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笛银箫(上)

 
金笛银箫(上)
2021-01-22 10:59:11 /故事大全

王孙公子,遣愁独自出游;卷入恩怨,千里护送遗孤。

识侠丐,退淫贼,陌路得知音;学神功,遇宿敌,接连丧考妣。

冒死寻药救红颜,只身涉险查阴谋。

江湖儿女,一腔豪情;担当大义,壮志凌云!

[作家简介]

赵春峰,苗族,湖北来凤人。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历史系中国史专业。曾在《民族文学》《今古传奇》《中国故事》等刊物发表长(中)篇小说、散文、诗歌近百万字,其中20多万字的长篇言情小说《天残地缺》曾荣获湖北省民族文学提名奖、清江文学奖、恩施州20年文学创作成果奖等。1999年,《天残地缺》在《今古传奇》连载,一时洛阳纸贵;时隔20年之后,“十年磨一剑”的姊妹篇《金笛银箫》横空出世。三期连载,好戏连台,精彩不容错过!

负气出游 白云深山逢美人

恩怨未了 聚贤庄内起风云

孟春三月,草长莺飞。

书生一袭白衫,骑一匹白马,在山中古道奔驰。人马一色,犹如一溜白雾在山间飘移。

奔跑一程,已至晌午时分,书生渐觉人困马乏,欲找一庄户人家稍作休息,便坐在马上,手搭凉棚向前望去,见半里之遥处有人家掩映在竹林之中,心中大喜,催马向前,疾奔而去。

及至竹林跟前,方知是一座庄园,上书“聚贤庄”三字。两边廊柱有一副楹联:“有径皆穿绿树里,无人不在白云中。”

白衣书生是饱读诗书之人,见此雅联,心中甚是欢喜,便决定进去拜访。书生下马,将其系于空地吃草,款步步入庄内。

走过朝门,见庄内大门敞开,却不见有人往来,甚是奇怪。正迟疑之际,突见一家仆打扮的老者从侧房里闪身出来,拐进前面的回廊之中不见了。书生以为老者已瞧见自己,进去禀报主人了,不敢唐突,便站在门外等候。

然等了多时,还不见主人出来,书生便想,此庄名为聚贤庄,来了客人却迟迟不肯出來迎接,看来是徒具虚名了,心中甚觉不快场券,便欲离去。刚转身走得两步,突然听到从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心中不由惊奇,便朝庄内走去,欲看个究竟。

庄子依山而建,上下共有五进房子,是施州境内常见的土家吊脚楼,每进房子之间都有石阶走廊相连。书生断定哭声是从最后一进房子里传来的,便拾级而上,来到最上面的一座院落前。

院内站立着三女一男。那先前从外面跑进来的老者,此时正垂手站立在三女身旁,模样极为恭敬。三女之中,一妇人年约五旬,虽已半老徐娘,却是风韵犹存。站在美妇身后的两女,看穿着打扮,一个是千金小姐,年约二十,瓜子脸,柳叶眉,十分美艳。另一女丫环打扮,容貌清秀可人。书生在此深山人家,突见三位美女,一时看呆了。

那美妇突见书生闯进院来,吓了一跳,出言问道:“公子是何人?何故擅入敝庄?”

这白衣书生正自瞧着眼前三位美女出神,突闻美妇问话,方知自己失态,不由十分窘迫,忙把手中折扇合拢,抱拳向美妇一揖,道:“晚辈乃散毛卯洞土司人氏,姓向名孝儒。适才路过宝庄,因人困马乏,欲借贵庄打尖休息,闻庄内有哭泣之声,便进来看个究竟。未料唐突,还望海涵!”

美妇闻言,脸现慈祥,问道:“公子是卯洞人氏?请问卯洞土司王爷向崇天是你什么人?”

向孝儒见问,不由心中惊奇。这荒山野岭之中,也有人知道父王的名讳?他从小跟着母亲礼佛参禅,对人诚实,从不撒谎,但自己此次是负气离家出走,要说是卯洞土司王爷之子,人家问起为何单人独骑出来,反倒不好回答,便道:“向王爷乃卯洞土民的领袖,作为臣民,晚辈对他敬若神明。”

美妇未曾起疑,又道:“卯洞地灵人杰,向公子儒雅俊朗,大驾光临,敝庄蓬荜生辉。只是家逢变故,招待不周,失礼了!”

向孝儒自幼聪颖,三岁时便在卯洞桐圃书院跟随老夫子学习。老夫子是饱学之士,向孝儒尽得其真传,才华经天纬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样样皆工。因母亲好佛,他从小耳濡目染,落得一副菩萨心肠。但他的父王向崇天生性威严,对大王子向孝祖、二王子向孝忠甚是器重,大小事务只跟二人商量,而对小王子向孝儒,土司内部事务从不让他过问,因而向孝儒有些愤愤不平。母亲见他郁郁寡欢,便常以佛经微言大义开导他,劝其出门游玩。向孝儒见母亲劝慰,也乐得出游,这便前往令他神往已久的施州城。不想出门不久,却路遇聚贤庄发生变故,便好奇地问:“晚辈先前在外面听到哭泣之声,不知所为何事?”

向孝儒此话才出,那美妇眼圈一红,两行珠泪跌落,忙抬衣袖拂拭。身后的女儿、丫环随即也掩面而泣。那老仆仍是垂首站着,一脸木然。向孝儒忙向美妇施礼道:“晚辈冒昧叨扰,还望见谅。”

美妇没有回话,而是侧首问站在身旁的老仆:“阿福,给舅家的飞鸽传书,有回信没有?”

阿福道:“启禀夫人,刚刚已收到回信了。舅家王爷已派容美公主和两位王子前来救援,应该快到了。”

向孝儒听了阿福的话,心想:在家时听父王说起过,容美土司王爷田舜臣,膝下有两个王子和一个女儿,女儿称容美公主。听这话头,眼前这位美妇是田舜臣的妹妹?一时又不好追问,只得站立一旁。

美妇听了阿福的话,回首见向孝儒在一旁,便道:“向公子,本庄今日有一段江湖恩怨要了,你是过路之人,请速速离去,免受牵连。”

向孝儒道:“前辈,您跟容美土司王爷是兄妹?”

美妇道:“不错,容美土司王爷是老身的兄长。”

向孝儒闻言,心中暗想:容美、唐崖、卯洞三大土司同契连襟,一方有难,其他土司理当相帮。自己身为卯洞土司王子,碰到这等事情,哪能弃之不理?于是对美妇道:“见死不救,非大丈夫所为。晚辈虽不是江湖中人,亦知侠义二字的重要。今日若是离去,置尔等生死于不顾,岂不是不仁不义?”

站在美妇身后的小姐、丫环听向孝儒言辞慷慨,不由自主地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阿福闻言,脸上也露出了不易觉察的笑容。美妇更是感激,道:“向公子的这份侠义心肠,老身感激不尽。只是向公子一介书生,如何相帮?只怕枉送性命,还是快快离去为妙。”

向孝儒见美妇即将大祸临头,想的仍是别人的安危,这份菩萨心肠,跟自己的母亲一般无二,更使他坚定了留下来的决心,便慷慨激昂道:“晚辈虽手无缚鸡之力,但相信邪不胜正,晚辈试试帮助前辈劝仇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美妇听了,心生感激,正欲说什么,只闻庄门外有人高声道:“好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声音在空中未绝,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院中已然多了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其身法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阿福忙上前施礼,道:“咸池大师法驾光临,有失远迎!”

和尚闻言,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闻知聚贤庄有难,又得霹雳掌阿福相召,焉有不来之理?”说罢又转身对美妇双手合十道,“覃夫人,覃庄主已仙逝十载,仇家仍找上门来,不知所为何故?”

向孝儒听了咸池大师的话,方知庄主姓覃,美妇原来是覃庄主的夫人。

见咸池大师提及亡夫,覃夫人珠泪随即滚落,叹了口气,道:“老身不懂武功,从不过问江湖之事,自从亡夫十年前仙逝后,我跟女儿檀香隐居于此,并不过问江湖之事。没想到三日前,阿福收到一封书信,说是贵州苗疆僵尸门的人今日午后要来我庄,所为何事,却不清楚。阿福说僵尸门是邪魔歪道,阴险凶残,突然来聚贤庄,绝非好事,所以才飞鸽传书,请亡夫生前好友前来相助。大师亲临敝庄,老身感激不尽!”说完欲弯腰万福。只见咸池大师僧袖轻拂,一股柔和的内力把覃夫人托了起来。覃夫人已明其意,颔首致谢。

向孝儒以前从书上看到侠士飞檐走壁,御风而行,只道是书家的杜撰,世间并无这等功夫。此时见了咸池大师的轻功,方信世上确有神功。

正在向孝儒遐想之际,突然从庄外传来环佩叮当之声,众人不由一惊,只道是敌人来了。覃夫人和她身后的小姐、丫环脸露惊异之色。咸池大师并未惊慌,只是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只有阿福心中暗喜,沉声道:“来者可是容美双侠和容美公主?”

庄外有人答道:“正是!”话音未绝,众人又觉眼前一花,已有三条人影从下面屋顶御风而至,飘身落在阿福面前,环佩叮当之声仍是不绝于耳。

向孝儒定睛一看,不由呆了!只见如飞而至的是两男一女,两男均是相貌俊朗,年长者四十左右,年少者三十有余,二人身佩长剑。那位少女年约十六七岁,一袭红衫,美若天仙,腰间裙带之上缀满银饰,刚才风中环佩之声,显然是银饰所发,此人定是容美公主无疑。向孝儒见了,心中一股自惭形秽之感油然而生,却又爱慕顿出。但见她一脸冰霜,高傲冷艳至极,再加上身佩宝剑,更衬得她满身杀气。

阿福向咸池大师引见三人,手指两位男子说道:“这两位是容美双侠田氏兄弟,老大田行健,老二田势坤。”又把大师引荐给容美双侠。

兄弟俩异口同声道:“大师乃得道高僧,今日得睹佛面,幸何如之!”容美土司田氏家族世代不仅家学武功渊博,且是书香门第,容美双侠不仅武功绝伦,才学也是不薄,因此说话彬彬有礼,没有一点儿倨傲神态。阿福待容美双侠跟咸池大师见礼完毕,方才手指那女子道:“这位是容美公主田如玉。”容美公主并未说话,只是躬身向大师福了福,算是回答。咸池大师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覃夫人感佩向孝儒的侠肝义胆,等容美公主跟咸池大师见礼毕,特意引荐向孝儒与侄儿侄女相见。

向孝儒听了覃夫人介绍容美双侠名字,忙拱手道:“《周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素闻容美土司家族不仅武学造诣深厚,且是书香门第,今日得睹双侠英姿,果然名不虚传。”容美双侠见对方一语道破自己名字的出处,十分佩服。田行健拱手还礼道:“向公子学识渊博,行健、势坤兄弟今日有缘结识,三生有幸!”

