色头发的男人。他说他是杀人凶手,是个怪物!……”“狐狸精说的话,能够相信吗?”

她的话。让他一下子掉进了绝望里,呆呆的站在原地:“姐……”

“不要再逼我了。”她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在叹息一声。有种无法负荷的感觉:“我明白,吕。如果今天站在我身边地男人是你,我的人生将会多么的不同……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我欠你太多,来世无论做牛做马,我都一定要好好补偿你!但是你师兄……既然他已经是我地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无论他做了多么罪大恶极地事情,我都只有原谅他,努力规劝他,尽我一个作妻子地本分。”

“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吕,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吗?”

幽幽的,弱弱地,她本来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子,却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不久,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最后他甚至都没有看到她的笑容,没有看到她的眼睛,没有再听到她呼唤自己的名字,也许当她年轻的生命在冰冷的井水里慢慢消逝的时候,曾经希望他能够出现吧?

“我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廖惠蓉在降头师黑不见底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让她毛骨悚然的残酷,他的力量开始让她感觉到窒息,不再是刚才那种仅仅是禁锢的感觉,而是让她真正为了自己的生命担忧起来,她细长的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不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真的想要杀了妈妈!……”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他轻轻地说道:“我给你更强大的力量,让你变成和我不相上下的降头师,你会去做什么呢?”

廖惠蓉紧张的看着他,他的假设像甜美的蛋糕一样诱惑着她,她咽了一下口水:“我……如果真的可以,我一定会感激你,无论做什么都要好好报答你!我可以向曾祖父为你求情,让你们和好,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真正成为降头世界……不,以我们的力量,就算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也没有问题吧?!……”

她的眼睛因为欢乐闪闪发亮,降头师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下来,当她发现的时候,那张俊美的脸已经充满暴戾与狰狞,嘴角完美的弧度像随时可以盛满鲜血的酒杯,向她微微扬起。廖惠蓉发出了一声惨叫:“我做错了什么?!”

“只能责怪你的血统,如果你说要用那种力量来挽回你的母亲,说不定我又会心软呢。”降头师口中喃喃着模糊的咒语,房间里突然燃起了黑色的火焰!这熊熊燃烧的火焰没有热度,甚至可以说是像冰块一样寒冷的,可是赵鑫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具沙发像融化的奶油一样塌陷下去,她惊慌失措的跌坐在地板上,那火焰却好像有生命一样,在她四周小心翼翼形成了圆环,将她包围在里面。

黑色的火焰压制住了白光的肆虐,廖惠蓉已经完全透不上气来了,她张大嘴巴,眼泪在楚楚可怜的脸上肆意流淌,她用一种凶狠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回以她的目光是更加残酷的冷淡:

“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不要担心,至少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妈妈已经等你很久了。也许我会受到她的责备,但是相信我,我身边也有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人了。”

赵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她看到黑色的火焰竟然从廖惠蓉身体中冒出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淳于吕打得是什么主意!他要活活烧死她!

“淳于!”她冲他大叫了一声。

黑色的火焰里,降头师苍白的脸显得更加惨白,黑色的眼睛依旧是深不见底,异常平静地看着她,却让她无法再发出声音来。那种表情,就好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想要哭却哭不出来,渐渐反而变得沉静起来,可是他的心呢?谁问过他的心:你还好吗?

她冲着他慢慢张开了手臂……公寓楼里一场离奇的火灾;公园湖里自尽的落魄青年;道路尽头的老房子被彻底废弃了,附近邻居却非常肯定地说,有几个晚上看到了里面闪烁的灯光,还有母亲呼唤孩子的声音……

看似没有关系的事件,却告知着一些人关于事态发展的方向。

孤独的盘踞在都市夜空的恶魔,挥动黑色的翅膀高高飞起,告一段落并不意味着结束,一场终究要到来的决战就在眼前了,还要流下多少鲜血呢?

他带着雀跃的心情拭目以待。

第九部 木的骨血

“就这样吧,妈妈,我还有个会议要开。”

挂断了母亲的电话,赵鑫拿起文件夹站起身。寒冷的冬天已经从明媚的阳光中渐渐退去了,不用太久,春天就会到了吧?宋河星还陷落在茅山道士的囹圄中,她的身体还遗失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就连住的地方都被付之一炬……过去的这个冬天未免也太背了吧。

如果随着即将到来的春暖花开,一切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就好了。

虽然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是想一想也不为过吧。

她叹了一口气,抬脚往门口走去。……

突然!她发现自己好像被钉在了桌子边上,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办法让脚步抬起来!赵鑫吃惊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这哪里还是人类的脚啊!盘根错节的树根从裤脚下蔓延出来,撑破了她的鞋子,正在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在地面伸展,生长!

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棵树,正在警察局的地板上生根、发芽!!

第一章

不知名的花朵在碧绿的热水中慢慢旋转,慢慢展开,那种素雅的美丽伴随着香气在不大的房间里弥漫,让人心旷神怡。围坐在桌边的两个男人相对无语,不知道是因为彼此间无话可说,还是茶香实在太过于浓郁,让人不忍心打搅。

被晾在一旁的安源可没有那么好的闲情雅致,急哄哄得嚷道:“落英先生!你从山里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啊?!有好办法救大叔?!还是我们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啊?!反正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专门来看淳于先生的!”

淳于吕抬眼看了她一下,安源吐了一下舌头:“我是说……”

“春天要来了啊。”落英依旧是和煦的笑容,就算是身处都市之中,看到他还是好像能闻见山林中清新的味道,就像吹过林间的风一样,纯净柔和:“随着东风会带来不好的东西,所以我放心不下你们,就来看看啦。”

“这个丫头可没有那么好打发……”降头师在一旁嘟囔道。

安源皱起眉头:“我不明白啊,什么不好的东西?现在不是这种感慨季节变迁的时候了吧?乘着先生也在这里,我们赶快讨论一下怎么救大叔才对啊!”

“宋河星?淳于,不是没有办法救他的吧?”落英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这样子一味拖延也不是事情,难道没有想过跟她说明白,让她选择怎么做吗?”“没有那个必要。”降头师斩钉截铁的说道:“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需要再烦恼这些事情。”“可是你明知道不可能有两全其美的做法,何不给她这个机会,让他自己选择呢?……”安源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噘起嘴巴来:“喂喂!不要当我不存在啊!你们说谁呢?小鑫姐姐?”

淳于吕不易察觉的叹了一口气。

落英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想要自己扛起所有地事情,到头来只能落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聪明如你。不会不明白吧?……”

黑猫轻轻的叫唤着,从门缝里溜了进来。带进来一阵凉风微微吹动茶水地热气,淳于吕连忙将头转向门口的方向,就看到赵鑫气势汹汹地从大门里冲了进来:“这次你要给我说清楚!这个烂摊子要怎么处理啊!”

看到落英也在座,她愣了一下:“先、先生?你怎么来了?”

“谁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啊,一下午就对着茶杯相坐无语。真想不明白!”安源抓狂得走到她跟前去:“姐姐,有什么事吗?要是搬家需要人手,不要忘记给我打电话啊!”“相比之下,房子莫名其妙的被烧掉,一下子没有了住的地方,流落街头,一下子又要开始重新租房子,还面临着房东可能提出的赔偿要求,这些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赵鑫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淳于吕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气得她直跳脚:“这个木头身体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说话啊!”

安源惊讶地看着她:“姐姐你不舒服?……”

她呼拉一下将左脚踩在了两位美男子面前的桌面上:“看看这个!”

一双旧球鞋没有什么出奇的,倒是她的裤腿看上去奇怪极了。霍霍牙牙像被狗啃了一样。安源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姐姐你遇到疯狗了?!”

“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吧?!”她虎视眈眈的目光在落英和淳于吕脸上来回巡视:“门外有人不停催我去开会,我却像是在办公室里生根发芽了一样。动都动不了!为什么我的脚会变成树根?!到底是为什么啊?!可惜我一双新鞋。才买的新鞋啊!……”

她抓狂的样子吓得安源都不敢继续问下去了。落英笑了一下:“你地身体……”

“是木头的我知道!”赵鑫放下脚,怒气冲天的嚷道:“可是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这个身体还会自己长出树根来?!我再怎么说也是个人啊!”

“喝杯茶,不要着急,我慢慢跟你说。”落英给她倒了一杯茶,赵鑫气呼呼地坐下来,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说吧!”

落英微笑道:“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们想再找出解决办法之前,不要令你太过担心,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有办法,我会给你仔细说明的。”他站起身,淳于吕依旧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看着桌面:“你现在地身体,只不过是淳于为了不让你的灵魂无处依存,临时找到地代替品,尽管是万年灵木,可毕竟也是木头,万物都要遵循自然的法则,盛衰繁茂,循环不止。眼看春天就要来了,就算它要发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他说得轻松,赵鑫却听到了不祥之音:“你什么意思?!我会变成一棵树?!就是因为春天来了?!”

“如果真的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一旁淳于吕突然冒出一句话:“变成树,每天让你晒晒太阳,浇点水,等到冬天变回人形,在到处跑就可以了。可是……”

赵鑫和安源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灵木中间,也是有属于它的精灵居住。”落英慢慢地说道:“一旦春暖花开,它们慢慢醒来,就不会再允许你的灵魂附着在上面了,就算是我们,也不能够违背它们的意愿,到那个时候,你就真的要变成无主孤魂了。”

“无主孤魂?”赵鑫感觉自己已经不会再听到更加不幸的消息了:“我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不能在立春之前抢回你自己的肉体,一旦你被赶出灵木,就会马上脱离人界,落入鬼界,到时候想在那里寻找你的踪影,恐怕就是大海捞针,就算是我们的法力也没有办法让你重回人间了。”淳于吕抬起眼睛,严肃地看着她:“没有死,也不算活,这样的幽灵天不留,地不收,你就会永远在混沌中流浪,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永永远远的流浪下去。……这恐怕是比下地狱还要悲惨的情况吧?”

第二章

深吸了一口气,赵鑫将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手里的木棍上,爬上了一块大石头。

山区的气温比城市里要低得多,就算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她还是觉得冷,实在不理解走在前面的男人,怎么可能穿着薄薄一件大衣还一点都不哆嗦?!他是怪物,绝对是怪物!

“不要磨蹭了,天黑以前一定要赶到。”

淳于吕回过头,神情严峻地说道。

赵鑫喘着粗气爬到他身边:“你突然说要进山找什么墓穴,这山大着呢,绕来绕去怎么可能一下就找到?也没有带过夜的帐篷,就算我是木头身体,也会冻死的啊!”“就在前面。”他看着远处丛林茂盛的地方,就算是冬天,树林依旧是阴森不透光的样子,脚下的落叶不知道堆积了几个世纪,稍不留心就有可能陷进去,冷不防远处还会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

他突然向她伸出手:“拉着我,脚步要放快了。”

有些犹豫的将手伸给他,赵鑫的心跳得很快,她知道那不是因为剧烈运动的原因,幸亏脸蛋本来就冻得通红,她低下头,踩着他的脚印向前走去。

对她的灵魂下达了可怕预言之后,淳于吕和落英经过一番讨论,最后决定带她进山寻找什么人的墓穴,依照降头师的话,这个早就死掉不知道多久的人,似乎可以告诉他们如果在立春之前抢回她的身体。匪夷所思的事情见多了,她竟然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惊讶,这可以说是一种堕落吧?……

“有件事情,我很早就想问了。”赵鑫突然开口,淳于吕的脚步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地说道:“什么事?”“你们说我地身体,就是上次在小宋家遇见的那个男孩拿走的,小宋变成那个样子。也是被他害地。那个男孩,是不是就是上次在恶灵谷遇见的那个白衣人呢?”

“嗯。”淳于吕哼了一声。

“他……是不是就是我弟弟赵律呢?”

降头师突然停了下来。赵鑫不需要他地回答了。因为从他回过头来露出的惊讶的神色就可以看出,这次她猜对了。“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淳于吕严厉的问道。她摇摇头:“不要把我当成傻瓜啊。从恶灵谷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了,所有线索都指向那里,再加上又遇到那孩子地时候,他说自己叫律。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难怪我觉得他好像特别的亲切。”

淳于吕小心的关注着她的表情:“如果是真的,你要怎么做呢?”

“真想抓住他打一顿啊!”赵鑫皱起眉头:“无端端给别人添了这么多麻烦!妈妈现在每年还在为他和爸爸准备祭祀呢!真是不懂事,不知道小孩子不能和坏人混在一起吗?!……”

“不要逞强了。”降头师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轻柔,拉着她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赵鑫闭上嘴,她知道就算在他面前,都不可以让那种感情决堤,因为就是在他面前,她会无法克制的想要依赖他,但是她不能。也绝对不可以再让他看到软弱的自己了:“……律地情况很糟吗?”

“如果再那样毫无节制的使用力量,他迟早会被烧成灰烬的。”淳于吕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天色越来越暗,最后一点夕阳地余晖消失在树林上方时。他们停在一个突出于山腰的土包前。乍一看这里没有什么特别地地方,茂盛地灌木覆盖在土包上。一只野鸡扑扇着翅膀从草堆里飞出来,很快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夫人。”淳于吕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可以说,她是我们淳于家族地祖先之一,在世的时候据说是一位脾气暴躁,但是品德高尚的人。最早谶书就是由她保管的,如果是她的话,也许可以找到恢复你肉身的方法。”

赵鑫微张着嘴巴,看他动手清理坟包上的杂草:“你要怎么询问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啊?难道像茅山道士那样,请亡魂回来?”“请亡魂回来?”淳于吕冷笑了一声:“她可从来都没有离开。”

很快,杂乱的灌木丛下,露出一块不大的石碑,碑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了,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碑文,赵鑫看到他的指尖冒出一串串血珠来,鲜血在石碑上形成奇怪的符号,就听到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石碑竟然向后退开,露出一个仅一人通过的黑洞来。

黑黝黝的洞口看上去好像一张大嘴,她咽了下口水,人类的求生本能让她实在不愿意钻进去。

“请相信我。”淳于吕背对着她,低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找到办法,你,还有你的兄弟,我都不会放弃的。因为在失去那么多东西以后,我不愿意让你也落到我这样的境地。”

没有抑扬顿挫,激情四射的言论,可是这样冷冰冰的语调,却让她差点落下泪来,她甚至想上前去紧紧抱住他,在他怀里好好哭上一场……“我们走吧。”她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他的衣摆:“我一点也不害怕。”

降头师点点头,两个人弯下身,从坟墓洞口钻了进去。

长长的甬道向下延伸,赵鑫紧贴在淳于吕身边,他们经过的地方,装置在墙上古老的铜盆里就会燃起蓝绿色的火焰,微弱的光线勉强能够照亮脚下三两步的范围,潮湿阴冷的空气里面有种霉臭的味道,如果是凡人血肉之躯,不消一刻钟就会一命呜呼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赵鑫感觉都快要穿越地球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面前是一扇黑色的石头大门,一人多高,门边燃烧着蓝绿色的火把,阴刻图案像藤蔓一样遍布在石门之上,降头师的手指摸索在上面的时候,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垂死之人的呻吟。

“不管你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什么,”他轻声说道:“都不要随便开口。这扇门之后,就是亡者之地了。”

伴随着一阵轰鸣声,黑色大门缓缓开启了。

第三章

原以为里面会有什么恢宏的地下宫殿,再不济也该有个什么巨大的棺椁,可是让赵鑫惊讶的是,黑色大门里竟然只是一间十几平米大的空房间,光滑的石头墙壁上燃着两个蓝绿色的火把,诡异的光影在室内跳动,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她看淳于吕坚定地走了进去,连忙跟上,心里却有些疑惑,是不是搞错了?……“你站在门口,不要再进来了。”他回头对她说道,赵鑫连忙向后退了半步,黑色的石头大门在她背后“轰”的一声关上了。降头师站在墓室中央,火把的光芒将他欣长的身影拉得更长了,他左顾右盼,好像要从四壁光滑的石头墙上寻找突破口。赵鑫瞪大眼睛,不知道是她眼花还是什么原因呢,他的影子好像开始自己活动起来,一团黑色的东西从地面上慢慢升起来,雾气一般在空中飘动。

淳于吕的嘴唇微微翕动,没有听见声音,那团黑雾就在他身边打了个转,向左边一面墙上靠了过去,很快就和石壁融为一体了。他走到墙边,手指在墙上摸索了一下,低声说道:“打扰您的安息实在不敬,可是请您听听我的困扰,以淳于一族的黑血为誓……”

赵鑫听到一声爆破似的轰响,地面微微震动着,那沉闷的声音似乎是从地底发出的,她吓得腿一软,一下瘫坐在地上。石壁在震动中龟裂成一块块碎片,整个墓室像要坍塌下来,将他们统统活埋一样!就在赵鑫认为命不久矣的时候,震动突然停止了,一个黑影从龟裂的石壁中猛地冲出!

她吓得紧紧贴在黑色石门上。眼睁睁看着碎裂的石壁转眼又恢复了光滑如镜的原貌,那破墙而出地东西,竟是一张黑色的木头太师椅。上面摆放着一具尸首。

这是个枯瘦如柴的干尸,蓬乱地头发垂在肩上。身上的绛紫长袍已经腐烂,露出白森森地关节骨头,干尸的头垂在肩膀上,空洞洞的眼睛没有一丝生气,嘴唇早已变成了树皮的样子。勉强包住骨骼。

淳于吕走到椅子跟前,面对干尸俯下身去,做了一件让赵鑫差点尖叫出来的事——他吻了那干枯地嘴唇。

时间,几乎因为面前这匪夷所思的情景凝固住了,她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惊恐万分的发现那干尸竟然有所反应!枯枝一般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缓缓移动,突然抓住降头师的肩膀,尖尖的指尖似乎要陷进他的肉里去了!淳于吕紧紧闭着双眼。眉宇间却有种痛苦的神色,赵鑫扶着身后的大门,瑟瑟发抖地双腿好容易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便对着干尸大声喊道:“老太婆!他是你的子孙,要害死他吗?!”

空气发出一种琴弦绷断地尖锐啸声。干尸猛然间放开淳于吕。他一下跪倒在地上,颓然伸出手却没来得及阻拦。干尸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速度突然来到赵鑫面前!

她和这女人百年前就腐朽地面孔之间,似乎仅仅隔着几厘米,她能够从她空洞地眼眶看到她的后脑勺,更不要说扑面而来这股腐臭地味道,简直就可以令她窒息!赵鑫拼命将头偏向一旁,恐惧让她的舌根僵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夫人!”淳于吕抓住太师椅的扶手,勉强站起身来,除了很久以前与丝罗瓶的那场大战,赵鑫还从没有见过他这样虚弱的样子,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一般,身影飘渺:“是我打扰您的!请不要迁怒于她!”

干尸伸着残缺不全的鼻子,在赵鑫身上嗅了几下,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紧紧闭着眼睛,不敢见到眼前这恐怖的一幕。干尸的喉咙里发出“咝咝”的声音,突然又向后退去,端坐回了太师椅中:“……一块木头,带给我做什么?……”

那声音嘶哑干涩,听着让人浑身不舒服,赵鑫的汗水已经打湿了衣服,松了一口气,又顺着门滑坐在了地上。淳于吕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如果夫人可以帮助我,日后的祭祀当然会好好准备。这女子原本也是血肉之躯,可是被摄魂术逼走了三魂六魄,我只好让她跻身于阴木当中,今天就是来请教夫人,怎么样才可以取回她的肉身呢?”

干尸哼了一声。

不愧是一脉相承,赵鑫惊魂未定中还不由感叹,连这种不屑一顾的哼哼都极其神似,看来除了表象天差地别以外,这两人还真的是祖孙两个啊……

“夫人?”淳于吕见她不回答,又问了一遍“你们这些家伙,还真的是麻烦不断啊。”干尸不耐烦地摇摇头,骨头缝里发出可怕的“嘎嘎”声:“你的气息很甜美啊……上一次叫醒我的,就是你父亲对不对?他问我的问题还有点意思,你这是在干什么?普度众生吗?”

“父亲?”淳于吕的脸色沉了下来:“他问了什么?”

“如何能够在短时期里得到最大的力量,我告诉他了,要吃掉……”干尸将头偏向他:“看来他也告诉你了,不是吗?”“不是,并不是像您想的那样。”淳于吕打断她:“既然您帮助了父亲,也请您帮助我拿回这女人的身体,不管您要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接收!”

他坚决的态度令赵鑫都感到了惊讶,干尸又哼了一声:“我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需要什么啊?当年如果不是对族人的誓言,我也早就可以离开这块烂地方,到我该去的地方去了……淳于,我可以帮助你,但是你要必须要帮助我,作为交换,这对你不难接受吧?”

“当然。”他简洁的回答道。

“很好。你要做的仅仅是打破我几百年来,对淳于家族立下的誓言,将我从这坟墓中解脱出去,我就会告诉你,怎么才能找回这姑娘的身体。”干尸稍稍垂下头,尽管她没有眼睛,可是赵鑫还是能够感觉到一种探究的目光:

“淳于……希望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会再让我失望了……”

第四章

淳于吕没有追问,似乎他清楚怎样才可以解救这古老的亡魂。

沉默半晌,他开口道:“我答应你。你已经得到我的承诺了,现在告诉我该怎么拿回她的肉身吧。”

干尸在椅子上动了动,显得很焦躁:“这女人怎么会招惹到降头师的?你应该知道,不能随便干涉其他人的施法吧?”“我知道。可是夫人,给她降下摄魂术的人,就是那个人的徒弟。”

“那个人?”干尸的脑袋偏了一下,突然发出一连串可怖的笑声:“胆小的孩子!你不敢说出他的名字?!阻断了淳于家香火的仇人,我当然不会忘记!在我沉睡百年的梦乡里,他的脸孔可是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她伸出露出白骨的指尖,指着一旁的赵鑫:“你呢?你和他有什么仇怨“他杀死了我父亲!”好像这句话已经在舌头上挂了很久,突然脱口而出的时候,连赵鑫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而、而且……他还抢走了我的弟弟!”

干尸的嘴角夸张的向上扬起,露出残缺的牙齿来:“有意思……一个又一个仇恨……淳于,你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可是要和他抗衡,硬碰硬只会令你自己受伤。他的灵魂是千万年的黑暗结晶,每一次转世为人,都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来,想要从他手里救人,要比杀人困难多了。”

“我该怎么办?”淳于吕皱起眉头来。

“杀了那个对她施法的人。”

尽管她的眼眶里没有眼珠,赵鑫还是捕捉到那种狡黠探究的目光,话哽在喉咙里,她求助一般的看着淳于吕。降头师面不改色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干尸痛快地说道:“但是要困难多了。你必须要找到她地肉身,将施法者和她的灵魂统统带进这个法阵里。”她抬抬手。墓室石壁突然燃烧起来,蓝绿色的火焰组成一个复杂地形状,随着一声轻微的爆裂。淳于吕吭了一声,紧紧捂着右手掌——图案被深深烙在了他地手掌中。

“渺渺冥冥,散者成气,聚者成灵,无为众生。具有来由,颠即亦生,倒即亦死……”她用低沉的声音慢慢说道:“淳于,你应该知道,所有降头之术都是双刃剑。一旦施法失败,你要赔上的就是自己这条命。你已经是不老不死之身,法术反噬,你就会灵魂都不剩下,全部变成灰烬,你还要冒这个险吗“我自己会做出选择的。”他平静地说道。

赵鑫心情复杂得看着他,就听干尸哼了一声,她背后紧紧依靠的石头大门突然向外打开了!赵鑫猝不及防,整个人掉出了门外。大门在她面前又很快关上!她孤独地坐在幽暗的墓道里,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出了什么事情,呆呆得看着面前紧闭的黑色石门。“淳于……淳于吕……淳于吕!!”

她用手试探的拍了拍石门。侧耳倾听,却听不见里面的一点声音。她开始慌张起来。用巴掌在坚硬的石壁上拼命拍打:“你快出来啊!到底怎么了?!!淳于吕!”

“请不要为难她!”

门里,淳于吕快步走到门边。回过头来对干尸严厉的说道。干尸“咕咕”笑了两声:“还真是痴情种啊,明明是自己身困斗室,怎么还担心逃出去的人呢?”“她和我们不一样,她不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他冷冷得说道:“如果夫人真地想要帮助我们,就请放我走吧,答应您的事情,我一定不会食言的。”

“你……”干尸将头转向他,蓝绿火焰地光线在她腐朽的脸上跳跃,这情景异常地诡异:“……你爱上凡人了啊。”

淳于吕没有说话,在黑色石门上来回抚摸,想要找到出去地方法。

“对我们降头师而言,婚姻是为了生儿育女,其次什么都不重要,爱情这种东西太虚幻了,不适合我们这些躲在阴影里的人。”干尸不紧不慢地说着:“更何况,你是丝罗瓶啊,淳于家终于能够出来你这样的人物,我真是打心底里觉得高兴。可是你想过没有,爱上凡人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我没有过多的奢望。”

“很好。你可以不要求她的回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总有一天是会老去,会死掉,而你就要怀抱着对她的爱情和越来越强烈的悲伤永远生活下去,直到一天化为尘土。你没有灵魂,在世无法相守,就算死了,你也没有办法再遇见她。这种爱情对你来说,有多少甜蜜在里面呢?”

密闭的空间里犹如刮过一阵大风,火把在墙壁上剧烈的摇曳,如同风中残烛一般。

淳于吕直起身子,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直勾勾的看着她。干尸笑了起来:“我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你威胁我也没有什么用。毕竟是这么长时间里唯一讨我欢心的孩子……淳于,你真的爱她吗?”

他没有回答,转过头去继续寻找出去的方法。

“如果你真的爱她,也许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只要按照我说得去做,你就可以变回你本来的样子,恢复你的血肉之躯,怎么?没有兴趣吗?”

淳于吕猛地回过头,干尸坐在太师椅上,用一种狡黠的表情注视着他。……

赵鑫的嗓子喊哑了,手也拍肿了,黑色石门依旧纹丝不动。她声嘶力竭的将干尸老太太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她甚至想也许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淳于吕了,那她就要在这墓道里变成一棵树,用永远远站下去,总会有一天能够见到他出来的!胡思乱想到绝望的时候,石门竟然轰得响了一声,缓缓打开了!

“淳于吕!”

他形容憔悴的出现在门里,赵鑫连忙扑过去,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再看他身后,斗大的墓室里哪里还有干尸和太师椅的影子,还是最初进来时四壁空空的样子。她紧张的看着他的脸:“你没事吧?!”

第五章

淳于吕摇摇头,赵鑫拉着他的手,感觉那手心像石壁一样冰冷:“我们快出去吧!快点离开这里!”说着,她便拽着他,生怕干尸又会从哪里跳出来一样,快步向墓外逃去。

长长的墓道终于走到了尽头,赵鑫气喘吁吁的钻出石碑后的黑洞,发现夜晚已经过去了,山林泛着晨霭的鱼肚白,空气异常的清新,她深深吸了一口,寒冷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总算没有白来一趟。”淳于吕像是喃喃自语一样,将石碑推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赵鑫回头看着他:“刚才那老……老夫人,为什么要把你关进去?她对你说了什么?”“一点陈年旧事。”降头师很明显不愿意对她说太多,漂亮的嘴唇紧紧抿了起来,沉默的向下山的路上走去。赵鑫跟在他身后,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让她喘不过来气,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那种恐惧尤甚于得知自己将要变成树的时候,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跌跌撞撞的向山下走去,脑袋里乱七八糟都是在墓里看到的情景……

“抓着我的手。”降头师回过头来,将一只手伸给她。

眼前突然浮现起他亲吻干尸的一幕,火光在四周熠熠生辉……

赵鑫抓住他的手,一下凑近他身前,淳于吕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注视过彼此,她一手轻轻拦住他的后颈:“需要给你消消毒!”

话音刚落,她踮起脚尖亲吻了他。律感觉到后背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咬紧牙关,忍不住微微弯下腰来。

阴霾的天空乌云滚滚。明明是白天,却像傍晚一样昏暗,寒冷地风吹透了他单薄的衬衣。却无法抑制那从身体内部散发上来的烧灼痛感。他挽起袖子,看着皮肤上睁开地眼睛。血红色的眼珠嘲讽般看着他,像是在预言他终有一天化为灰烬地命运。

“就算是这样……”他冷笑一声。

就算是这样,他也一点都不后悔。

身后的阳台窗帘被轻轻吹起,白衣女子出现在门口,她木然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睛下面的阴影一天比一天浓重,让她的眼睛显得异常大,她站在那里,一阵风就能被吹走一样。

“姐姐!快回去。”律连忙站起身,走过去拉着她地手要她走回房里去:“我告诉过你,不要靠近窗户,忘记了吗?”

