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家的戒指

 
雕刻家的戒指
2014-07-31 22:10:13 /故事大全

如果不是在交换戒指的环节发生令人悚然的意外,表哥周文俊的婚礼将成为我心目中完美的典范。

我素来不喜欢参加婚礼。

除了要付出礼金的因素外,还因为我总是忍不住要去观察那些光鲜亮丽的表面之下,一个做过三次伴娘的人会很容易认出的那些特质:神经质的、戏剧化的、纷乱的、疲倦的通常最为糟糕的是司仪部分,我所见过的绝大部分的司仪都有微妙的心理怪癖,他们似乎很享受喧宾夺主的乐趣,于是言词们被捏成线,做成套,而新人则按部就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一切的合力消耗掉相当一部分婚礼原本应该具有的唯美品质。

周文俊的婚礼成功地避开了所有问题——他们没有大摆宴席,没有收礼金,也没有请司仪,只和近亲密友一起在湿地公园的天鹅湖边拍了张合影,大家在画家新娘子温可咏亲笔绘出的“婚纱画像”背面写出各自的祝福语——画像所能包含和表达的信息比照片要多得多:心情、状态、感悟、价值观、期许、希望或许你会觉得难以置信——无论多么高明的画家,都无法在自己的画作中掩藏真实的自己。

不需要信誓旦旦,只需要在这画儿上扫一眼,就知道周文俊找对了人。

发现戒指失窃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恐惧。

我向四周张望,我几乎能嗅出那种气息:危险的、愤怒的、可怕的——它们就在附近,像幽灵一样徘徊、像秃鹫一样盘旋,偷窥、冷笑,得意扬扬。

我在发抖,周文俊明显比我坚强,他在笑,他打趣说大约这小偷看中了自己的品位,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不眠之夜的策划才终于得手,他只当成全了知音。于是不知情的人们大笑,知情者们则配合着插科打诨、鼓掌起哄,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新娘子的表现也很令人惊艳:她不慌不忙地叫人去买了几根红线,临时用红线编出了两个精美的指环——我惊叹于周文俊的眼光,能把状况变为佳话的女人实在少见,然而他的幽默和她的机敏可以改变现场的气氛,却并不能改变已经存在的事实——

邪恶正觊觎着他们的幸福。

我曾提醒过周文俊,和温可咏结婚是件危险的事。但他坚持认为既然她的灾难成为他和她的媒人,那么便注定了他必须和她一起面对将来要发生的所有事——不管那是什么。

我呆看着温可咏的脸——很美,五官如希腊女神画像般精致和富有张力,她的脸像是一件艺术品——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确实可以被称为是周文俊创作出来的作品——他自己也承认温可咏的整容手术是他所做过的手术中最成功的一例,同时也是难度最大的——因为前者在车祸中被毁容的惨烈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那是一次蹊跷的车祸,据说是刹车被破坏的缘故。我们曾怀疑那是某个心理畸形的暗恋者所为,一个年轻美貌心高气傲的女艺术家,对其求而不得的绝望很容易发展成因爱生恨的暴力,不过这种猜测还没有得到印证——警方仍未找到凶徒。

并非所有的整容医生都会爱上他的客户,但整容医生或许是最接近开悟的人群——至少在外貌这个问题上他们会有着和常人不同的理解——红粉也罢,骷髅也罢,当明白躯体及容貌是一种可更替物的时候,人们才会真正开始在意一个人的内在。

“每一个人都可以变得完美,只要他们有足够的钱,遇上的医生又足够好。”周文俊如是说,“皮囊就是皮囊。”

只有穿透皮囊才能真正爱上另一个人,也唯有真爱才能化解掉皮囊的束缚。

婚礼结束之后,我将负责保管戒指的伴郎李成拉到一边,他很苦恼,因为他提供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细节。参加婚礼的人不超过二十人,未曾有陌生人和他进行过近距离的肢体接触,但我和他都明白这绝不是一次寻常意义上的偷窃——因为他放在同一口袋里的钱包并没有被拿走——我相信偷窃者是故意这样做的,他需要我们知道他在挑衅。

周文俊不赞成报警。

“如果制造混乱是那家伙的目的,那么我们应该做的就是不要遂了他的意。”

是的,警察会盘问婚礼现场的每一个人,周文俊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那个可怕的故事,无辜的人会对自己成为嫌疑犯而感到愤怒,这愤怒最终都会化成抱怨落到温可咏的头上。尤其是他的母亲,我的姨母,她是一个连树叶被风刮走都要认为是不祥之兆的女人,这是她和周文俊的父亲婚姻失败的重要原因,温可咏带来的恐惧会把她直接压垮。

在周文俊的新婚之夜,我花了一个通宵来研究他的婚礼录像。

摄像师把大部分镜头都用在了周文俊和温可咏的身上,他们真是完美的一对,天作之合是限量发行的命运——我不禁有些怅然,周文俊找到了他的真命天女,不知道我的Mr.Right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呢?

李成把周文俊拉到一边告诉后者戒指失窃时候的样子十分可笑,一百八十几公分的大男人,脸色惨白,一副要哭不敢哭的表情,看来他的确是被这个意外给吓坏了。周文俊不愧是拿手术刀的,阴霾也就是瞬间的事,他的表演即便在慢镜头里琢磨,也是毫无破绽。温可咏的笑脸现在看来却略有些僵硬了,周文俊不时地揽揽她的肩,以便支撑她的掩饰。温可咏的妹妹温可青是个厉害人物,不惊不诧,神色自若。于是我对自己很不满意,因为我的紧张实在太过明显,几近于滑稽了。

剩下的人都是不知情者,他们一直在笑,戒指事件之后笑得更热闹些,人们喜欢新鲜和圆满——而有那么一点点波折的圆满才是真的圆满,仿佛凭着这一点儿波折可做个占尽便宜的交易,抵消掉未来的某种不幸。

因为婚礼的地点在公园,所以尽管不是双休日,仍然引来不少看热闹者,摄影师也给了他们一个镜头,我很兴奋地在人群影像里捉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熟悉面孔——岳琳娜。

岳琳娜是周文俊的前妻,他曾被她的天生丽质迷得神魂颠倒,但和后者短短半年的婚姻却是地狱。那时的周文俊还只是公立医院里一名小小的主治医师,女方终日挑剔,嫌弃他的前途不明,最后她离开他,影响力却持续了很久。周文俊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对女人敬而远之,再后来,技术上熬出头的周文俊跳槽到某着名整形医院成了该院的第一把刀,年轻多金的名声落冠,女人们趋之若鹜,其中也包括意图旧情复燃的岳琳娜。

岳琳娜们有着一种奇怪的自信,大约因为年轻时身边总有人围着转的缘故,便错认为世界总也是围着自己转的,她要离开的时候永远有一个不能被谴责的借口,她要回来的时候也必须给她喝后悔药的机会。

显然,周文俊的再婚对她是一次严重的打击,她在一个男人身上屡求而不得的东西最终被另一个女人捡了现成,她有憎恨这婚姻的理由。

“我陪他熬了十年,整整十年!”坐在我对面的岳琳娜很愤怒,她用这愤怒来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个女人有多少十年?我全部青春都给他了!他这么对待我?如果我真的贪财拜金,从一开始就不会选他!我只是累了,我是人,我也有软弱的时候,我只是给大家时间,他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等了他十年,他为什么连半年都等不了?才半年,他就娶了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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