覃夫人待三人礼毕,又手指容美公主道:“向公子,这位是老身的侄女田如玉,人称‘容美公主。”

此时田如玉近在咫尺,向孝儒不由怦然心动。待覃夫人说罢,也不敢直视容美公主,躬身道:“林有朴,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田姑娘真是人如其名,碧洁似玉,有如仙女临凡。”

他本想借用《诗经·召南》里的诗句赞美讨好于她,沒想到容美公主听了,竟然芳容微怒,鼻子冷哼一声,转身走到覃小姐那边去了。向孝儒见状,方才醒悟《诗经》中的诗句多是年轻男子向年轻姑娘示爱之言,自己一时唐突,她定是以为自己轻薄,是故生气。想至此,向孝儒不由顿足,后悔自己出言不慎,神情沮丧!

恰在此时,只见第四进楼房的过道里,正有一高一矮两人向前走来。

阿福心中不由一凛,立即提高警惕,朗声问道:“二位何人?到聚贤庄有何贵干?”

二人闻言,对望一眼,腰身微摆,竟然一下越过十多级石阶,飘身落在阿福身前站定。这等轻功,咸池大师见了也不由心中暗赞。只见那高者五十余岁,一张马脸,小眼睛,鹰钩鼻下竟然是一张阔嘴,跟那双小眼睛极不相配,身上没有带任何兵器。矮者与之年纪相仿,身体肥胖,五官倒也生得并不难看,身佩一柄金光闪闪的柳叶金刀,刀身极长,跟他的身材极不相配。想必是他自认身材矮小,欲在兵器上超过别人。阿福见二人故意显露了一手风摆杨柳的轻功,立即想到一人,不由心中大惊,问道:“二位可是天池上人的门下?”

阿福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除了不晓江湖之事的向孝儒、覃夫人母女和丫环外,其余人等脸上均现惊异之色。原来这天池上人住在施州天池山,武功已臻登峰造极,但行事阴狠,为江湖正道所不齿。特别是他研制的“五毒金针”暗器,人人闻风丧胆,因此江湖上背地里都叫他天池老怪。天池老怪的风摆杨柳轻功,独步武林,是故刚才那二人施展此功,阿福一眼便认出了是谁的门下。

那高者见阿福问话,便道:“我们正是天池上人的门徒,在下彭如风,这位是我的师弟陈如烟。”此语一出,阿福、咸池大师和容美双侠都不由心中大惊。江湖上人人皆知天池老怪有两大弟子:大弟子彭如风,人称阴阳手;二弟子陈如烟,外号泼风刀。二人均得天池老怪的真传,不仅内外功兼修,已臻一流之境,而且二人使毒的功夫堪与天池老怪比肩。二人不请自来,到底有何意图?

眼前聚贤庄大难将至,不宜树敌,阿福十分客气地道:“原来是阴阳手和泼风刀,久闻大名!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阴阳手彭如风神情甚是倨傲,对阿福的恭敬视而不见,只是冷冷地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听说聚贤庄有难,特派我和师弟二人前来,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阿福闻言暗惊,道:“敝庄有难,上人如何知道?”

彭如风一声冷笑,道:“家師学究天人,胸罗万机,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老人家?师父还说,湘西地狱门的两位使者也来到施州了。”

阿福虽然没有见过地狱门门主,但覃庄主在世时,曾向他提起过地狱门之事。地狱门左右使者黑白无常,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白无常白无颜,黑无常冷无心,要是谁招惹上了二人,二人一辈子都会阴魂不散地纠缠对方。

此时,却听庄外已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凝神屏气,认为是僵尸门的人来了,各自将目光盯向下面第四排房子过道的出口处。不一会儿,只见一位身材魁梧、方脸大耳、身佩一柄长剑的青年,健步如飞而来,走到院中站定。此人英气逼人,不怒自威,众人都不由眼前一亮。

阿福忙走上前去问道:“请问阁下是谁?到聚贤庄有何贵干?”

青年人相貌英武,说话却很和气:“在下施州捕头萧别离。州府大人听闻贵庄今日有难,特派在下前来援手。”

施州名捕萧别离,一剑光寒十九州,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容美公主如此心高气傲之人,见了萧别离的英武相貌,脸上也微微动容。向孝儒一直在关注容美公主,此时见她望着萧别离出神,心里不觉一沉,再转首看了看身材魁梧、英气逼人的萧别离,自惭形秽之感油然而生,心中立时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赶紧默念佛经平息心气。

阿福见施州名捕萧别离前来相帮,心中大喜,忙走上前去施礼道:“久闻萧捕头大名。敝庄有州府大人关心,幸何如之!”说完便向萧别离引荐各位。萧别离虽然英名远播,但没有半点儿傲气,十分随和地跟咸池大师、田氏兄妹等人相见。当他走到向孝儒跟前时,还用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夸道:“向公子温文尔雅,好俊的相貌!”

向孝儒正自闭目念佛,肩头受人一拍,忙睁开眼一看,见是萧别离在称赞自己,一时激动不已。正要施礼道谢,萧别离却转身走到阴阳手彭如风和泼风刀陈如烟跟前去了。只见他剑眉一竖,不怒自威,沉声道:“萧某正要找你们二位,不过今日大家都是为聚贤庄的安危而来,萧某今日暂且不为难二位。下次再遇上,我定要带二位去施州府一趟,有几件命案须向二位问个明白。”

二人均比萧别离大二十岁有余,成名也比萧别离要早得多。听了萧别离的话,十分气愤。只听阴阳手彭如风沉声道:“萧捕头,别人惧你,我彭如风却不受你的威胁,随时讨教阁下的高招便是!”

阿福怕萧别离和阴阳手言语不合动起手来,正想上前劝解,只听空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一剑光寒十九州?我看未必!”声音细如蚊蚋,阴气十足,有如怨鬼哀号,众人闻之,不由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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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池大师并未惊慌,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僵尸门的人终于到了,请现身吧!”众人还待四处张望,寻找说话者藏身何处,突见红、黄两条人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众人一丈之外。原来二人不知何时已欺进庄来,藏身在众人身后的屋檐之上,是故刚才的声音好像从空中传来。

两条人影站定后,大家凝神一看,不由大惊。只见一人着红色道袍,另一人着黄色道袍,二人脸施金粉,手拿拂尘,活像两具僵尸。覃夫人母女和丫环见了,早已吓得花容失色。

僵尸门活动地盘在贵州苗疆,下设红、黄、橙、绿、青、蓝、紫七坛,各坛道袍服饰分为七色。坛下设执事若干,坛主之上有都管、掌门。僵尸门霍都管的武功深不可测,在门内的职位仅次于萨掌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咸池大师见二人现身后,高宣一声佛号,道:“两位可是僵尸门的红坛主和黄坛主?”

咸池大师话音刚落,只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大师好眼力,我们正是僵尸门的红、黄两坛坛主。”众人只闻声音,不见两人嘴动,而且声音阴冷至极,听了令人毛骨悚然。咸池大师知对方是用僵尸门的独特功夫“僵尸腹语”说话,使用这种僵尸腹语要有极其深厚的内功为基础,方能做到嘴唇未动而声音清晰,否则的话,反而会自伤。僵尸门连坛主都能运用这门腹语,足见二人武功已臻一流境界,那霍都管和萨掌门的功力,常人就无法想象了,今日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咸池大师向前踏上一步,和颜悦色地道:“两位坛主不远千里来到施州,有何贵干?”

只听其中一人仍用腹语说道:“我们奉萨掌门之命,前来聚贤庄向覃庄主打听一个人——神机妙算万事通欧阳策先生。”

咸池大师听对方要打听欧阳策,心中不由暗惊!这欧阳策神机妙算,江湖上人人都想得之而为己所用。但他居无定所,二十年前那场江湖浩劫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谁见过他的踪影。今日僵尸门突然找到聚贤庄来,想必是认为覃庄主在世时为人侠义,广交江湖朋友,一定知道欧阳策的下落。

咸池大师道:“两位来迟了,覃庄主已于十年前故去。再说,欧阳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即使覃庄主健在,也未必知道他的行踪。”

咸池大师话音刚落,只听对方一人冷哼一声,用腹语道:“覃庄主是死是活,你一个和尚说了怎么算数?焉知他不是诈死?”

咸池大师见对方说话有恃无恐,心中已然有气。但他毕竟是一位得道高僧,没有把愤怒表现在脸上,仍是心平气和地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覃庄主早在十年前就已故去,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覃庄主当年仙逝时,老衲刚好路过聚贤庄,是老衲亲自为他超度的。不信你们问问覃夫人。”

未等覃夫人说话,对方一人道:“覃庄主是死是活,把他的坟墓挖开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覃夫人闻言,不由大惊。覃庄主临终时曾告诫她,把他葬于隐蔽之所,以免江湖上心术不正之人知道后盗他的坟墓,是故丈夫当年死后,除了咸池大师碰巧路过为他超度外,她并没有通知丈夫生前的江湖朋友。丈夫的坟墓,也只有她母女和阿福三人知道。此时闻听僵尸门的人想掘丈夫的坟墓,她心中十分气恼,便道:“先夫已于十年前病逝,未亡人不敢说谎。二位信也罢,不信也罢,要想掘先夫的坟墓,动他的尸骨,那是万万不能的!”

覃夫人的话音刚落,只听阴阳手彭如风阴阳怪气地说道:“覃夫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依老夫之见,你还是带两位坛主到覃庄主的坟前看看为妙。”

向孝儒听对方说要掘覃庄主的坟墓,不由大怒,朗声道:“我看二位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何故生出欲掘他人坟墓的不道德之念?”说话至此,他又转身对阴阳手彭如风道,“彭大侠,要是有人要去掘你家祖坟,你同意否?”

咸池大师闻言,不由对向孝儒暗暗赞许。覃夫人母女和阿福同时对向孝儒投去感激的目光。阴阳手彭如风见向孝儒竟敢当着众人责问自己,心中大怒,顿时脸露杀机。萧别离先前抚掌在向孝儒身上试探过,知他没有半点儿武功,见他竟敢冒杀身之祸直言不讳地质问彭如风,心下对他十分敬佩,突见彭如风脸露杀机,知他想对向孝儒暗施杀手,忙向前踏上半步,挡在向孝儒和阴阳手之间,以防彭如风加害于他。

红、黄二坛主见向孝儒如此说话,心中也是大怒,其中一人说道:“覃夫人,今日之事由不得你不依,如果你不带我们到覃庄主的坟前看个清楚,我们僵尸门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覃夫人闻言,知道今天的事不会善了,她此时担心的是不会武功的女儿的安危。要是对方拿女儿当人质,逼问丈夫坟墓的所在,那该如何是好?

咸池大师见对方苦苦相逼,心中也不由生怒,正想说话,突然听到墙外有人阴阳怪气道:“僵尸门的两位坛主要看死人的骨头,我追花蝴蝶只想要眼前的四位美人!”人随声到,众人眼前一花,已见红、黄坛主身旁多出一个中年男人来。

来者身如一根竹竿,刀疤脸,三角眼,下巴一撮山羊胡子,身着一袭白衫,跟他的五官极不相配。腰间悬一柄长剑,剑柄上镶满了宝石,一看便知是一把宝剑。他的一双三角眼色迷迷地盯着容美公主等美女,毫无顾忌。萧别离见了,立即想到施州城内近日发生的几起强奸杀人案,心想莫不是此人所为?于是问道:“阁下何人?何以出言不逊?”