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表情,就像这双眼睛是画在脸上的而已。

律的心尖被什么扯动了一下。他感觉左手有些刺痛。“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呢!”

突然传来的说话声让他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女子推进房中,自己转过身来。就见一身运动服的安源威风凛凛的站在阳台栏杆外面,扎起来的长发在风中摇曳。她看上去有些生气的样子:“守着一个木头娃娃有什么意思呢?你到底想要姐姐痛苦到什么时候啊?”

“你懂什么?”律暗自全身戒备:“区区一个凡夫俗子。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闻到一种熟悉地腥味。伴随着浓烈的杀气,阳台下慢慢升起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路易斯银白色地头发像是火焰在头顶燃烧,血红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我地小朋友有些问题想要问你,所以我就带她来了。”

“原本认为淳于先生地朋友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可是没有想到……”安源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不同寻常到这个地步。”“谢谢夸奖。”路易斯笑眯眯地对她说道。

律紧紧捏着拳头:“你想问什么?”

“你就是赵鑫姐姐的弟弟,对吧!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安源严厉的看着她:“还有对大叔下毒手的人也是你吧?你偷了他的知觉,让他变成那个样子,就因为你,我们这么多人都遭遇了不幸,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幸?”律悄悄的展开一只手:“恐怕你还没有见识过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幸吧……”

碰——!

一声巨响,金色的弯刀深深扎进他面前的地面上,路易斯倾身向前,冷笑着对他说道:“不要想做什么小动作,我在看着你呢。为了这种情况再睁开一只眼睛,不觉得有些可惜吗?”

安源不明就里,律的脸色却一阵绿一阵白,他向后退了半步:“我不会罢手的,蠢丫头,赶快回去吧,除非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不会向你们认输的!”

“你这个白痴!”安源大声喊道:“你见过赵鑫姐姐的吧?!那个会说会笑,会生气会伤心,有时候蛮不讲理大发雷霆的人,才是真正的她啊!那才是你真正的姐姐啊!刚才那个木头娃娃,那是什么?我一点都不认识她,所以那就是你一心想要找回的姐姐吗?”

“闭嘴。”律脸色苍白的看着她:“很久以前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在我生命终结以前,我一定要找回一些,我知道姐姐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如果是那样的她,一定不会接受我现在的样子,与其看着她嫌弃我,不如就这样呆在我身边……”

安源气得脸蛋通红:“你还真是幼稚可笑呢!你给过她做选择的机会吗?”

“我早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律大叫一声:“全都给我离开这里!下次见面,除非是为了取我的首级而来,不然不要再烦我了!”说完,他一扭头走回房间里,重重将门摔上了!

安源气得浑身发抖,紧紧握着拳头:“这个白痴……怎么办?!我们都该怎么办?……”

路易斯尖锐地爪子轻轻环上她的肩头,声音像蜜一样甜:“这下你就应该明白了吧?用这样的办法是不能够令他回心转意的。还是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如果能在淳于和赵鑫回来之前就把事情办好,对他们来说也是莫大的帮助,不是吗?”

安源吸了下鼻子,犹豫的点了点头。

第六章

“我回来了。”

疲惫的走进家门,安源将书包挎在肩上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没有人出来迎接她,给她留下的晚饭就放在餐厅桌子上,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家人这种避而远之的态度——当时居然想要为此自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跟筋不对了。

仰面倒在床上,她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现在那里已经不会突然冒出来一颗狰狞的鬼头,床底下也不会突然伸出手来抓住她的脚踝,自从认识了大叔他们以后,她身上似乎也沾染上了什么气味,让魑魅魍魉退避三舍的气味。

可是爸爸妈妈和哥哥还是觉得,她是一个令人恐怖的怪物。

小时候她也曾经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啊,所有事情似乎就是从有一年,幼小的她因为肺炎住院,隔壁病房住着一个老奶奶,每天妈妈不在的时候,老奶奶都会过来教她翻花绳,后来她学了一手好花绳,妈妈问起来,护士却说隔壁的老奶奶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

从那时候开始,安源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说谎者,她经常看见一些别人根本看不到的人或事,过马路的时候,她甚至可以看见有人在她面前被车子碾死,在她吓得魂飞魄散号啕大哭的时候,周围的人却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开始,家人认为她精神出了问题,带她看了很多医生,吃了很多让她昏昏欲睡的药,可是该发生的却依旧不停发生,她的身边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亡魂,整天在她耳边聒噪

安源在床上蜷起身子。紧紧闭上眼睛。她已经不敢去想以前发生过地事情了,只不过在她终于崩溃的时候,那个在人行道上接住她的男人。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忘记地,现在不论要她做什么。都必须要救他出来!

渐渐,安源觉得自己要睡着了,身体轻飘飘的,神志却清楚得很,黑暗里。她好像在慢慢飞升,向着高处越飞越快,越来越清晰,难道这就是灵魂出壳地感觉?!她试图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就像在梦中一样,她根本没有身体。

这是梦吗?

面前是一处云蒸雾绕,仙境一般的地方,空气里却弥漫着难闻的硫磺味,远处有一座黑色的大山。连绵起伏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山前有一棵巨大地桃树,东北枝上有一扇敞开的黑色铁门。一队人寂静无声的向门里走去,这些没有脚的幽魂对于安源来说像老朋友一样亲切。她好奇的靠了过去。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一阵嘈杂声从树上传来,她一扭头。就见两个身材庞大的怪物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它们全身上下都被坚硬的黑色鳞片所覆盖,健壮的后肢像马匹一样纵横跳跃,前爪如猛兽般锋利,他们像出弦的箭一样向树下扑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地怪物,她却好像能将它们区分开一样,两种感情在她的心里蠢蠢欲动,好像张口就能叫出它们的名字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大胆孤魂!居然敢在下界兴风作浪!”怪物咆哮地声音像打雷一样,树下一群幽魂四散逃窜,它们驰骋其中,像奔跑在羊群中的豹子,矫健地将幽魂踩在脚下,抓在手里,或者直接撕成两半!一个怪物突然直起身子,叫了一声:“不好!哥哥!跑脱了一个!”

安源居高临下,就见一个幽魂正在没命地向黑色铁门冲去,怪物的身手再矫捷,也不可能在他冲破铁门之前抓到他了!正在这时,她听到了一种非常悦耳地声音,像某种鸟类的鸣叫,又像是女孩子的歌唱,柔柔的,却极具穿透力,在她还没有找到声音来源的时候,大树顶上突然亮起了金光!

这光芒就好像太阳初升的辉煌,将金光洒向大树的每一个枝杈,伴随着悦耳的声音让大树通体透彻!

漏网的幽魂马上就要通过黑色铁门了,却一下子整个暴露在了金光之中,安源听见他发出一种怕人的惨叫声,整个身体开始冒起烟来,幽魂倒在地上翻滚挣扎,惨叫声越来越弱,最终化为一缕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些规规矩矩排队进入铁门的鬼魂,依旧是寂静无语,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缓缓前行。

金光犹如昙花一现,很快就褪去了。怪物带着用草绳紧紧捆在一起的幽魂们回到树上来,其中一个很高兴得说道:“哥!要是没有金姬妹妹,走脱了幽魂,咱们哥俩就又要受罚了!”另一个点点头,将手里的幽魂递给弟弟:“你把他们送到山里吧,这丫头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我过去看看。”

“好吧。”做弟弟的好像不太情愿,但是还是接了过来:“喂了老虎我就赶回来,你先陪她说说话吧!”

话音刚落,它就飞快的窜下树枝,拖着一串幽魂奔向大山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安源觉得她要留在这里,尽管跟去山里看喂老虎可能更加好玩,但是她却还是留了下来,跟着这年长的怪物慢慢向树顶走去。穿过茂盛的枝杈,她听见怪物低声说道:“丫头,在干什么?”

树顶最高的枝杈上坐着一个少女,她身上的衣服是安源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华丽,那就好像是用金线织就,银线缝制一般熠熠生辉,她的容貌很是娇美,皮肤像陶瓷一样白皙,她撩起裙角,就见右脚上穿着一只碧玉雕凿,宝石镶嵌的小鞋,左脚上的鞋却落在了地上。

怪物走上前去,用它那巨大的爪子小心翼翼的捡起鞋子,又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柔慢慢给她穿上,这简直和刚才冲杀肆虐的样子天壤之别啊!安源漂浮在他们头顶上,觉得这样的梦还真是有意思,但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并不全是梦,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总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七章

“郁垒!”少女娇嗔一声。

安源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这是怎么一回事?!郁垒?!说起来,这怪物的样子她原本也见过啊!难道说这就是宋河星的前世?!这里就是鬼门?!

“说好了要带我玩的,为什么又忘记了?!”少女鼓起脸颊来。郁垒用锋利的爪子挠挠头顶:“我叫神荼来了啊,你让他带你去玩也是一样的啊,我还有其他的事情”“不行!不一样!我喜欢你陪我玩!”少女不依不饶的喊道:“我一个人在树顶就这么枯坐着,你却连看都不来看一眼,我好可怜!我好可怜啊!”

“金姬”郁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要再耍小孩脾气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金姬从树枝上跳下来,与其说是跳下来,不如说是飘落下来,她扬起美丽的小脸看着他:“我不够漂亮吗?我的出身也一点都不卑微啊!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我到底哪里不好了?”

“你误解了。”他看着她,又长又大的角向身后弯曲,有些不自然的歪着头:“神荼就很喜欢你啊,可是你在他面前总是一言不发的,让他不知所措”“我喜欢的是你!”金姬严肃的看着他:“不要再给我提神荼了!”

他们在树顶争执不下,安源惊讶的发现神荼就站在树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金姬伤人的话多半都被他听见了。从那布满黑色鳞片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安源倒是一点也不同情他,她还记得这家伙托生在陈思思身上的时候。态度又多么恶劣,也难怪呢,遭受过这么令人尴尬地感情经历啊!

就听到“忽”的一声。安源连忙抬头,就看到一只金色的大鸟腾空而起。扑腾着金光闪闪地翅膀向远处飞去,郁垒低声叫了一声:“金姬”

“哥哥!”神荼从安源身边穿过,向树顶走去:“小丫头闹脾气,就由她去吧,咱们今天找点什么乐子呢?”“我想找白泽聊聊天。”郁垒神情黯淡:“你自己去玩吧。”“真想不通你跟那老猴子有什么好说的!哥。你真地对人界的事情那么感兴趣吗?那些渺小的东西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郁垒看了他一眼,迈步向树下走去:“你自己去玩吧。”

安源看着神荼注视他离开的眼神,那里面有一种令她伤心,又让她害怕地东西,她听见他低声说道:“如果你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呢?我原本以为只要我让步就好,可是”他一挥爪子,身边的树枝像被利刃削断一样,纷纷掉落。

安源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她的心一个劲乱跳,难道这就和大叔被贬下凡有关系?可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什么呆啊?午休时间已经过了!”

四周一闪,她看到郁垒一个坐在树下一动也不动。神荼从树杈间钻了出来,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还没有清醒?!快动一动!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说着。他转身向灵巧的猎豹一样向树下窜去。郁垒跟在他身后,安源连忙跟了过去。两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如风驰电掣一般,很快离开了大树的范围。一片混沌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类地身影!同样是没有脚的男子,一副无主孤魂的样子,当他看到他们地时候,血污斑斑的脸上露出一抹惊恐地神色!

神荼突然一跃向前,用一种匪夷所思地速度扑向那男子!巨大的爪子死死抓住他地脑袋!尾巴缠绕在他身上,孤魂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一只胳膊就已经消失在了怪物的血盆大口里!

“要不是有任务,还真是想多吃一点!”他贪婪的舔着嘴巴,血红的眼睛看着郁垒:“真是麻烦!如果知道有现在的痛苦,乖乖去鬼门报到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祸害人间呢?”

鬼魂在他的爪子下面惨叫呻吟,那声音令安源不忍再听下去了,她看到郁垒背对这边,一道红色的身影从神荼一侧闪了过去!有一个漏网之鱼!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神荼明明看到了,却没有动作,从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大声叫道:“哥哥,还有一个!交给你了啊,我带这个家伙回去!”

说着,他转头便向大山的方向跑。

安源看着郁垒回身扑向那红衣鬼魂,不好的预感又浮上心来

不记得了吗?!很久以前你就是为了郁垒舍弃了自己的千年修行,现在还要为他舍弃什么呢?要和我反目成仇吗?!你以为我这次就会放过你?!

陈思思的话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她紧紧捂上耳朵,脑海里还是萦绕着那疯狂的声音,闭上眼睛,她却还是看到了郁垒背着红衣女子前往鬼门,将她推进轮回事情原来就是这样的,就是因为这样触犯天条,浑沌六界,所以才会从看守鬼门的仙使,变成了一个凡人,可是她又是什么呢?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慢慢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身上金光闪闪的衣裙,那辉煌的色彩令人不敢逼视,她看到身形巨大的神荼半跪在她面前,一脸殷切地看着她:“哥哥已经走了,如果他肯好好修行,有一天还是有机会回到这里来的,你就不要太伤心了,金姬!”

金姬?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呢?”他悲伤的看着她:“你在我面前为什么总是这么沉默?”

“因为我爱他。”话说出口,她突然好像放下了千钧重担一样,一下子轻松了很多,虽然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悲伤,可是还是没有办法抑制她从心底涌上的快乐:“我必须去找他,我必须要和他在一起。”

“这样值得吗?!放弃你千年的修行,放弃永远没有止尽的生命,你就要和他一起做一个会被生老病死掌控的凡人?!金姬!你醒醒吧!”神荼几乎要抓狂一般的叫道,整棵大树随着他的愤怒在微微颤抖,她却没有丝毫的动摇,她解开精美的衣裙,将这象征着神力的衣衫一层层脱掉,最后露出最最纯洁的胴体来,她微笑的看着他:“有一天你也会到人界来的,到时候,记得一定要和蔼一些啊。”

神荼愤怒又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鬼门:“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们都会后悔的!离开这里你们就什么都不是了!没有人能再帮助你们!可是我还是要和他在一起。

她闭上眼睛,微笑着投身进了鬼门回转的浑沌中。

等我啊,大叔,我终于想起来我究竟是谁了

第八章

赵鑫从梦里惊醒,她好像听到了安源的声音。

长途车在夜色中平稳的行驶,她抬起头,看到身边的降头师靠在椅背上轻轻闭着双眼,她看到过他睡着的样子,所以现在可以断定他是在闭目养神。说起来这个男人还真是奇怪,一起出来这么些天,她真没再见到他睡熟的样子,好像他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

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她又想起来山上的那个吻。

他当时的表情差点让她笑出来,从来没有过的惊讶,在那一瞬间让他看上去像个凡人了,他甚至轻轻抬起手,让她以为他要拥抱她,虽然最终还是垂下去,但是她看到了他心中的一角,至少那一角里有她的立身之地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淳于吕没有睁眼,轻声问道赵鑫连忙转过头:“本来不想打扰你,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城里?我可就跟猴子干请了三天假。”“我们已经尽量快了,要是按照一般的旅程,没有十天回不去城里。”他回头看着车窗外面的一片漆黑:“你还有一天时间

赵鑫揉揉眼睛,傍晚上车的时候,好像车上并没有这么多人,现在左右座位上都坐满了人,黑压压的,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后排座上似乎有个很小的孩子,一直在铿铿呀呀的叫唤。看到她在东张西望,淳于吕突然抬起手,扶着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那动作就像在教育一个半大的孩子:“你知道吗?一路上有什么在跟踪我们?”

“跟踪?!”赵鑫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什么意思?!”

“茅山道士并不死心啊。”他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那是一个非常漂亮地弧度。让赵鑫又忍不住联想起它的柔软来,她脸红了,连忙低下头。努力听他在说的话:“神荼想做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个人地一举一动我都非常明白,他想要逼我交出谶书,可是如果谶书真的落到了他地手上,那对于降头师界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你这么说我不理解啊。”赵鑫皱起眉头:“你们降头师好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谁也不管谁的死活。就算有灾难降临,你还会在乎降头师界的存亡吗?”

“如果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让你有这样地想法,我感到很抱歉。”他突然语气平和,倒让她吃了一惊:“虽然降头师的法则和你们有些大相径庭的地方,但是如果没有千百年来的团结和互助,就根本不可能发展到今天,历朝历代,对于降头师的误解一直存在。而我们互不干涉的规则也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冷血无情。降头术环环相扣,一个步骤出现问题,降头师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互不干涉,也就是为了避免降头师之间。因为有人一念之差。威胁到了另外同胞的安全,这也是降头师地生存之道。”

他今晚似乎很健谈。赵鑫扭头看着他:“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了。降头师懂得爱情吗?你们可以掌控人们的生死情欲,但是你们懂得爱情吗?”

淳于吕看着她,却久久没有说话。

她深吸了口气:“上次解决廖夫人那档子事情的时候,你总是欲言又止地,是不是你和你的表姐前发生过什么事呢?”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她地手脚冰凉,口舌发干,紧张得几乎不敢看他了。

“这件事啊淳于吕扭过头,继续看着窗外:“不过是一树来不及盛开就被冰雪压垮地花枝,降头师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地,情爱蒙蔽人的双眼,同情会令人判断失误,所以我们不需要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只不过

他话没有说完,赵鑫的心跳突然加快,充满期待,又害怕失望,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后排一个人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小姐,我的孩子饿了,请你帮我抱他一会,我在包里取些吃的。”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赵鑫一边诧异这么大年纪的女人竟然有那么小的孩子,一边还是热心肠的转过身:“把孩子给我

“不要胡闹了!”淳于吕提高声音,一手突然遮住她的眼睛,赵鑫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搂在怀里,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她的脸颊旁滑了过去,她听到他对后排的女人说道:“再敢做这样的事情,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很少听到他这么生气地说话,赵鑫吃惊的一动也不动,生怕又做错了什么。

他放开手,略带愠怒的看着她:“好好睡觉,天亮就到了。”

“你在生什么气啊?”她惊讶的看着他:“帮助有需要的人不就是我的工作吗?再说了,不过是帮她抱一下孩子而已,你也不用这么神经质吧?”“神经质?”“不是吗?就算在你看来感情和同情都是没有必要的东西,都是从一生下来就应该丢弃的东西,但是对我来说,它们比什么都重要!”

赵鑫脸涨得通红,毫不示弱的瞪着他。

淳于吕的脸绷得很紧,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怒气,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赵鑫感觉他的情绪似乎令周围的乘客都受到影响,那种并不是来自她的恐惧包围着她,让她浑身不舒服——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用得着这样战战兢兢吗?!

“你生气了?因为我说的话?”他微微眯起眼睛来,试探地问道。

赵鑫嘴硬的嚷道:“了不起吗?只许你生气不成?对!我就是生气了!气得不得了!你要把我怎么样呢?司机先生,请你停车,我不要和这家伙一起走下去了!”

随便一句气话,车子竟然真的停下来了。车厢里的气氛非常诡异,没有人说话,死一样的沉寂。赵鑫尴尬得连头都不敢抬,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下得去台,就算嘴巴再硬,也不可能深更半夜自己跑到高速路上徒步回城吧?!

不识相的司机,玩人吗?!

第九章

正当赵鑫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车子前门“呼”得一声打开了。

“我真的要走了!”她虎着脸站起身,站在过道上,心里期盼着淳于吕能出声挽留她,只要给个适当的台阶下,她才不愿意徒步走回城去呢!谁知道他竟然无动于衷,全神贯注的看着黑暗的车窗,像是在侧耳聆听什么。

赵鑫真是气坏了,她猛地转过头就要走下车去,却有一道强烈的白光从车前照过来,像是什么人在路上架设了聚光灯一样!她下意识的抬手遮挡眼睛,车座上的淳于吕却突然弹起身,一把将她抱住,转身将她扑倒在车子过道上!

“呀!怎么回……?!”她的后背狠狠撞在地板上,咬到舌尖,嘴里有股血腥味,降头师曲起手臂将自己支撑在她身体上方,赵鑫昏头胀脑的,就觉得有一滴冰冷的液体滴在她的脸上,用手一摸,却是粘粘稠稠,她瞪大眼睛看着淳于吕,黑红色的血正从他的额角慢慢地落下来!

“他们追上来了。”他依旧平静地说道。

赵鑫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坐起身来,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刚才所乘坐的长途汽车,连同一车的旅客都不见踪影了!他们正身处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旷野,头上的月亮皎洁如玉,照着一片如水如霜的荒地,什么高速路,什么回城的捷径,全都像一场梦一样。

只见月光下,巨大的野兽虎视眈眈,微微呲出獠牙,一身银白色的毛发像是将月光披在身上。站在它身旁的年轻男子一身白衣,长发纹丝不动地披散在肩上,平时总挂在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赵鑫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淳于吕身上了,那苍白地皮肤上流过的血液让她又心焦。又愤怒,大声嚷道:“你是笨蛋吗?!你明明知道我是不会受伤地木头身体,为什么还要挡在我前面?!你这个笨蛋!”“从刚才就一直在大吵大闹的……”他带着一抹苦笑看着她:“现在不是争执这个问题的时间了,先关注一下这位先生和他的同伴吧。”

李承祯上前一步,白狐在他身后发出微微的咆哮声。他用手指着赵鑫:“把这位小姐交给我,我不会再为难你地,降头师。”

“不要再说废话了。”淳于吕抹了把额头上的血,冷笑着站起身来:“上次在小楼遇见你,如果不是你逃得及时,恐怕早就已经死在我的木桩下了吧?现在还敢来说大话?”“既然今天又来与你为敌,我就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李承祯又上前一步,慢慢摆好架势:“总而言之,今天这位小姐非要和我走不可了。”

“等等!”赵鑫张开手臂。挡在他们之间,面冲李承祯说道:“李先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觉得你是和其他茅山道士不一样的!你不像潘戎那样不择手段。也不像神荼那样疯狂!你们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只有和降头师联手,才能最终收服真正邪恶的东西啊!……”

李承祯眼睛一直紧盯着淳于吕。声音低沉的说道:“小姐。如果你再这么天真下去,迟早要丢掉性命的。这家伙是降头师。知道刚才他让你乘坐的是什么吗?那是搭载亡灵游魂的灵车!只要稍不小心,你就会被带进地狱!这样地男人,值得你去相信吗?!”“我……!”赵鑫一时语塞了一下,她回头看了眼淳于吕,横下心来说道:“那又怎么样?!他答应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尽快回城!所以他说到做到了!虽然和鬼同路,但是我没有什么不舒服啊!”

“你真是无药可救了。”李承祯的身体开始微微发着白光,他狠狠地说道:“你的身体,是千年阴木所成,再加上你本身地不同寻常,所以神荼大人和那位先生都想要得到你,为了不让你落在降头师手里,小姐,请跟我走吧。”“无药可救的是你们才对!号称要解救世人,其实才是真正地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赵鑫!”淳于吕伸手拉住她地胳膊,她愣了一下,印象里他似乎很少这么正式的唤她,就见他地神情有些紧绷,脸色不善:“既然牵扯到了那个人,你就不能再插手了,退到一边去,这里交给我了。”“可是你的伤……”“这孩子想伤到我?”他冷漠的扯了下嘴角:“还差得远呢!”

李承祯催动咒语,围绕周身的白光越来越刺眼!白狐仰天长啸,风驰电掣一般向降头师扑来!淳于吕一把提起赵鑫,身体轻得像水中的泡沫一般,“呼”的就蹿出老远,他将她轻轻放在地上,马上回身迎战白狐,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串黑色的珠子!

暗紫色的光笼罩在降头师周围,和刺眼的白光交相辉映,茅山道士的黄色符纸像布袋一样漫天飞舞,降头师身边风卷细砂,像一道保护网将他罩在里面!荒芜的旷野上顿时充满了时而刺耳,时而沉闷的爆裂声!赵鑫坐在地上紧张的注视着他们的交手,却只见到两种颜色的光芒在互相碰撞,根本看不清是谁出手了!

忽然,就听见白狐一声嘶鸣,踉踉跄跄的从战圈中退出来,银白色的毛皮有几处可怕的伤口,鲜红的血从中渗出来,和沙土混为一谈,它脚步蹒跚的跑了两步,猛地向一旁翻倒,巨大的身体倒在土地上激起一阵烟尘!赵鑫见它挣扎了两下,却始终没能站起来。

淳于吕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眯起眼睛,拼命想要看到光芒刺眼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依稀却见暗紫色的光芒渐渐被白光压制下去,几声爆响,符纸漫天飞舞,李承祯的吟诵声越来越大!她死命的捂住耳朵,这声音却像是直接传进她的脑子里,震耳欲聋,让她有种想撞墙的冲动!她跪倒在地上,感觉越来越痛苦!

彷徨无错中,却清晰地听到了降头师的声音:

“原来如此。看来那个人帮了你们不少忙啊……!”

第十章

混乱中淳于吕的声音给了她不少力量,赵鑫渐渐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睛。

旷野上呈现出了奇怪的景象——月亮被青灰色的云雾遮盖住了,在他们身上投下了不祥的阴影,刚才闪耀的刺眼光线已经消失不见了,她看到李承祯半跪在地上,如同白狐一样,白色的长袍上沾着点点血迹。在他面前站着的降头师,一身黑衣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了,他苍白的面孔愈发惨白,前额微微泛着青色的光晕,一只手停留在对手的头顶上。李承祯似乎承受着巨大的重荷,根本无法站立起来。

赵鑫感觉到自己在颤抖。淳于吕的眼神,还有他周身所散发的气势令她感到恐惧,虽然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但是也从来没有让她感觉如此陌生和可怕过。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根本就不是人类所有,她甚至看到在他们头顶上的乌云中露出一双血红色狰狞的眼睛,只一闪而过,便遁无踪影了。

“下地狱去吧。”他冷漠的说道。

“住手!”随着赵鑫的呼声,原本瘫倒在地的白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突然猛地翻起身,咆哮地向他冲了过去,犬齿中鲜血淋漓!降头师冷笑一声,将手中黑色的珠链往地上一丢,就见一片黑色的雾瘴以两人为圆心,向周围猛地扩散开!白狐撞在上面,巨大的身体向外弹开,跌落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李承祯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无奈身体根本动弹不得,他咬紧牙关想要站起来,却听到了肩膀骨头断裂的声音。

淳于吕笑了起来。那笑声听在耳朵里能令人五体生寒,毛骨悚然,他傲慢的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像是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真不错啊,你们和那家伙联盟。结果只得到了这么一点力量吗?还是神荼地脑壳坏掉了,要你们来做炮灰?”

剧痛折磨着李承祯,他总算亲身感受到了降头师的可怕,那为师父和神荼大人所忌惮的黑暗力量,真地让他感觉到了绝望。他拼命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却已经在心里渴望死亡能够令这痛苦终结……这样的怪物,真地没有然能够阻止他吗?!

“淳于吕!你给我住手!”

灰头土脸的赵鑫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刚才阻挡了白狐的黑色雾瘴,却对她没有一点作用,她拐着刚才摔倒时崴伤的脚,一瘸一拐的来到他们面前,降头师偏头看着她,一脸错讹。在他控制中地李承祯突然感觉浑身一轻,虽然还是无法动弹,但是至少不像是置身于绞肉机中了。

“退下!这和你没有关系!”淳于吕冷着脸对她说道。

赵鑫皱起眉头。大声嚷道:“你刚才没有听到吗?!这家伙是冲着我来的!你已经打败他了,不需要再继续下去。放他走吧!”

他似乎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冷笑一下:“没有那么简单,茅山道士和那个人已经联起手来了。他们都是敌人。既然是敌人,就要一一铲除,这样就不会有后顾之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吗?”“照你这么说,街上吵架的,两口子打架的……这些人也必须要丧命才能解决问题吗?!”赵鑫已经不太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了,面对这个男人,他现在的样子真的让她很害怕,但是她不能放着不管,不能让他的手上沾上更多地鲜血了:“不说别人,就是这个人,这个人他曾经救过我和小宋的命!要是没有他,那次小楼里我们就已经被童灵吃掉了!如果你要杀他的话,你不如把我也杀了!我把命还给他!”

淳于吕看着她,眼睛里似乎燃烧着青色地火焰,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头,李承祯突然咳出一口鲜血来!

“你走开。你知道的,我不会动你一根手指,但是今天这个男人,他必须要死……”

噼——啪——!

