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焚沙·刺心(6)

 
血焚沙·刺心(6)
2015-05-31 21:51:24 /故事大全

“小虎头死前也是心口疼,怎么大人孩子都是一样的病呢?都说娘疼孩子,就算嫂子知道自己命不长久,难道就不为孩子着想么,怎么不让你带孩子看病呢?这是疑点之二。

“嫂子临死时为何要你立誓为她种瓜三年?她明知道你是一心忙公事的好汉子啊,怎么会要你放弃大好的前程?这是疑点之三。加上今天向赫通被杀的经过,我怀疑,嫂子和小虎头的死有五成可能是……另有隐情!”

夏洛生停下锄头眉头紧锁,转头盯着赵大力一字一顿道:“你说向赫通也是心口疼了半日疼死的?他是被人刺杀的?”

“夏大哥,千真万确!”赵大力见夏洛生已经被他说动,连忙站起来,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又细细说了一遍。

夏洛生手拄锄头沉默半晌,“嘿”了一声道:“果真是当局者迷,我这半年来一直觉得你嫂子和虎头死得蹊跷,难道真是有歹人作祟?”夏洛生牙关紧咬,将手上握着的一节锄杆捏得“咔咔”作响,“好兄弟,带我回县衙看看去!”

夏洛生当下就背上了瓜棚里的腰刀和三眼镜,与赵大力同乘一马驰回县城。

街上的百姓见辞官半年的夏洛生忽然被赵大力带回县城,都有些兴奋,站在街边挥手朝夏洛生打招呼,夏洛生坐在马后对乡亲们抱拳还礼。

进得县衙,先由赵大力出面召集捕快们在签房集合,将案情详细地说给夏洛生听。

众捕快见夏洛生竟然肯回来,都分外高兴,坐在他面前话说得也多,夏洛生问得也细,到关键处还搬开水碗,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图指点,将案子前后仔仔细细地问过。

厨房的师傅听说夏洛生回来了,也开心地煮了一大锅消暑的绿豆汤,送到签房来。

刚刚说完案情,夏洛生坐在桌前沉思,一屋子的捕快都屏息静气,眼巴巴地看着,等他说话。

正在这时,知县胡士亭怒气冲冲地推门进到签房,见夏洛生坐在桌前,满屋子的捕快都聚在一起似乎是在开会,他的脸上因此难得有了一丝喜色,却先指着赵大力的鼻子大骂道:“没用的东西!怎么能让疑犯死在牢里?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赵大力慌忙施礼,口称该死。一顿呵斥后,胡知县不理赵大力,转头向夏洛生笑问道:“洛生啊,可是来帮衙门里的这些旧部、兄弟们破案的?你有何高见啊?”

夏洛生起身施礼道:“大人,草民并没有什么高见,只是认为此事大有蹊跷。我看过马仵作的验尸记录,遇袭毙命的那二十三人都是向赫通在山海镖局内的亲信旧部,向赫通要做大事不可能先向自己旧部下手,而他若要买足够的杀手行凶的话,花费也太高了。

“另外,向赫通已死,说明主谋凶手必定另有其人。山海镖局其他股东则难以在短时间内调动如此多的陌生人马而不被发觉,但十万两镖银、二十三条人命,非是普通江湖组织能干得出来的,因此真凶恐怕不是眼下成名的黑道组织,而是极陌生的人物。”

胡知县见夏洛生已有计较,很是高兴,追问道:“那夏捕头,你看这真凶究竟会是何方人物?”

“还未可知,但有一点,这些恶匪现在必是欺我靖安县小无人,派人隐藏在县衙边窥探我等动静,所以才对我等行踪了解得极为清楚。他们必然已经事先侦知我们拿住向赫通的作为,因此才能从容直闯大牢,对向赫通下手,好故意把水搅浑,做成一件无头案子。”

正说着,外面巡街的杨玉琳急匆匆大步跑进来道:“赵头儿!啊,给太爷请安。”杨玉琳一眼看见胡知县在场,忙正冠施礼,“赵头儿,我刚才外出巡街,遇见讨饭的鲁狗儿。我见他眼神闪烁,总是跟在我后面,很是可疑,就把他引到一个僻静地方喝问。他说他昨晚在县衙临街的张家门楼上乘凉睡觉,半夜抬头,见一个黑衣人越过院墙进了县衙,看方向是冲大牢去了。今天早晨他想找个捕头报案,却一上午都没见到捕快。”

赵大力腾地跳起来:“人呢?怎么没带进来!”