对方见问,一双三角眼仍是不离容美公主等人身上,傲然答道:“老子是‘漠北三仙老二的弟子,追花蝴蝶慕容美是也!”

众人闻言,不由大惊!采花大盗慕容美,江湖上谁人不知?特别是他的师门“漠北三仙”,武功太邪,江湖上人人闻之丧胆。老大夺命秃鹫,练的是骷髅神功;老二勾魂雌雕,练就摄魂大法,以内功心法迷人神智,杀人于无形;老三吸血蝙蝠,因练蝙蝠轻功走火入魔,每天需吸人血补充功力。“漠北三仙”远在万里之外的北方大漠深处,他们的门徒今日来到施州境内,来意让人不得不防。

萧别离见对方自报名号,朗声道:“慕容美,你糟蹋良家妇女,为江湖人所不齿。今日你来到施州,只要有我萧别离在,你休想作恶!”

慕容美自恃武功了得,哪里把一个小小捕头放在眼里,反而道:“别人怕你这官府的狗腿子,我追花蝴蝶可没把你放在眼里。再说,我看上的美女,谁也别想坏我的好事!”说罢身形一晃,已飘身扑向容美公主。

众人见了,不由大惊。

容美公主一见慕容美到来,一双色迷迷的三角眼盯着自己,知此人对己不怀好意,便右手紧握剑柄,随时提防对方来袭。没想到慕容美跟萧别离搭话之际,趁人不备,突然朝自己扑来。还未等她拔出腰间的宝剑,已是眼前一花,慕容美早已欺近她的眼前,右手五指如钩,向她的香肩抓来。容美公主临危不慌,忙柳腰一摆,向左纵出丈余,以为能够摆脱对方,岂料慕容美如影随形,五爪仍抓向容美公主香肩,使对方无暇拔剑自救。容美公主这一惊非同小可,已是花容失色。

萧别离见慕容美身形一晃,就已料知他要扑向容美公主,身体忙向左一纵,同时宝剑出鞘,剑尖朝慕容美右手手腕削去。慕容美正沉浸在得手的欣喜中,突觉一股劲风袭来,不由“噫”了一声,向后纵出两丈有余,喝道:“萧别离,你敢坏我好事?”

萧别离一招击退慕容美,飘身落在容美公主身前站定,高大的身影犹如一堵保护墙,挡在众女身前,慕容美再难靠近她们半步。只见萧别离伸指弹向宝剑,剑声铮鸣,然后傲然道:“我萧别离身为施州捕头,容不得你这采花大盗在我眼皮底下作恶。今日不拿你归案,萧某愧对施州百姓!”

慕容美脸露杀机,骂道:“萧别离,你想英雄救美是不是?我追花蝴蝶今日就成全你!”说罢从腰间抽出宝剑,一招仙人指路,飘身向萧别离刺来。萧别离见对方宝剑挟雷霆万钧之力袭来,不敢大意,手中宝剑犹如千万朵金花,寒光闪闪,再加上他身材魁梧,配以如此美妙的剑法,十分潇洒。慕容美突见眼前金光万点,令人头晕目眩,忙抽身退后,手中宝剑护住全身。慕容美虽然相貌不佳,但他自称追花蝴蝶,轻功自有独到之处。只见他东一飘西一晃,恰到好处地避开萧别离的凌厉攻势。萧别离虽然占了上风,但要想制服对方,也非易事。

容美公主见萧别离挥洒自如的剑法,冷艳的目光里也露出了几分凉喜。向孝儒看到萧别离跟敌对阵时潇洒英俊的身影,后悔自己未学武功,不能像萧别离那样英雄救美,真乃憾事!

那边红、黄二坛主见萧别离的武功不在自己两人之下,心中暗惊。二人互相对望一眼,双双身形一晃,红坛主突然向咸池大师扑去,黄坛主则纵身扑向覃夫人。

咸池大师见对方身形微动,便知其欲突施暗袭,把内力聚于双掌,一招万佛朝圣,化解了红坛主的一扑之力,旋即二人战在一处,一时难分胜负。那边容美双侠已护在姑妈和表妹身前,见黄坛主袭来,双双挺剑迎敌,以二敌一,围住对方厮杀。

咸池大师毕竟是得道高僧,就是与敌对阵,也是心怀慈悲,尽管对方招式阴毒,但他出手只想制服对方,不想取人性命。二人功力本在伯仲之间,这样一来,倒是心狠手毒的红坛主一时占了上风。

向孝儒见激战双方一时难分胜负,天池上人的两个徒弟站在一边冷眼观看,多半不怀好意。又见覃夫人母女吓得花容失色,便走上前去想劝覃夫人趁双方激战时带着覃小姐离去。

正当向孝儒走到覃夫人身前三步之遥时,泼风刀陈如烟突然向他偷袭。

原来,陈如烟见向孝儒虽然文质彬彬,一副书生模样,竟然对场中高手恶战毫无半分惧意,就怀疑他有可能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想找机会试探他的武功。向孝儒因不懂武功,陈如烟手上真气已袭到他的后腦勺,他仍浑然不觉,还以为是山风吹来,置若罔闻,继续朝覃夫人母女俩走去。

覃夫人等人惊呼出声,站在覃夫人身边的阿福见状,忙纵身向前,左手霹雳掌朝陈如烟手腕拍去。电光石火之间,只见陈如风左手衣袖一拂,一枚有剧毒的“五毒金针”电射而出,直奔阿福的面门。阿福突见对方衣袖一拂,顿时大惊,知道对方发射了暗器五毒金针,忙收掌向左纵出丈余,堪堪躲过了对方的暗器,却听身后“哎哟”一声。阿福回首一看,心中大惊——原来自己虽然躲过了五毒金针,但毒针却射到了覃夫人身上。

阿福慌忙扑到覃夫人跟前,扶起覃夫人道:“夫人,老奴护主不力,罪该万死!”

覃小姐和容美公主见覃夫人中了暗器,一起扑到她的跟前。覃夫人已是脸色苍白,覃小姐见状,泣道:“娘!您别丢下女儿啊!”

容美公主忙对阿福道:“阿福,你快去要解药。”阿福闻言,如梦方醒,纵身来到陈如烟面前,沉声喝道:“陈如烟,快拿解药来!”

陈如烟自恃武功高强,刚才竟然被聚贤庄内的一名老仆一招之内逼得手忙脚乱,这个脸面可丢得不小!他心中本来就有气,想跟阿福一决高低,见阿福上前来讨解药,横刀胸前,傲然说道:“久闻阁下霹雳掌开碑裂石,陈某早就想讨教几招。如果阁下的双掌能胜过在下的金刀,陈某自会主动奉上解药,否则的话,嘿嘿……”

阿福当年跟覃庄主闯荡江湖,凭一手霹雳掌法,在江湖上罕遇敌手,虽是覃庄主的仆人,但江湖上的人对他也是极为尊重。此时他见泼风刀陈如烟轻慢自己,心中不由大怒,再加上覃夫人急需解药,便懒得跟对方争口舌长短,想速战速决,取得解药。于是左掌一竖,右掌横架,一招力劈华山,朝陈如烟面门拍去。陈如烟见阿福掌风袭到,手中金刀一圈,一招风摆杨柳,竟是一招三式,分袭阿福面门、神阙、下阴,招招狠毒。阿福仅凭一双肉掌,使的是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掌掌不离陈如烟的要害。饶是陈如烟艺高胆大,见阿福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心中大骇,一时处于下风。

咸池大师和僵尸门红坛主以慢打快,已战至两百个回合,双方仍难分胜负。容美双侠双剑合壁,跟黄坛主打成平手。只有萧别离的剑术变幻莫测,逼得采花大盗慕容美东蹿西跳,狼狈万状。二人战了近百个回合,慕容美已知对方武功高出自己许多,今日在此绝对讨不到好处,遂一声长啸,飘身逃去,身法之快,令人匪夷所思。萧别离见慕容美逃走,也不追赶,收剑站立场中,观看咸池大师、容美双侠和阿福跟敌人打斗,一旦己方谁有危险,便可上前相救。

向孝儒眼见覃夫人中毒针倒地,疾步上前相扶,却见她脸庞已然变得发紫,气息奄奄,覃小姐和丫环扶着哭泣不已。自第一眼看见覃夫人起,向孝儒心中便对这位夫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之感,此刻见她突遭厄难,禁不住悲从中来,道:“夫人挺住,阿福为您讨解药去了,片刻即回,您且忍耐。”

覃夫人见了,在女儿的搀扶下勉力站了起来,伸手吃力地抓住向孝儒的双手,道:“向公子,临终之前,老身有一事相求,你可应允?”

向孝儒闻言一怔,见覃夫人面色凄楚,便道:“夫人吉人天相,待会儿服了解药,不会有事的。”

覃夫人见状,以为向孝儒是在推托,微微叹了口气,道:“算了,老身与公子萍水相逢,不该强人所难,何况这件事少不得许多凶险。”缓了一下,又道,“你这孩子,佛缘颇深,只可惜……”话未说完,嘴边兀自流出大片鲜血。

向孝儒见覃夫人面色慈祥,说话时柔语轻声的神态与自己的母亲几无分别,心中大恸,眼见覃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料想她已毒气攻心,即便阿福取得解药,只怕也无济于事,心中一凛,一股豪气溢满胸间,当即朗声说道:“请夫人吩咐,孝儒哪怕赴汤蹈火,粉身碎骨,绝无二话。”

覃夫人脸露欣慰之色,轻声说道:“向公子,老身想托你把小女檀香和丫环秋菊护送到唐崖土司她叔父家去!”

向孝儒立刻应道:“夫人放心,孝儒万死不辞。”心中却不免暗暗叫苦,心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这一路只怕凶险无比,个人安危倒是小事,就怕有负覃夫人重托,那可如何是好?

覃夫人却似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向公子,你虽是文弱书生,却有侠肝义胆,况且人又机警,心智过人,老身瞧你一脸福相,与佛有缘,加之有如玉相助,这一路自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向孝儒被她识破心事,脸上一红,道:“夫人教训得是。孝儒既有承诺,便会将生死置之度外,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将令爱平安送抵唐崖。”他这话出自真心,此番毫无做作道将出来,自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覃夫人大慰,眼含笑意道:“好孩子,好孩子……”猛然间一阵急咳,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随即断气。

檀香见状,顿时悲愤不已,一口气喘不过来,也昏迷过去。秋菊见夫人死去,小姐昏迷,忙伸手掐住小姐人中,急得直哭。

向孝儒想到覃夫人仅凭一面之缘,竟对自己如此信任,哽咽道:“夫人,您放心地去吧,晚辈只要有一口气在,一定不负所托!”

便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老的死了,还有小的,想逃走,没那么容易!”向孝儒回首一看,不由暗暗叫苦。

说话者原来是阴阳手彭如风,只见他正缓步朝这边走来。向孝儒知他是来抓檀香,逼她说出覃庄主的坟墓所在,于是挺身拦在檀香身前,心想如果对方再上前来,自己拼死也要阻他一阻。

覃夫人的临终遗言,萧别离听得一清二楚。他见彭如风向容美公主等人发难,忙来相助,催促道:“容美公主、向公子,你们快带覃姑娘从后门走!”