两个响亮地耳光让生死间徘徊地李承祯惊呆了,忘了身处何地,更让降头师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的看着面前百年来第一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地女人,他前额的青色光晕渐渐消失了,惊讶让他的神气好像又回到了以往——那个她认识的淳于吕。

赵鑫微微松了一口气:“想清楚。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我们经历了什么,我都依然相信你的原因。你不是一个坏人,我说过,有时候你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可是如果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我只能说我错看你了,你和潘戎,和所有令你感到不齿的人一样,是一个恃强凌弱,涂炭生灵的人!如果你真是那样的人,我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她的眼睛,在渐渐露出云端的月亮照耀下,显得比平时还要清澈,还要坚定。淳于吕像被什么击中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的手慢慢垂在身侧,李承祯呻吟一声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白狐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呜咽。

银白色的清辉洒在旷野上,好像刚才的一场恶战只是一个梦,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赵鑫抓起他的手,手心里的冰凉让她心疼,她露出一抹微笑看着他:“你要走的路,自己原本已经想好了不是吗?你会说自己无情,你会说感情是要抛弃的废物,可是你根本就做不到,不要说一百年,就算一千年过去,你也还是你原本的样子,不是吗?”

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降头师的脸颊慢慢滑落,他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一种东西在他的胸口里膨胀,让他一时间无法开口,已经有多久了,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是他相信,看到她的笑容,绝对要比看到血溅满地令他愉悦。他越发紧地抓住她的手,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我们回家吧。”赵鑫轻声说道。

……降头师的黑暗力量会随着邪恶日益增长,直到有一天,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做恶了……

李承祯仰面躺在旷野上,生平第一次,对他如神灵般侍奉的师父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第十一章

安源鬼鬼祟祟的躲在洋房外的树林里,她怀里的黑猫显得有些不安,不时抬起头来看看她的脸色,但是还是乖巧的保持着安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路易斯看看渐晚的天色,露出了一抹微笑。

“安小姐,原先你已经在这栋房子里见过神荼和他的徒子徒孙们吧?”他的头发恢复了原来的金黄色,长发在傍晚的凉风里微微飘动,闪着冷光。安源看着他点了点头:“上次你带我来,不是还在这里见到了赵鑫姐姐的弟弟吗?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律不是降头师吗?为什么会和茅山道士住在一起?”

他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来:“很简单。茅山道士的敌人是淳于吕,而律所侍奉的那个人,正好又是淳于吕的生死对头。人嘛,只要有了共同的利益点,就很容易便组成同盟了,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可是我们这样做……”安源犹豫的看了一眼怀里的黑猫:“真的可以救大叔出来吗?”

“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我送你回去也可以啊。”路易斯露出一抹绅士的微笑。

正在这时,洋房的大门慢慢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瘦长的老人,一身黑衣,圆礼帽遮住脸,握着拐杖的手如同老树根一样盘根错节,皮肤枯黄、骨瘦嶙峋。他身后跟着律,少年一脸恭敬的将他送上停在外面的车子,看着车子发动直到消失在街口,他才回头走进房子,大门又一次关上了。

“今天是道君的诞辰,神荼一早就带着他的徒子徒孙们出去了。就连李承祯的白狐也不在附近。你刚才看到的那个老人,就是赵律所侍奉地主人。”越来越低沉的夜幕中,路易斯的眼睛闪着异样地亮光:“虽然很想跟他比划一下。不过现在还没有这个时间……你看到了,房子里只剩下赵律一个人。这么好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安源咬了咬嘴唇,她怀里地黑猫已经蠢蠢欲动起来,洋房被笼罩在降头术阴沉的气息中,而这种气息对于它来说却是熟悉又甜美的。它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一探究竟。安源抚摸了下它的头顶,回头对路易斯坚定地点了点头。

路易斯笑了一下,他挽起自己左手的袖子,抬起右手,手指突然变得尖锐起来,那如同刀刃一般的指甲划过皮肤,马上涌出近乎黑色的血液来!他伸出手,将自己的血洒在黑猫身上:“这座房子,是被茅山道术和降头术层层包围的。但是恶魔的血可以将这些屏障一一解除,这样我们就可以进入里面救出宋河星来了。”

黑猫的毛被血液浸透了,它在安源怀里不断的挣扎。当她放开双手地时候,马上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洋房。一路上留下无数的血脚印!洋房大门紧闭。黑猫一跃跳上了排水管,很快便消失在了二楼。

等了半天。安源却没有听到什么异样地声响,她有点沉不住气了:“没问题吧?这个办法灵吗?”

“要不要试一试?”

他笑着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向洋房走了过去!安源连忙跟了上去,空气中开始弥漫一种近乎硫磺地气味,这是她感觉唯一不同寻常地地方。快到门口了,她的心怦怦直跳,如果成功了,那么大叔他……!

砰——!

大门被一脚踢开,脸色苍白地赵律站在门口,他凶恶的看着门外的两人,呼吸显得有些急促:“真的不死心呢!你们还真是有办法,想出来用黑猫来破解屏障!……”“废话少说!”安源毫不示弱,冲上前去对他大叫道:“我们现在已经可以进到屋子里去了!我现在只要你把大叔还给我,不会再为难你姐姐的事情!你快闪到一边去!让我们进去!”

听到她的话,赵律却愣了一下:“你要救宋河星?!”

“被你偷走了知觉,还被关在这个地方,你真是罪大恶极啊!”安源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看在赵鑫姐姐的份上我不跟你多计较了,赶快让开,我们要进去了!”“何必跟他多费口舌呢?”路易斯微笑着说道:“我们直接进去就好了,有我在这里,他不能阻拦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安源马上昂首挺胸的向屋里走去,赵律背后的门洞突然像一张黑洞洞的大嘴,迎面吹出一股寒气,硬是将安源推出几步!路易斯背上巨大的翅膀猛地打开,他在空中抓住什么向赵律扔了过去,少年身手敏捷的躲开了,原先站立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大洞!

“继续走。”路易斯简洁地说道。

安源刚向前走了几步,就听到赵律的冷笑声,他看着她,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你这个笨女人,不知道上当了吗?”“你说什么呢?!”“这家伙是恶魔,他的话你真的相信吗?是不是说来帮你救出宋河星?是不是信誓旦旦的承诺了?”他背后散发出乳白色的光芒,召唤而来的亡灵在四周狰狞流窜:“看来你在死以前都不会明白了!”

“你在胡扯什么啊?!”安源慌乱的看着他。

路易斯没有说话,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金色长刀,突然将一束血红色的光团向门口砸去!赵律飞快地在身前画了一个圈,白色的火焰将光束反弹了回来!安源猛地坐倒在地上,这才逃过一劫。恶魔腾空而起,亡灵在奴魂者的操控下蜂拥而至,像围攻秃鹫的乌鸦一样,紧追不舍!

突然就见半空中亮起火烧一般的光芒,箭一般突破白光的包围,向赵律袭去!他连忙闪到一边,火球撞进屋里发出巨大的爆破声,而少年也被震荡波及,半跪在地上,嘴角渗出些许血丝。

“你这个年龄,能达到这种水平已经很不容易了。”

恶魔慢慢将落到地上,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就算是淳于吕,甚至是你所服侍的那个人,都不会这么毫无准备的与我对立的。”

第十二章

安源心跳如擂,她爬起身,看着少年愈发苍白的脸:“不要再固执了!你会没命的!”

赵律将一口血吐在地上,慢慢站起来:“蠢女人,这家伙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姐姐而已,什么帮你救宋河星啊?!屏障被破,神荼他们马上就会回来,你觉得这点时间够你找到宋河星吗?!恐怕只够他破坏我姐姐的肉身吧!这点道理你不懂吗安源呆呆的看着他,又看看一旁的恶魔。路易斯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突然一言不发的挥动翅膀,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少年!赵律猛地挺起身,乳白色的光环围绕在他身边,当恶魔的利刃挥来的时候,被奴魂者所抓住的游魂们纷纷发出凄惨的叫声,在一片强光中灰飞烟灭!路易斯停住在半空中,大声笑了起来:“孩子!你以为就这样的能力足以和我抗衡吗?!乖乖受死吧!”

“你也开心得太早了吧?!”赵律狠狠地瞪着他,突然,从他的肩膀上透出一道更加刺眼的光芒,那光亮就算看到都会令人感觉眼珠灼痛!他的上衣在强光中四分五裂,安源只见到似乎有一只眼睛在他的肩膀上,一闪而过,她整个人已经被巨大的推力甩向后方,重重跌落在地上!

路易斯也难敌冥咒的威力,不得不迅速向半空避让,等杀伤力巨大的白光消失以后,少年早已消失在了洋房门口!他冷笑了一下,连看都没有看跌落灰尘中的安源一眼,转头向屋顶露台飞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安源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受伤了,不然身上不会这么疼痛,可是她又不知道到底是伤在哪里。因为到处都一样疼,她咬紧牙慢慢从地上爬起身,手上擦破了皮。血混着沙土满身污脏。路易斯背叛了她?他欺骗她了?!一向最彬彬有礼的蛋糕店老板原来真的是个恶魔!她满心的信任在他这里却变成了利用地工具!

被落井下石的委屈,让安源实在有心在这里大哭一场。但是如果真的如赵律所说,神荼他们马上就会回来地话,她真的没有时间在这里磨蹭了!她必须要救出大叔,今天要么两个人一起离开,要么就一块死在这里!

主意既定。她便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洋房里走去!

上一次在这里见到被囚禁在密室中的大叔时,她印象里是在二楼一处书房,拖着疼痛难忍的腿爬过一片狼藉得客厅,爬上楼梯,她并没有费太大力气就找到了那间书房。赵律与路易斯的鏖战就在头顶的露台上展开,在这里不时可以听见爆破地声音,但是现在她已经心无旁骛了,明明和朝思暮想的人只隔一扇墙壁。可是她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够见到他!

书房里的壁炉上次应该就是那扇打开的,通往密室的小门,可是无论她怎么研究怎么扣扳。炉板都还是严丝合缝的样子,根本没有一点打开的痕迹。安源急得快要哭了。她在壁炉旁跌坐下来。血从头上的伤口流了下来,刺得她眼睛生疼。她重重的拍打身边地墙壁,声嘶力竭的喊着:“大叔!你听到没有?!我是安源!我就在这里!!我来找你了!我救你出来……!”

墙壁那边了无声息,她将头靠在墙上,眼泪终于还是无法抑制的落了下来。

“需要帮助吗?小姐。”

突然传来说话声,这声音干涩生硬,如同金石相碰一般刺耳,安源吓了一大跳,连忙抬起头,就见书房门口站着一个老人。

他带着圆顶礼帽,一身黑衣罩在僵尸一般僵直干枯地身体上,两手拄着手杖,枯瘦的脸上千沟万壑布满了大大小小地皱纹,他有一双毒蛇一样地眼睛,黑黝黝的,用一种贪婪地目光看着面前的少女:

“需要帮助吗?小姐。”

赵律已经没有办法阻拦恶魔的进攻了。

房子的屏障被解除,他已经忘记自己究竟催动了多少双眼睛,冥咒的力量让他支撑到现在,却也让他筋疲力尽,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像火烧一般痛苦,血液在身体里倒流,他感觉眼前一片血色。

路易斯慢慢降落在露台上,少年的抵抗让他多少也受了一点伤,黑色的翅膀被黑色的血液沾湿了,每一个脚印都留下黑色的印记,他的双眼散发着火焰一般的光芒,微笑地向他弯下身子:“真不错!没有想到你用区区一个凡人的血肉之躯,竟然将冥咒用到这种地步!可是你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当眼睛都睁开的时候,你就会被连人带灵魂被烧得一点不剩,想要试试吗?”

“不论如何……”赵律擦掉嘴边的鲜血,勉强站在通往室内的门口:“……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真是愚蠢至极!”路易斯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取而代之是令人胆寒的冷酷,他高高抬起头,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只到他腰间的少年:“我已经没有耐心跟你耗下去了!你以为等神荼回来你就能够躲过一劫吗?!不要做梦了!现在你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我要让你下地狱去!”

说着,他举起手里金色的大刀,冲着少年的头顶砍了下去!

赵律催动咒语,想要召集亡魂作为盾牌,可是无论如何有一口气梗在胸口里,让他的法力无法释放,亦或是他根本已经油尽灯枯,没有还手的可能了?!电光火石之间,他脑袋里一片空白,真的要这样结束了吗?!他一定要保护她不受到伤害!就算是将所有的眼睛全部张开,也一定要跟这个怪物同归于尽!……

金刀挥下,少年全身已开始泛起微弱的白光,却正在这时,一道黑影猛然间出现在他们中间!

路易斯突然显得大惊失色,硬生生将刀收了回去,迅速向后跳了半步!

一身白衣的少女张开双手立在赵律面前,虽然抬头仰视恶魔的眼睛还是木偶一般呆滞无神,可她的动作却充满了保护的意味!

她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长发在黑色翅膀卷起的狂风里飘动!

第十三章

没人能够明白,为什么明明只是一具躯壳的身体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赵律目瞪口呆,路易斯也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让他更加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拿刀的手在颤抖?为什么明明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将她推向轮回,却又无法立刻做出决定?!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她就在这里,像刚出壳的小鸡一样脆弱,只消他动动手指便会灰飞烟灭……

“姐姐……快走开!”赵律一只手撑在地上,痛苦得吐出一口血。

女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恶魔,她的眼睛既没有仇恨,也没有恐惧,更没有一点点感情的流露,那只不过是两只乌黑的空洞,这让路易斯更加深刻地感受到,面前这个女人并不是他所执着爱恋的那一个,她不过就是一个容器,一个与他对立的容器。

他冷笑了一下,紧紧握着手里的刀,突然将其举了起来,对着面前的女人一刀劈了下来!

赵律眼看着她将要身首异处,可他的身体此刻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无法自由活动!这就是过度使用冥咒的后果,他连法力都没办法施展自如了,只能眼看着金色的大刀向女人的头顶落下!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就听到“咣”的一声,路易斯的刀刃与什么坚硬的东西碰撞了一下,他愣了愣,金刀已经自己弹了回来。

“不好好看着真是会出乱子啊!”

赵鑫歪倒在一旁地上,背上的衬衣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皮开肉绽。却没有流一滴血,像被砍伐的树干一样,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肉身。凶巴巴地回头看着路易斯:“不管你有什么样地理由,这身体我用了几十年了。现在也该还给我了吧?!”

她的突然出现让恶魔吃了一惊,他连忙环顾左右,却没有见到预料中的人。

赵鑫知道他在找什么,冷笑了一下:“淳于当然也回来了!我们找到了把身体拿回来地办法,所以请你不要再阻碍我了!”“我在阻碍你?”路易斯伸出长着尖锐爪子的手指。指着跪坐在一旁地赵律:“问你自己的兄弟,到底所有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应该最清楚吧?”

看着满身是血、摇摇欲坠的少年,赵鑫忍不住一阵心痛,她咬紧牙关道:“他的问题我自会解决,你走吧!不要再穷追不舍了!”

路易斯地翅膀焦躁的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吼:“玛格瑞特!我不会让你再这样任意妄为下去了!我们已经互相守候了十世,自从我们诞生那天就注定了要在一起的命运!你最好听我的话,乖乖回到轮回上去!不然等待你的只有悲剧!”

“什么叫做悲剧?!”她毫不示弱的盯着他看:“就像我的幻觉里。那样悲惨的从阳台上摔下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就不会受到这样地折磨吗?!”

路易斯一时语塞,眼神里带些异样。浑身僵硬的站在她面前。

“我不是你的玩具,也不是你地爱人。不需要你的保护和等待了!”赵鑫一字一句地说道:“希望你可以明白。不管过去地轮回里我变成了什么样地人,怎么与你相遇。怎么和你相爱,但是现在的我就是我,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请你离开,我不想再这样子纠缠下去了!……”

“是因为他吗?”路易斯声音低沉地问道。

“什么?”赵鑫皱起眉头。

“是因为降头师对不对?!难道我没有早就告诉你吗?!不可以爱上他!你不能!我不允许!”恶魔的吼声让整栋房子都颤抖起来,他一拳打在露台边沿,水泥石块马上像奶油一般裂开了:“他不过是肉体凡胎!他能带给你的只有灾难!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如果你真的这样一意孤行,我就只好再把你推回轮回上去了!……”

“你可以试试看!”赵鑫将自己的肉身挡在身后:“以为我不会反抗吗?”

“你的反抗?”路易斯冷笑一声:“我的爱人,黑暗在制造我们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赋予你破坏的能力,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制服我吗?”

“我认为,她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降头师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路易斯连忙回头,却见他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支撑一般漂浮在半空中,双手在胸前比出奇怪的手势,没有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好像有咒语的声音在人脑海里翻滚!路易斯突然大惊失色,他连忙低头,果然在地上看到自己刚才流下的黑色血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摆成了法阵的样子,将他们包括赵律在内统统围在里面!

黑色的血迹像一条条活着的长蛇,围绕着圆形的法阵来回蜿蜒,那中间蕴含着一股股奇异的色彩,随着降头师的吟唱,竟然变得五光十色起来,明亮的光束渐渐升起,像美丽却又诡异的玻璃罩子般,将所有人包裹在里面!路易斯发怒起来,他挥动翅膀尝试冲破法阵,却始终无济于事。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赵鑫反而平静起来:“这是我们从过世很久的金夫人那里取得的法阵,只是想借用一下恶魔的血液,请你委屈一下就好了。”

路易斯咆哮着伸手想要抓住她,谁知降头师早就有所预防,他与她之间像隔着一道透明的屏障,怎么也无法突破:“玛格瑞特!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的!就算你取回了肉身,我也还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只属于我!听明白了吗?!……”

而赵鑫此刻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一旁的少年身上了,她为什么没有早一些发现呢?他的模样明明长得很像母亲,那嘴唇柔和的线条和圆圆的眼睛……她一手抱着自己的肉身,一手伸向他。

“啪”的一声,原本精疲力尽的赵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她的手一把打落,他血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要再假装可怜我了……如果想要骂我,想要唾弃我,我还会觉得你比较真诚……”

第十四章

“为什么……这么说?”

赵鑫倒是被他搞糊涂了,有点呆呆的看着他。

赵律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指着她怀里的肉身:“如果真的当我是你的弟弟,就把她还给我。”“你到底哪里不对劲呢?!我才是你的姐姐!如果不让我的灵魂回到身体里,我就会落得比死还要悲惨的境地!”赵鑫有点生气的嚷道:“你给大家制造了这么多的麻烦,居然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还在教训我吗?!”

“我就是这个样子的!”赵律又咳出一口血,推开了赵鑫过来搀扶的手:“我是降头师养大的,是降头师给了我力量!我已经不能算是活着的人了,我不能用自己的眼睛看,不能用自己的耳朵听,我浑身的污秽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不要假装关心我,我早就不是你的弟弟了……”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叫我到恶灵谷去?!”赵鑫大声打断他:“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都要带你回家!我要带你回去见妈妈!不管是要打你一顿还是不原谅你!我们都永远是你的家人!”

赵律冷笑一声:“我要永远都不会嫌弃我的家人……”

他慢慢闭上眼睛,浑身上下突然发出微弱的乳白色的光芒,赵鑫听到路易斯突然开始笑了起来,空气中有一种地震一样的颤动在摇撼整个法阵,她连忙回头看向催动法阵的淳于吕,降头师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泌出细细的汗珠,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吃力的样子,一定是出事了!

“你是被诅咒地……”路易斯贴近她的身边。血红的眼睛里带着疯狂地光彩。

如果再那样毫无节制的使用力量,他迟早会被烧成灰烬地……降头师的话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她瞪大眼睛。看着少年身边的光亮越来越刺眼,她不能让他这么下去了!就算是很生气。就算是很伤心,这孩子原本并不是这样的啊!他是那个摇摇晃晃站在楼梯口,伸出双手大声叫着“鑫儿”的孩子啊!

赵鑫将怀里地肉身扔在一旁,猛地扑了过去,将少年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身体像烧红的炭一样滚烫。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衣料燃烧的声音,不怕刀砍的木头身体是不是还能经得住这样的高温?她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就算是法术失败,就算她失去了唯一的栖身之处,注定要永无止尽的流浪在混沌之间,她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下去!

“你是我地弟弟啊……”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白色的光亮将他们包围在里面,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鲜血从赵律地眼睛里流了出来,他呆呆的看着面前地女子,她脸上带着让他熟悉地恼火:“虽然固执和爸爸很像。但是请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什么叫做嫌弃你知道吗?!如果还让我想要狠狠揍你一顿地话,那种感情就绝对不是嫌弃!你这个笨

她的身体在路易斯的笑声里燃烧了起来,她放开怀里的赵律。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熊熊燃烧的身体,少年扑向前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虚弱的倒在地上。赵鑫站起身。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变得那样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她想要回过头去再看看那个男人黑色的眼睛,却实在无能为力了。

真的要这么结束了吗?……

洋房的屋顶一角突然被整个掀了起来,传来野兽一般狂躁的吼叫声!就见半人半兽的黑色怪物猛地从屋顶大洞里跳了出来,尖锐的爪子里抱着什么东西,径直就像露台的方向跑了过来!

淳于吕站在露台边沿,法阵的光亮已经慢慢褪去了,赵鑫的肉身毫无知觉的倒在地上,赵律躺在一旁,在他面前是一块被烧成黑炭的木头,还在微微冒着青烟。路易斯得意得直起身子,笑着看着面无表情的降头师:“最后你还是失败了。我说过,我和她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现在我又要踏上寻找她的旅途了,你呢?”

说完,他并没有期待降头师的回答,而是拍动翅膀迅速的消失在了天空中。黑色的怪物此时重重地落在了露台上!他满身黑色的鳞片泛着青光,头顶上巨大的角向后弯曲着,气喘吁吁的口中露出森白的牙齿,一只手里抱着昏迷不醒的少女,一只手拄在地上,定定地看着降头师,从他背后跑出金色眼睛的黑猫来,闪电一般扑向淳于吕,在他脚边亲昵的来回摩挲着。

“感觉如何?”淳于吕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怪物:“郁垒大人?”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了,看到倒在地上的少年和生死不明的赵鑫,他焦躁的用拳头击打着地面:“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淳于吕的目光从他身上慢慢移到了他身后,脸色变得可怕起来,那种前所未有的冷冽让宋河星都忍不住在心底打了个寒颤,就听他语气冷漠的慢慢说道:

“好久不见了,洛。”

出现在房顶上的老人依旧柱着拐杖,带着礼帽,他皮包骨头的脸上露出勉强可以算得上笑容的表情,蛇一样的眼睛贪婪的看着淳于吕:“我早就提醒过你,如果早点将谶书交出来,你的朋友们就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了,为什么那样固执呢?”

“固执的人是你才对吧?”降头师没有动,但是宋河星感觉他身边的气场前所未有的紧绷,好像随时可能爆炸一样:“为什么不放弃你那些疯狂的想法,乖乖回到你该去的坟墓里呢?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放弃的意思啊。”

“我了解你。”

老人狡黠的看着他:“为了保护谶书,很多年前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现在如何呢?为了保护谶书,你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走向灭亡吗?孩子,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第十五章

“女人?”

宋河星愣了一下,连忙低头看着地上的赵鑫:“小鑫!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不要再说废话了。”淳于吕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旧冷漠地说道:“除非杀了我,否则你不要想得到谶书,问题就是,你是不是能够杀得了我呢?”“还是这么有自信吗?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当年我手下留情,你也早就已经下地狱去了!……”“是你手下留情,还是因为机关算尽,却没想到遭到了法术反噬,败在一个根本没有学过降头术的孩子手里呢?”

老人的脸色变得灰白起来,他的笑容没有了,死气沉沉的脸上罩着一层可怖的雾气:“真的要逼我杀了你吗?”

“在你同盟军的地盘上?背着他们想要得到谶书?”淳于吕毫不示弱,反而越来越轻松起来:“今天我没有和你动手的心情,如果想要找我,欢迎你随时来。既然我们已经见面了,不妨以后经常走动一下,毕竟与我们有过交往,而且现在还活着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啊。”

说着,他走下露台边沿,俯身将赵鑫的肉身抱了起来,回头看了眼宋河星:“我们走吧。”

“看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老人冷冷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拐杖一下下有节奏的击打着地面:“淳于家最后的血脉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难道还是只有那一个办法?只有将你粉身碎骨,让你万劫不复,才可以从淳于家的男人手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真是麻烦啊……”

洋房前面的树林里,披着貂皮大衣的陈思思正一脸阴沉地看着屋顶。她身边聚集着十来个茅山弟子,方铎紧紧搀扶着受伤不轻的李承祯。后者艰难地说道:“大人,真的不用出手吗?”“两个怪物已经正式见面了,以后地事情可就精彩了。”她咬着指尖。眉宇间一片阴霾:“虽然失掉了郁垒这个筹码,不过与降头师正面冲突本来就与我不利。你们最近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要将我们地同盟军推到最前面了。”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冷笑一下:“往后的事情,就要看他们自己了。”宋河星的体力在迈进降头师房间的一刻消耗殆尽了。

他失去怪物的体型,瞬间变回人形,和昏迷地安源一起滚在地板上。如果不是及时有人施以援手的话,他没有累死就被这丫头的体重压死了……

“谢天谢地,你们总算都回来了。”落英帮着淳于吕将赵鑫的肉身放回床上,又将昏迷的安源抱在椅子上,然后从桌子上的壶里倒了一杯茶,递给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宋河星:“去去晦气吧,你身上尽是令人讨厌的味道。”“你还真是不讨人喜欢……”这个没有见过的男人长着一头茶色地头发,虽然像女子一样清丽,可是总有种让他不喜欢的气息。但是又渴又饿的宋河星还是从他手里接过茶,一饮而尽了。

香味从喉咙一路下去,他立马感觉身上地疲劳减少了一半。

“她没有什么大碍吧?”落英关切地看着淳于吕。他正俯身在安源身边,听到他的问话。降头师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地说道:“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她和那个人一定正面接触过。”“什么?!你们见到了……?!”

“那家伙是什么东西?!”宋河星坐在地上。大声嚷道:“看上去就不像好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跟那白衣小子打过架以后发生地事情,我都浑浑噩噩地,一点也不清楚!小鑫是怎么了?!她不会死掉吧?!”

他问起赵鑫,落英也一脸关切地看着降头师。

淳于吕在床边坐下来,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注视着躺在床上地赵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她的头发,还不等宋河星出声抗议的时候,却看到他不知从她发际间什么地方拔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来!赵鑫发出了“咦”的一声,虽然眼睛还是紧紧闭着,却明显开始呼吸了。

“你成功了。”落英欣慰地说了一句,可是马上又充满担忧地问道:“路易斯知道他被你骗了,那该多生气啊。”我可顾不得那么多了。”

淳于吕站起身的时候,明显摇晃了一下,他转头对落英说道:“麻烦你将他们安顿一下,我在阳台上,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说完,他便带着黑猫从门口走了出去。

将两位昏睡中的女子安排睡好,又将骂骂咧咧的宋河星也安顿好,拥有超好耐心的落英先生沿着仄仄的楼梯爬上屋顶的时候,就见夜色下一身黑衣的降头师正在那里等他。黑猫在他怀里撒娇,他有点心不在焉的看着不远处城市辉煌的夜景,苍白的肤色在霓虹灯闪耀下如同珐琅玉一般。

“你想说什么?”落英将手拢在宽大的袖口里,微笑地问道。

淳于吕深吸了一口气:“如愿以偿,我们见到了金夫人,她给了我交换灵魂的法阵,我救回了赵鑫,解放了宋河星……可是我心里还有一个疑问,而这个疑问只有你可以为我解答了,也只有你有这种资格。”

落英有点惊讶的看着他:“什么问题呢?”

“当年你要娶薛若琳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向你以前所有的爱人一样,比你先老去,比你先死去,你难道没有害怕,也不觉得伤心吗?”他会提出的疑问,落英心里飞快的猜了一圈,却还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问题,这问题本身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从面前这冷若冰霜的男人口里说出来,却实在令他大为吃惊。他犹豫了一下,降头师依旧用执着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一点退却的意思。

“说害怕和伤心……怎么可能没有呢?”落英垂下眼睛,清秀的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如果真的可以和她厮守终身,我也可以不要我千年的修行,哪怕只是以凡人的肉体死去,也好过作为妖仙长生不死。你知道她被杀害的那天晚上我为什么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吗?”

淳于吕没有说话,安静得看着他。

“我回到山上去了,去找我的父母,希望在与她喜结连理的同时能够抛弃我作为狐仙的身份,可是我被拒绝了……当我回到山庄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永远失去她了。”他淡色的眼睛平和的看着他,语调里却有些令人心碎的东西: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在爱人身边死去的那个人,如果是我该有多好呢?”

第十部 最后的圆舞

墓穴的石门落下,赵鑫被阻隔在了黑暗的墓道中。

“请不要为难她!”