“这小子人小鬼大,说夏捕头一直对他很好,他要报恩,非得见夏捕头才肯说,就是不跟我回来。我没办法,只好让他在奎元楼门口等着。”

“糟了!”方才听过夏洛生说话的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案子到了现在忽然柳暗花明,这鲁狗儿可是天上掉下来的破案关键,一旦有他指认,必定能有刺杀向赫通的凶手的线索,再顺藤摸瓜,找到银车、捉拿恶匪。

但如果按夏洛生所说,县衙周围有那劫车恶匪的眼线,方才杨玉琳的一举一动也许都被入跟踪了。而现在所有捕快都聚在签房内,外面无人,那鲁狗儿的性命岂不危在旦夕!

夏洛生立刻领头出发,所有捕快紧随其后冲出屋去。

胡知县先是莫明其妙地愣在当地,被众人挤撞得一个踉跄,待一屋皆空后他也豁然明白,撩起官服的前襟,跟在众人后面朝奎元楼跑去。

这奎元楼是靖安县一等一的大饭庄,楼高两层,占地数亩,装饰得雕梁画栋,颇有气派。

这馆子早年原有一个很俗气的名字,后来一位曾在此饮酒题诗的赶考举子金殿跃龙门,成了状元,馆子老板就借题改名为奎元楼,那首题诗也被碧抄笼罩,以供后人瞻仰。

每到赶考时,总有大量的举子绕路来此用餐,图一个好彩头,却不想在这奎元楼里吃过饭的,除那个撞着大运的幸运儿以外,就再没出过一个状元。

赵大力跑在最前面,远远地望见奎元楼门口围着一大群人,他的心就开始下沉,口中默默念道:“菩萨保佑、阿弥陀佛、无上天尊、玉皇大帝、太上老君……”

待他跑到近处,只听人群中有人喊道:“分明是你们饭馆给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吃……”

“天地良心,我们一粒米也没给过他,谁晓得他会在这里打滚啊!”

赵大力的心陡然沉到了底,他忙拨开人群,只见衣衫褴褛的鲁狗儿躺在地上蜷成了一团,双手捂住心口,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赵大力一口气从胸口喷出,心里暗道:完了,又晚了!

夏洛生抢上前一把将鲁狗儿抱在怀里,大声唤道:“狗儿醒醒!我是夏大哥,是总让你送信换馒头的夏捕头!”

夏洛生连唤几遍,鲁狗儿努力地翻翻眼皮,却一歪脖子,再无呼吸。他扒开鲁狗儿的双手,在鲁狗儿瘦骨嶙峋的前胸心口处,赫然又有一个针尖大小的红点!

夏洛生抱着鲁狗儿的尸体,又悲又怒,鲁狗儿的死状和半年前他自己的儿子夏虎头的死状一模一样,触景生情,勾动了他心中最痛的那处地方。

而凶手居然敢尾随差役,肆意杀害无辜,视靖安县如同无人之地,这在夏洛生的伤处上无异于狠狠撒上了一大把盐!

夏洛生站起身来环视四周,冰冷的目光从围观的人群脸上扫过,他知道凶手就隐藏在其中!

对方必定是在用一种自己以前不知道的手段连杀多人,这凶手也许正为自己轻易得手而暗暗得意、窃喜。

当年杀害自己妻儿的那人,必定也是这般隐藏在附近,看着自己哭得号啕磅礴的样子而暗暗得意,将自己妻离子散的莫大悲痛当作美食慢慢品味。这是一个何等恶毒阴狠的家伙!

围观众人被夏洛生的眼神扫过,无不纷纷避开,都转了头作鸟兽散,却又不肯走远,只围在远处不住地朝这里指指点点。

夏洛生拉过赵大力道:“兄弟,这里围观的人太多,先把鲁狗儿的尸体带回去,找马仵作验尸,然后叫奎元楼的老板、伙计、街坊去签房问话。”

赵大力点头而去,分派人手,众捕快有的驱散围观众人,有的去找老板伙计,各自忙碌起来,完全不像平日里懒懒散散的样子,比赵大力指挥时快了许多。

赵大力见此情景,既高兴又有些生气,在心中骂道:这群臭小子!