容美公主闻言,也不答话,放下覃夫人的尸体,右手挟起昏迷不醒的檀香,左手拉着秋菊,从后门奔出。向孝儒见状,忙跟了上去。刚出后门,就听见萧别离跟阴阳手彭如风交上了手。

容美公主虽然右手挟着檀香,左手拉着秋菊,行动却是十分轻盈。向孝儒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后面跑,好不容易来到庄前,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只见容美公主一声呼哨,从林间突地窜出一匹枣红骏马,她忙把檀香置于马鞍前,扶秋菊坐在马鞍后,然后飞身上马,其身法优美至极,向孝儒一时看得呆了。容美公主见向孝儒站在当地不动,一直傻看着自己,心中極是不悦,一声娇喝:“还不快走!”说完一提马缰,枣红马撒开四蹄朝南奔去。

向孝儒此时也走上前来,向侠丐拱手道:“前辈原来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侠,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恕罪。”

侠丐便道:“公子虽无半点儿武功,却有侠骨仁心,老叫花佩服得紧。”向孝儒和容美公主不嫌老叫花臭而邀他同桌共饮,老叫花十分感动,因此不惜暴露隐瞒了二十年的身份出手相救。说至此,他看了看容美公主、檀香和秋菊三人,又道,“三位姑娘容貌绝世,在江湖上行走,定是凶多吉少。依老叫花之言,你们尽快回家去,不要抛头露面了。江湖险恶,四位切记!”说完转身欲走。

向孝儒见侠丐欲走,想到三位姑娘的安危,便欲邀他同往唐崖土司,于是走上前,躬身道:“前辈,晚辈想斗胆邀请前辈跟我们同行,如何?”

侠丐闻言,已明白他邀自己同行的用意,就道:“采花大盗已被我吓走,他定是逃出施州,去中原找丐帮帮主柳云秋报信去了,不会再来找你们的。老叫花的身份已经暴露,时刻都有性命之忧,你们跟我在一起,只会更加危险。”

说完右手轻轻一拂,甩脱向孝儒的手,从窗口飘然而出。等向孝儒跑到窗口向外一望,哪里還有侠丐的踪影?

含冤出逃 浪子异域寻神器

义气相报 书生陌路结知己

离开杏花客栈,向孝儒携三美人一路南来,再没有碰到采花大盗慕容美,这才相信侠丐所言不虚。

向孝儒自从在聚贤庄上第一眼看见容美公主以后,心中就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情。这一路上护送檀香、秋菊去唐崖土司,容美公主虽然从不给他不假颜色,但向孝儒对她却是爱慕与日俱增,一路上总想找借口跟她搭讪,却又怕她鄙视自己轻薄,也就不敢造次。

檀香见几日来没有了危险,心情逐渐开朗起来,一路上跟向孝儒谈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趣事,以打发路途的寂寞。

这一日,已近唐崖土司。马蹄踏着古道,铿锵有声。此时残阳如血,照在古道两旁的树林里,甚是壮美。向孝儒坐在马上,望着前面马背上容美公主的背影出神。坐在他身后的秋菊突然道:“向大哥,后面有人来了。”

向孝儒闻言回首一看,只见十余丈外,有一年约二十八九的青年男子骑在一匹瘦马上,正朝这边摇晃而来。令向孝儒吃惊的是,那青年男子身形特别高大,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醉态蒙眬,东倒西歪,便禁不住唤道:“这位大哥,小心摔下马!”

那青年听到向孝儒的喊声,立时惊醒,睁眼一看,口中禁不住“噫”了一声,手中缰绳一提,瘦马立即放慢脚步,与向孝儒的白马并辔而行。那青年拱手对向孝儒道:“多谢小兄弟提醒!”

向孝儒一听,此人非南方口音,又见他一脸英气,气宇轩昂,不像坏人,便问道:“听兄台口音,非本地人氏。敢问兄台尊姓大名,仙居何方?”

青年见向孝儒满脸稚气,绝非奸诈之辈,便去了戒备之心,朗声道:“在下河西浪子卓不凡,从甘肃河西走廊到施州一游。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向孝儒不由暗惊,这河西走廊在古凉州西北,自汉代张骞出使西域之后,就成了中原跟西域各国通商的要道。如今蒙人觊觎大宋河山,导致北方战事频繁,河西走廊已是难行。想其自此而来,定是不凡人物。向孝儒便道:“在下施州卯洞向孝儒,请问兄台不远千里来施州,所为何事?”

虽是初次相见,卓不凡竟然觉得与向孝儒有相见恨晚之感。北方人性格以豪爽著称,跟自己投缘的人,从不隐瞒一二,便道:“卓某不久前在中原游历时,曾无意中听到巴氏古剑重现施州,有许多江湖人物齐集此地,欲得巴氏古剑。我因好奇,是故一路南来,一为游山玩水,二来想瞧瞧这上古神器是何模样,能令这么多江湖人物争夺!”

向孝儒闻言又是大惊!这巴氏古剑,乃土人先祖遗留下来的上古神器,土人先祖廪君率部族沿夷水而上,定都夷城后,曾用神器开疆拓土。廪君建立巴子国后,四宇升平,便息兵休养,把巴氏古剑藏于一山洞之中,外人不得而知。廪君死后,魂魄化为白虎,巴氏古剑也随之下落不明,坊间后有传言,说这巴氏古剑被廪君藏于施州一个名叫仙人洞的洞内,但此洞位于何处,无人知晓。向孝儒自小就听过这等传说,以为是土人编造来夸耀祖先的,一直不以为意,不承想江湖之人竟信以为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正欲跟卓不凡道明巴氏古剑纯属子虚乌有之事,突见前方古道上有两骑横于道上,虎视眈眈地望向这边。向孝儒以为是捉他们的,顿时满脸惊慌,卓不凡见向孝儒一脸惊恐之色,便道:“小兄弟不要害怕,他们是来找我的!”

话音刚落,两人果然纵马来到卓不凡跟前,其中一人道:“卓师弟,师父叫你回昆仑山认罪,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原来,来人是“昆仑四子”的其中两位。

“昆仑四子”乃昆仑派掌门皇甫秀的四大弟子,也是卓不凡的四位师兄。老大诸葛乾,老二单于坤,老三慕容明,老四宇文珠,四人尽得皇甫秀真传。此番纵马前来的两人为慕容明和宇文珠,问话者乃慕容明。卓不凡投入昆仑派门下,要比“昆仑四子”晚二十余年,但他天资聪颖,武学精进神速,不到十年,功力已跟“昆仑四子”在伯仲之间。他还自创了一套醉剑剑法,更为师兄们所忌。他嗜酒成性,平时不拘小节,江湖上送他一个绰号“河西浪子”。由于率性而为,为人仗义,在西北道上,名头已盖过了“昆仑四子”。个个心胸狭窄、自恃武功盖世的“昆仑四子”哪还能容得下卓不凡?刚好小师妹林如霜被人谋害,“昆仑四子”便借机诬陷是卓不凡所为,皇甫秀遂命他回山对证。卓不凡百口难辩,只得四处逃避,却没想到他们不远千里追来了。

卓不凡待慕容明说完,便道:“半年不见,两位师兄风采依旧,师弟这厢有礼了。”说完双手抱拳,向两位师兄施礼。

慕容明和宇文珠并不回礼,宇文珠道:“卓师弟,你东躲西藏,难道小师妹果真是你杀的?”

卓不凡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罢甘休,便道:“林师妹之死跟我无关,信不信由你们。要我回昆仑山,那是万万不能的!”

慕容明闻言大怒,道:“卓师弟,你当真不想回昆仑山伏罪了?”

卓不凡本就是被诬陷的,此时见慕容明脸露杀机,心中自是有气,大声道:“若我不回,又将如何?”

宇文珠道:“师父有令,你若不肯束手就擒,我等可格杀勿论,替他老人家清理门户!”

卓不凡被师兄陷害,为师不容,心中凄苦万分,此时闻宇文珠之言,便一声长笑,旋即从腰间拔出软剑,取下挂在腰中的酒葫芦,喝了几口酒,然后悲愤道:“我一生处事,上无愧于天,下无怍于地!三师兄、四师兄,你们想假师父之令杀我,那得先问问我手中的三尺青锋答不答应!”

向孝儒从卓不凡跟两位师兄的对答中,已听明个中缘由。向孝儒凭直觉相信卓不凡绝不会伤害同门师妹,定是有人诬陷他,便纵马上前,道:“你们说卓大哥是杀害你们师妹的凶手,可有真凭实据?”

二人本是嫁祸,哪有什么真凭实据?一时被向孝儒问得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昆仑四子”虽在西北赫赫有名,但慕容明、宇文珠初来江南,不知向孝儒的底细,见他为卓不凡出头,以为他是身怀绝技的少年高手,宇文珠便问:“请问阁下师承何派?为何要管我昆仑派之事?”

向孝儒從未学过武功,对方倒把他给问住了,暗想:为解卓大哥危难,我暂且唬他们一下。

向孝儒掏出酒壶,猛喝一气,而后才道:“我因奉师父教诲,不能说出师承来历。我师父学究天人,江湖武学流派他老人家悉数掌握。在下愚笨,三岁起跟师父学艺,仅学会三剑。稍后我使将出来,二位若能识得,定知我师承渊源。”

宇文珠道:“请问阁下刚才说的三剑是什么高深绝学?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

向孝儒道:“在下这三剑使将出来,威力无穷,只怕伤着身后的三位姑娘,这样吧,我把三剑剑诀说出来,请二位高手参详,如何?”

宇文珠不知是计,便道:“请阁下说来听听。”

向孝儒举起酒葫芦猛喝几口烈酒,朗声道:“一曰天子之剑,二曰诸侯之剑,三曰庶人之剑。所谓天子之剑,以燕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背,周宋为镡,韩魏为夹。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向孝儒说至此,又猛喝几口烈酒,继续道:“所谓诸侯之剑,以智勇士为锋,以清廉土为锷,以贤良土为脊,以忠圣人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向孝儒说罢,喝了一口壶中烈酒,又道:“所谓庶人之剑,相击于前,上斩颈项,下决肝肺……”

檀香和容美公主听出向孝儒是在背诵《说剑》吓唬对方,暗暗捏着一把汗,观察那两人动静。慕容明、宇文珠对庄子诸文一窍不通,听向孝儒说得高深莫测,认为他定是一位少年高手。二人便不想得罪他,再说二人此次前来施州,还负有打探巴氏古剑下落之责。

宇文珠便道:“阁下剑术果然高深莫测,我们兄弟二人佩服之至。不过,我们捉拿本派叛徒,还望阁下不要多管闲事!”