门里,淳于吕快步走到门边,回过头来对干尸严厉的说道。

干尸“咕咕”笑了两声:“还真是痴情种啊,明明是自己身困斗室,怎么还担心逃出去的人呢?”“她和我们不一样,她不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他冷冷得说道:“如果夫人真的想要帮助我们,就请放我走吧,答应您的事情,我一定不会食言的。”

“你……”干尸将头转向他,蓝绿火焰的光线在她腐朽的脸上跳跃,这情景异常的诡异:“……你爱上凡人了啊。”

淳于吕没有说话,在黑色石门上来回抚摸,想要找到出去的方法。

“对我们降头师而言,婚姻是为了生儿育女,其次什么都不重要,爱情这种东西太虚幻了,不适合我们这些躲在阴影里的人。”干尸不紧不慢的说着:“更何况,你是丝罗瓶啊,淳于家终于能够出来你这样的人物,我真是打心底里觉得高兴。可是你想过没有,爱上凡人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我没有过多的奢望。”很好。你可以不要求她的回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总有一天是会老去,会死掉,而你就要怀抱着对她的爱情和越来越强烈的悲伤永远生活下去,直到一天化为尘土。你没有灵魂,在世无法相守,就算死了,你也没有办法再遇见她。这种爱情对你来说,有多少甜蜜在里面呢?”

密闭的空间里犹如刮过一阵大风,火把在墙壁上剧烈的摇曳,如同风中残烛一般。

淳于吕直起身子,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直勾勾的看着她。干尸笑了起来:“我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你威胁我也没有什么用。毕竟是这么长时间里唯一讨我欢心的孩子……淳于,你真的爱她吗?”

他没有回答,转过头去继续寻找出去的方法。如果你真的爱她,也许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只要按照我说得去做,你就可以变回你本来的样子,恢复你的血肉之躯,怎么?没有兴趣吗?”

淳于吕猛地回过头,干尸坐在太师椅上,用一种狡黠的表情注视着他,他皱起眉头来:“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感兴趣的事情,又怎么能是你……”“不要嘴硬了。就算我是已经死掉的人,也没有闲心在这里和你打口舌功夫!”干尸喉咙里发出了不耐烦的呼呼声,它轻轻拍打着太师椅的扶手:“我再问你一遍,你爱她吗?”

降头师的双手紧紧成拳,他抿着嘴唇,似乎稍不小心就会令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

干尸又笑了起来:“看来我已经得到答案了。我告诉你一个方法,你可以恢复你的血肉之躯,像一个凡人一样去拥抱她,亲吻她,对她说出所有你想说的话,但是这所有的一切只能维持一刻钟而已,在这之后,你就会像画在沙上的画一样,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如果害怕真的会陷入无止尽的悲伤,你不妨用这种方式来了结自己,至少,你把悲哀留给别人了,不是吗?”

淳于吕有些意外的看着它,惊讶代替了冷漠的表情。干尸对他点了点头:“你会怎么选择呢?我的孩子。”

第一章

“里面的打印机坏了,麻烦找人修理一下!”

赵鑫一边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边对外屋女警说道。办公室里,宋河星支起腿坐在桌子边上,头靠在椅背上正睡得香甜,口水在下巴上肆意流淌。她恼火的皱起眉头,将一堆文件夹扔到他脸上!

“啊!……干、干嘛啊?!”

“还嫌事情不够多吗?!文件快要堆成山了!非常想要加班吗?!”赵鑫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火冒三丈的对他嚷道:“前些日子你玩失踪,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在这里耍赖皮!告诉你,你的工作不要想交给我,我才不会帮你呢!”

“怎么那么大火气啊?来事了?……哎呀!”头上又挨了一记,宋河星烦躁的坐起身:“说我们擅自离岗处分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这些文职的工作也交给我们啊?!不知道我们是屡破奇案的神仙组合?!”“现在说这么多废话有用吗?”白了他一眼,赵鑫随意翻动着手中的文件:“现在最让我担心的可不是这些事情……你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装傻?”

她的脸色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宋河星撇了撇嘴:“上一次你可是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还想一头扎进去啊?不要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刀枪不入的木头身子了,你只不过是个肉眼凡胎,就不要再管那么多闲事了!”“闲事?!”赵鑫凶狠的瞪着他:“了不起的郁垒大人!把我这个肉眼凡胎的生活彻底搅乱以后,你还真是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啊!”

“你怎么不分好歹哪?怎么不去问你那个无所不能地淳于大人?!看看他为什么也不理睬你了话说出口,宋河星马上就后悔了。赵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瞪圆了眼睛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他尴尬的挠挠后脑:“小鑫。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大家都是为了你好,要知道以后还要面对怎么样地困难,谁也不知道啊。安源上次被下降,过去这些日子了都还没有痊愈。万一你……”

赵鑫突然抓起桌上的提包,不等他开口阻止,一阵风似地从办公室里跑了出去。

城市的风景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看上去却好像距离很远,仿佛并非是同一个空间的生物。车子途径地路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一路上她却充满了犹豫和疑虑,说不清楚在担忧什么,可是每次想起来,她都能看见脑海里男人黑色的眼睛,里面的神色令她害怕。

她害怕失去,却从来没有肯定自己是否已经拥有了。

还是这栋破旧的小楼,灰扑扑的,好像早已人去楼空。楼下中药店里的老女人还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无精打采的坐在摊子前面。赵鑫将车停在路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到这里来,来了想要做什么,可是她非常忠于自己地本能——她想见到他。

一路沿着仄仄的楼梯爬上二楼。推开虚掩的房门,黑猫从门里跑了出来。在她地脚边摩挲。

“你来了!”

迎接她的却是落英热情地招呼。他正在忙活,桌面上摊放着一些新鲜地草药。空气里除了降头师奇异的香味还有一股淡淡地青草气息。赵鑫四下打量了一下,有点泄气的在椅子上坐下来:“我……想来看看安源,她不在吗?”

落英笑了笑:“淳于在帮她做法,虽然勉强控制住了降头术的危害,可是并没有彻底根治的办法,现在只有尽量拖延时间。她越来越虚弱,我们只有尽力而为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他用干净的绢布擦擦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生气了?”

“什么?!”

“出生入死的同伴突然不再联系你,不理会你,所以小姐你生气了吗?”

赵鑫下意识的摸摸脸:“先生你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会……”辩解的话在看到狐仙的笑容以后,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她索性皱起眉头来:“是很生气!不管是不是出生入死的同伴,我可是把弟弟的生死寄托在你们身上了,这样突然对我不理不睬,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淳于的心情你真的不了解吗?”落英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她:“想要你做回普通人,想要你远离危险的事情,这样的心情你无法理解吗?”“就算是这样,可是从很久以前我就被卷进来了,现在想要把我一脚踢开,也没有那么容易吧?!”几天来的郁闷一下子爆发出来,赵鑫的脸涨得通红:“有人问过我的想法吗?!就把我当成一个累赘看待,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吧?!”

“他可没有把你看成累赘。”落英笑着说道:“他把你当成……”

“我不是说过吗?做法的时候请保持安静。”

里屋的门开了,一身黑衣的男人走了出来。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他显得苍白阴郁,却是那样俊美,像天鹅湖里邪恶的黑天鹅,美丽却又孤独。赵鑫不知不觉中站了起来,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淳于吕看着她的眼神有些闪烁,只一眼,很快又将目光放在了别处:“你怎么来了?”

“姐姐?!是来看我的吗?!”

不等赵鑫回答,安源从他背后跳了出来,兴高采烈的说道:“我还想去警察局看你们呢!大叔呢?!他没有一起来吗?!”

少女消瘦了很多,没有切身体会的人永远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但是至少她的笑容很开朗,赵鑫的心情不免受到影响,也轻松了很多:“他手头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空闲下来一定会来看你的。你父母那边不要担心,我已经去拜访过了,他们对你去参加学校旅游的事情没有什么怀疑,放心吧。”

“那就好。”安源偷眼看了一下淳于吕,突然跑到落英身边拉着他的手臂:“先生,带我去买蛋糕吧!好几天没吃甜的,嘴里都没味了!一起去吧!”

落英有点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气氛尴尬的一对男女,点了点头,安源于是兴高采烈的挽着他的手臂,蹦蹦跳跳的出门了。

房间里只剩下赵鑫和淳于吕。

第二章

“我来……是想知道安源怎么样了?”

赵鑫说话的时候随时像要咬了舌头,虽然短短几天不见,但是她却觉得面前的男人没有当日在古墓中那样熟悉了,是因为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原样了吗?于是在他们之间便有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如果真是这样,她倒宁可自己永远做一棵会生根发芽的树。

“理所当然的,她被下降了。”淳于吕走过来,眼神有些闪烁,好像在刻意躲避她的目光:“具体是什么降我还弄不清楚,她还没有完全发作,我们已经尽力克制她体内的降头术了。”“你说你们?”赵鑫好奇的皱起眉头:“落英先生也懂降头术吗?”

“不,一点也不懂。但是狐仙有采集天地精气的法术,多少可以用自然的力量让她感觉好受一点,但是现在并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救她的命。”“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加害安源呢?!”赵鑫焦急地问道:“她不过是比其他孩子多了一点能力,可是完全无法威胁到他啊!”

“他是为了威胁神荼。”淳于吕说话间将眼神转向了她,赵鑫吃了一惊:“什么意思?!安源和那家伙有什么关系?!”“她不但和神荼有关系,还和他那个当哥哥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不顾性命去救宋河星?”“又在胡说什么啊?!那当然是因为……”

“她爱他。”降头师的话无疑在赵鑫面前扔下了炸弹,轰得她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怎么……”

“安源就是金姬。”淳于吕在桌边坐下来,两眼定定地望着桌面:“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是守护鬼门的神兽,她的光芒可以令魑魅魍魉瞬间烟消云散,却陷入了与镇守鬼门的兄弟两人之间纠缠地情愫中。后来郁垒被贬下凡。金姬悲痛欲绝,便随他一起来到凡间,几世轮回。一直苦苦的找寻着他……”

他的声音出人意料地温柔,赵鑫在他对面慢慢坐了下来。心里忐忑不安——为什么他的脸上似乎带着悲怆地神色呢?她语气迟疑地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

“是安源告诉我的。”他干脆地说道:“似乎随着神荼的到来,她身体里金姬的灵魂也渐渐觉醒了,所以才想要不择手段,不惜信任恶魔都要救出宋河星。话说回来,虽然神荼下凡。托生到了女人身上,可是他内心深处对于金姬的爱情并没有什么改变,所以安源便成了他最大地弱点。”

这么一说,赵鑫又不明白了:“陈思思爱着安源?别开玩笑了,不要说她的灵魂属于神荼,单看她平时没少折腾安源,怎么可能呢?!”“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你不要忘记了,我们的对手是那个人。”

说话的时候。淳于吕的身体明显微微颤抖了一下,他黑色的眼睛里波涛汹涌,一种不知是仇恨还是恐惧的东西在眼底翻滚。他放在桌面上的双手不知不觉紧攥成了拳头:“那个人……他从很久以前就非常擅长寻找别人的弱点,心里所爱地、所恨的、所喜、所忧……他都能很快找到。并且为己所用。神荼表面上带领茅山道士与他结盟。可是他们互相并不相信对方,于是他便控制了安源的生命。以此驯服神荼……”

“太卑劣了!”赵鑫恼火地嚷了起来:“那个叫洛的家伙吗?!我还没有找他算帐呢,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就算为了我地父亲和弟弟……”“你又能做什么呢?”

“?”

突如其来地问话让她一下子愣住了。对啊,她又能做什么呢?肉体凡胎,现在不要说降头师出手,就只要扔块砖头过来都能要了她的命,她又有什么办法来降服就连面前这个男人都忌惮地魔头呢?……虽然说了大话,可是她还是不愿意轻易认输,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退出吧。”淳于吕的眼神不再逃避,他严肃到可怕的看着她:“我答应过你,你弟弟的事情由我来处理,所以从现在开始请你不要再参与这些事情,回到遇见我以前的生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空气变得异常沉闷,静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蜡烛微弱的暴鸣声时而响起。

赵鑫慢慢坐直了身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淳于吕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又开始闪烁起来,那里面融合着的痛苦让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为什么你们能这样轻松的说出这样的话?!让我退出?!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为什么可以这样说?!”她的情绪有些激动,肩膀微微颤抖着:“就是在这里,王头让我见到了你,接着是他的死亡,接着是我父亲殉职的真相,接着是在你的帮助下我一次次逃过了灭顶之灾!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你没有看到吗?!为了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我一直都是用什么样的信念支撑过来的,你可以假装没有这回事吗?!”

降头师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

“一开始为什么要救我呢?”她的眼里泛着水气,却依旧是倔强的表情:“既然现在嫌弃我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累赘,一开始为什么不让我步父亲的后尘,而是一次次拉着我的手让我走到今天呢?不管你说什么,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就算没有你的帮助,我还是要继续追查下去!不为别的,就算只为了救我的弟弟,我也可以不用乞求你们的帮助!”

赵鑫猛地站起身来,她不能再呆下去了,面对这个男人,她不愿他看到自己软弱的泪水:“我对你,从来没有任何的隐藏,所有都是真的,包括对你的依赖,包括这双拥抱过你的手,也包括……”她想起山上那个记忆犹新的亲吻,却还是没能说出来:“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就算明天就有可能被杀掉,我还是从来没有后悔过,能够遇见你,我真的很高

说完,她便转过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继而是匆促的脚步声,可是还没有等她惊讶得回过头去,肩膀已经被用力抓住!

淳于吕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第三章

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后背,环抱着她的手臂从来没有这样热情和令人晕眩。赵鑫震惊之余想要回过头去面对他,却没想到被固执的拒绝了。

“我是一个怯懦的人……”淳于吕的声音低沉中夹杂着痛苦,他的脸颊紧紧贴着她的发迹,气息在她的耳边吹拂,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他们还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请你……不要再坚持下去了,好吗?不要死,不要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我明明已经答应你了,就算是要我从这世上消失,都一定会完成和你的约定,把赵律带回到你的身边,所以……请你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好吗?”

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恳求的语气,从这张习惯了冷漠和高傲的嘴唇里吐了出来,赵鑫心中的愤怒一下子烟消云散,她抬起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臂:“为什么?给我一个适当的理由,为什么我不能为自己的家人战斗?”

他沉默了一下,手臂收紧了一些,甚至令她感觉到有点疼痛了,就听到他用一种轻微的声音说道:“因为……我没有办法……再看到你受到任何伤害了……这次的敌人,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保证可以全身而退,更不要说可以好好的保护你了。就算你要说我自私,就算你恨我,我也不能让你就这样死去!”

真的会死啊。

赵鑫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悲凉的觉悟。可是在他的怀里,那种积聚了很长时间的悲伤和气愤得到了舒解,她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害怕失去,是因为已经知道自己确实拥有?就算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也代表他从来没有将她当成无谓地存在吗?

她轻轻推开他的手。慢慢转过身去,抬起脸来直视着他的面孔。俊美地容颜异样苍白,带着一种忐忑不安的迟疑。原来这家伙也会露出这样地表情啊?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竟然轻松的想要笑出声来了。她两只手缓缓搭上他的肩膀,这无数次让她依靠的肩膀,将她所有地感情都凝聚在眼睛里,静静地注视着他。

“答应我吗?”淳于吕的双手垂在身侧,带点紧张的语气问道。

“我们。都不是习惯将甜言蜜语挂在嘴边的人。”赵鑫的答非所问让他惊讶了一下,却还是沉默的听了下去:“我们也不是能够轻易许下承诺的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烟消云散,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可是我问你,如果,只是如果,我们能够从这所有的劫难里挣脱出来,平安地活下去,你可以依旧站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一直走下去吗?”

她的脸颊因为自己地话泛起了红晕,眼睛比平时更加明亮。这让他心里某一根绷了很紧的弦猛然间崩断了,巨大地感情填满了他地整个胸膛。这让他得脸色更加苍白起来。他的手慢慢抬起,却最终还是放了下去:“我……有这样地资格吗?可以吗?……”

赵鑫笑了。她张开双手抱住了他,好像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坦率的拥抱过,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也许你没有听说过,可是每一个女人都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有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许诺会用生命来守护她,让她远离一切的艰险……可是,当这样的男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只需要他对我说一句话……”

淳于吕犹豫着,最终感情还是战胜了理性,他抬起手来抱住了她:“是什么?”

“一起去死吧。”

她微笑的闭上眼睛,紧紧依偎着他:“如果那一天真的要来到的话,就一起去死吧。”山脚覆盖着柔软的青草,山腰上参天的树木遮天蔽日,山顶上却覆盖着千年的积雪,怪石嶙峋。那些黑色的石头像一根根尖锐的利刺直插天际,不要说走兽,就连飞禽也难以涉足这块禁区。

恶魔盘踞在岩石上,他的身体和石头几乎融为了一体,这样俯瞰下去,穿过厚厚的云层,山下的村庄只不过像是孩子手中的积木,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他收拢了翅膀,静静地看着面前放在石头上的小小包裹。染着血迹的包裹里面躺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凛冽的寒冷让孩子睡得并不踏实,偶尔发出几声低微的啜泣。在距离他们不到一步远的地方,便是连雄鹰都恐惧的万丈深渊。

恶魔尖锐的手爪慢慢划过婴儿的襁褓,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不是的,绝不是她……可是,怎么会呢?……”

回答他的,只有山顶上呼啸而过的寒风。他慢慢举起婴儿,更加谨慎的仔细端详,孩子受到惊扰从梦中醒了过来,可是饥饿让她无法大声哭泣,只有不安的扭动身体,咿咿呀呀的哼唧起来。

“不是的,不是她。”恶魔血红色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坚冰,空着的手一拳击打在身边的岩石上,石头顿时崩裂!他发出了恐怖的嘶吼声,猛地挥手,襁褓里的婴儿便无声的从悬崖上跌落下去,很快消失在了山渐浓白的云雾中!

突然,恶魔觉察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却见到这根本不可能会有生灵的地方,竟然站着一个老人。

枯瘦如柴的老人穿着单薄的黑衣,头戴礼帽,象蛇一样的面孔上带着令人心悸的笑容,他双手柱着拐杖,站在原地看着一脸诧异的恶魔:“不好意思,打扰你的清静了。”

“你是什么东西?”恶魔不耐烦地问道。

“上次和你失之交臂,没有好好自我介绍一下,真是惋惜,所以我这不就来登门造访了吗?”老人依旧笑咪咪地说道:“不用对我怀有敌意,我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里的战友。”“战友?”恶魔对此嗤之以鼻,慢慢站起身来,巨大的身体是老人的好几倍:“还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么失礼的话,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吧,老东西。”

老人摇摇头:“拥有同一个敌人,那我们就是战友。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一把老骨头才不畏艰难跑到这里来找你。”“我没有什么敌人,因为和我为敌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恶魔露出跋扈的笑容来。

老人却又摇了摇头:“错了。至少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活在这世界上。”

第四章

恶魔皱起眉头,不置可否的看着他,等他自己把话说完。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老人笑道:“那个不顾你的警告,将你追寻十世的爱人,毫无顾忌的据为己有的男人,你已经宽恕他了吗?”

“淳于吕?”恶魔冷笑一声:“可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啊。玛格瑞特从她降生那天起,就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可以霸占她!降头师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一具尸体,而我的玛格瑞特,早就已经重新降生在这个世上了!”

“哦?是吗?”老人用拐杖心不在焉的敲着脚下的冻土:“这些日子你都是在寻找转生了的爱人啊,刚才被你扔下去的可怜的孩子,看来并不是她啊。”“不需要你多管闲事!”恶魔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巨大的金刀,他提刀逼近老人,后者却还是一脸的无所畏惧,一步也没有后退:“难道你心中没有疑问吗?早就该降临的女孩,为什么迟迟没有现身呢?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也许只是在白费功夫?”

“你是什么意思?”恶魔明显迟疑了一下:“难道……我被骗了?!”

“是的。”老人直截了当地回答道:“赵鑫还活着。”“胡说八道!她明明就死在了我的面前!”恶魔发出一声咆哮,老人身边的地面轰然裂开了一道,可他依旧是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说道:“无意冒犯,可是你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吗?古代人埋葬死者的时候,有时会将一条丝线系上铃铛缠在死者的手腕上。铃铛留于地面,如果死者突然复生,亲人们就可以知道了。人类就是这么神奇的动物。你可以杀了我,但是在此之前不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事情真相吗?”

恶魔沉默了。但他握刀地手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黑色的翅膀“呼”地一声展开了,他带着高傲俯视面前看起来不堪一击的老人:“我会在找到你地,你这个令人厌恶的家伙!”说完,他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天空。很快消失在了天际。

老人嘴角带着微笑,目送恶魔的远去。

淳于吕,如果要怨恨的话,是不是应该后悔自己竟然触犯了降头师地大忌呢?栖身于黑暗中的人,可笑的居然奢望爱情,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足为惜吧?……“谢谢你!”

宋河星无比真诚的注视着面前的女孩,诚心诚意地又说了一遍。

安源呈现病态的苍白脸颊上浮起一抹红晕,她有点扭捏地笑了一下:“知道了!不要再像个笨蛋一样被人抓住就好啦,说起来大叔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为什么还这么让人操心呢?”“你这家伙!才给一点颜色马上开染坊了!我警告你……”

他突然不说了,长长叹了口气:“算了,今天就饶过你了!”

“是我看在你有带蛋糕来的份上饶过你吧!”安源毫不示弱的顶了回去。一手拉住他地胳膊,亲昵地挽着他。落英将泡好的茶放在桌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真不错。至少我们又挺过一劫了。说起来安源小姐也真是不简单,这么快就能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换一个人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就叫做祸害遗千年嘛!”赶在她开口自夸以前,宋河星连忙说道。

一旁地赵鑫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不能说句好听地吗?来地路上信誓旦旦要好好看望病人,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啊?”“我觉得自己很亲切啊!”宋河星不着边际的从安源地手臂里抽身出来,伏身抱起在脚边摩挲的黑猫:“倒是你,怎么又跟来了?!不是叫你不要到这里来了吗?”

“绕过主人说这种话,你还真是不客气。”

冷到骨头里的话语宣告了主人的到来,一身黑衣的淳于吕从里屋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宋河星反抗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好泄愤一样的端起茶了喝了一大口。

“查到什么了吗?”赵鑫转头看着降头师,淳于吕摇摇头:“没有什么收获。”“没关系的,大家都在这里,一定会想出好办法来的。”她安慰似的对他笑了一下。淳于吕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的变化,他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落英一直在一旁静静观察。

这些天以来,这两个人之间都洋溢着一种奇怪的气氛,他毕竟是千年的寿命了,感觉自然要敏锐一些,就算是他们刻意遮掩,还是会看出一些端倪来。终于达成共识了吗?这种想法不禁让他面露微笑,可是心里又不免隐隐有些担忧起来。这样真的好吗?如果为此走上不归路,他们真的能够避免所带来的痛苦吗?明明都是脆弱的人,为什么终究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路啊?……

你还不是一样?

心底一个带笑的声音轻轻说道。

他将双手抱在胸前,微笑的点了点头。“我说……”赵鑫有些犹豫的看着桌子边上的同伴们,又看看一旁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落英,低声说道:“不觉得落英先生今天有点怪吗?虽然没有那么夸张,可真的好像神游太虚……”

“年纪大了啊。”淳于吕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单片眼睛,翻看着手里一本黑色的笔记本:“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可不是为了喝茶聊天的。”

毫不客气的话语让在座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不知道什么话就会被他纳入喝茶聊天的范畴,所以索性就都不说话了。而这种突然降临的沉闷仿佛比轻松的气氛更适合降头师,他满意地抬起头,合上笔记本:“那个人……大家都见到了,如果正面跟他冲突的话,你们觉得我们的胜算是多少?”除了落英以外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片刻,宋河星开口道:“那家伙……和你的渊源,我多少从小鑫那里听到一些。既然是宿敌了,你应该比我们更加了解他,你觉得如何呢?”

第五章

淳于吕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声音低沉地说道:“和他的力量相比,除了力量尚未完全觉醒的神荼,茅山道士就像蝼蚁一样不堪一击,但是为什么他要选择和他们结盟,这里面的理由,你们想过没有?”

“神荼的力量尚未觉醒?”比起结盟理由,宋河星更加关心这个问题:“虽然说我现在也不在状态,可是他毕竟是直接从鬼门掉下来的,为什么说他还没有觉醒呢?”“就是因为他是直接复生到了人类身上啊。”落英语气温和地说道:“陈思思早就已经死了,她的身体之所以还可以活动,完全是因为神荼的灵魂所致,可是如果他想用这样脆弱的肉体发挥鬼使的力量,恐怕是不可能的。而宋先生你,你的身体经过几世轮回,早就和灵魂融合在了一起,所以你才可以以真实面目展露在我们面前。除非神荼抛弃了现在的身体,完全变回原本的模样,否则他的力量就只能被封印起来。”

“万一他回到本来的面目呢?我们岂不是就又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赵鑫有些担忧地问道。

淳于吕点点头:“是的。可是现在他恐怕不会这么做。”说着,他转头看看一旁沉默的安源:“如果舍弃了肉身,作为神荼原本的面貌出现,那么他在这个人世间所能停留的时间将非常短暂,也许他觉得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完成,不能马上就回到鬼门去吧。”

安源咬了咬下唇,更加紧密地靠在宋河星身边。

“洛那家伙想要你手中的谶书,而神荼想要消灭你,消灭小宋。他们之间就只有一种相同的利益,那就是你。”赵鑫皱起眉头:“神荼的算盘也许是想利用洛打败我们,然后再变回原本的模样消灭洛。可是洛绝对不是束手就擒地人,甚至我觉得。他的力量还在鬼使之上,那么他为什么要和茅山道士们在一起呢?”

“遭遇了法术反噬,又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就算是那个人,他也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吧?”淳于吕慢慢说道:“神荼将他安置在自己地住所。用结界将那里保护起来,这正是那个人所需要的,在他完全恢复之前,他需要一个可以栖身地地方,而一旦他重新获得了最大的力量,他马上就会离开,甚至,将所有的茅山道士统统杀死……”

他的话令人不寒而栗,安源抱起胳膊来:“如果是这样……那方铎该怎么办?!那小子虽然惹人讨厌。可是却不是坏人啊!如果会被杀死……被杀死的话……”

“还有一个人,我们也许忽略他很久了。”落英微笑地说道。

淳于吕点点头,面对其余三个人惊讶地注视说道:“茅山派掌门人潘戎。虽然上次在恶灵谷我重创了他。可是在神荼的帮助下他应该不至于一蹶不振……”“那小子!”安源叫嚷起来:“上次带走大叔的也是他!这家伙有什么问题啊!老做些讨人厌的事情!”

“自从上次与他交手以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个少年。也许并不是他看上去的那个样子。”

“什么意思?”赵鑫愈发困惑起来。

降头师纤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的封面上慢慢勾画:“他并不是人类。或者说,他并不是一个活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一向标榜正义的茅山掌门。却原来也是个妖怪?!”宋河星话说出口马上后悔了,偷眼看看一旁的落英,后者给了他一个无所谓地笑容,接下去说道:“为了调查他,我受到淳于的委托也查阅了很多资料,狐仙的书籍中,记载了一段百年前地恶战——茅山弟子对我们的一个村落进行了屠杀,但是最后还是被我地父亲压制住了,重伤而逃,记载里有一段描述让我很在意,说那名逃跑地茅山弟子,有一头很罕见的蓝色头发。”

“什么?!”赵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标志也太明显了!还有什么人能长出颜色那么风骚地头发啊!王头被杀的那天,跳跃在她眼前的那抹蓝色,至今还常常在噩梦中闪现!

“不老不死吗?……”宋河星抬起头,眼神犀利的看着淳于吕:“除了你们降头师,茅山道术里有这种法术吗?!”

回到他的却是落英:“茅山道术的极致是修仙,所谓道骨仙风,就是要在不断修炼自己的过程中脱去凡胎,跻身仙班,这样便可以法力大增,长生不老了。但是那个孩子的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的。除了符阵以外,他似乎并不常使用茅山道术,甚至是他的徒弟都能用的步,他都从来没有展现过。与淳于相斗,使用的却是武力,那种可怕的蛮力和敏捷的身手,不禁让人生疑,他到底是茅山道士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呢?”

“这么说起来……”赵鑫连连点头:“有道理啊!可是他究竟是什么呢?难道说,他之所以长生不老的理由,和茅山道术一点关系也没有?!”