回到县衙,胡知县先将夏洛生叫去,好言安抚,又拿过早已备好的捕头衣冠亲手给他穿戴好,再执手勉力一番,显然是要效仿汉高祖拜托韩信了。

夏洛生也不推辞,但言明自己只是怀疑此案与自己妻儿有关,一旦抓住真凶,将事情查明,自己就还乡继续为妻子种瓜守灵。

胡知县拗不过他,也只好点头应允,心道:多留一刻算一刻吧。本有心想介绍县里几家大户的姑娘给夏洛生,也好让他有个寄托,但是看他的情形,心里一时半会怕是容不下他人了。

胡知县叹了口气,心想这就是宿命,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宿命,官宦人有官宦人的宿命。

就像自己,读书时一心想着功名,功名在手却又想着挣钱逐利。说到底世上人都只不过如同这廊前的笼中鸟儿一般,各在笼中空多情罢了。

一身官衣的夏洛生下了堂,赵大力早在堂下等候,见其衣着便知夏洛生已官复原职,也终于有了替自己扛事的人,想到从前两人的兄弟之情,赵大力心中由衷地高兴。

二人并肩回到签房,一进门,众人不约而同地起身,笑嘻嘻地来和夏洛生打招呼。“夏头儿、总捕头”的招呼声络绎不绝,跟在夏洛生身后的赵大力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多少有些尴尬。

夏洛生拉赵大力进里屋坐下,让人先叫杨玉琳过来问话。赵大力对杨玉琳做了简单介绍,他是省城一位致仕翰林的远房侄子,替多病的父亲在茅山当了三年的荐福道士,还俗后托人在县衙里谋得候补捕快的差事,刚来不到半个月。

杨玉琳乖巧地按规矩行礼后站在一边。夏洛生指指条凳让他坐下,问道:“既然鲁狗儿不愿跟你说明,你为何要把他放在奎元楼门口,而不是领到县衙门口?”

杨玉琳微微冒汗,想了一下答道:“他说不跟我说,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奎元楼在县衙附近,比较好找,于是把他带到了那里,让他等着。这样我和赵头儿回来方便找他,他在那儿也能讨到饭,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那鲁狗儿跟你说过些什么?”

“他就说他躺在门楼上,半夜想起夜撤尿,无意中见到有个黑衣人从他身下走过,翻墙进了县衙。但是我要他细说,他却说他要报恩,只给夏捕头一个人说,我连哄带吓唬都没用,只好回来找你们。谁知道就这一转头的工夫……”

夏洛生点点头,让他出去,转身问赵大力:“兄弟,你方才说杨玉琳不是做咱们这一行的?”

赵大力点头道:“没错,你退职后三个月,他带了咱们胡老爷一位至交的举荐信来投,胡老爷问他会什么,他说会做法、驱鬼。胡老爷听了大笑,以为他是个跑江湖的郎中、巫医,就把人给了我,让他当了个候补捕快,连带刀的权力都没有,只先交付些杂事给他磨炼。

“这人自称在茅山修过道术,后来家里说没前途,这才退了道籍托人来求差事。不过他小子倒也有些旁门左道,擅长念咒结印拿人,比锁链还管用。要不是他,向赫通凭着那几十年的功力,怎么能那么轻易地被拿住呢?”

“向赫通就是他拿住的?”夏洛生闻言抬头。

“对,当时我们大家都在场,就是他最先提出可能是向赫通监守自盗,于是我安排大伙儿拿人。他用茅山咒制住了向赫通,怕向赫通越狱,又给向赫通灌了软筋散。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夏大哥,你怀疑是他?”赵大力猛然一惊。

“抓捕向赫通的事情关系重大,你们怎么能轻易下手呢?何况此事只有咱们自己一千兄弟们知道,恶匪怎么那么快就知道向赫通已被我们拿住?或者还有一种可能,那些恶匪的眼线就在县衙门口,县衙中进进出出的人都被他们所监视,而向赫通进来时是两个人,出来时却只有那趟子手独自回去……趟子手!那趟子手呢!”

赵大力也是猛然醒悟,走出里屋喊道:“去个人!去客栈,找那个随向赫通一起来的趟子手来问话!”

片刻后,去找人的捕快一脸铁青地跑回来道:“那趟子手也死了!镖局人说昨晚饭后他独自出去喂马,一直没有回来,镖局的人出去找,就发现他死在离客栈几十步远的井台上。也是全身无伤,胸口一点红,时间正好在向赫通被刺之前!”

夏洛生与赵大力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是一沉,这已经是第三个人死于非命了,都是胸口一点红,凶手无疑是同一个人!

夏洛生低声道:“昨晚是杨玉琳值夜班,偏偏在出事的时候出去上厕所。向赫通的死太过蹊跷,正好在软筋散发作之后,而鲁狗儿死前也恰好见过杨玉琳,这人与两宗命案都有关联,咱们不得不防啊!”

赵大力犹豫片刻问道:“那你看他有几分嫌疑?”

夏洛生面色铁青,缓缓道:“他至少有三分嫌疑!”

一时间,夏、赵两人谁也不再说话,两人心中都明白,有一分嫌疑就已经可以拘捕用刑审讯了,更何况三分!

赵大力不再言语,习惯性地将右手伸到背后,反复摩挲刀把。夏洛生紧皱双眉,继续自顾自地想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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