向孝儒当然明白对方话里藏机,但为救卓不凡,他什么也不顾了,趁对方还不知自己底细而有所忌惮之时,仍朗声道:“你们昆仑派的事,在下本来不想管,但如果你们想倚多欺少,在下看不惯,就非管闲事不可了。”向孝儒想激对方跟卓不凡单打独斗,期望以此博一线生机。

卓不凡明白他的用意,轻声对向孝儒道:“小兄弟不要多言了,这是我们昆仑派内部之事,你何必膛这趟浑水?”说完转首对慕容明、宇文珠道,“三师兄、四师兄,既然你们今天非要逼我回昆仑山,就请两位师兄划出道来,我们好作个了断!”说罢手中软剑一竖,剑尖朝天,在夕阳下熠熠闪光。

慕容明听了卓不凡的话,知他心意已决,今日想他束手就擒,那是万万不能了。如果自己跟宇文珠二人同上,旁边少年要相帮,胜负未卜,不敢妄动。

思虑半晌,慕容明道:“卓师弟,师命难违,但我们也不以多欺少,我和宇文师弟跟你单打独斗好了。如果你能胜得过我们两人,今日便放你一马。”说罢手中剑一挺,身子腾空而起,向卓不凡扑来。

卓不凡早有防备,见慕容明凌空扑来,手中软剑朝天一竖,从马鞍上飘身而起,向慕容明迎去。两人同门学艺,所使招式同是一招“日月交辉”,手法、身法、剑式一模一样,只不过卓不凡身形高大,犹如大鹏展翅由上而下向慕容明罩去,后发先至。但慕容明却柔似猿猴,身法轻灵。两人在空中双剑相交,瞬间便拆了十余招,方才落地。

卓不凡心想,自己跟三师兄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如果自己跟他一直缠斗下去,累得精疲力尽,到时四师兄再乘虚而上,自己就有被打败的可能,得用自己所创的醉剑速战速决。想到此,突见三师兄一招灵猴偷桃朝他下阴撩来,于是脚下暗踏醉剑步法,佯装一个踉跄,向前倾倒。慕容明见状,以为自己得手,心中暗喜,忙跨前一步,左手五指如钩,抓向卓不凡的背心,右手宝剑仍朝他下阴撩去,想一招取他性命。在此电光石火之际,卓不凡突然一招苏秦背剑,快逾闪电,反削慕容明左手五指和右手曲池穴。慕容明惊骇不已,忙飘身向后,暴退两丈有余。饶是他见机逃得很快,双手衣袖还是被卓不凡的剑风削去,狼狈万状。

慕容明刚刚败退,宇文珠已然扑到,瞬间就跟卓不凡交手十余招。慕容明惊魂稍定,心想卓不凡的武功进展竟然如此神速?今日之事,只有速战速决,方为上策,还讲什么江湖道义?心念至此,再次挥剑上前,和宇文珠合战卓不凡。卓不凡以一对二,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了。

容美公主见状,虽有心相帮卓不凡,但凭自己的武功,却无能为力,只好坐在马上静观其变。

向孝儒见慕容明不守信用,正想出言阻止,却见卓不凡剑路一变,高大的身影突然变得轻灵飘逸,在对方二人的剑影中穿行,衣袂飘飘,潇洒至极。向孝儒因酒气上涌,已是醉眼蒙眬,望着在慕容明和宇文珠剑影中翩跹穿行的卓不凡,仿佛一只穿花蝴蝶般美丽潇洒,心想卓大哥酒后神勇无比,我何不唱歌为他壮下行色?心念至此,便朗声唱道:“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向孝儒唱的是杜甫的《饮中八仙歌》。正在以醉剑力敌慕容明和宇文珠的卓不凡,此刻已险象环生,突然听到向孝儒的歌声,心中大喜,仿佛受其牵引,当他听到“眼花落井水底眠”之句时,刚好慕容明、宇文珠双剑合璧相交向他的头顶罩来,在此危急关头,他心念一转,随着向孝儒“眼花落井水底眠”的歌意,一招“卧佛长眠”,仰面倒地,躲过了对方的双剑合璧。接着又顺着向孝儒“汝阳三斗始朝天”的歌意,电光石火地使出一招“朝天一炷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削去。慕容明、宇文珠双剑合璧,欲置卓不凡于死地,哪知他突发奇招,一剑两式,分攻二人手腕,两人大惊,双双暴退一丈有余,站在那里惊讶地看着卓不凡。

慕容明和宇文珠被卓不凡一剑逼退,又见向孝儒口中高声吟唱着什么,卓不凡则顺着他的歌意舞剑不止,比先前更是挥洒自如。二人均想,此时仅凭少年为卓不凡指点剑招,两人合力已不是他的对手了,要是少年出手,今日定难全身而退,还是早走为妙。

二人心意相通,纵身上马,向前面古道飞奔而去,霎时无影无踪。

撰聯赋诗 书生堂前挥彩笔

描鸾刺凤 美人窗下度金针

卓不凡按照向孝儒歌意突发灵感自创的醉八仙剑法,打败了三师兄和四师兄,心中万分感激,于是飘身上马,对向孝儒抱拳道:“多谢小兄弟刚才指点迷津,在下方能打败两位师兄,小兄弟的大恩大德,卓某感激不尽,没齿难忘!”

向孝儒闻言,感到莫名其妙,道:“卓大哥武功超绝,适才小弟为你的潇洒英姿所倾倒,禁不住高歌杜甫的《饮中八仙歌》为大哥助兴,大哥为何说是小弟为你指点了迷津?实不相瞒,小弟自幼读书念佛,对于武功是一窍不通的。”

容美公主见向孝儒无意中指点了卓不凡的醉剑,使他反败为胜,心中暗暗称奇。心想,这书呆子果真如姑妈所说,遇事均能逢凶化吉?此时见向孝儒不相信是自己指点了卓不凡,便道:“向公子,刚才的确是你高歌助兴,无意中为卓大哥指点了迷津,他才反败为胜,打败了敌人。”说这番话时,脸上虽然仍很冷傲,但语气比平时却温和了许多。

向孝儒对容美公主敬若神明,此时听她说话,如梵音入耳,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令他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他望了容美公主一眼,却又不敢多看,便转首对卓不凡道:“如果真如田姑娘所说,那也是卓大哥天资聪颖,克敌制胜,小弟怎敢居功?”

卓不凡见向孝儒不居功自傲,更是敬佩,便道:“小兄弟,卓某想跟你义结金兰,不知意下如何?”

向孝儒见对方武功卓绝,早已钦佩不已。此时听他主动提出跟自己义结金兰,心中喜不自胜,道:“卓大哥武艺超群,小弟我身无长处,不敢高攀!”

卓不凡道:“人生在世,怎么能以武功高低论英雄?小兄弟你天资聪颖,才学绝世,又具侠肝义胆,乃人中龙凤,将来定是匡社济世的栋梁,只怕是卓某高攀不上!”

说完策马过来,伸手搂住向孝儒的腰,带着他飘身下马,自己先行跪下,要跟向孝儒结为兄弟。

向孝儒见状,忙跟着跪下,对天发誓道:“我向孝儒跟卓大哥撮土为香,义结金兰,今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卓不凡待向孝儒发誓完毕,也如此说了一遍。二人结拜完毕,双双站起。

卓不凡问向孝儒:“小弟今年多大?”

向孝儒道:“小弟年方二十。”

卓不凡闻言笑道:“为兄比你痴长八岁。你我今后就肝胆相照了!”

向孝儒问卓不凡意欲何往?卓不凡昂首叹道:“我一生襟怀坦荡,却不容于师门,天地之大,一时也不知何去何从了!”

向孝儒道:“既然这样,大哥不如跟小弟一起护送檀香姑娘去唐崖土司,然后小弟再跟随大哥一起闯荡江湖,如何?”

卓不凡道:“这样也好,只怕要叨扰各位了!”

向孝儒闻言道:“大哥说哪里话?你武功高强,我们沾你的光才是!”卓不凡闻言,也不再说客套话,便跟随向孝儒等朝唐崖土司而去。

向孝儒跟卓不凡一路上有说有笑,并把自己遇上聚贤庄变故,以及在杏花客栈相遇侠丐等经过,一一道来。卓不凡道:“我听师父说风尘侠丐史无双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去了,据说还是现任丐帮帮主柳云秋害死的。没想到侠丐竟然没死,隐名埋姓二十年,今又重现江湖,消息若传到柳云秋耳里,只怕江湖上又无宁日了。”

向孝儒听卓不凡如此说,感激道:“侠丐为救我们,不惜暴露自己隐瞒了二十年的身份,真是侠义心肠。”

卓不凡道:“贤弟你一介柔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敢冒死护送檀香姑娘去唐崖土司,这份侠肝义胆,跟侠丐无二,大哥好生佩服。”

几人有说有笑,一路倒也相处融洽。在路上宿了一晚,第二天早起赶路,不到半日,便到了唐崖土司城外。

守城兵丁听说是聚贤庄的覃小姐到了,忙飞奔进城向土司王爷禀报去了,四王子覃电出城迎接。

檀香曾听母亲说过,叔父家有四位兄长,大哥覃风、二哥覃云、三哥覃雷、四哥覃电。四人武功高强,人称“唐崖四虎”。

覃电见礼后,便引众人进城。

唐崖土司城建在唐崖河边,城内街道纵横交错,颇为热闹。容美公主、檀香、秋菊三人天生丽质,光彩照人;向孝儒文质彬彬,风流倜傥;卓不凡英俊神武,气宇轩昂。众人跟随覃电骑马走在大街之上,引来无数路人瞩目。向孝儒见街上有许多人背负石料前行,猜想唐崖土司定在大兴土木,便问覃电:“四王子,街上如此多的工匠仆役,敢问你们是否正在修建一座殿宇?”

覃电道:“父王今年继位四十年,欲修建一栋新的白虎堂,纪念祖先。”

向孝儒一路上见到城池巍然,富丽堂皇,心想唐崖土司以武立家,果然名不虚传。卯洞土司与之相比,真是逊色不少。

覃电带着众人来到一座高大的牌楼前,勒住马缰,嘱咐众人下马步行。向孝儒等人下马后,早有仆人过来牵马去马棚喂料。众人随覃电过了牌楼,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有如迷宫,左右均是雕梁画栋的屋宇,十分气派。众人随覃电东绕西拐,最后来到一座上书“土司王府”的府邸前。

众人随覃电来到大堂,只见大堂上方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须眉皆白的老人。此人就是唐崖土司王爷覃孝先,坐在他左首的那位仪态端庄的老妇是土司夫人。唐崖四虎的老大覃风、老二覃云、老三覃雷,垂首站在下首。覃电走上前去禀报:“父王、母亲,伯父家的檀香妹妹来了。”

土司王爷还是十年前见过侄女檀香,依稀记得她的容貌,便对檀香招手道:“香儿,你过来。”

檀香突遭变故,此时见了叔父,鼻子一酸,珠泪夺眶而出,喊了声“叔父”,便跑上前去一头扑进覃王爷的怀里,泣不成声。

覃王爷摸着檀香的柔发,劝慰道:“香儿,你父亲临终时曾托付我好好照顾你们母女,想不到你母亲一生与人为善,竟被恶人所害,叔父没有尽到保护你们母女的责任,好生自责!”说完眼眶里已溢满了泪水。土司夫人劝道:“香儿,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你母亲的仇,有我和你叔父作主,定会大仇得报的。”檀香闻言,又扑进土司夫人的怀里,嘤嘤地哭泣起来。

覃王爷见檀香哭泣不已,又劝道:“香儿,你不要太过伤心,身体要紧。你看,你只顾哭泣,把带来的贵客晾在一边,如何是好?”

檀香见了叔父叔母,只顾伤心哭泣,倒忘了容美公主等人,听了叔父的话,忙止住哭泣,走上前去把众人一一向覃王爷等人引见。覃王爷见了容美公主,便道:“本王跟舜臣贤弟是八拜之交,近年因俗事缠身,未能与之会晤,不知你父王近来身体是否安康?”