“如果真的是这样……”淳于吕的脸色更加阴沉起来:“恐怕那个人会去寻求茅山道士的帮助,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了。”

“你的意思是说……?!”赵鑫恐慌的瞪大眼睛。

安源慢慢说道:“难道是……他是接受了降头术的帮助,才活到了现在?……”“就这样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了。”

李承祯收起符袋,微笑的对在一旁不住道谢的屋主说道:“长久不用的空屋,很容易就会聚集一些不好的东西,可是它们一般力量微弱,最多只能让你感觉到不舒服,但是如果不及时清除,很有可能会靠吞噬人类的负面情绪慢慢壮大起来。不过现在我已经清理完了,你可以安心住进去了。”

屋主千恩万谢的递上一封红包,李承祯笑了下,双手接了过来放进衣袋里。

“师兄!这边也收拾好了!”

方铎从屋后绕了出来,满头大汗的扛着一把梯子:“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我都快要饿死了!”

从他手里接过梯子,将比较轻巧的符袋交给他,李承祯率先走出院子:“回去的路上请你吃一碗面吧。刚才教给你的心法都记住了吗?如果要避免鬼怪附身,你就不断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你这样的体制,如果没有我在身边,究竟要怎么活下去啊?”

语气里带着责备和担忧,方铎被说得抬不起头来,默默跟在他身后。没想到李承祯在人行道上突然收住脚步,他没有看清前面,一头撞在师兄的后背上:“对、对不起!师兄!我……”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他听到了李承祯冰冷的问话。

第六章

“对于特殊行业者的例行检查。”

靠在巡逻车上的宋河星抱着双臂,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赵鑫打开车门从车里走出来,面色凝重:“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当面询问你。”

“上次一别,小姐还很健康嘛。”李承祯一边应答,一边全身戒备,似乎降头师会从周围什么地方突然跳出来。他的反应看在宋河星眼里,让他冷笑一声:“不要担心,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想要对付你们的话,不用出动大部队吧?”

方铎被这样的气氛吓到了,他伸手紧紧拉住师兄的手臂。李承祯放下肩上的梯子,递到他手里:“你先回去,我马上就跟上来。”“可是,师兄……!”“马上回去!”

李承祯的语气让少年退缩了,他默默接过梯子,一步一回头地走开了。

“你们想要问我什么?我可是没有话想要跟降头师的走狗说的。”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两人,李承祯冷冷说道。“降头师的走狗?”宋河星一脸的哭笑不得:“想不到跟那个邪恶的老头结盟的人,竟然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你没有自尊吗?!”

李承祯咬着嘴唇,脸上闪过一抹戾气。赵鑫连忙接过话头:“我们今天来不是想要挑衅的。李先生,有一些问题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答复,这与我们之间的争斗无关,只是一点疑惑而已。”“哦?是吗?”他挑起眉头,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是关于你们的掌门人……”赵鑫紧紧盯着他,不愿放弃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小的表情变化:“……他真的是人类吗?还是被法术支撑地怪物,是不老不死的怪物?!”

似乎有一阵响雷从李承祯的脚下滚过。他地身体晃了晃,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掌门人天赋异禀,茅山派就是依靠他才走到了今天。他是我们的正统掌门人。如果要说这样地话来诋毁他的话,就算不才力量微薄。我也不惜与你们一战!”还是抵死不认啊!”宋河星恼火的上前一步:“你知道你们与那老头的结盟最终会将你们送上不归路的!到时候粉身碎骨都不奇怪,我们反而是想要帮助你们,还真是狗咬吕洞宾呢!”“有神荼大人和掌门人在,我们不会有事地!”李承祯依旧固执地说道。

似乎没有什么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赵鑫叹了一口气:“算了。小宋,不用勉强他。可是李先生,毕竟小楼的时候你救过我们的命,方铎又是安源的同学,和我们出生入死过,所以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们,你知道怎样才可以找到我们的。”

李承祯冷着脸道:“请回吧,我依旧无话可说。”

赵鑫拉着宋河星的手臂。将他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上车。车子发动,李承祯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了街道车流中。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不会错地。他坚持到今天的信念,一定不会错的……出昏暗的橘光。墙上用暗红地血渍书写着奇怪地符号,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潘戎赤裸着上身。盘腿坐在房间中央的石台上,他全身地肤色如同死人一样惨白,双眼紧闭,原本耀眼的蓝色头反变成了蓝灰色。站在他身边的老人一身黑色长袍,袍脚拖地,颇像挂着黑布的竹竿子,他伸手用黑紫色的指甲在潘戎背上划开一道三寸间的小口子,没有一滴血流下来。

“你还是很虚弱呢。”老人森森的笑着:“不过我会帮助你的,不要担心。”

斗室的石门悄然打开,陈思思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战战兢兢的茅山弟子,石门在他们身后关闭的时候,这弟子吓得几乎跳了起来。老人转身看着他们,眼里露出贪婪的光彩:“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准备令掌门人的仪式终止呢,害得我伤心了好半天。”

“不要再假惺惺的了。”陈思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蔻丹一般的指尖点点一旁的弟子:“人给你带来了,需要什么帮忙尽管开口。”

“不胜感激。”老人原地没动,可是他投在墙壁上的影子却好像突然有了生命一样,猛地向茅山弟子扑过去!弟子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脖子就被这绳索一般的黑影紧紧缠住了!他兀自瞪着一双突出眼眶的眼睛,惊恐又不可思议的注视着面前的两人。

“年轻的血液永远都是生命的源泉……”老人嘟嘟囔囔的摊开双手,他身体的周围突然冒出了一圈黑雾一般的轮廓,被禁锢的茅山弟子双脚离地,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鸣声,一点点向他移动了过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三魂六魄,受之无常……前驱之鬼,受我差遣……”

老人发出奇怪的低吟声,悬在半空中的茅山弟子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陈思思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就感觉从她面前滑过的空气如同利刃一般锋锐!就见无数的裂伤遍布弟子的全身,鲜红的血液一点也没有流在地上,统统被黑雾吸引过去,它就像是海绵一般,贪婪的吸附着,索取着!

茅山弟子并没有很快死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从关节处一点点脱出,骨肉分离,筋脉尽断,最后胸口也一点点被剥离开,肋骨像被一只手慢慢撬开一样,最后将一颗还在怦怦跳动的心脏露在了胸腔的外面!

陈思思有些反胃,当她看到老人慢慢向那可怜的受害人走去的时候,几乎要抑制不住夺门而逃了。

“好孩子……真是不错……”

老人慢慢伸出手,最终将那颗心脏像攀折果实一般,一把抓在手里,毫不犹豫地从受害者的胸膛里扯了下来!他贪婪的看着手中的心脏,将其小心的收在了袖口里面,这才将手一挥。绑缚死去的茅山弟子的黑影瞬间消失了,他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落在地上,老人连看都不看那具尸体一眼,伸手抓向潘戎背上的伤口!

第七章

汇聚在老人四周的鲜血不知为什么,现在已经变成了黑红色,源源不断地向着少年的后背涌去!他发出了无意识痛苦的呻吟声,整个身体像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往上提起!陈思思紧张的看着一切发生,终于,当少年的头发渐渐变回了耀眼的亮蓝色,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老人嘿嘿一笑,看着瘫倒在石台上的少年:“神荼大人,你还真是做了一笔合算的买卖,我耗费精力为你的小弟疗伤,你在一旁作壁上观,到时候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不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说的什么话?”陈思思皱起眉头来:“上次你擅自对那女孩下降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现在又开始跟我说这种话了?!”“擅自下降?!”老人像是听到什么世纪大笑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声音如金石相碰,嘶哑刺耳,令陈思思都不寒而栗起来:“真是奇哉怪也,大人,是因为你是远古的存在,我才一直对你很客气,不过我身为降头师,什么时候下降,对谁下降,似乎并不需要为人所左右!倒是我要奉劝你一句,是时候该抛弃那些不必要的烦恼了,那女孩也不必要死,只要在她咽气之前,我能够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了,你不明白吗?”

他像蛇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令陈思思感到反胃,她皱起眉头来:“你竟敢威胁我?!”

“这是世上还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老人收了笑,平淡地说道:“想要试试吗?”

她紧咬嘴唇,猛地转身走向石门。背后传来干涩的声音:“上次跟你提过那个叫做方铎地孩子,是时候该把他交给我了吧?”艰难的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焦急地青年。他知道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就算面前地孩子还很稚嫩,还不足以担当起重任。可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再考虑了,他要把那最最艰难的任务托付给他。

老人艰难的伸出手。紧紧拉住儿子的手。

你要记住,我们这一族从你爷爷开始就必须要守护的东西,你一定要记住……

青年终于流下了眼泪。

父亲!你还不能离开啊!我们都还需要你!如果你走了……我又有什么能力可以守护掌门人,又有什么能力可以辅佐他?!……

就算是这样,你也没有拒绝地权利。

老人沉重的呼出一口气。

从那天晚上。茅山门内几乎遭遇灭顶之灾的晚上开始,你的爷爷就已经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就算是与道义不符,就算是要被正义之士唾弃,都绝对不能放弃掌门的血脉!在他身上……他的身上,有我们复兴的钥匙!直到他完全觉醒之前,你都要在他身边,保护他……你记住了吗?

是的……父亲,我记住了。

青年痛苦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父亲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就交给你了,承祯,我地孩子……

“父亲!”

从梦中惊醒。李承祯发现自己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床单。

窗外还是漆黑一片,黎明并没有到来。他却已经睡意全无。慢慢翻起身,风吹动着窗帘一起一落。夜晚地寒意浸凉了整个房间。他走到窗边,从敞开地窗口看出去,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灿烂。从很小地时候开始,父亲就一直告诫他要远离世俗的诱惑与贪念,另一方面却又送他出国留学,学习一切可以为门派服务的知识。

有时候,他不免要怀疑自己,这么长时间,这么多的努力,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可是一旦这样的念头冒出来的时候,父亲临终前那殷殷嘱托的神情就又浮现在眼前,让他不免为自己感到羞耻。他必须坚持下去,必须完成这一族所要完成的使命,所以就算要他死……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了微弱的敲门声,一个声音战战兢兢地问道:“师兄,你睡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方铎,看到他竟然还没睡,有点惊讶的看着他:“对、对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吗?!”

李承祯摇摇头:“怎么没有回家去?明天不用上学吗?”

少年连忙回答道:“明天是公休,所以今晚我就没有回家,有些事情一直放在心里,睡也睡不着,就想来找师兄说说话!”

听他这么一说,李承祯拉开门,让他走进自己的房间里。

“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吧,说晚了就去睡觉。明天说不定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呢。”他打开灯,让方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自己站在他旁边。方铎显得有些紧张,不住地推着鼻梁上的眼镜:“是、是这样的,师兄,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可是……我们真的要和安源他们做战吗?”

没想到他竟然问起这件事情,李承祯稍稍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想和自己的同学为敌吗?”

“不、不是这样的!”方铎连忙连连摆手:“是师兄收留了身为孤儿的我,一直教育我,让我不再受到鬼怪的控制,还帮我找到了愿意收养我的家庭!所以不管师兄说什么,我都会照做的!就算是要和他们为敌……”

说着,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泪水,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李承祯轻轻叹了口气:“不要露出那个样子,你也是马上要成人的男子汉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一样?”“对、对不起……”

嘴里在道歉,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流下来了,方铎有些不顾一切地说道:“我想不明白啊!安源和赵鑫姐姐,甚至是淳于先生,他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他们都是坏人,为什么那时候要救我呢?没有师兄师父在身边,是他们在很亲切的照顾我,这些我都是亲眼看到的啊!师兄!请你告诉我,他们真的是十恶不赦,不得不杀掉的坏人吗?!”

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第八章

他想起来那天在旷野上的打斗。

降头师的恐怖令他记忆犹新,可是他更加忘不了那冒着生命危险扑过来救他的女人。明明是他在步步紧逼,明明是他想方设法要除他们而后快,为什么还要救他呢?……

李先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觉得你是和其他茅山道士不一样的!你不像潘戎那样不择手段,也不像神荼那样疯狂!你们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只有和降头师联手,才能最终收服真正邪恶的东西啊!……

她那时的话现在好像还在耳边回响,可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诫他:她在骗人,她是降头师的走狗!……

“师兄?”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方铎感觉到不安,他吸吸鼻子,又叫了一声。

李承祯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掩饰自己的失神:“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既然是师父和神荼大人的意思,就不要犹豫照着去做就好了。你要记住,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是为了正义而行,就算有些牺牲,也是逼不得已的……”苍白的话语,说出来他感觉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方铎迟疑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师兄,最近神荼大人很少传唤你了,就连师父也很少露面,就是因为我们和那个像蛇一样的降头师老爷爷结盟了吗?他不也是降头师吗?为什么我们可以认同他却不能认同淳于先生?相比较起来,我倒觉得淳于先生比较和蔼一些呢。”

又是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李承祯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拉着他的手臂让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了一天不觉得累吗?以后有问题我会慢慢回答你的,现在给我回去睡觉,听见了没有?”

少年连忙依言向门外走去。突然又回过头来:“对了,师兄!最近有几个师兄弟很久没来了,我去问其他师兄。他们都说没看见,你有派人出去做事吗?”

他闻言。稍稍愣了一下。最近事情繁多,身上地伤又没有完全好,所以很少履行大师兄的职务了,听他这么一说,他一边将少年推出门去。一边说道:“不要操心这么多事情,明天我就会去询问的,说不定跑回老家去探亲呢,快回去睡觉!”

说完,门板便在方铎面前合上了。

少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师兄地这种态度,笑了下,回头走上走廊,想回到自己睡觉的地方。快到房门口地时候,却有人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方铎吓得几乎惊叫起来。连忙回头,看到站在他身后的人竟是陈思思。他急忙行礼道:“神荼大人!?”

“找你半天了,跑到哪里去了?有些事情。我想找你说说。”陈思思一手背在身后,示意他跟自己走。方铎连忙跟了上去:“需要我去叫大师兄来吗?!”“不用了。只要你一个人就好。”

她两眼看着前方。冷着脸又重复了一遍:“只要你一个人就好。”青灰色的拱门是洞穴的入口。

门柱上写满了密密麻麻地梵文,穿过拱门就是一个庞大的山洞。洞穴里空无一物,从洞顶射下的一束光照亮了中央的石坛。

这便是淳于吕的冥想之所。

每一个高等降头师都拥有一处这样的地方,绝对隐秘,一般人是不可能找到的,因为这是他们靠着强大的念力在意识深处自我构建起来的,当降头师进入冥想状态地时候,他们就会走进这里,思考未解决的问题,或者只是图个清静。

他在石坛上缓缓坐下来,闭上眼睛。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和那个人的决战在即,他迫切地想要将自己的心绪理清,可是却一直有种躁动在心中翻腾。他已经不能像以往那样冷酷地对待敌人了,因为除了仇恨,另一种感情在他地心里生根发芽,这是他在漫长地岁月里都不曾体会过的感情,是也许他曾经有,但是很久以前就丢失地感情……

落英问过他一个问题:当你报仇雪恨之后,要做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以前也有人问过他,在此之前他完全不加思索就能得到答案——要带着妹妹去见父亲母亲,再也不呆在这冰冷可怕的世界上了。可是现在却又有一个人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答案,她用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一遍遍在他面前说着:和我在一起吧!

他的心偏离了以往的轨道。这对于他来说是可怕又甜蜜的,可怕的是他的肩上有了更多的包袱,心中有了更多的繁杂,面对敌人的时候胜算少了很多;甜蜜的是,他终于还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样的笑容会让每个他认识的人大跌眼镜。就先这样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早在一年前,他不是也没有想到生命里还会再遇到那样的女子吗?……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缓缓张开眼睛,神情却变得冷酷起来,他低声说道:“很不简单啊,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洞穴角落的黑暗里面,一个人缓缓走上前来。越靠近石坛,他蓝色的头发越发耀眼,眼下的阴影越发浓重,少年手里紧紧握着长剑,死死的盯着他:“这就是你的冥想之所吗?还真是冷清呢。”“身为不速之客,你还真是一点礼貌也没有。”淳于吕看着他,并没有站起身来:“看来我对你的猜想没有错,如果不是降头师的法术,你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真是讽刺啊,堂堂茅山派掌门居然是靠降头术苟延残喘的活死人。”

潘戎冷笑了一声:“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和你们有本质上的区别!不想跟你废话多说,今天是来取你性命的,乖乖受死吧!”

“送你过来这里的那个人没有告诉你吗?冥想之所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少年提剑一跃而起!想着他的头顶便扑了过来!淳于吕身形丝毫未动,他的身体突然发出了暗紫色的光芒,这光芒犹如一条条活动的巨蟒,将少年的攻击挡在了半空中!潘戎落在地上,脸上带着冷笑:“因为是你的冥想之所,所以其他人的力量就会被消弱吗?你可不要洋洋得意,就算这样我还是可以杀了你!”

说着,他猛地将剑插进脚下的岩石中!

剑身瞬间笼上了一层黑雾,巨大的轰鸣声在洞穴中回荡!

第九章

从剑身上漫出的黑雾将地面生生撑开了!如同一条黑色的大蛇在地面游走,飞也似地向淳于吕冲了过去!降头师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重量一般腾空而起,几乎与此同时,他刚才坐着的石坛在一声巨响中变得四分五裂!

“别想逃!”潘戎猛地拔出剑,跃身便刺!

淳于吕轻松闪过了他的攻击,眼神里带着的怜悯让潘戎捉狂,他发疯似的连连攻击,降头师开始的时候只是一味躲闪,末了身影突然一闪竟然消失不见了!少年大惊失色之余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被突然感觉到一种噬骨钻心的疼痛,让他像只大虾一样拱起身子,手里的长剑落在了地上。

“如果在恶灵谷,你还配做我的对手的话,那是因为你那个时候还能保有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淳于吕负手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冷冷的注视着他:“而现在的你不过是那个人的傀儡而已,我不想杀你,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潘戎伏在地上,突然发出一阵狂笑,他猛地抬起头来疯狂的看着一身黑衣的男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这个丝罗瓶!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就算我借用了降头术来达到目的,也只是利用而已,你凭什么用这种蔑视的态度来对我?!……”

“究竟是谁利用谁呢?”淳于吕将他轻松的压制在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明明知道潜入别人的冥想之所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就算那个人自己都不敢保证他可以全身而退,所以才把你推到前面来了吗?所以说你已经沦为了他的随扈吗?乘自己还有一点自尊地时候,赶快离开吧!”

说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露出惊讶的神情看着面前的少年。

“才发现吗?”潘戎狰狞地笑着,慢慢举起一只手来。他的手心里攥着一只玻璃瓶,瓶子里盛着黑色地药水。看到淳于吕有所动摇,他的笑容更加的扭曲起来:“就由我来告诉你吧!就算是冒生命危险也要到这里来的原因!”他狠狠将手里的瓶子摔向地面!

玻璃瓶立时粉碎了,黑色地药水向周围四溅!淳于吕在胸口飞快比划着手势,口中默念咒语,可是明显已经来不及了!他的额头上泌出了细细的汗珠。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唯一清晰可辨的就是少年歇斯底里的狂笑声……

“我买水果来了!”

赵鑫笑眯眯的从门里走进来,落英正在满屋子追逐安源,给她喝一种闻起来就很苦的草药。看到她进来,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小姐你来了……”“姐姐!我要吃水果!”安源连忙跑到她身边,偷眼看着落英手里的瓷碗。这孩子气地表现让落英有些哭笑不得,他索性放下手里的药碗,从赵鑫手里将水果接了过来:“你们坐着聊天吧,我去切水果。”“每次来都让先生你张罗。很不好意思啊。”

“这里的厨房可是我一手建起来地。”落英笑着向她眨眨眼睛,转身提着水果走开了。

“淳于呢?”赵鑫装作满不在乎的问道,眼睛向紧闭地里屋门瞟了几眼。安源偷偷地笑了笑:“姐姐怎么也不多少关心一下我地病情啊?先生生龙活虎的,问他干什么?”“死丫头!想挨打还是怎么着?!你就在这里……”

话没说完。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胸口像被什么东西贯穿一般,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安源发现了她地异样。连忙扶住她的手:“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不……现在好了。”疼痛的感觉转瞬即逝,却在她心里留下了沉重的恐慌,她瞪大眼睛看着里屋的房门,突然大步向那里走去!安源慌忙在后面喊着:“姐姐!落英先生说淳于先生在冥想,叫我们不要去打扰的……!”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猛地将房门一把推开!

房间里只点着一根昏暗的小蜡烛,她看到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淳于吕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正想松一口气跟他打招呼的时候,突然就将降头师皱起眉头,猝不及防的喷出一口黑红色的鲜血!

赵鑫发出一声惊叫扑了过去,正好让他失去知觉的身体倒在了自己的怀抱中!李承祯有点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师弟:“你是说,方铎昨晚没有回来睡觉?”

“是的,大师兄。”和方铎临时使用一个房间的茅山弟子肯定的回答道:“师兄不要太焦急,最近有几个师兄弟都有任务外出了,也许师父或者神荼大人差他办事去了,晚上就能回来。”

李承祯只得点点头,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外出公干吗?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向他这个大师兄报备一声?别人也就算了,方铎是绝对不可能的啊!更何况半夜的时候还见过面的……他自己想着事情,没留意迎面过来了人,等看到的时候几乎要擦身而过了,才有些惊慌失措的拱起手来:“大人!”陈思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便要径自离开了。

李承振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大人!有件事情想要询问您!”

她停住步伐,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什么事?”“最近听说有几个师兄弟外出了,就连方铎也不见了,所以想问问大人您是否交给他工作了?……”

“全都外出了。”陈思思斩钉截铁的说道:“是比较机密的事情,所以事先没有告诉你。”“那方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疑惑的阴影在心中扩散开来,李承祯连声追问道。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扭头向长廊走去,临了撇给他一句话:“昨天傍晚就走了!”

昨天,傍晚?!

李承祯皱起眉头来,那昨天半夜和他聊天的人是谁?……为什么大人要撒谎呢?有什么事情是他也不能够知道的?!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网住了摇摇欲坠的茅山派,就连一向迟钝的方铎,昨晚上不也提出了疑问吗?!

可是,这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第十章

“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落英叹了口气,将手拢在袖子里,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男人:“你也太大意了,居然会被这么卑鄙的手段伤到。”

“是那家伙……”

淳于吕喝了一口他刚递上来的药碗里绿色的汁液,皱起眉头来:“看来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茅山道士和那家伙之间,果然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喂,你不要再用那种表情看着我了。”

后半句是说给坐在他身边的赵鑫听的,她一直露出一种泫而欲泣的表情看着他:“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所以你回去吧。”“明明伤得很严重的样子啊!”赵鑫义愤填膺的站起来,脸气得通红:“不管是什么人,都没有理由在别人做梦的时候下杀手吧?!真是无耻至极!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我说……”淳于吕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她:“不是做梦的时候……”

“现在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啊。”落英笑着看着他们:“小姐一直担心得不得了,从昨天就一直守在这里,所以多少说句感谢的话吧,淳于。”“在这里也没有做什么有用的事情啊,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降头师冷着一张脸说道。如果不看在他身上有伤,赵鑫还真是想一拳就这么挥过去,最终还是忍下来了,她抓起身边的包包:“不管了!我走了,落英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话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好了!”

“我送你出去。”落英连忙起身,跟着她走出里屋。

赵鑫走在他前面,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落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说道:“小姐……请不要生淳于的气,他只不过……”“我知道啊!”

她猛地回过头来。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容:“因为虚弱的样子被我看到了,所以在那里生闷气呢!所以接下来只好拜托落英先生了!有你在这里。安源和淳于都不让人担心,所以真地谢谢你啊!”“不……不客气。”这样的笑容真的让落英感觉到意外。

他看着她轻快地走下楼梯,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暖意来。

是不是一直将事情想得太悲观了呢?也许这两个人,可以得到曾经与他擦身而过的幸福也不一定呢。是啊,那就在他们身边继续守护吧。他真地想看到,这女子最幸福时的那抹笑容……赵鑫将车驶进车位,锁好方向盘,打开车门走下车。

地下停车场的地面有些潮湿,她心里纳闷也许哪里的水管坏了,上去的时候应该找物业地人说一下,每月交给他们那么多管理费和停车费,结果却一个比一个懒,现在的人啊。真是一点职业情操都没有了!

车门上锁的“哔哔”声响起的时候,她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周围未免也太过安静了。没有换风机的轰鸣声,也没有保安巡视的声音。空气好像凝固住了,在这一片死一样的宁静中没有一点生气。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在这温暖的春季里。呼吸竟然看得见白气,身边地温度几乎是一点点往下掉。她的指尖感觉到了一种麻痛。她将手伸向枪套,悄悄拔出枪来。

是什么东西?!鬼怪?!茅山道士?!还是降头师?!总之现在她不会再认为造成这种情况的是黑帮分子了,所以难免更加紧张起来。

“谁在那里?!”她听到过道上有一些响动,像是一只大鸟降落地声音,她将背部紧紧贴在车子后备箱上,紧紧握着手枪大声问道。可是并没有人回答她,她的手开始有些颤抖,但马上在心里痛骂自己胆小鬼,于是把心一横,身体飞快地转动,迅速地来到过道上!

枪口所指地不速之客,却让她一下愣住了。

路易斯静静地站在那里,皮肤依旧是羊脂一般洁白,好像她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安静里带着一点忧郁,他金色的长发松松绑在脑后,身上墨绿色地天鹅绒外衣显得异常高贵,胸口绣着精致美丽的花纹,就好像从画中走出来的王子。赵鑫觉得这样的装束有点眼熟,依稀就是在恶灵谷,她晕倒后做的那个梦里出现过的……

“看到我很惊讶吗?我的公主。”他声音低沉地问道。

虽然语气很平静,可是赵鑫还是听出一些风雨欲来的狂暴,她紧张得直咽口水,对着他的枪口并没有放下来:“你到这里来,想做什么?!!”

路易斯上前一步,她连忙后退数步,看到她这样,他便停了下来,露出一丝冷笑:“我想过与你再见的时候你会说的话,很多种可能,可是惟独没有这一句。你觉得我回来做什么?在被你们欺骗之后,被我这世上唯一爱着的女人欺骗之后,我回来做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让你杀了我!”她虽然直冒冷汗,可是还是语气强硬地说道。“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出她的意料之中,他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暴跳如雷,露出狰狞恐怖的神情,而是用一种令人心痛的表情看着她:“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我所能爱的只有你一个人,我在这令人生厌的世界上不断徘徊,也只是为了能够找到你,看着你,得到你的爱情。我们已经经过了那么多岁月,一次次轮回,最后你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可是为什么?!我想了很久,为什么这一次会出这样的纰漏?!”

“什么叫做纰漏啊?!”鼓足勇气,赵鑫放下手里的枪,大声说道:“我不是你的玛格瑞特!我有自己的心,不管之前我轮回了多少次,也不管在你心目中我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你不可能能左右我的心,我爱的并不是你,希望你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接受不了!”

路易斯脸上突然出现了狰狞的神情,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在赵鑫完全反应过来之前,他便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紧紧抓住她的肩膀!

“你要干什……?!”

惊恐的声音消失在他突然袭来的嘴唇间,一个突如其来的吻,令她感觉到疼痛的吻!

第十一章

不是这样的!

赵鑫在心里大叫着,想要推开他,可是她的身体却像被捆绑一样无法动弹!正在绝望的时候,她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胸膛猛地冲上来,穿过她的咽喉直达口腔!路易斯像被灼伤一样飞快地从她面前弹开,羽毛一般轻盈的落在不远处。

“淳于吕……”他从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不能小看男人的嫉妒心呢……看来他早知道我会回来找你!”

“不要再靠近我了!”

他一离开身边,赵鑫马上觉得身体恢复了自由,她迅速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枪,将枪口对准了他:“路易斯!我们原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请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可以像从前那样,还可以见面……!”“不要开玩笑了!”他大声喊道,脸上的表情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狂暴又狰狞:“除了爱人!我们之间不可能有其他的关系!如果你不能爱我,我就要将你送进新的轮回中!我可以等待!不管再过多少年,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就算是要重新轮回……”赵鑫坚定地看着他,尽管她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可是还是一字一句毫不犹豫地说道:“就算要重新轮回,我在等待的,我想要见到的人,也绝对不是你!”

她的话,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在他胸口上狠狠刺进了一刀。十世轮回中,就算他一次次目睹她悲惨的死去,一次次拥抱她失去生命的身体,也从来都没有现在的这种感觉——胸口好痛,痛得像要裂开一样。那种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感觉就是人类所说地绝望吗?……

他是恶魔,他不懂得悲伤,他的心里只有仇恨!

嘴角闪过一丝暴戾的冷笑。他突然腾空而起,金色地长发瞬间变成了银白色!巨大的身体长出了黑色地翅膀。血红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赵鑫恐惧的看着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看到眼前金光一闪,脖子上冷飕飕的一片!

“不能忘记他吗?让我来成全你。”他冷笑着停驻在半空中。

血,鲜红地血从她颈部的动脉中喷涌而出。赵鑫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软绵绵的跪倒在地上,很快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中……淳于吕突然感觉心头一颤,他皱着眉头捂住胸口。

“还是不舒服吗?”落英关切的看着他。他摇摇头:“不,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和那个人的决战在即,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倒下来的。“说起来那老头还真够阴险的!”宋河星大大咧咧的坐在他对面地椅子上,怀里抱着黑猫:“这么急不可耐的想借茅山道士之手除掉你,看来他还是挺忌惮你的!怎么样?窝在屋子里这么多天,还没想出对付他们地办法吗?”“说得还真是轻巧!”一旁的安源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对方这几天一点动静也没有。茅山道士地老巢也不知道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就算想要主动出击,我们也没有下手的地方啊!会在这里说风凉话。怎么不想想办法对付你那个人格分裂地弟弟啊?!”

“再说那家伙是我弟弟,我对你不客气啊!”宋河星凶巴巴地对她吹胡子瞪眼睛。

“安小姐说的没错。”落英的笑容也没有了。一脸担忧的叹了口气:“对方按兵不动。让人很担心啊,不知道又再计划什么事情了……”“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淳于吕声音低沉地说道:“那个人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时候如果可以了结他,就要比等他完全恢复容易多了。那个人……他是可以在一夜之间将淳于家满门屠尽的角色,不能够对他掉以轻心!”

他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出过往的事情,安源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可是……要怎么办才好呢?”

“首先要找到他藏身的地方。”淳于吕继续说了下去:“想要恢复力量,想要控制潘戎,他就必须要得到神荼的帮助,一个人可以藏身的地方有很多,但是茅山道士人数众多,想要消失无踪并不那么容易。落英,可以请你帮忙,在附近山中寻找他们的踪迹吗?”

落英点了点头。降头师又转向宋河星:“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还是想要借助警察的力量,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件发生,也请你留意一下,随时知会我。”

他突然慎重又有礼貌的拜托,宋河星在身体本能抗拒之前,就乖乖的点头答应了。

“我要做什么呢?!”安源急切地问道。淳于吕看了她一眼:“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而且在我们中间,你是最没有自保能力的一个,也包括赵鑫在内……”他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要参与我们的行动,只要你们可以好好的待宰安全的地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安源噘起嘴巴刚要说什么,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原本自然的事情,却让淳于吕和落英露出了惊诧的神色——这怎么可能?!降头师的居住地,整栋楼都在他的结界包围下,怎么可能有人在没有令他察觉的情况下走到门口来呢?!落英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降头师示意他少安毋躁,自己身边的空气紧绷起来,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安源毫无察觉,欢喜得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是姐姐吗?!”

“你怎么了?”宋河星奇怪的看着怀里的黑猫,它似乎发怒了,弓起背来,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安源打开门,却愣了一下,屋里的人听她用一种疑惑的声音说道:“咦?怎么是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让他进来。”淳于吕没有多问,简单地说道。

跟在安源后面走进来的人,着实让宋河星吃了一惊——小小的个头,单薄的身体,脸上少了那副黑框眼镜,整个人唯唯诺诺的模样都有所改变——不速之客站在桌子旁边,气定神闲的打量着对面正襟危坐的降头师。

“你来这里做什么?”

淳于吕平静地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名字……是叫方铎吗?”

第十二章

“看样子,你的情况还好啊。”

方铎也不等主人让座,自己便在安源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女孩没有对他这样无礼的举动作出反应,因为从他进来开始,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眼花还是什么,竟然依稀可以看到他的背上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她困惑的站在一边,宋河星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印象里只会不断道歉的小鬼:“真是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家伙,现在看上去还真是不一样了!”

“郁垒大人的眼力也不过如此啊。”少年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无视宋河星的恼火,面对淳于吕说道:“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无知吧,淳于先生,毕竟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你眼睛里看到的,恐怕不是别人所见到的那么简单。”“被你称赞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淳于吕的脸色紧绷,落英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还不是很明白,脸色凝重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方铎笑了笑:“我是替我的主人前来问候你的。这次的事情只不过是为了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你必须要明白,就凭你们是不可能同时对抗我的主人和茅山道士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安源忍不住叫嚷了起来:“你不就是茅山道士吗?!这么说来,难道你变成降头师了!?”

淳于吕示意她少安毋躁,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来:“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虽然我也不是什么满口仁义道德的笨蛋,可是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太阴毒了?”“洛先生的目的,只是为了你手上的那个东西,如果你乖乖交出来了。就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方铎平静地说道。

“我明白了!”宋河星恍然大悟一般指着少年:“这家伙身体里,是别人的灵魂是不是?!……虽然这事情有点匪夷所思,不过现在……他妈的。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接受不了地!”

听他这样一说,安源也一下子明白了:“方铎……上次在落英先生的山庄里。他就说自己是天生地灵媒,非常容易被附体,难道说……这一点被利用了?!可是茅山道士怎么会……?!”“茅山道士和那老头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你对他们还有什么幻想啊?!”宋河星站起身来,对着少年摩拳擦掌:“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把你们那些阴险的计划全部说出来,否则的话。我把你的肠子都打出来!”

“你不能碰他。”

淳于吕的话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宋河星惊讶地看着他:“可是……!!”

方铎有些高傲,又有些冷漠的看着周围心思各异的人,嘴角微微扬起来:“不用特别交待他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动起手来,我也不定会输给他。这具身体真的是出人意料的好用,完全符合我的心意,力量使用起来也没有什么障碍……”“你到底是谁?!”安源大声问道,她的眼圈有点潮红:“方铎怎么样了?!他的灵魂呢?!被你杀死了?!”

宋河星向前扑了一下。却被落英一把拦住,他听到降头师慢慢说道:

“我并不是忌惮你地力量才不愿与你动手,而是受了别人的拜托。一定要将你带回她的身边。”

他慢慢抬起头,黑色地眼睛紧紧盯着他:

“不要再伤她的心了。赵律。”

她慢慢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树下地草坪上。

温暖地阳光穿过碧绿的树冠零碎洒在她身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青草地芬芳。暖融融的簇拥着她,让她忍不住想闭上眼睛再多睡一会。舒服得伸了一个懒腰,一本摊开的小书从肚皮上滑落下去,随手捡起来,羊皮封面摸起来像油脂一般温润,上面用奇怪的文字写着什么,可是她却不认识,更奇怪的是这本书的内页里什么文字都没有,微微泛黄的纸张滑稽的一片片空白。

她感到有些好笑,那么睡着之前她究竟在这里看什么书呢?

拎起丝制的裙摆爬起身来,她站在树下向远处眺望,绿色的草坪一望无际的延伸,远处茂盛的小树林露出一座城堡的剪影,和这阳光灿烂下的树木草坪不同,那高耸的尖顶和塔楼都呈现出压抑的黑褐色,让她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地方令她感觉到压抑。树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她连忙转头去看,就见一匹黑马带着一个骑士向这边跑来了。

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明亮的晃人眼睛,礼服胸前金色的紫藤花蔓形坠饰华丽又高贵,腰间的剑鞘随着坐骑的运动磕碰着长靴,那英俊无双的面容让她的心像擂鼓一般剧烈跳动,虽然知道很失礼,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走出树荫,用力挥动手臂向他招手:

“路易斯!”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呢?她明明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认识他的……

骑士勒住了疾驰的骏马,放慢速度缓缓向她走了过来。他脸上挂着足以令太阳失色的笑容,来到她跟前并没有下马,而是向她伸出手来:“快上来!玛格瑞特!你的父母在等你!”

是在对她说话吗?!她有点受宠若惊,连忙将手递到他掌中,那强壮的手臂没有费太大力气就将她托到了马背上,紧贴着他坐下,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发顶吹拂。她的心快从嘴巴里面跳出来了,只好用书将胸口紧紧压着,生怕被他知道自己的羞窘。

“真是淘气的姑娘。”他放马向城堡的方向慢慢走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告诉所有人就自己跑到这里来,忘记晚上还有宴会吗?要是惹你父亲生气了,还要我去为你求情。”“是因为你的关系,我才不用和姐姐她们一样向囚犯一样生活啊。”

一句话顺畅的就从嘴巴里流了出来,她仰头靠在他的胸口上,紧张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在这男子身边她感觉到安全,心情放松了许多。

“路易斯!你看那边!”她突然用手指着城堡的尖顶,他连忙抬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有鸽子吗?”“不是……我明明看见……”她摇摇头。可能是眼花了,一个午觉睡得头昏昏沉沉,才会看到那么奇怪的东西吧?路易斯没有追问,他微笑了一下,一手搂住她的腰肢,一手扯动缰绳,加快速度通过了城堡的大门。

蹲在城堡尖顶上的恶魔缓缓扇动了下翅膀。

好女孩,就是这样。在这梦境里将以前的感情慢慢找回来吧。就算要将你的灵魂永远囚禁在这里,也不可以再让你的错觉引导你了——你是属于我的,从诞生那天开始……

他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第十三章

淳于吕放在桌上的手紧紧贴着桌面,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却让周围的空气千钧一般压在所有人肩膀上。安源想为刚才听到的事情表示惊讶,却被降头师的情绪吓坏了,没有咆哮,也没有发作,可是这样的沉默真的能让人产生更深层次的恐惧……

附身在方铎身上的赵律显然也能感觉到这样的情绪,他不觉向门口的方向后退了几步:“就像你所听到的一样……路易斯将我姐姐的灵魂拿走了,在她的意识中,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不会再回到肉体中来。她的身体,现在我的主人那里被好好的保护着。我今天就是来传达这件事情的。”

“要对她做什么?!”宋河星发怒的叫道:“她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为什么要将她牵扯进来?!你这小子也太没有良心了吧?!小鑫为了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亲姐姐吗?!”

“我要为她找到一条更幸福的道路,她只能留在我身边……”赵律浮起一抹冷笑:“主人正在修补我受创的身体,一旦我的身体可以活动了,那最后剩下的冥咒,就会将你们统统送进地狱,静静等待吧……”说着,他慢慢退向门口,楼道里不知何时弥漫起一股浓重的黑暗,少年踏入其中时,马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门“轰”的一声关闭了!

所有人都转向淳于吕,黑猫无声的跳上他的膝盖,安慰似的在他的胸口摩挲着,他慢慢抬起手,抚摸那柔软地毛皮。落英见他一直沉默。便开口道:“路易斯做这件事情可以理解……但是洛那家伙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我们必须要小心才是。特意过来告诉你这件事情,恐怕就是想要你阵脚大乱。你要少安毋躁……”

淳于吕站起身来:“我要找到他,我必须要面对他了。”

“你在发什么疯?!”一向温和的落英严厉的说道:“就算对自己地力量再有自信。你也不能在伤势未愈,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去见他啊!你忘记了?!对方是令淳于一族一夜灭门地怪物啊!”

“怎么可能忘记?……”淳于吕的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冷笑看着他的眼睛:“我用我所有的一切牢牢记住了,也用我所有的时间去准备和他地战斗,所以我现在必须去面对他了。不要阻拦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想要去救赵鑫!可是你没有听到吗?!她以为自己的已经死了,所以无论现在她的灵魂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有意识重新回到肉体中来!你已经失去她了!”

淳于吕一把抓起落英的衣领,安源发出了一声惊叫!

“她……永远都不会放弃的。”他黑色的眼睛几乎要燃烧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是约好的,所以永远都不会放弃……你给我记得清清楚楚,要是再说那种话,我一样不会饶过你落英出离平静的看着他,一动不动任凭他抓着。

一旁的宋河星紧张地咳嗽了一下:“我说……现在就算咱们自己打个你死我活。也不能解决问题啊。想要去救小鑫,可是我们连茅山道士和那老头现在藏在哪里都不知道啊,怎么去找?!”

听他这样问。淳于吕突然放开了落英的衣领,回头看着宋河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什么?!……”

刚刚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门外站着脸色苍白地男人,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依旧坚定地说道:

“茅山道士和那怪物藏身地地方,我带你们去!”“这是为你新做的衣裙,漂亮吗?”

侍女地面孔有些看不清楚,美丽的丝绸长裙也看不清楚,她眼睛里只有那窗口下面和几个男人站在一起的人,他金色的头发那样夺目,柔软又美丽,让人想要拥在怀里轻轻抚摸……

侍女将窗户关上了,她有点生气的看着她:“打开,我觉得气闷。”“小姐,你要更衣了,晚宴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来宾也在陆续到来,你再拖延下去老爷会很生气的。”“烦死了!我不想要把这些累赘的东西穿在身上!拿开!拿开迷迷糊糊中,她知道自己的反抗是无谓的,但是从心底涌起的那种难过无以复加,她随手抓起什么扔向紧闭的窗户,那东西将窗户狠狠撞击了一下落在地板上,窗户“吱吱呀呀”的打开了。院子里有马车的声音,应该是有宾客到了,她看着那躺在地板上的黑色羊皮小书,在侍女的抱怨声中走过去捡起来,却刚好看到刚进院子的宾客。

纯黑色的马车很是诡异,没有贵族的纹徽,也没有丝毫装饰,赶车的车夫将脚蹬放在马车下面,一个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从她的角度并不能完整地看到他的容貌,可是却能看到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穿着一件朴素的黑色大衣,这跟周围华丽的宾客们似乎显得格格不入,她刚想问侍女那是什么人,就见路易斯走上前去,和那陌生的男人友好的拥抱了一下——看来他们是朋友。她心想,将小书贴在胸口上,这羊皮的封面总是好像微微透着热度,让她感觉到安宁。

侍女气呼呼的将窗户重新关上,扶着她的手让她走到床边来,七手八脚的开始为她穿上难受的紧身衣……费了好大功夫打扮停当的时候,他父亲派来催促的使者已经到了门口,叫她马上到宴会厅去。

她依稀记得,今天的晚宴是为了她准备的。父亲之所以会为女儿们如此破费,举行这样盛大的宴会来庆祝她们的成年,还不是为了可以在社交圈里找到乘龙快婿,姐姐们都是这样出嫁的,女婿的条件不在乎人品,不在乎性格,甚至不在乎年龄,在乎的只是身价和地位……

她觉得有点恶心,花枝招展的走下楼梯,接受宾客们倾慕的注目礼时,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崩溃……

“玛格瑞特!”

人群里有人招呼她,是满脸笑容的路易斯,她心跳了一下,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男子。

第十四章

“这是淳于,他是从东方来的!现在是神学院的学生!”

平静得几乎可以说得上冷漠的面容,带着独特又神秘的俊美,如果说路易斯就好像阿波罗一般热烈,那他就像月亮一般清冷,让人心碎……他走上前来,举止优雅却冷淡地向她行了个礼。

她连忙还礼,藏在胸衣里的小书像烧红了一样的烙铁,在咬噬她的皮肉,她心烦意乱的看向路易斯,他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淳于!这位就是玛格瑞特!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我的女神!我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人!你看,不管她怎样改变模样,我都还是可以找到她!”

“是吗?”叫淳于的男人冷冷的说道:“那就恭喜你了。”

他们在说什么呢?她有点听不明白,还没来得及询问,圆舞曲已经响起了,路易斯二话没说拉起她的手便走下舞池,成为了这盛大舞会的领舞者。她觉得骄傲,为庆贺成人举办的舞会上有这样的舞伴相陪,恐怕会让所有在场的女人嫉妒,而在他身边的快乐,她也想永远能够记住,就算会嫁给不爱的人……

路易斯的舞跳得很好,他带着她像轻盈的气泡一般在满场旋转,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一般,身体不属于自己,依偎在他的臂弯里随时都会飞到天上去……旋转,旋转,她看到人群里那黑发男子默默地注视,为什么他的眼睛会令她感觉到心痛?为什么会有一种怀念的感觉?她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想起来的……

“不舒服吗?”

路易斯温和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连忙将目光转回他的脸上,微笑的摇摇头。没有什么犹豫啊。她爱这男子,他就像从天堂派来拯救她地天使,是她的守护神……他将身体与她更加贴近一点。脚步轻盈地舞动着:“玛格瑞特,我会给你幸福的……和我在一起。这才是你的命运……”

她心跳加速,满脸通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甜蜜的话语。正在这时,突然传来银匙敲击水晶杯的声响,刺耳又令人厌烦。乐队立刻停止了演奏,一支圆舞曲没有跳完,宾客们纷纷愣在原地,转头看向主人地坐席。

那是她的父亲。

她冷冷的注视他,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满身坠饰,珠光宝气,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这很容易令她联想起一具盛装的尸体。华丽难掩腐臭的气味当她的父亲带着骄傲的开口说话,却让她渐渐陷入绝望和震惊中,她没有想到却又在意料之中地是——她果然被高价卖掉了。卖给一个和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卖给一个前几任妻子都死得不明不白地人,这便是她父亲的选择……她惊慌得回头。看着身边地路易斯。不知道为什么他湛蓝色地眼睛里泛起了丝丝血红,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她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路易斯来找过我。想要娶你为妻。”面对她地追问,父亲满不在乎的说道:“但是他虽然有钱,可是却没有很高的地位,公爵大人有王室血统,有权有势,你嫁给他后一定会很幸福的,我的女儿。”

和姐姐们一样?嫁给有钱有势的人,然后慢慢枯萎,最后凋谢?!她有冲动马上跑出这座城堡形状的坟墓,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永远不要再回来……

“很难过吗?”

夜风吹拂的走廊上,突然有人跟她说话,这让她吓了一跳,连忙擦干脸上的泪痕回过头去,站在那里的是黑发的男人,依旧是一脸冷漠,平静的开口道:“你恨爱路易斯,是不是?”“是……”原本简单的问题,面对他时却很难说出口,她绞着手绢,咬咬嘴唇。男人慢慢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夜风吹来一阵奇异的香味,熟悉得令她想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难过了,人生就是这样。”他的语调依旧冷漠,却让她感觉到了平静:“你总是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就想开一点。不管你将成为谁的妻子,路易斯都不会离开你的,他对你的感情,是你在这世上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

他是想要安慰她吗?!可为什么她却更加难过?!为什么心里像有一团迷雾一样,一直挡在她靠近这男子的路途中……看到他转身要离开了,她连忙问道:“先生!你是叫淳于吗?你的名字是什么?为什么我觉得我知道,可是却总是想不起来?!”

他稍稍偏过头,笑了一下,却没等她把这笑容看着切,他便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百多年前,那是我太爷爷在世的时候,茅山派发生了一件大事。”

宋河星没想到自己的车里有一天会挤进来这么多三教九流的人,一只千年狐狸精,一位不老不死的降头师,还有一个茅山派的大弟子……安源陪着黑猫留在家里了,她知道自己身上的降头术没有被驱除干净,随意便乖乖得留下了,将自己的生死完全交托到了他们手里。

李承祯看着车窗外,继续说道:“……我们茅山派的掌门人,一直都是贤者居之,并非嫡传,但是那一代的掌门人,却有一位非常出色的儿子,年纪不大,却表现出足以胜任掌门的力量和智慧,门派上下,没有一个不服他日后接任掌门之位,而我的太爷爷作为大弟子,也就被赋予辅佐未来掌门的责任。茅山派欣欣向荣,师兄弟团结一致,百年前是我们最团结一致的时候,要不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

他好像有点犹豫该不该说下去,没有人催促他,过了不一会,他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看着坐在身边的淳于吕:

“那时的掌门人突然病了,很古怪的病,一时间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撒手人寰了。所有弟子一筹莫展,都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后来山上来了一位奇人,他说可以治好掌门的病,有一幅药方,保证药到病除,可是缺一味药引,那就是……”

落英冷笑了一声:“千年狐妖的心肝吗?”

第十五章

“没错。”

李承祯干脆的回答道:“虽然听上去非常愚蠢,但是看到那个人真的可以缓解掌门的痛苦,我的太爷爷和师兄弟们对此深信不疑。掌门将自己的儿子叫到跟前,严令他不许去攻击狐妖的村庄,不要想法救他,只要做好继承掌门之位的准备就可以……”

“是潘戎吗?掌门的儿子?”宋河星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是的。”一旦下定决心,李承祯的声音里也少了犹豫:“可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明明有办法可以救他却要错失良机,潘戎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他瞒着我太爷爷,瞒着师兄弟,只身一人进山,找到了狐妖的村落。”“如果不是之前很多年来,茅山道士与我们之间存在的友好关系,我们的村落不会那么轻易就对他卸下防备的。”落英忍不住插嘴道。

李承祯瞥了他一眼:“是这样没错……但是那时候潘戎已经被冲昏头脑了,他对狐妖的村落发动了攻击,他确实是一位很强大的修道者,那样的年纪在狐妖村里所向披靡,但是他很快发现这里并没有千年的狐妖,只是一些刚刚修为人形的小妖,他们的心肝根本没有用处“千年的大妖怪怎么会居住在一起呢?还真是没有常识!”同族的惨死让落英的声音有些刻薄。

“但是后来真的出现了一只大狐妖。”李承祯慢慢说道:“据说他是狐妖一族的族长,道行深不可测,潘戎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打成了重伤!那族长看同族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悲愤至极便要痛下杀手,幸亏那时候察觉到事情有异的太爷爷带着师兄弟们赶到了,一番苦战。师兄弟们死伤过半,这才将潘戎救了出来。回到道观,掌门人却早已一命呜呼,潘戎受伤过重也是奄奄一息了……”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似乎实在不愿意再回想了:“茅山派霎时间风雨飘摇。师兄弟死地死伤的伤,掌门不在了,下任掌门生死未卜,太爷爷心力交瘁,不得已又去请求那位奇人,希望他可以帮助潘戎活下来。那人一口答应下来了,不知用的什么手法,居然真地就活了潘戎,但是他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冷酷、不苟言笑,太爷爷只当是他经历劫难,所以性格有些变化。还是毕恭毕敬将他扶上了掌门之位。可是在这以后,事情却越来越不对劲了……“不再使用道术的茅山掌门人。永远都不会长大也不会变老地少年。”淳于吕终于开口。却还是冷漠的口吻:“那时候你们对于降头术所知甚少,也难怪会上那样的当。”

“为了维护茅山派的稳定。太爷爷将这个秘密传给了我的父亲,将潘戎托付给他,后来父亲又将这责任传给了我。我们怀着对于降头术地满腔怨恨,到处猎杀降头师,后来就遇到了你们。那个欺骗我们的降头师从那时候起就没有再露面,可是最近,我怀疑他又回来了……”

“果然是洛啊。”落英抱起手臂,若有所思的抿起嘴唇。

“那是他的名字吗?”李承祯的牙咬得咯咯直响:“他骗取了神荼大人的信任,又将掌门人交到了他的手里,师兄弟们陆续失踪,整个茅山派都陷入了恐慌的迷雾中!我的太爷爷、我地父亲、还有我自己在内,都可以为了茅山派付出我们的性命!但是决不是这样的付出!”

“看来你已经知道什么了。”淳于吕平静地说道。

“方铎那家伙……”他地语气里混合着悲伤和愤怒,还带着些许的无奈:“他是一个孤儿,我收他入茅山派,帮他找到养父母,他就像信任自己地父亲一样信任我,只要我所热爱地一切,他就会义无反顾地投入……这样的孩子,怎么可以去伤害他?!怎么可以利用他地信任?!与其要看着方铎,看着掌门,被那污秽之人利用,我倒宁可与他们同归于尽,结束这延续百年的荒唐!”

车厢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宋河星突然手指前方山路尽头,低声说道:“就是那里吗?那家伙藏身的地方?!”羊皮封面的小书上,那一行字在眼前不断跳动,让她的太阳穴不断抽痛。

婚期在即,她越来越少有机会能够见到路易斯,父亲加强了对她的看守,甚至不允许路易斯和他的朋友踏进城堡的范围。她很痛苦,也很麻木,可笑的是心里最最记挂的竟然是这封面上的字,那是什么?是她忘记了的重要的事情吗?她的脑袋里面迷迷糊糊,眼前也是迷迷糊糊,总觉得好像并非生活在真实中,就好像一个梦,梦醒了便是另一番天地……

是因为最近太痛苦了吗?

她虚弱的躺在床上,小书盖在胸口上,偏头看着窗外的夜空。没有星星,一轮又大又亮的月亮嘲讽似的挂在窗框上,她想躲开它的光辉,却连移动身体的力气也没有了。月亮?就好像那黑发的男子?冷冷的,宁静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呢?

突然,她听到窗外似乎响起一阵翅膀的轻拍声。是鸽子吗?可未免也太安静了吧?……

“玛格瑞特!”

一声低唤,她看到镀着清辉的金色出现在窗户外,在她的惊讶还没有完全涌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轻盈的跳进了她的房间里,快步走到她床边,紧紧抓住她的手:“你还好吗?!生病了吗?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你是怎么进来的?”出乎意料的是,看到他她显得很平静,他手掌的温暖令她感觉到舒服,慢慢将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让他搂着自己坐在床边。路易斯爱恋的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到你的身边。玛格瑞特,跟我走吧,不要再理会那个愚蠢的婚礼,跟我走,我会给你幸福的。”

和他一起走吗?她应该是愿意的啊。

应该曾经无数次憧憬能够和这样的男子结为连理,能够生一群和他有一样美丽发色的孩子,能够永远也不分开,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她却听到自己说:“父亲该怎么办?姐姐们又该怎么办?公爵的势力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如果他想要追究我的悔婚,我所有的家人都难逃干系。”

第十六章

路易斯低头看她的眼睛带着一点刺人的疼痛。

她躺在他的手臂里,勇敢地看着他的脸:“我是爱你的,可是我不能背叛我的家族。如果你想要离开,我不会怨恨你的选择……”“我的选择?”他突然露出了悲凉的神情,笑了一下:“面对你我还有什么选择可言?你放心吧,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可以令你感到幸福,不管你要嫁给怎样的人,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听候你的差遣,我的公主……”

他的声音,他的表情,他这足以令所有女人心碎的感情,都让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抬起手,慢慢抚摸他那完美的脸庞,手指在每一条轮廓上徘徊,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路易斯……路易斯啊……”

他伏下身,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嘴唇。陈思思火冒三丈,将眼前看到的所有东西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的头发蓬乱,两眼通红,衣冠不整,相信那些所有迷恋她的人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都会以为是什么恶鬼附体,才会让美丽性感的尤物这样疯狂!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啃咬着自己的指甲,服侍左右的茅山弟子早就远远地躲开了。生怕会遭池鱼之灾。

“这个叛徒……不会放过他的!李承祯!……”

她喃喃自语,将身边的落地灯一脚踢开,玻璃制成地灯座在墙角撞得粉碎。哗啦啦的四散开来。

房门被打开了,方铎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他似乎并没有看到一屋子可怕地狼藉,语气冷淡地说道:“神荼大人,我的主人有请,你最好赶快跟我过去。”

虽然知道这孩子的身体里是赵律的灵魂,可是面对这自己造成的怪物。陈思思还是觉得心有余悸,那本来一幅胆怯地模样,总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少年变成这样,她看着一点也不习惯。赤脚走过散落的玻璃渣,她毫不在意割伤流血的脚底,径直走到他面前:“我也正想找他呢!带我去见他!”

少年依旧是面无表情,他默默转身,向阴暗的走廊走去山间的洋房陈旧潮湿,到处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不久以前因为在这里发生的命案,警方曾经将这里封锁过一段时间,不知道那诡异的降头师怎么知道这里地。陈思思讨厌这个地方。空气里残留的血腥味和邪恶气息,都让她极为不安。现在茅山弟子的数量越来越少。她对于自己所预测地未来充满担忧。

客厅的壁炉坍塌在一旁,露出一条长长地甬道。少年带着她慢慢拾阶而下,走了不远,就见到一座天然形成地山洞。山洞石壁上燃着青绿色的火把,中间是一座不高地石坛,上面躺着赵律的真身。青黑色的眼睛陆续睁开,在他身上遍布着可怕的印记,好像是富有生命的东西,在一点点吞噬少年的身体。“主人,神荼大人来了。”赵律声音低沉地说道。

枯瘦的老人如梦初醒,从石坛边慢慢站起身来,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睛像野兽一般明亮,直勾勾的看着她:“有人穿过了我们的结界,带着敌人过来了。”“我已经知道了。”陈思思生硬地说道:“是李承祯。我没有想到一向忠心耿耿的他竟然会做这种事情。反正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你不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我讨厌一切计划外的变故。”老人慢慢伸出手,随着他的动作,石坛旁边又升起了一块石头,上面躺着一个毫无知觉的女人,看到她的脸,陈思思吃了一惊:“赵鑫?!她不是已经被淳于吕救走了吗?!……”“只要是我手掌心里的东西,迟早还要回来的。”老人冷笑着:“恶魔带走了她的灵魂,可是只有一具空壳的身体,也足以对付淳于那蠢小子了!潘戎!”