容美公主道:“托覃王爷的洪福,父王虽年过七旬,身体仍很健康。”

覃王爷听后,心中甚喜,便转身对向孝儒、卓不凡道:“两位公子气宇不凡,光临唐崖山野僻壤,蓬荜生辉!”

向孝儒谦虚道:“晚辈一介书生,王爷谬赞,晚辈愧不敢当。我义兄是昆仑派的高手,武功超群,人中龙凤,当之无愧。”

覃王爷闻言,听说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青年是昆仑派弟子,不由心中一凛,问道:“卓少侠,昆仑派掌门皇甫秀是你师父?”

卓不凡道:“正是家师。不过……”他本想说自己已被师父逐出师门,“昆仑四子”正四处追杀他,最终没有说出口。

覃王爷闻言问道:“卓少侠千里迢迢南下,来到施州,不知有何贵干?”

卓不凡便道:“闻得丐帮一位长老说起巴氏古剑重现施州,想必许多江湖人物云集于此,晚辈想来长长见识,看看巴氏古剑到底是什么神器。”

覃王爷闻言,脸色为之一变,但他立即凝神敛气,道:“什么巴氏古剑,纯属子虚乌有,是那些江湖上不怀好意的宵小之人编造出来骗人的,妄想引江湖群雄为争夺巴氏古剑拼个你死我活,坐收渔翁之利!”

卓不凡听了覃王爷的话,正想说巴氏古剑也许真有其物,刚好有一家丁带着阿福和容美双侠走了进来,向孝儒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檀香见了阿福,忙走上前去问:“阿福叔,我娘的尸体入土了没有?”说完又是珠泪涟涟。

阿福见檀香、秋菊安然无恙,甚是惊喜,便道:“小姐放心,我和容美双侠把夫人的遗体安葬后,才来唐崖找你们的。”说完走到覃王爷面前跪下,“王爷,老奴护主不力,罪该万死!”

覃王爺道:“命数自有天定,阿福不必太过自责,你日后就在我唐崖城当一名护院吧。”

阿福闻言,连磕几个响头,道:“多谢王爷收留!”说完站起身来,向覃王爷引荐了容美双侠,互相见礼。

向孝儒见萧别离和咸池大师没来,问:“阿福前辈,萧大侠和咸池大师为何没来?”

那日向孝儒、容美公主带着檀香和秋菊逃出聚贤庄后,萧别离跟天池上人的大弟子阴阳手彭如风交手,二人战至百余回合,最终还是萧别离获胜,彭如风愤然离去。陈如烟见师兄败走,不敢恋战,也随之而去。那边咸池大师和僵尸门的红坛主战成平手,容美双侠力战黄坛主,也是旗鼓相当。红、黄二坛主见均难取胜对方,再加上还有霹雳掌阿福在一旁环视,哪敢恋战?二人用腹语联系后便双双败走。咸池大师见敌人败走,便告辞回了仙佛寺。萧别离则继续追赶采花大盗慕容美去了。阿福和容美双侠安葬了覃夫人之后,便启程赶往唐崖土司。

容美公主因见两位兄长到来,心中甚喜,脸上现出几分笑容。这是向孝儒第一次看到她脸上的喜色,真是灿若桃花,一时看得呆了。

卓不凡跟向孝儒一起来唐崖土司,一路上见他总是望着枣红马上的容美公主出神,知他暗恋对方。此时见他望着容美公主发呆,怕堂上众人发觉不雅,便轻轻扯扯他的衣襟。向孝儒立即醒悟,不由脸泛红潮,轻声对卓不凡道:“多谢大哥!”

话音刚落,就见阿福走上前来,对向孝儒抱拳道:“向公子,多谢你护送我家小姐!”

向孝儒听了阿福的话,道:“前辈不必多礼,晚辈跟覃夫人一见如故,她临终把檀香小姐托付于我,我自当尽力。”说完又手指身旁的卓不凡,“护送你家小姐南来,也有我大哥的功劳。”

秋菊刚才也曾对阿福说过南来路上遇到卓不凡之事,抱拳对卓不凡道:“多谢卓少侠!”

卓不凡道:“前辈何必多礼?义弟的事,就是卓某的事。”

当晚覃王爷设宴,为众人接风洗尘。向孝儒和卓不凡几杯酒下肚,豪气顿生,开怀豪饮起来。向孝儒有了醉意,便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杜甫的《饮中八仙歌》。卓不凡也有了醉意,闻歌技痒,拱手对覃王爷道:“覃王爷,晚辈舞剑为大家助兴如何?”

覃王爷道:“卓少侠有此雅兴,再好不过。”

卓不凡一声清啸,从腰间抽出软剑,飘身来到大堂前面,随着向孝儒的歌声,演练起昨日刚创出来的醉八仙剑法来。只见他身轻如燕,似醉非醉,身影飘逸潇洒,美妙至极。覃王爷、唐崖四虎、容美双侠、阿福等武林高手看了,禁不住齐声喝彩。

覃王爷待卓不凡收剑入席,赞道:“卓少侠的一套醉八仙剑法,舞得轻灵飘逸,尽得醉中真谛,恐怕当今世上,无人能以醉功与君匹敌了。”

卓不凡道:“覃王爷谬赞了。不瞒王爷说,我这套醉八仙剑法,还是昨天临敌对阵时,得我贤弟指点迷津,临时所创,今日才有幸跟覃王爷相见。”

向孝儒回首瞥见白虎堂两边墙壁上还有几处空白,就问覃王爷打算用什么补白。覃王爷道:“空白处准备用我们土人织锦西兰卡普装饰。”向孝儒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时主管修建白虎堂的管事走上前来禀报,说是负责织西兰卡普的姑娘病了,尚未寻到合适的匠人,白虎党内的壁挂恐怕在半月内难以完成。覃王爷闻言大怒,当着众人的面斥责管事无能,管事顿时吓得不敢出声。

这时秋菊走上前来,对覃王爷软语道:“王爷不必动怒,织西兰卡普的事,奴婢可为王爷举荐一人。”

覃王爷和土司夫人闻言,脸露喜色,异口同声地问秋菊:“谁?”

秋菊抬起玉手一指檀香,笑道:“我家小姐。”

覃王爷和土司夫人闻言大喜。土司夫人上前拉着檀香的双手道:“香儿,你看我和你叔父都老糊涂了,你娘号称‘玉手金针,她织的西兰卡普在施州境内无人能比,你定然也是高手了!”

檀香心想,向孝儒跟叔父家并无半点儿渊源,尚且鼎力相助,自己也应为叔父家出一份力。心念至此,便朝土司夫人点了点头。覃王爷和土司夫人见了,心中欢喜不已。

檀香心灵手巧,织的山川河流秀丽险峻,飞禽走兽栩栩如生。众人见了,无不交口称赞。容美公主整天无事,便陪着檀香,看她窗下飞度金针,甚是敬佩。

向孝儒或是跟卓不凡上街进酒楼饮酒论诗,或是到檀香的织锦坊来,为了多看一眼容美公主。檀香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吃味。

檀香把西兰卡普织完,用尺一量,竟然多出了一节织锦。檀香连夜赶工,用这节织锦精心缝制出了一件土人男子常穿的锦服。

擂台比武 家传神功惊风雷

箫声和鸣 醉剑绝技傲群雄

转眼就到了擂台比武之日。檀香携秋菊来找向孝儒,打算把自己缝制的锦服相赠。当她和秋菊来到向孝儒的住处时,向孝儒早已起床,正在院坝里陪着卓不凡演练醉八仙剑法。檀香见二人正配合练剑,不便上前打扰,就和秋菊站在院坝边上,痴痴地看着向孝儒。

檀香和秋菊的到来,向孝儒早已看见,因正在吟唱《饮中八仙歌》助兴,一时不宜停下。等一曲歌罢,方才走上前来,开口问道:“檀香姑娘,这么早就起床了?怎么不见容美公主跟你们一起来?”檀香正欲把锦服递给他,不料他开口便问的是表妹,心中不由一酸,眼里已是噙满了晶莹剔透的泪花。向孝儒见她突然眼含泪花,不解道:“檀香姑娘,有何伤心之事?”

秋菊见状,嗔道:“向公子,你还问?我家小姐昨晚为你……”

未待秋菊把话说完,檀香忙制止道:“秋菊,谁要你多嘴了?”说完背过身去用衣袖揩拭眼泪,然后才转过身来把手中包裹递给向孝儒,幽幽地道,“向大哥,我为你做了一件粗衣,请笑纳。”

向孝儒接过檀香递过来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锦服,十分精美漂亮,禁不住赞道:“檀香姑娘心灵手巧,向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美的西兰卡普,真不愧是‘玉手金针的女儿!”

檀香见向孝儒夸奖自己的手艺,泪珠又涌了出来。向孝儒见了,以为是自己提及她的母亲令她伤心,忙抱歉道:“檀香姑娘,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覃夫人的,让你伤心了。”

檀香見他误会了自己,羞涩地道:“向大哥,我这是高兴哩,并非因你提起我母亲之事。”

向孝儒闻言不解,恰好卓不凡走了过来,见了向孝儒手中的织锦,问道:“贤弟,你手中的锦服是何布料做的?如此精美!”

向孝儒道:“用西兰卡普缝制而成,是檀香姑娘的手艺。”

卓不凡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织锦,从向孝儒手中拿过锦服,在自己的身上比划着,赞道:“久闻施州土人织锦乃锦中上品,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檀香姑娘的手艺,真是巧夺天工!”

向孝儒见义兄拿着锦服在身上比划着,心想如此精美的衣物,只有像卓不凡这样英俊神武之人穿上才配,便道:“自古宝剑赠英雄,这等精美的衣物,只有大哥才配穿上,小弟借花献佛,把它送与大哥吧!”

卓不凡生长在北方,生性豪爽耿直,大大咧咧,见是结拜兄弟相赠,不遑多想,便道:“贤弟相赠,为兄却之不恭,也多谢檀香姑娘了!”一边说一边把锦服穿在身上,一时更增英武之气。向孝儒见了,不由拍手称赞。

檀香见向孝儒把自己精心缝制的锦服随意送给了结拜兄弟,知道向孝儒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心中又是一阵酸楚,身子不由一晃,差点儿站不稳。秋菊见状,忙上前扶住她,痛心道:“小姐,你何必自苦?”

檀香忙向她使眼色,低头偷偷地拭了拭泪珠,然后回过头来对向孝儒道:“向大哥,我们告辞了。”说完未等向孝儒答话,便扶着秋菊转身离去。

向孝儒未曾察觉异样,还傻傻地对着檀香的背影道:“檀香姑娘,有空邀容美公主一起来!”檀香闻言,泪珠又随即滚落而出,忙携了秋菊疾疾而去。

檀香和秋菊刚刚离去,覃王爷和土司夫人来到向孝儒和卓不凡的住处,邀请二人同进早餐。

吃罢早餐,向孝儒、卓不凡、容美公主、檀香等人陪同覃王爷和夫人来到城东新落成的白虎堂。只见白虎堂前的院坝里已围上了两百余人。许多人是覃王爷的江湖朋友,见覃王爷到来,忙上前施礼。唐崖四虎带着各自的手下早已等候在那里。

院坝中央的平台上,已布置停当,后面用一帷幕遮住,上书“比武招贤”四个大字。唐崖土司以武立家,千百年来土司王位的继承,都是以武定人。四十年前,覃王爷跟自己的兄长比武,险胜一招,成了土司王位的继承人。其兄未能加冕称王,遍结江湖好友,在施州境内建了一座聚贤庄,广交天下英雄豪杰,为唐崖土司出了不少力。

辰时时分,祭祀仪式开始。只见一群道土手拿刀矛,抬着一只牛头和全猪全羊等供品在擂台上面摆好,设好香案后,便请覃王爷上前焚香。覃王爷走上前去,拿起一炷香点燃,双手合十,跪在地上,默默祈祷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下台来。

祭祀完毕,便开始了打擂比武。先是唐崖土司境内士民有武功者,不论贫富贵贱,均可上台比武,获得名次者就可成为士兵。千百年来,唐崖土司境内养成了尚武风气,家家子弟习武成风,因此有不少好手上台竞技。通过三轮比试,已有百余名青年被选为土司兵丁。

遴选精兵强将的比武结束后,最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了——唐崖四虎要通过比武争夺土司王位继承人了。兄弟四人先分成两组比试,胜者再争谁胜谁负,以确定王位继承人。最先上场的是老大覃风和老三覃雷。二人均是四十多岁的年纪,所使兵器都是双剑。覃王爷一声令下,二人飞身上台,互相抱剑施礼后,便开始比试。兄弟两人剑术同出家学,招式套路一模一样,一般人看来,像是兄弟俩平时切磋武艺一般,身法招式煞是好看。兄弟俩战至百余回合,胜负始分,老大覃风技高一筹。

接下来是老二覃云和老四覃电相搏。覃电虽年纪最小,但在武学造诣上很有天赋,大有超越三位兄长的势头,覃王爷十分偏爱他。兄弟二人一交手,覃电的武功果然在覃云之上,一开始便占了上风。五十余招过后,覃云在覃电凌厉的攻势下,已是左支右绌,力不从心,败象已定。他不想恋战,当即飘身下台认输。覃王爷见四王子武功又有长进,心中十分欢喜。见覃电跳下擂台走过来,便伸手抚着他的双肩,说道:“电儿武功又有长进了!”

覃电闻言亦欢喜不已,便道:“父王平时指导有方,今日又得二王兄相让,孩儿才得侥幸取胜。”覃王爷见他胜而不骄,心中更是欢喜。

眼看已近午时,覃王爷便带着宾客回王府共进午餐,下午再由覃风和覃电兄弟俩决战。覃王爷因覃电武功有了长进,传给四子几乎是大局已定,因此心中十分高兴,席间便跟宾客开怀畅饮。

酒至正酣,突然有家丁慌慌张张来报,说是白虎堂前来了三个僵尸门的人,要覃王爷速去见他们。

众人一听“僵尸门”三字,个个脸上变色。覃王爷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脸凝重地对堂中群豪道:“各位英雄,有外客来访,本王暂且离开一下,等我会会来客之后,再回来跟各位喝个痛快!”

在场群豪虽然心有惧意,但都想去看看这个令江湖人闻之丧胆的门派到底是些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因此都跟随覃王爷向城东白虎堂拥去。向孝儒、卓不凡、容美公主、檀香和秋菊也跟在后面。

众人随覃王爷来到白虎堂前,果见擂台之上站立着三具僵尸似的人物。那两个身着红、黄道袍的人向孝儒认得,便是在聚贤庄见过的僵尸门红、黄两坛坛主。站在红、黄两坛主中间那人,身材高瘦,着一袭黑色道袍,脸施金粉,容貌疹人。

覃王爷走到擂台前站定,拱手道:“在下覃孝先,不知三位大驾光临,找本王所为何事?”

覃王爷话音刚落,只见黄坛主上前一步,手指身着黑袍的高瘦老者道:“这位是我们僵尸门的霍都管,你还不快快上前拜见?”话语无礼至极,唐崖四虎听了,个个手握剑柄,欲上台去教训此人。

覃王爷见状,忙用眼色止住了四虎,对台上抱拳道:“霍都管大驾光临,请到府上饮杯酒如何?”

覃王爷话音刚落,只听一至阴至柔的声音道:“覃王爷,我不远千里来到唐崖土司,不是来找酒喝的,是想向覃王爷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在场群豪听闻声音,却不见对方动口,知其由腹内发出,方信僵尸门确有腹语神功。向孝儒在聚贤庄内曾听红、黄二坛主说过腹语,不过二人的腹语刺耳之极,没有眼前霍都管说得阴柔,显是内力跟霍都管相差甚远之故。

覃王爷见霍都管说出如此阴柔的腹语,知其内功已臻登峰造极的地步,万不得已不可交恶,便问:“霍都管不远千里从苗疆而来,不知想打听何人?”

霍都管仍用腹语道:“在下想向覃王爷打听神机妙算万事通欧阳策的下落。”

覃王爷闻言,道:“欧阳策先生早在二十年前那场江湖浩劫中就已下落不明,本王难以奉告。”

霍都管闻言,冷笑一声,腹语道:“聚贤庄庄主是覃王爷的兄弟,覃庄主在世时广交江湖朋友,一定知道欧阳策的下落,岂会不告诉你?”

覃王爷闻言,已然明白对方今日是有意寻衅来的,一时心中有气,便道:“本王确实不知欧阳策的下落,要是霍都管不信,本王也没有办法。”

霍都管冷哼一声,仍腹语道:“覃王爷,我找欧阳策,是想从他那里打听金笛秀士和银箫才子的下落,今天如果你不告诉我实情,别怪我不客气!”

“金笛银箫,杀人无形”,江湖早有传闻,可谁也没有见过金笛秀士和银箫才子本人。

唐崖四虎见僵尸门的人无礼至极,早已气冲牛斗,老三覃雷性子最是刚烈火爆,听了霍都管的话,禁不住怒道:“要是我父王今日不告诉你欧阳策的下落,你待怎样?”

霍都管仍是腹语冷笑道:“那你们今日选拔唐崖土司继承人的事,就只有当作办丧事了,哼哼……”

覃雷闻言大怒,飞身上台,骂道:“我先把你这个装神弄鬼的怪物变成真正的僵尸再说!”手中双剑飞出,一招“宿鸟投林”,向对方腹中刺去。

覃王爷见覃雷飞身扑向霍都管,不由大惊,身形一晃,飘身急进,想在半途把覃雷拉回来。覃王爷的身法虽快,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右手刚刚触到覃雷的脚踝,只见霍都管右手突然暴长三尺,五指如钩,抓向覃雷面门。覃雷突觉一股浓烈的腐尸臭味袭来,顿时熏得他几近窒息,只听“咔嚓”一声,霍都管的五指快逾闪电抓碎了覃雷的前胸,覃雷浑身瘫软,双剑“砰”地掉在地上。

覃王爷大急,怒斥一声:“放开我儿!”

霍都管腹语冷笑道:“给你罢。”化钩为掌,在覃雷胸前一按,覃雷“哇”的一口鲜血进出,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覃王爷惨声道:“雷兒……”

那边土司夫人见覃雷被霍都管一招打成重伤,当即昏倒在地。容美公主、檀香、秋菊忙去救土司夫人。阿福带人从覃王爷手中接过覃雷,急急抬往内府疗伤。唐崖四虎中的老大、老二、老四见老三被霍都管重伤,同时拔出宝剑,欲飞身上台为老三报仇。只听覃王爷沉声喝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三人闻言,一时僵在当场。覃王爷满面怒容,须眉戟张,从腰间抽出宝剑,戟指霍都管,怒道:“姓霍的,你伤我爱子,覃某今日倒要讨个说法!”

霍都管刚才用一招“僵尸复活”重伤覃雷,目的是想在群豪面前立威,此刻见覃王爷怜子心切,上台要替覃雷出头,冷笑一声,腹语道:“覃王爷,五十招内打不败你,我任凭你处置。”

覃王爷虽然悲愤交加,但脑子十分清醒,见他如此托大,心中一凛,颤声道:“如果五十招内本王被你打败,那又如何?”

霍都管又是一声冷笑,道:“那我就要带走你的侄女,要她带我去覃庄主坟上看个究竟!”

向孝儒闻言,不由抬头朝檀香望去,见她早已吓得花容失色。

覃王爷见对方如此小觑自己,心中气极,再不说话,将剑尖幻化成无数朵剑花,向霍都管罩去。霍都管并不惊慌,暗运僵尸功于双掌,一股刺鼻难闻的僵尸腐臭味散发开来,轻松地避开覃王爷的凌厉攻势。二人瞬间便拆了三十余招。

覃王爷跟霍都管一交上手,就知对方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再加上对方施展僵尸功时发出的腐臭味令人窒息,覃王爷的功力施展起来就大大地打了折扣。三十招过后,覃王爷只能护住周身要穴,手中宝剑更是舞得密不透风,只守不攻,只盼能捱过五十招。眼看到了第四十九招,霍都管双掌并没有沾到他的衣衫,心中暗喜,手中宝剑一紧,一招“乌龙摆尾”,剑尖突然金光乱颤,向霍都管周身大穴刺去。覃王爷使出此招的同时,立即向后疾退,只要自己脱离了霍都管的掌力之外,就算双方打成了平手。哪知就在覃王爷抽身暴退之时,霍都管居然料敌机先,从剑花中突然欺身而进,右手暴长三尺,伸将过来,如钩五指快逾闪电地抓住了覃王爷的右手腕。覃王爷顿时只觉全身寒气彻骨,手中宝剑活生生地被对方夺了过去。霍都管夺得宝剑,随即衣袖一拂,把覃王爷掀在半空,重重地摔在擂台之下。

群雄哪里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打斗场面,个个瞠目结舌,连大气都不敢出。

霍都管倒持从覃王爷手中夺来的宝剑,僵硬的脸上有了一丝冷笑,然后用腹语道:“覃王爷,你学艺不精,我看你还是自行了断吧!”说完手一挥,把手中宝剑掷下台来,刚好插在覃王爷面前。

覃王爷从半空跌落擂台之下,已是头昏眼花,又听到霍都管当众羞辱自己,加上三王子重伤,大仇不能报,一时悲愤交加,颤声道:“罢了!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覃孝先前来请罪了!”说完伸手拔出插在地上的宝剑,朝自己的脖子抹去。覃风、覃云、覃电见状,同时纵身向前相救。卓不凡更快,身形一晃就到了覃王爷跟前,右手食指凌空一指,已点了覃王爷的曲池穴,宝剑当即跌落。他劝道:“王爷,您自寻短见,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覃王爷闻言,如梦方醒,抬首看着卓不凡,心中惭愧不已。

向孝儒见霍都管五十招内打败了覃王爷,心中大惊,料想此人若要带走檀香,在场之人,恐怕谁也阻止不了,如何是好?此时他见卓不凡飘身上前去救覃王爷,不由心中一亮,如果卓大哥用醉八仙剑法跟霍都管周旋,再谈条件未尝不可。

心念至此,向孝儒便走上前去,站在卓不凡身边,抬头对擂台之上的霍都管道:“霍都管,你虽然赢了,但你不能带走檀香姑娘。”

霍都管腹语道:“老夫在五十招内打败了覃王爷,为何不能带走檀香?”