随着他的话音,蓝色头发的少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旁,老人微笑地说道:“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甚至可以说比以前更强壮,你去负责你们茅山派的那个叛徒李承祯吧,消灭他,肃清门风!”

潘戎听到这样的命令,没有任何表示,却很快消失在了山洞的黑暗里。

陈思思觉得毛骨悚然,事情已经不在她的控制当中了,她现在深深明白了这一点。“还有你,律……”老人继续说道:“不要让其他人打扰我和淳于之间的战斗,挡住他们,让那孩子一个人来见我。”

赵律点点头,转身向来时的甬道走去。

老人将目光转向陈思思,看得她如坠冰窖,浑身冰冷:“至于你,神荼大人,金姬的性命就在我手里,如果想要事情完美的了结,你最好就呆在这里,把这一出戏看得完完整整。相信我,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他像蛇一样舔了下嘴唇,陈思思厌恶的看着他:“假装走投无路,与我们联手对付淳于吕。其实很久以前你就在觊觎茅山派的力量吧?你处心积虑,为了让茅山派成为你的粮食,你的奴才,所以才走到今天的吧?!我得意洋洋的做着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美梦,在背后嘲笑我的人就是你吧?!”

“也不用这样绝望啊,神荼大人。”老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毒刺一样扎着她的神经:“各取所需。反正你也不是着人世间的存在,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没必要在乎啊,等除掉了淳于吕和郁垒,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可以带着金姬回到鬼门去,从此不问俗事,这是多么美好的结局啊!”

冷冷的看着他,陈思思已经没有力气做更多的辩驳。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输掉了茅山派,也输掉了一切可以重头再来的机会。现在该怎么办呢?听从这条毒蛇的话,接受他所许诺的结局?她有些六神无主,更多忐忑不安,事情到底会向怎样的方向发展呢?谁会死去?谁又会活下来?……

“他们来了。”

老人闭起眼睛,充满惬意地说道。

第十七章

“乖乖,真不想再走进这个地方……”

宋河星用脚踢着屋前干涸的土地,那里还残留着警方封锁用的黄线。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山间老旧的小楼,自从那个疯狂的富商死后,这里不是就被封起来了吗?怎么还会被再次利用起来?

“洛……”淳于吕像是叹气一样吐出这个名字:“他会闻着自己法术的味道前来。这里他曾经埋下了祸根,就像狗撒尿圈地盘一样,这是他的领地了。”“你这是在开玩笑吗?”宋河星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落英则看向李承祯:“你带我们到这里来,不怕神荼会怪罪你吗?还是暂且避一避,等事情了结以后……”

“恐怕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干涩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众人来没来得及反应,一道蓝色的光芒闪过,李承祯被迫向后退了一步,胸前的衣服撕开了一道,鲜血慢慢渗了出来!他皱起眉头,看着落在他面前的少年。

潘戎冷冷的瞪着他,眼底的阴影浓重,苍白的脸色犹如死人一般……或者说他真的已经死去多年了。他手里的匕首明晃晃的对着李承祯,蜷起的身子随时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李承祯慢慢直起身子:“真的要这样吗?掌门,你知道我最不愿面对的敌人,就是你啊……”

“茅山派的叛徒。”潘戎从齿间挤出一句话。

“你还跟他废什么话啊!”宋河星大声喊道:“这小子早就已经迷失心智了!不是对降头师恨之入骨吗?!现在却沦为降头师的奴仆了!赶紧动手!了结了他我们再往进走!……”

“你的对手在这里!”

一阵劲风吹过,风里带着危险的腥臭味,宋河星发出一声低吼,几乎在瞬间化身为郁垒的模样!黑色巨大地身体挡在落英面前,几乎同时。子弹一般快速的白光撞击在他坚硬的鳞甲上,很快消失为几缕清烟!落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微笑道:“谢、谢谢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保护自己。”

“雕虫小技!”宋河星转头大吼一声:“不要躲在暗处了!今天我会替你姐姐好好收拾你!”

赵律从小楼里慢慢走了出来。方铎的模样,眼睛里却带着刻骨地寒意,他的身体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白光中,应召而来的鬼魂在四周呼啸而过!

“除了淳于吕,没有人可以继续前进了。”他冷冷的说道。她跑得气喘吁吁。这一片山岗就好像褪色地油画,浓重又悲凉。

丝绢的鞋子承受不了这样剧烈的运动,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荆棘刺破她的脚掌,一路上留下斑斑血迹。但是她无法停下来,捧在怀里的小书灼烧着她的胸口,让她眼前只有前面徐徐而行的那个人,他的背影寂寞孤独,又冷酷的让人不敢接近。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克制自己要追上来。

为什么?她爱地人不是他啊,为什么还要这样牵挂?!……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慌乱的停了下来。努力将自己藏在一棵树后面。

“还来追问我的名字吗?”他没有回头,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他发现我了!她心里一紧。又往树后躲了躲。“我地名字对你来说没有意义。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你地爱人身边。”没有回应。他依旧自顾自说了下去:“再往前一步,你会万劫不复地。”

他的声音似乎和某种声音重叠上了,在她地脑袋里来回回响,她感觉有种东西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了,让她不得不从藏身的树后走了出来,勇敢地看着他:“告诉我你的名字!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不会再往前去了!”

男人转过身,黑色的短发在风里微微飘动,他苍白的面容带着一抹近似嘲讽的笑意,慢慢开口道:“我没有名字,因为我的名字对你来说没有一点意义。快回去,不要忘记我的警告!”说着,他的身体突然发生了改变,变得巨大起来!黑色的短发变成了冷冽的银白色,让她困惑的黑色的眼睛变得血红起来,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背后生出两只巨大的翅膀,像魔鬼一般的肉翅呼呼生风,带着他很快飞到了半空中!

她吓得步步后退,却还是将那本小书紧紧贴在胸前,翅膀煽起的风几乎要将她吹下山去,她脚步踉跄,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没有受伤吧?!玛格瑞特!”

路易斯紧张的看着她,将她发抖的身体搂在怀里,她眼巴巴的看着他,眼泪无法抑制的落了下来:“你没有看见吗?刚才那个……”“你看到什么了?”他疑惑的表情更加令她不安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再这样徘徊下去!她爱的是路易斯,却要嫁给别人为妻子,心里还放不下另外一个男人……她一定会遭报应的,会被恶魔带进地狱去。

她紧紧依偎在路易斯胸前:“带我回去吧。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就像你说的那样,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吧。我不会再犹豫,也不会再徘徊了……”

“傻女孩。”他温柔的抱起她,将她举到马背上,放马慢慢向山下走去。她疲惫的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紧紧抱着怀里的小书,脑袋里明明总是在呼唤的那个名字,现在依旧模糊不清,还是放弃吧,不要再继续下去……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就要在这个她爱恋的男人面前,嫁给那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了……明明烦心的事还很多,就不要再自寻烦恼了。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路易斯……我的这本书,你曾经看过吗?封皮上的字,你可以读出来吗?”

他低下头有些困惑的看看她:“你的书?我没有看到什么书啊?你的书都在城堡的藏书室里,还是你又想看什么游记列传了?告诉我,我会给你找来的……”“你看不到吗?我手里的这本书?”她近乎绝望的再一次问道。路易斯默默地看了她一会:“亲爱的,你真的太累了。不要再胡乱猜想,有我呢,你不用为任何事情担忧……”

她已经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两手紧紧抱着胸口的小书,脸色越来越严肃起来。

第十八章

“进去了?!”

宋河星将一个攻击的幽灵撕成两半,难以置信的嚷道:“我们在这里战斗,那家伙真的心安理得的进去了?!”

“不要闪神!”落英在半空气泡一样的漂浮,发出一束光挡住了潘戎砍向李承祯的刀锋:“他信任我们,才把自己的背后交给我们,打起精神来,都不想死在这里吧?”“开什么玩笑?!”宋河星看着门前那冷酷的不断召唤亡灵的少年,心里的火真是不打一处来:“李承祯!不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结束这荒唐吗?!现在又害怕了?!”

白狐随着狂风降临,潘戎不得不后退一段距离,李承祯默默站在风里,黑发飘舞,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悲伤和困惑,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桃木剑:“不管我是怎么期望的,这场战斗在所难免。掌门,也许这也是我们家族的责任,既然是由我们开始的,也就让我亲手来了结它吧。”

“漂亮话说多了,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潘戎一跃而起,背上的强弩换在手中,接连发射出强有力的箭矢,白狐在李承祯的身边保护着他,卷起的飓风阻挡了箭矢的靠近!李承祯脚下飞快游走,一旁的落英心中不免担忧,一开始就使出了步罡决胜,看来李承祯心里对于他的掌门还是很忌惮的!

宋河星这边也陷入了缠斗,鬼门的看守对上御魂者,一场恶战可谓鬼哭神嚎,赵律似乎将方铎的身体运用自如,召唤出无数的亡灵像满天乌鸦一般纠缠着宋河星。尽管如此,他一时半会还是无奈那一身鬼使的坚硬鳞甲,稍有不慎。就被宋河星袭近身来!

“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你地狐妖是从哪里来的?”落英弹开了突袭的亡魂。躲开了潘戎地箭矢,忙乱中还不忘问李承祯:“茅山道士是狐妖的仇人,它为什么肯成为你地随从?”

李承祯没有回答,漫天的符纸向潘戎压了下去,飓风包裹着他的步伐。限制他的行动!潘戎却没有一点慌张,不紧不慢的放下强弩,双手合十,一串咒语从口中飞出,符纸突然一张张爆裂开来,像燃烧地流星一样向李承祯劈头砸了下来!

白狐低头俯冲,李承祯一把抓住它美丽的毛皮,眨眼间被带到了半空中!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被燃烧的符纸砸成了无数深坑!

落英迅速张开结界。那追赶着他们纷涌而至的箭矢统统被挡在了外面!

“谢谢你。”李承祯骑着白狐落在他身边,诚心诚意地说道。落英看到白狐身上有一道很小的划伤,他伸手将指尖沾血。涂抹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很快他便看到了一幅画面——一个容貌很像李承祯的中年男人。从路边抱起一只小小的妖狐。它受伤了,不能再维持人形。那男人将它慢慢抱在怀里……

“原来是这样。”落英笑了一下:“因为无谓地理由屠杀妖狐,最终还是良心不安,所以才做了件好事吗?……”“小心!”李承祯飞身来救,用桃木剑挡下了潘戎的箭矢,白狐怒吼一声向少年冲了过去!宋河星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在一旁,他地腹部露出一个血红的伤口,嘴里不住咆哮:“你们两个有空闲聊,不如来帮我一把?!这小子疯了!”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地无能吗?”赵律地脸色苍白,冷笑着发动了另一波攻击!镜子里的女人看上去那样陌生。

洁白地婚纱,和婚纱一样苍白的脸,无法相信刚才走开的女人们会夸奖她的美丽,她实在看不出来这可怜的小东西美在哪里。她真的疯了吗?揣着一本谁也看不见的书,每天做着能够将自己逼疯的梦,每一次亲吻的时候,为什么抬起头总会看见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

很久没有见到路易斯的朋友了,他的名字越来越模糊,她害怕有一天自己会连这个人的存在都忘记了。

为什么这样执著于他?路易斯是那样爱她,甚至不在乎她即将嫁为人妇,答应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却为什么还是无法忘记一个根本没有说过几句话的男人?为什么这样害怕会忘记他?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越来越衰弱,什么都不对劲,都是那么虚幻,她紧紧抓着手里黑色的小书,笃定它就是所有事情的真相,不管还要过多久,她一定可以找到的……

“小姐,牧师已经准备好了,婚礼要开始了。”

一个侍女打开房门,满脸笑容的对她说道。

教堂里宾朋满座,巨大的风笛奏响美妙的旋律,她手捧鲜花,身后跟着七八个花童,慢慢走向尽头的十字架,那里有她的丈夫在等待着她……没有幸福的感觉,甚至没有悲伤的感觉,她仿佛正行走在怪兽的乐园,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她又一次深切的体会到,她根本不属于这里。

玛格瑞特!

蜂鸣般的喧闹中,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连忙四下寻找,在黑压压的人群里看到了路易斯的脸。其他人都是那样模糊,只有他是清晰可辨的,那安慰似的微笑是她最熟悉的,他一直在支撑着她,就算是这样的时刻……她别过脸,慢慢走上了圣坛。

牧师在说些什么,她听不见,那将会被称为她的丈夫的老头长什么样子,她也看不清楚,胸口的小书烧得她心烦意乱,她像是在噩梦中挣扎的孩子,无论如何想要醒来,想要睁开眼睛。

……鑫。

一个声音微小的,却好像一把冰冷的剑穿过她的脖子!她猛一激灵,不顾一切地从圣坛前站起身,回过头去在宾客中搜寻!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她感觉很多人的手臂在压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跪下来,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人正慢慢走出教堂的大门。

那是他!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黑色的身影,那冷淡的脸庞也像就在眼前一样清晰!无法形容的力量从她的胸口涌了出来,她发疯一样挣脱了所有束缚,向门口追了过去!

玛格瑞特!

第十九章

“你终于到这里来了。”

淳于吕对这个山洞并不感到陌生,他停住脚步,看着坐在石坛边上的老人慢慢站起身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在黑暗中沉睡,我也不止一次想象和你的再次相遇。淳于,当年被我疼爱的孩子现在竟然与我为敌,你可以体会我难过的心情吗?”

“不要再假惺惺的了。”他冷冷的说道,声音里却低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为了隐藏你的狼子野心,你甚至杀死了自己的妻子。父亲待你恩重如山,你却还是对我们家所有人痛下杀手。不害怕报应到来的这一天吗?洛。”

“还记得你的表姐?”老人发出了难听的笑声:“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想起她来了,当然,除了上一次我试图培养的我们的后代,可惜那个小姑娘被你残忍的放逐了……我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呢?并不全是为了她会泄露我的秘密,让你们早有准备,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承认我的存在,就算生下了我的孩子,在她心里,依旧还是只有你一个人……”

淳于吕脸上并没有一点动摇的表情,他默默地注视着他。

“上了年纪的人,果然比较喜欢说废话。”老人狰狞的笑着:“既然你马上就要死了,这些废话不妨说给你听,我将我所有的屈辱都埋葬在了白狐的山庄里,那里有我第一个亲手杀死的女人,听说你们也见过她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现在想想看,如果她不背叛我的话,也许还能活得久一点……”

“不要再让我恶心了。”

淳于吕冷冷的说道:“赵鑫在哪里?你还想利用她来威胁我交出谶书吗?”

“老套的手段。不过对你很有用。”老人吃吃得笑着,他抬起手,石坛后面缓缓升起一块发亮地物体。就好像困在琥珀中的昆虫一般,赵鑫毫无知觉的被封在里面。双眼紧闭,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死了:“事先声明,这可不是我地作为,恶魔为了找回他的新娘,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和她地灵魂一起封在里面。如果没有他的同意,就算是你我的力量也不要想将它弄开。”

他狡猾的眨眨眼睛:“可是我有一个办法,孩子,只要你乖乖将谶书交给我,我会让这姑娘毫发无伤的回到你手里。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听起来很诱人。”淳于吕爽快地说道:“不过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样就被你骗了,那还并不是和以前那些可怜地人一样,被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你是什么意思?”老人脸色一沉。

“路易斯曾经是勉强跟我称得上朋友的人,”他邪佞的笑了笑:“他对于这份感情的执拗。可不是你这种老怪物可以随意化解的!如果没有赵鑫自己的觉醒,她便永远不可能回到这边的世界!就连我都束手无策,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说着。他身边突然涌现出一股黑紫色的气流,炮弹一般向老人砸了过去!老人眨眼工夫消失了。刚刚站立的地方被砸出了一个冒青烟地大坑!淳于吕冷笑了一声。随即灵巧的一跃而起,躲过了颈后突如其来的偷袭!他停在囚禁赵鑫地琥珀前。老人飞快的追了上来:“不听话地孩子!你从来都是这么不讨人喜欢!我还是送你去见你地家人吧!到时候再来拷问你可怜的灵魂!”

老人发出一阵狂笑,淳于吕突然脸色一凛,苍白地面孔猛地向旁边撇去,黑红的血液飞溅出来,沾在了琥珀光滑的外壁上!真相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

为什么四周都是尖利的岩石?为什么天空呈现出这样可怕的颜色?为什么教堂外面的山丘树林都不见了?为什么夺门而出的她会陷入这样古怪又恐怖的境地?!

果然是一场恶梦吗?!她想要醒来,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玛格瑞特!”

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漫无目的的向前跑,那湛蓝色的眼睛依旧温情似水,她却觉得陌生极了,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亲爱的,和我回去!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给那个人,我会去恳求你的父亲!请你原谅我!现在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回去做的!只要你觉得幸福……”

她恐惧,她慌乱,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前方那个黑色的身影:“我要追上他……”

“谁?”路易斯皱起眉头:“你太累了,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天快下雨,我们还是早一点回去,至于婚礼的事情……”“不要再骗我了!”她猛地推开他的手臂,像躲避瘟疫一样逃离他身边:“这一切都不对劲!所有人!你们和我是不一样的,我没有疯!告诉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你究竟是谁?!”

路易斯停在原地,他的脸色从开始的慌张慢慢平静下来,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你想起了什么?玛格瑞特?”

“名字!”她绝望的看着他:“有一个名字!你把那个名字从我的记忆里面抹去了!我必须要想起来!我必须要想起来!你不要再靠近我了!你让我感到害怕!……”“玛格瑞特,你是太累了。”他慢慢向她伸出手:“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你的情绪不稳,所以你会有各种各样的幻觉,不要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你在怀疑我的感情吗?我们不是说好,以后无论如何,都一定会一块走下去,你答应让我陪在你身边……”

他的强调,那泫然欲泣的表情,都让她的心陷入了混乱,她看着他伸出的手,慢慢抬起手来……

藏在胸口的小书突然像烙铁一样烧灼着她的胸口,她惊叫一声,突然回过神来,那黑色的身影已经块消失在远处了,她提起裙摆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

路易斯站在原地,金色的长发渐渐变成了银白色,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的女孩渐行渐远。这就是命运吗?无论他怎样抗争,决定好的结局永远改变不了?

他只是想令她幸福啊……

第二十章

“等等我!等等我!”

波涛汹涌的海浪是从哪里来的?血红色的海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她在岸边声嘶力竭的呼唤着海中央的男子。他显得那样平静,黑发在风中吹拂,苍白的容颜带着不可思议的柔和神情。他是要走了吗?走去哪里?为什么一想到他要离开她的心就会如此疼痛?!……他们绝对不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你的名字!我只需要一个名字!”她绝望的大喊着。

海浪阻止她前进的步伐,像有生命的手一样拉扯着她的脚踝,她身后尖利的岩石上端坐着收起双翅的恶魔,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切:“玛格瑞特,平静地接受你的命运吧。永远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当他完全沉没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有关于他一丝一毫的记忆了,你会永远幸福的!”

黑发男子一点点被海浪吞噬了,他的嘴唇微微煽动,她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被撕裂开,一种东西随着他的消失在慢慢离她而去,她害怕,无助,无计可施!

“我的公主……”恶魔低声喃喃道。

海浪已经没过了男人的胸膛,海水的颜色变成了黑红色,她呆呆的看着他,突然从胸衣里取出那本羊皮封面的小书,封面上的字在不停跳动,她的眼泪让一切变得更加模糊——既然你是存在的,就一定是有什么要告诉我!让我看看!让我看到!……

恶魔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心里有些不安起来,猛地站起身,巨大的翅膀张开来!现在要带她回城堡去了。一切已经结束了,她不会再有一点的反抗,就算慢慢变成傀儡的灵魂。也比离开他身边来地好!

正刚他准备动手的时候,却听到站在海水中的女人慢慢发出了声响:

“我知道了……我看到了……我明白了……”

她将手慢慢伸向快要被吞没地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淳于吕——!淳、于、吕——落英张开结界,将受伤不轻地宋河星和李承祯包裹在里面,这项工作对他来说已经越来越不轻松了。“不是活了千年的狐妖吗?怎么好像没什么战斗的天赋啊?”宋河星遍体鳞伤,一边埋怨道:“这两个小鬼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不要命的打!真的非取我们地性命不可吗?!”“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李承祯担忧的看着结界外面为了保护他们来回奔波的白狐,它美丽的白毛也沾上了点点血迹。

“为了能够留在你身边。它真的付出不少啊。”落英喃喃道。李承祯还没有探究他这样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就看他两手置于胸前,笔划出一个奇怪的手势,额头上突然迸发出一阵光亮来!结界外的白狐似乎与他产生了共鸣,它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像是要冲破什么东西一样弓起背,痛苦地嘶鸣!

李承祯一把抓住他的手,怒吼道:“你在做什么?!疯了吗?!”

强烈的白光从白狐身体里迸发出来,那光线如此强烈。令一直拼命攻击结界地潘戎和赵律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白狐的啸鸣声在空气中回荡,激起微弱地震动,继而在那白光中模糊地巨大身影突然消失无踪!李承祯发疯似的跳起身。从结界中突破出去!

“回来!”宋河星伸手抓他,却没有抓住。就看回过神来地潘戎和赵律一齐向他攻击过来!他低声骂了一句。正要上去救护,却看到李承祯身边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白色花瓣一样的光圈在他身边缓缓飘落。他目瞪口呆的注视着一切,眼看着潘戎的箭矢、赵律的亡魂撞在这片光晕中,像撞在了铜墙铁壁上,与他丝毫无伤!他感觉什么东西慢慢靠近他的后背,那感觉及温暖又熟悉,连忙回过头去,却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

这是位身披白衣的女子,一头长发俱是美丽的银白色,她的面容是那样较好,根本是世上女子无法比拟的!而她注视他的眼神,充满了温驯的情感,又带着伙伴的坚定,让他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样,喉咙里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白狐?……”

“虽然道行还不够深,可是已经有很强烈的心意了。”落英出现在他身边,面带微笑:“害怕你将她当成妖怪,所以一直隐藏自己的力量,甘愿以野兽的形态与你同生共死……茅山道士,既然我的族人已经原谅了你们的罪行,那就和她一起好好战斗吧,我们不能停在这里。”

“话说得好听,可是你也好好战斗啊!”宋河星一边埋怨,一边挥动巨大的爪子逼退赵律的鬼魂,他像敏捷的豹子一般奋起直追,将两只亡魂撕碎吃了下去!李承祯在短暂的惊讶后很快回过神来,他坚定地向白狐伸出手,白狐像得到命令一样很快腾空而起,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半空中,两人一块向潘戎俯冲下来,符纸与剑雨点般落下,逼的潘戎步步后退!

战局很快被扭转,赵律看到潘戎的脚步渐渐有些迟缓了,毕竟人血维持的力量并不可能一直有效果,万一他倒下去,自己的处境可就更加不妙了!想到这里,他虚晃一招,骗得宋河星向一旁奔袭,自己用尽全力,想要将李承祯一击致命!

本来是很好的机会,敌人身上都有伤,再加上李承祯和白狐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潘戎身上,他应该可以得手的,只要发出法术,那肉体凡胎的李承祯一定就会倒下的!……可是为什么?!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有个声音在他身体里一直大喊大叫,那种感情强烈到他都压制不下去!是什么?!是什么在阻止他袭击李承祯?!

“师兄!!”

从他的口中突然发出这么没出息的声音,不光是自己吃了一惊,就连正在鏖战的李承祯都连忙转过身来,要不是白狐手疾眼快,将他提离地面,就已经中了潘戎一刀了!

第二十一章

“可恶!”

是方铎!赵律深深明白这一点!这小子的意志力居然会这样顽强,竟然可以重新夺回自己的身体?!他对于李承祯的杀意愈甚,身体就越发不被控制,他颓然跪倒在地上,落英轻盈的落在他身边:“放弃吧,那孩子不会让你对他的师兄出手的。你之前对他做了这么不礼貌的事情,现在放弃也多少可以挽回一些吧“在说什么啊?!”他额头上泌出细细的汗珠,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这具破身体我才不稀罕呢!我要用我自己的身体,把你们统统送进地狱去!”话说完,方铎的身体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软瘫下去,落英连忙接住他,少年在他的手臂中昏昏欲睡。

“他还好吗?!”一旁缠斗的李承祯大声问道。落英点点头:“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原来他一直在自己的身体里沉睡啊。还真是不能小看的孩子。”“现在好了!快点把这蓝毛小子解决掉吧!”宋河星将最后一只亡魂撕碎,兴致高昂的向潘戎冲了过去,却被白狐半路拦住了:“喂!要做什么?!”

“你们先进去吧,去和淳于会合。”李承祯手握桃木剑,眼神坚定地看着面前的潘戎:“现在这是我们茅山派的事情了,虽然对两位很是感激,但是可不可以让我自己来面对,让我自己来了结这件事情?”

宋河星还想要说什么,落英却将他拦住了,微笑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请你按照自己的愿望做吧。”

说完,他拉着宋河星巨大的爪子。居然没有费太大力气便将他拖进了小楼。

楼前的空地上,只剩下李承祯和他一向奉为神明地掌门人。

“请出手吧。”他毕恭毕敬地说道。犹如两条黑色的巨龙在狭窄的山洞中纠缠、恶斗!

巨大地声响时时响起,破碎的岩石毫无征兆地跌落下来。摔得粉碎!

淳于吕背靠石壁站立着,他感觉黑色的衣物被潮湿的液体紧紧贴在身体上。已经无法感觉哪里受伤了,总之还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他,让他没有恐惧,也没有退缩!

老人的样子也并没有特别轻松,他像秃鹫一样蹲坐在石坛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很不错啊!不愧是淳于家最后的血脉!还是因为谶书在你手里,所以才会在这么短地时间里变得这样强大?!”他流着口水,那蛇一样的脸散发出来的贪婪令人作呕,淳于吕慢慢抬起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迹:“等你在我脚下奄奄一息的时候,我或许会考虑告诉你真相的。”

“大言不惭的小子!”老人一跃而起,裹挟着腥风黑云向他扑了过来!淳于吕一边吟唱咒语,一边向一旁躲闪,紫黑色的光束像蛇一样缠上了老人的身体,他冷笑一声。光束突然消失无踪,只有黑云扑向了淳于吕!他并不惊慌,回身准备应对地时候。面前突然张开了一个结界,将老人的黑云反弹了回去!

老人仓促避开。一脸怒火的咆哮一声!

淳于吕脸上出现了惊讶地神情。他呆呆看着悬在半空中,发出异样光亮的琥珀!那囚禁在内地女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可是她所发出地光亮正是保护了他的结界,强大无比地结界!他看到老人将攻击对准了琥珀,连忙冲上前去截住他,一番缠斗,淳于吕狠狠撞在了琥珀上,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你原本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老人狞笑着,慢慢走近他:“可是你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对于降头师来说最最愚蠢,也是最最致命的错误——你把你的心交给了女人。你原本是可以打赢我的,但是你现在已经被她分散了太多的注意力,你不再是我的对手了!快把谶书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不受折磨的死去!”

“废话少说!”降头师眉宇间流露出了暴戾之气,他的手中紧握着一串黑色的念珠,吟唱咒语的音调突然起了变化,空气随着他的声音微微颤动起来,老人意识到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他收了笑容:“真的想跟我同归于尽吗?不想想你的女人?如果你死了,她会怎么样呢?”

“她会在没有你这种怪物的世界上好好活下去。”

淳于吕冷笑着回答道。

通往山洞的甬道被坍塌的石块封住了,落英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倒叫宋河星有些意外:“刚才看你老神在在的,还以为你不担心淳于那家伙呢,现在怎么了?突然后悔让他一个人战斗?”“你不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落英击落一块巨石,却马上又有新的坍塌下来,这样子蛮干,山洞恐怕是要塌的!

“什么决心?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宋河星疑惑的嘟囔道。

“为了报仇,也为了赵鑫姑娘!”落英一筹莫展,满面愁容:“灭门之仇他是要报的,可是无论是不是能够从战斗中活下来,他都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愿意这样不老不死的样子面对赵鑫姑娘,他希望自己可以像一个平凡人一样对她诉说衷肠……”

“想得太多了吧?!”宋河星用力将一块巨石挪开:“那家伙可不是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人!就算不是平凡人,只要可以在一块,她什么都不会在乎的!”“可是淳于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啊……没有办法厮守终老,还不如就在这里结束。”“你说结束?”宋河星停下手里的举动,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什么结束?”

“他可以成为凡人,但是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一过,马上就会变成一盘散沙,风过无痕。”

落英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语气说道:“他要的就是这一刻钟的时间,要留给赵鑫姑娘最后的回忆,而不是无法终老的痛苦。“会变成散沙?!”宋河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丝罗瓶吗?!”

“洛也是丝罗瓶。”

落英迟缓地说道:“一个丝罗瓶想成为凡人死去,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吃掉另一个丝罗瓶的心肝。淳于之所以站在这里,也是为了这样的原因吧?”

第二十二章

这是什么鬼东西?!

赵鑫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四肢的存在,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可是她却无法活动!眼前这模糊的东西是什么?她被关在什么东西里面吗?

耳边传来轰轰的声音,那个吟唱咒语的声音是那么清晰熟悉!他就在附近!是来救她的吗?!她拼命活动四肢,却依旧于事无补,连声音都不能发出来!最后的记忆就是在停车场里受到路易斯的攻击,为什么又会到这里来?这是哪里?她是死了还是活着?!他知道她在这里吗?!

一肚子的疑问,却半死不活的被困在这里,赵鑫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天了,要是让她知道这事情是谁做的……

眼前突然白光一闪,巨大的爆炸声几乎令她震聋耳朵!她感觉禁锢身体的东西突然一下全都消失了,身体不可抑制的向下坠,却没有掉落在地面上,有人抱住她,从空中稳稳的接住了她!

“赵鑫!”

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身边!她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苍白的少年的脸孔!他的眼睛因为长期不见光亮变成了淡淡的青灰色,俊秀的面容却透明一样的苍白,盘踞在他身上的青黑色的眼睛像是根须一样紧紧攀附着他的肉体,可怕又触目惊心!

这是她的弟弟!她一把抓住他:“赵律!你怎么在这里?!”

“又一个不能小看的女人!”老人发出金石相碰般的冷笑声,他嘲弄般看着淳于吕焦急的脸孔:“可喜可贺,她竟然从恶魔的梦里醒过来了!现在我手中又多了一个活生生地筹码,律!快把那女人交给我!”

赵律却没有动弹,他紧紧搂着怀里的女人。让赵鑫的肩膀感觉到了疼痛,她依旧紧紧抓着他:“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地!等这个坏人被除掉,我们就可以回去看妈妈了!你难道不想念她吗?!……”

“律!快过来!”老人怒火冲天的喊道。

淳于吕抓住机会。猛地向他冲了过去!老人枯瘦地手就像尖锐的叉子一样挥向他的胸!两人都已无暇顾及刚刚苏醒的赵鑫,陷入了新一番的恶斗中!

律将她慢慢放在地上。让她站好,赵鑫紧抓着他地手依旧没有放开:“你看着我!我是你姐姐!我现在要你跟我回家,不要再做疯狂的事情了!……”“你还没有清醒吗?”他冷淡的回答让她一时语塞:“淳于吕不会赢的,我要保护你,我要把你带进胜利者的阵营。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不要说傻话了!”赵鑫恼火的大声喊道:“如果你还是我的弟弟,就好好看着我们做的事情!那种草菅人命的怪物害死了我们地父亲,你还想让他把你当成奴才使唤吗?!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我们的家庭还会是完整的,爸爸不会死,你也不会被抢走!我们根本就不会被分开!”

“你在说什么?”他慢慢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你这个笨蛋!还不相信吗?他抢走你根本不是因为你拥有特别的能力那么简单!很多年以前,他将降头术根植在咱们地血统中。一代一代,为什么赵家地男人总是不长命?!就算是我,如果没有淳于的话。也早就死在这家伙地降头术下了!爸爸就是这样惨死的!你要帮助他吗?!你要抛弃自己的自尊帮助你的杀父仇人吗?!如果你回答我说是的话,我以后就再也不认你是我的弟弟了!……”

赵律瞪大眼睛。眼神空洞的看着不远处与降头师缠斗的老人。他身边的空气突然开始颤抖,压抑的感觉令赵鑫冷汗直冒。她试图抓住他的手臂,却被炙热的气流推了个跟斗,狼狈的坐在地上!白光在少年身边一点点扩散开,突然像发生爆炸一般轰然散开!向整个山洞扩散开来!岩石在发出可怕的咯咯声,赵鑫眼看着石壁裂开了巨大的缝隙,要被活埋了吗?!如果这些石头塌下来的话……!

“抱紧我!”淳于吕不知什么时候冲过来的,她连忙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带领下跳开坍塌的岩石,躲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他身上有股浓重的血腥味,根本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受伤不轻!赵鑫近乎贪婪的看着他的侧脸,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了,久得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

他低头看见了她明亮的眼睛,心里突然一痛,他紧紧抱抱她,突然放开手:“呆在这里!我去带赵律过来!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冥咒烧焦的!”没有多余的话,他便很快冲进了强烈白光造成的混乱中!

老人没有想到,一直在他控制之下的冥咒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威力!四周陷入一片混乱中,山洞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坍塌下来!他到处在寻找淳于吕的影子,终于在一片迷雾中找到了他!他似乎也在寻找他,左顾右盼时是最好的下手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

他飞身上前,尖锐的手爪抓向淳于吕!他错讹地回头时已经根本没有机会躲避了,老人干枯的手直插进他的腹部,伴着鲜血飞溅开来!“你会死的!我说过你会死的!”他发疯似的尖叫着,当淳于吕捂着血肉模糊的腹部慢慢弯下身去,他便兴高采烈的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真好,从刚才开始一直在保存力量,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啊。”

淳于吕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并不属于他的笑容,老人从心底颤栗了起来,他目瞪口呆着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是、是你?!……”“我一直等了你很久,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降头师的黑发渐渐变成了茶色,细长的眼睛里混合着痛苦和快乐,狐妖的手爪剑一般刺进老人的胸口,带着扭曲的心情往深转动着:“没有想到吗?我之所以会活到现在,就是为了问你一句,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连她也不放过?”

老人抓着他的肩膀,充满惊恐的看着他的眼睛:“你不知道吗?一点也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

“我怎么能够理解你污秽的思想?”

落英唇角渗出血来,他冷笑地说道。老人紧紧攀着他的肩膀,枯瘦的身体慢慢滑落在地上:“你可以不相信……但是如果当年你可以成为我的妻子……就像你对我的父辈们做的一样……我也许并不会成为现在的样子……”

“毒蛇的话,有谁会相信呢?!”落英狠狠甩开他的手,鲜血顺着他的衣袍缓缓流下来:“如果对我有仇恨,你尽可发泄到我的身上,为什么要杀害那样可爱的人儿?!从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死了!我存在这世上的意义就是为了找到你,然后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只是后悔,只是后悔,为什么在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没有杀了你!我明明是有机会的!”

“……大……大妈妈……”老人匍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消失在了落石激起的灰雾中!周围一片混乱,只有鲜血的味道在刺激着他的嗅觉。

淳于吕小心翼翼的走在迷雾中,不时躲开落下的大石,他找不到赵律的身影,就连洛都不见了踪影,他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他就必须先要将赵鑫带出山洞了,能救一个算一个,就算不能履行自己的诺言。也不能让她再置身于危险中了!……

心意既定,他连忙掉转头想回到赵鑫藏身之地去。

“战斗还没有结束。想要逃跑吗?!”

犀利的攻击险些让他中招!淳于吕一步跳开去,却看到满身是血地老人站在他面前,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会如此严重?!他疑心有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你又要玩什么花招?真地不怕死吗?!”“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淳于家的狗崽子!”

老人一边骂着,一边狞笑。不顾一切地向他扑了过来:“把谶书交出来!那是属于我地东西!”

“痴人说梦!”淳于吕借着他扑过来的力量一把抓向他的伤口,老人发出了森人的哀号声,重重的落到了地上!他手里多了一堆血红地肉块,那是丝罗瓶的心肝。

老人并没有立刻死去,他张大嘴巴绝望的看着他,那种血肉模糊的样子和手中新鲜的肉块,都深深刺激着淳于吕的神经,胸口混合着快乐和痛苦,巨大的情绪让他无法抑制!虽然这种结局到来的似乎太过容易了一些。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及太多,几乎没有多少犹豫的,他将肉块吞进了口中!

一时间从那个雷雨交加地血腥之夜。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想飞轮一般在他的脑中回放。有人在不住狂笑。有人在悲切啼哭,他仿佛又看见家人死不瞑目地眼睛。那样的深仇大恨,今天终于报了吗?!……他感觉到浑身虚脱,瘫软地跪倒在地上。

“淳于吕!”

赵鑫从灰雾中跑了过来,落石砸伤了她地肩膀,所幸并不严重,她惊讶的扶起跪在地上地降头师,看着他唇边带血的样子:“又受伤了吗?!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出去!”

“已经没有时间了!”他突然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眼睛出奇的明亮,那不是那样黑不见底的眼眸,而是那样清澈,就好像下过雨的夜空,让她不知所措!他在慢慢发生某种变化,她却不能理解,只能无助的抱着他的身体:“什么叫没时间了?!你快起来,我带你出去!他突然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竟然带着些许欣慰和快乐:“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刻钟……可是现在我终于有资格对你说这样的话了!赵鑫,我爱你!我淳于吕从来没有像这样爱一个女人!我爱你!你知道吗?!”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赵鑫蒙住了,她任由他紧紧将自己抱在怀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淳于吕将脸颊紧紧贴在她的发际,身体的温暖从没有过的贴近,这就是凡人的肉体吗?敏锐地感受到一切甜蜜和痛苦,就算是要立刻消失的温暖,他也想就这么抱着,牢牢记住!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赵鑫带着哭腔问道。

“就算没有我,你也要好好地活着,虽然没有不灭的灵魂,可是我希望我还是可以见到你……”他轻轻松开她,几近贪婪的看着她的脸孔:“永远都不要为我伤心,可以答应我吗?”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赵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是因为他的话吗?悲凉的好想立刻要分开一样,她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里:“哪里都不要去!在这里就好!你说你是爱我的,所以就哪里都不要去!”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正想说什么,紧紧相拥的两人同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托起,向山洞甬道的方向飞去!

“在随时都要坍塌的山洞里谈情说爱,你们也算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吧?”

宋河星用强壮的身体为他们阻隔了飞落的石块,飞快的奔跑在狭窄的甬道里,以最快的速度在甬道彻底坍塌之前将他们带出了地洞!

赵鑫心有余悸,却还是没有放开抓着淳于吕的手,后者也紧紧搂着她的肩膀,脚下的山洞发出可怕的轰鸣声,地面在慢慢向下塌陷!“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好了!”宋河星啐了一口,招呼他俩赶快动身:“不用担心其他人了,我们先走远一点,他们会过来会合的!”

淳于吕紧紧拉着赵鑫的手,带着她跑出摇摇欲坠的小楼,赵鑫这才发现这里就是当年她遇见童灵的地方,那时候几乎要死掉了,要是没有他……

“淳于吕!”她突然大叫,降头师连忙回过头来,就看到她满脸泪水对他喊道:“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不管你有什么道理,要是敢一声不响离开我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

此时宋河星突然发现了他有些异常,心里的担忧终于实现了,来不及多说,他发出一声咆哮,将两个人一手一个架起,飞快地跑向安全的山林中!

第二十四章

屡生祸端的小楼像被地底的大嘴慢慢吞噬,一点点消失在了飞沙走石中。

宋河星蹲在高处向下俯视,除了他们三个人,同伴和敌人都不见了踪影:“真见鬼!打架打到这种地步也算人才!现在这情况到底谁输谁赢?!还有淳于吕你这个笨蛋!”他恼火的转过身,声音低沉的咆哮道:“你做出这种选择,有没有问过小鑫的意见?!她一直坚持到现在都是为了什么?!现在你要消失了,不见了,变成一盘散沙?!你让她以后该怎么面对这段回忆?!……”

“你在……说什么?”赵鑫脸上还带着泪痕,呆呆的看着他,又回头呆呆的看着身边的淳于吕:“他说什么?”

淳于吕没有回答,一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肩膀,已经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浪费在哭泣和悲伤上……“他吃掉了那个老怪物的心肝!”宋河星语出惊人,将重磅炸弹扔在了赵鑫头上:“现在他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肉体凡胎了!高兴吗?但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只有一刻钟……不,从刚才到现在,也许只要几分钟时间,他就会在你面前灰飞烟灭,连座坟墓都不剩下!……”

难怪他的眼眸变了样子,以前无论如何都没有一点光亮的宝石中,现在竟然看到了她的倒影……赵鑫没有力气去说不可能、是真的吗这些话了,她虚脱的坐在他身边,抬起手紧紧捧住他的脸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他这样温柔又充满爱意的看着她时,她不知道是应该打他,还是应该吻他……

“我没有一点遗憾了。”淳于吕竟然笑了。这种笑容是所有人以往任何时候都没有看到过的,但是她曾经见到过——那盛开着白花的大树下,阳光照耀下笑颜灿烂地少年——就是那样没有负担的笑容。这是他最后留给她的东西吗?!她地胸口像要窒息一般的疼痛,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永远把你记在心里,不管多少轮回,你都不会消失……”

宋河星看着他们,突然有点想哭地冲动。他转身飞快地向更高处攀爬,远远离开了这里。

淳于吕用手臂环抱着她,他的身体里渐渐涌上一阵阵高热,毫不留情的灼烧着他的肉体,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表面浮上一层青白色地火焰,连忙放开手,将赵鑫推到了一边!

“不要走!”她悲切地喊了一声。

熊熊燃烧的火焰包围了降头师的身体!他像热浪中的飞蛾一般慢慢被托起,在火焰中无助的燃烧,青白的火焰一直像光柱一般直插天际。很远的地方都可以看到这条通天之路!……

宋河星站在远处,豆大的眼泪从鬼使的眼睛里冒了出来,砸在伤痕累累地鳞甲上。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他身上。他连忙回头,却是李承祯那只美丽的白狐。她一双温和地大眼睛默默地看着他。让他更加想哭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助他们?!……”

李承祯怀里抱着潘戎的身体,浑身浴血。看来伤得也不轻,他疑惑地看着远处青白地火光,不是悲伤的神情,也没有惊讶,宋河星听到他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不是狐火吗?”赵鑫地声音已经嘶哑了,她的手被火焰烧得伤痕累累,依旧一次次尝试抓住男人的手!她不能就这么放他走!她不甘心!为什么一路摸爬滚打到今天,却要以这种方式结束?!

淳于吕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清楚了,他半睁着眼睛,看着她一次次徒劳的挣扎,却连出声阻止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觉得自己有些愚蠢,如果不要做这样的选择……“把眼睛睁开!”他的眼睛居然完全闭上了!赵鑫大声叫喊着,又一次将手伸向火焰声!她的身体竟然被青白的火焰容纳进去!她的头脑一下子混沌起来,却还是听见了匆匆赶来的宋河星惊恐的叫喊声!

这是怎么回事?

淳于吕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惊讶的对视着。在这火焰中似乎没有外面感觉到的那样炽热,温温的,暖暖的,好像泡在温水中一样。要一起变成灰烬吗?赵鑫突然笑了起来,淳于吕愧疚的看着她,抬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

“现在知道了吗?淳于,你这个笨蛋。”

头顶上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两人连忙抬头,却看到一身白袍的落英慢慢得停驻在半空中,他的脸上带着他们熟悉的笑容,茶色的头发柔软美丽,整个人却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似乎多了几分飘灵,像一个美丽的影子。他看着他们,微笑道:“也许我以前对你说过那样的话——希望死在爱人身边的那个人是我……可是这是多么自私的想法你问过我吗?眼睁睁看着你消失不在,她就会一直痛苦下去,永远无法得到救赎,你希望她的人生因此变得悲惨吗?那还不如自己吞下这苦果,陪伴她一生一世……”

“现在这么说还有什么用呢?”淳于吕平静地说道:“请带她离开,消除她的记忆,让她永远忘记我吧……”

“你敢!”赵鑫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落英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从来没有这样释怀,这样开怀:“不要在争执了!淳于,我也再也不能帮你了,这就算是一份礼物,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让我看到这女子幸福的笑容吧,然后我就要离开了。”

“你在说什么?”淳于吕惊讶的看着他。

“狐妖的幻术举世无双。”落英细长的眼睛笑意满满,得意的轻轻说道:“你自以为吃下了丝罗瓶的心肝,难道一点疑惑也没有吗?虽然千年狐妖的心肝对于被下降的人没有一点作用,可是却出人意料的可以解除丝罗瓶的痛苦,这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我终于明白了,当年央求父亲让我变成凡人为什么会被拒绝了,那个狡猾的老头,他知道只有自己的心肝才能了我的心愿,所以居然隐瞒了这么久……”

第二十五章

“你说什么……”

淳于吕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吞下的……是你的……”

落英点了点头:“不要有什么不必要的愧疚感了。洛,我已经亲手了结了他,在这世上我也没有什么存在的理由了,我想要到黄泉路上,看能不能再遇见我的琳……请你们好好的生活吧,把我们所错过的幸福统统找回来,不管到了哪里,我都会真心祝福你们的。”

说着,他的身体在青白的狐火中越来越淡,那令人心碎的微笑却依旧清晰,半空中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小姐,你感到幸福吗?……”

“我很幸福!谢谢你!落英!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狐火飞快的收缩,最终变成一头白狐的形状,以飞快的速度向天空奔去,很快消失在了湛蓝的天际!赵鑫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令他听见了,那守护着彼岸花的男子,那为爱情而活的狐仙,终于还是为自己画下了凄美的句点……也许正像他所说的,并没有完全结束呢,黄泉路上,也许身披嫁衣的女子还正在等他,带着盈盈笑意和眼角的小小黑痣……

“你们还好吧?!”

宋河星冲下山坡,冲到他们身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毫发未伤的两人。淳于吕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一放开,这场美梦就此结束一般。赵鑫脸上流着泪,却笑着对他说道:“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全都是胡闹的家伙!”宋河星对着半空会挥拳头:“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自己这样逞英雄了!落英!要是让我再见到你……”

“早就决定好了吧……”淳于吕轻轻叹了口气。从山坡上滚落的碎石,让三人突然惊觉事情还没有完全了结,就见李承祯抱着潘戎从山坡上下来。身后跟着白狐:“真的是落英先生?”

“他已经离开了。”赵鑫平静地说道,目光放在他怀里那蓝发少年身上,以往的仇恨似乎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他还活着吗?”“并没有完全死去。”李承祯低头注视地眼神带着痛苦:“我没有能力结束他的生命。淳于,如果一直维系他生命的是降头术。我又该如何破解它呢?”

淳于吕慢慢站起身,就算已经变成了凡人,笼罩在他身旁地那种气势依旧没有减少,他突然警戒的神情让宋河星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想要法术解除,就必须让施法地人死去。”淳于吕看着山坡下。声音低沉地说道:“如果他的法术还没有解除,就说明那家伙……根本还没有死!”

“我的目的没有达到,怎么可能就轻易遂了你们的心愿?!”

腥风裹挟着狂笑声,宋河星和白狐反应敏捷地将其余四人护在身后,全神贯注对付那从山坡下跳上来的老人!

他的模样变得更加恐怖了,全身的骨骼突出于薄薄的皮肤之下,干涸的血管呈现出黑青色,腹部的伤口向外流淌着黑血和内脏,他却似乎毫无痛觉。干枯的手抓指向淳于吕:“我全都听见了!你已经变成了凡人!现在你没有一点能力可以与我对抗了!要是不想让这里的所有人一个个惨死在你面前,就快点将谶书交出来!”

淳于吕显得异常平静,他慢慢向前走去。赵鑫一把抓住他,却在看到她微笑地眼神后松开了手。他从宋河星与白狐之间走了出去。独自面对疯狂的怪物:“洛。我们互相争斗了一辈子,无论多少恩怨情仇。都在落英给你这一击后结束了,我不想再报仇,也不想再被你追逐下去了……”

他将手伸向怀中,拿出一只不大的蓝布包来,蓝布被他地血迹沾污了,很难看出原本的颜色,他一抬手,将布包扔了过去!老人像恶狗扑食一样贪婪地将其抢在怀里,三下两下撕开蓝布,露出里面泛黄地纸张来!

“终于……终于……被我得到了!”

他眼睛里透着异样的光彩,一页一页翻看着,可是这样看下去,他脸上地狂喜慢慢转变成了疑惑,最终被狂怒所代替!

“就是这样的。”淳于吕平静地说道:“我没有欺骗你,千百年来一直为降头师们津津乐道的谶书,实际上只是一本无字天书。可是却没有人相信这样的事实,淳于家作为收藏者,不得不将这么一本没有用处的书藏匿起来,处心积虑对付来自各方的攻击,才一天一天强大起来,根本和这本书没有一点关系。”

“你骗人!”老人将发黄老旧的书页又来回翻看了一遍:“我不相信!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付出那么多,只是为了一本无字天书?!……”“这恐怕就是当初这本书作者的用意吧。你不是说过吗?更多的贪婪,更多的仇恨,更多的痛苦,才是降头师力量的源泉。你现在感觉到的是什么?洛?一路踏着尸体走到现在,却面对这样的结局,你是不是更加强大了呢?”

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就好像在玩弄食物的狮子,目光如炬的看着几近崩溃的老人:“不会用脑筋思考吗?如果传说中记载着降头书终极秘密的谶书在我手里,百年过去了,我怎么可能只是与你打个平手而已?一向自视甚高的洛,到头来不过如此啊。”

老人的喉咙深处发出了可怕的咕咕声,他干枯的手似乎已经不为自己所能控制,泛黄的书页被山风吹起,一时间飘散的漫天都是!

“你是骗我的……骗我的……”他向淳于吕伸出手,从指尖开始竟慢慢变成了尘埃,风过处,瘦骨嶙峋的身体一块块被风吹散,灰飞烟灭,最后空气里只留下他绝望的呻吟:“我不会相信……”

“你不能不相信,这就是你的结局了,洛。”淳于吕轻声说道,从后面走上前来的赵鑫抓住他的手,他紧紧回握着她,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看着那一片片黑色的灰烬被风一点点吹散,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完结篇

“掌门!”

突然传来了李承祯的惊叫声,就见他怀里的潘戎呼吸急促,随着洛的灰飞烟灭,他看似无尽的生命马上就要终结了,少年蓝色的头发一点点变得灰白起来,他无法开口说话,只是紧紧抓住李承祯的手。

“什么都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师兄弟们!”李承祯单膝跪地,将他托在手臂中:“承祯没有能够好好保护掌门,日后在黄泉见到父亲长辈,一定会负荆请罪,恳求宽恕!就请掌门先走一步,好好上路吧!”

潘戎脸上划过一丝笑意,一颗小小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慢慢滑落,此情此景,就连以前对他恨之入骨的赵鑫都忍不住要落下泪来,李承祯将他慢慢平放在地上,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不用担心,我会将他带走的。随着说话声,宋河星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就见一头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怪物出现在山坡之上,巨大弯曲的犄角,黑色鳞甲附体,强壮的后肢如同野兽一般。

“神荼?”赵鑫惊讶得喊道。但是更令她惊讶的是,怪物手臂下夹着一个虚软的身体,那苍白的少年不是她的弟弟还能是谁?!“你要干什么?!快放开律!”她想要扑上前去,却被淳于吕一把抱住。

“我是好心,你不要误会了。”神荼瓮声瓮气地说道:“只有将他的灵魂带走,才能免于他受到冥咒焚身的痛苦。放弃吧,他很早以前就不能成为一个普通人了,现在放他回到轮回中去,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不可以!我好不容易找他回来!不能再失掉他!我还要带他去见妈妈!我还要……”话没说完。赵鑫已经泣不成声了。

李承祯抱着潘戎站起身,小心翼翼得将少年递给神荼:“请温柔的对待他们,将他们送进轮回中去吧。已经是饱经摧残地灵魂。希望来世能够平安幸福得过一辈子,不要在遭受苦难了……”说着。他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眼睛。神荼直起身子,目光扫过所有人,最终停在了宋河星脸上,兄弟四目相对。却又说不出来的恩怨情仇:“我要回到鬼门去了,帮我转告金姬,如果有一天她后悔自己地选择,尽管可以回来找我,我在桃树上等她!”

“你就省省吧!”宋河星不示弱的冷笑道:“像你这种性格有缺陷地家伙,还是回去好好考虑怎么提升自己的智商吧!不要轻易就成了别人的工具!”

神荼没有再说什么,他背后的空气突然卷起了漩涡一样的纹路,好像一潭静水被搅扰一般,鬼使抱着两个少年一脚踩了进去。赵鑫在他身后失声喊道:“律啊——!”

赵律伏在神荼黑色强壮地手臂上,他似乎听见了什么,似乎张开了眼睛。在赵鑫眼中,他似乎露出了小时候那样纯洁快乐的笑容。嘴唇无声的动了动。可是她知道他说了什么:

鑫儿,姐姐啊……“谁让你从我身边走过去不跟我打招呼的?!”

安源背着书包。气势汹汹的拦在埋头往前走的少年面前,方铎吓了一跳,红着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是、是你说的啊……让我在学校里假装不认识你,不许我跟你说话……”“现在规矩变了!你师兄还不时去淳于先生那里走动,你怎么就不能跟我说话啦?!”安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超过他大步向校门口走去。

方铎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距离上次小楼发生地恶战已经过去三个月,所有人身体上的创伤都在慢慢痊愈,心灵上的伤痕也在被时间慢慢磨平,虽然他并不能理解所有地事情,可是师兄还好好的活着,茅山派也在艰难地重建中,这一切对他来说已经幸福得不得了了!

安源在校门口停了下来,目光放在不远处那座维多利亚式地建筑上。现在那里还是一家蛋糕店,可是没有了王子一般的店主,生意明显不如以往。她有些寂寞地笑了一下,总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快乐结局吧?不过也不是说游戏完全结束了啊,她坏心眼的想,当姐姐再次踏上轮回的时候,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吧?

方铎看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蛋糕店,有些局促的清了下喉咙,红着脸说道:“我、我可不可以请你……”

“丫头!”

听到一声招呼,安源马上笑逐颜开,撇下不知所措的方铎向路边跑去。宋河星靠在警车上,笑眯眯地向她挥手:“还在磨蹭什么啊?!说好了今天要去送小鑫他们,再晚火车就要开了!”“催啊催啊的,我总要等学校放学了才可以出来吧!……”

“那个小鬼又在干什么?”

宋河星摘下墨镜,皱起眉头来,看着学校门口胆怯的向这边频频张望的方铎:“回去晚了不怕他师兄打屁股吗?”“你就不要欺负他啦,还真是好意思,这么大的人了!”安源将书包扔进车里,一屁股坐在副驾上,宋河星也低头钻进车里:“小小年纪要好好读书,不要搞什么自由恋爱的……”

安源有点吃惊的看着他的侧脸,突然笑了一下,伸头在他脸颊上亲了

宋河星惊讶的看着她,方向盘差点失控:“你、你干什么?!”“不要担心啊!大叔!我会努力变成一个好女人,从此以后只看你一个,不用担心我会喜欢上别的人!”“我、我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担忧?!”

安源靠回椅背上,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就是这种死不承认的地方最不可爱了。”“你这家伙……!”

“听说淳于楠已经走了?”

宋河星稍稍愣了一下,马上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是这样吧!淳于回到家,看到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死了,就说小楠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人世。这样也好,她留下来也是痛苦,不如早点回到轮回上去!”“你能这么想得开还真是难得。”安源哼了一声:“就是赵鑫姐姐突然决定辞职,和淳于先生回老家去,我总觉得有些寂寞啊,以后不是想看到他们就能看到了……”

“这座城市带给他们太多伤感了,所以想要好好的生活下去,还是离开比较好。”宋河星轻描淡写地说道,可是想到最好的拍档就要离开,他的心里还是很不痛快:“最讨厌就是淳于那个家伙!明明只是打了几个电话,为什么赵妈妈就那么喜欢他啊?!木头一样不解风情的家伙!你知道吗?他会带着黄色的菊花去医院探视病人的!……”

不理会他的唠叨,安源笑眯眯地看这前方。

道路边上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美丽的女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抬头看着她的爱人,那黑发的男人弯下身正在对她说些什么,一手亲密的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之间洋溢着一种令人心生安详的气氛,就像他们本来就是长在一起的,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令人火大……不过真的好像很幸福呢。”

宋河星停下车子,将下巴放在方向盘上,嘟囔着,安源笑着轻轻拍拍他的背。

城市的夏天明媚动人,阳光洒遍的地方,虽然有阴影,但是还会滋生出美丽的新芽,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巨大的黑色翅膀正在划过天际。

永远都不要放弃吧,只要在前进那么一小步,你就会看见幸福的美丽笑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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