向孝儒道:“霍都管错也!覃王爷跟你比武,是想替三王子报仇。你提了条件,但他并没有答应,那是你的一厢情愿,不能算数的。”

霍都管闻言,冷哼一声,腹语道:“老夫想做的事,难道还有谁能阻止?”

向孝儒见他傲视群雄,知他已入圈套,心中暗喜,便道:“霍都管,我看你是久处苗疆,夜郎自大,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覃王爷打不过你,难道在场群雄就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霍都管闻言,怒道:“就凭你这柔弱书生,也配跟老夫交手?”

向孝儒见他终于上钩,便道:“晚辈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敢跟霍都管动手?”他用手指着身旁的卓不凡,“不过,我大哥却能跟你一决高下。以一百招为限,在一百招之内,如果你胜不了我大哥,从此以后,你僵尸门的人不可再找檀香姑娘的麻烦,不知霍都管敢不敢应战?”

霍都管纵横江湖,罕逢敌手,今天若是被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书呆子吓倒,岂不是威名扫地?想到这里,霍都管应道:“好!老夫就依了你小子,若百招之内取不了你大哥的性命,老夫今后再不找檀香的麻烦就是。让你大哥上来受死吧!”

卓不凡见向孝儒用言语激霍都管跟自己比武,已是明白其用意。他低声对向孝儒道:“贤弟,大哥跟霍都管比武时,你可要为大哥高歌助兴啊!”

向孝儒见义兄毫不推托便答应跟霍都管比武,心中万分感动,说道:“大哥,为救檀香姑娘,小弟只好出此下策。如果大哥有什么不测,小弟我也绝不会苟活于世,必跟大哥生死与共!”

卓不凡用手拍了拍向孝儒的肩膀,道了声“好兄弟!”便飘身上了擂台,右手抽出腰间软剑,左手提起葫芦,咕嘟咕嘟猛喝几口烈酒,随之把手中剑一竖,顿时威风凛凛,对霍都管道:“久闻僵尸功独步武林,卓不凡今日讨教了!”

霍都管见对方只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心想凭自己六十多年的修为,恐怕十招之内就能取他性命,何用一百招?于是他暗运内力于双掌,腥臭味更甚,令人作呕。卓不凡不敢大意,踏开醉八仙步法,手中软剑斜刺里朝霍都管右手曲池穴削去,速度快逾闪电,又准又狠。霍都管惊奇问,忙变右掌为刀,双掌翻飞,掌影如山,劈头盖脸朝卓不凡罩来。

向孝儒见霍都管身法掌法加快,义兄以醉八仙剑法与之周旋,正欲高歌助阵,突然听到一阵箫声传来,如泣如诉,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耳畔,有一股难以抵抗的内力在闻者体内激荡,令人难受,在场群雄功力较浅者忙用手捂住双耳。

覃王爷听到箫声大惊,难道真有“金笛银箫”?自己虽内功深厚,听到箫声后仍血脉贲张,心里一阵难受,遂忙运功抵抗。他投目四望,却不见吹箫之人,心想莫非当真是传说中的银箫才子来了?

向孝儒不懂武功,听到箫声未运功抵抗,反而没事,便把簫声当成伴奏,立即放声高歌《饮中八仙歌》,歌声慷慨激越。卓不凡有义弟歌声相助,又有隐隐约约的箫声相伴,醉八仙剑法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只见他衣袂飘飘,高大的身影东一晃西一飘,潇洒至极。霍都管的每一掌击出,都差了半分。

双方很快战至第九十八个回合。霍都管心中大急,如果自己在百招之内打不败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自己这张脸在江湖群雄面前就丢得大了,于是决定在最后两招内痛下杀手。心念至此,一声暴喝:“小子,你要找死,可怨不得我了。”只见他突然身形一晃,瘦高的身影居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霎时幻化成无数僵尸,缠绕在卓不凡四周。这是霍都管轻易不肯使出的僵尸功最高境界,名为“尸横遍野”。霍都管纵横江湖数十年,凭借这一招打败过无数比自己武功高强的对手。

卓不凡突见霍都管身体霎时幻化成无数具僵尸,四周都是他的身影,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干脆闭上双眼,脚踏醉步,手中软剑仍是舞成一团剑花,护住周身要穴。当他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向孝儒正好唱到“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之句,心念电转,自己何不把手中软剑当作狼毫使用?于是脚下步法不变,故意露出头顶不护的破绽,引对方上钩。霍都管突然见卓不凡剑式变缓,头顶门户洞开,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的绝招所迫,心中大喜,双掌贯足十成功力,快逾闪电地拍向对方的天灵盖。卓不凡虽然双眼紧闭,突觉头顶有劲风压迫下来,便把手中软剑当作如椽巨毫,一招“挥毫落纸如云烟”,软剑自下而上,点、横、撇、捺挥洒而出,只听对方“噫”了一声,头顶劲风忽至忽消,这两招一出刚好满百招之限,卓不凡道:“承让,百招已到。”言毕向后纵出,稳稳落在台下站定,先前的箫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卓不凡知道有人用箫声相助自己,心里十分感激,于是朗声道:“刚才是哪位高人用箫声相助?卓不凡感激不尽!”说罢环顾四周,却并不见吹箫之人。

霍都管呆立台上。自己使出平生绝学,百招之内仍对卓不凡徒唤奈何,若假以时日,卓不凡剑法内力长进,自己绝非敌手。适才对方高手又以箫声压阵,吹箫之人功力更是惊世骇俗,倘若食言,激怒此人,自己绝难讨好。一念及此,霍都管一声长叹:“罢了罢了,少年英雄,老夫佩服。僵尸门言出必行,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只见他瘦高的身影一长,如一具僵尸一纵一跳而去,红、黄二坛主见状,也跟着跳跃而去,霎时无影无踪。

众人见霍都管等人离去,这才长长地嘘了口气,忙走上前来围住卓不凡赞个不停。

却在此时,突然有个人影欺身到了向孝儒跟前,出手如电,扣住了他的咽喉,然后飘身而退,眨眼之间已挟持着向孝儒到了三丈之外。事起仓促,在场群雄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见三丈之外,三人正挟持着向孝儒向后退走。

卓不凡见状,不由大惊。因为他已认出挟持向孝儒的三人正是二师兄单于坤、三师兄慕容明和四师兄宇文珠。卓不凡见义弟被三人挟持,忙走上前去,道:“三位师兄,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何必抓一个不懂武功的书生?”

宇文珠道:“卓不凡,要想救你义弟,回昆仑山找师父要人吧!”说罢三人挟持着向孝儒如飞而去。

檀香见向孝儒被人挟持而去,口中惊呼一声“向大哥”,当即昏倒在秋菊的怀中……

禁地涉险 幽灵哭泣似鬼魅

洞中遇奇 神功舞动竟翩跹

向孝儒被昆仑三子挟持着,一路向北疾奔。

慕容明、宇文珠上次在古道上曾见向孝儒指点卓不凡的武功,大败二人,后来跟“昆仑四子”的老二单于坤相会说起此事。三人探得卓不凡跟向孝儒义结金兰,一起到了唐崖土司,便一路追来,心想欲抓住卓不凡,必先擒住向孝儒押回昆仑,卓不凡为人义气,一定会回昆仑山相救,届时再找机会把他除掉。因此三人藏在人群之中,伺机下手,点了向孝儒的哑穴和麻穴,让他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动弹。

三人挟持着向孝儒一路向北狂奔,大约奔跑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一座峡谷之中。只见两边山崖笔陡如削,耸入云霄。谷中草木茂密,不时听到狼嚎虎啸。

向孝儒被宇文珠横扛在肩上,进入谷口时,看见草丛中有一块不易被人觉察的石碑,上书“唐崖禁地”四个大字。

三人带着向孝儒在谷中又奔跑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完全黑下来。突然听到一阵哭泣之声在谷中回响,既不是虎啸,也不是狼嚎,但比虎啸狼嚎更为凄惨,有如幽灵哭泣,胜似鬼魅,闻之令人胆战心惊。

三人停在一棵大树之上,不敢再前进。只听哭泣之声越来越近,仿佛在大树四周,却不见任何踪影。此刻不仅向孝儒吓得魂不附体,就连昆仑三子也心惊胆战,以为是先前的吹箫之人。只听单于坤颤声道:“世上根本没有鬼神,一定是什么妖人在作怪。我们以不变应万变,以防敌人偷袭。”

单于坤嘱咐完毕,突然气沉丹田,朗声说道:“何方妖人?装神弄鬼,藏头缩尾,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的话,就出来跟我们较量较量!”

说也奇怪,单于坤气沉丹田高声喝问后,哭声戛然而止,谷中一时静得可怕,除了林间沙沙的夜风之外,再无任何声响。向孝儒被宇文珠横扛在肩上,口不能言,四肢无法动弹,难受至极。

三人就这样静立在大树之上,见四周好久没有声响,以为是刚才单于坤以内力示威,吓退对方,致使对方再不敢装神弄鬼。三人正准备飞身下树继续赶路,突见离大树一丈之外磷火四起,同时一条人影形如鬼魅,轻飘飘地朝宇文珠站立之处凌空飞来。宇文珠见状大惊,忙伸手去抓腰间宝剑御敌,哪知手一松,肩上的向孝儒掉下树去,“嘭”的一声掉在树下的腐叶之中,顿时昏死过去……

待向孝儒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洞外阳光十分明亮,已是午时时分。他想起了自己被昆仑三子挟持误入唐崖土司禁地,掉到地上摔昏过去后,就人事不知了。到底是谁救了自己?这山洞是什么地方?

他想到洞口去看看,便翻身坐起,心中不由暗喜,他发现身上虽然软弱无力,但手脚已经能够动弹,显然是穴道已解。于是他扶着洞壁走到洞口朝外一看,不由惊呆了!

原来山洞是在一个悬崖峭壁之上,离崖底约百余丈高,崖下是一条由北向南蜿蜒而去的峡谷,一眼看不到尽头。谷中古木参天,两边峡谷云遮雾绕,低头再朝谷底望去,心中叫苦不迭。从洞口到谷底,虽有一些长在石缝中的古松,但每棵古松之間,相隔最近的也有三四丈远。如果没有绝世轻功,休想下到谷底。

向孝儒站在洞口,望着脚下深谷兴叹。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突然看见谷底有一人影如敏捷的猿猴,正攀着绝壁上的古松向上而来。向孝儒立即认出这是那晚在磷火中看到的人影,心中不由暗惊。通过近日来的奇遇,他已了解到江湖上不仅奇人异土多,奸诈歹毒之人亦不少,心里十分害怕。

只见那人影从一棵古松飞升向另一棵古松,转瞬就到了离洞口不足十丈的地方。向孝儒这才看清,此人满头白发,衣衫褴褛,右脚从腿部断掉,右手拄着一根铁拐,左肩上挂了几只猎物和一串用野藤串着的野果。此人以拐代足,铁拐点向绝壁,借力向上攀升,看见向孝儒站在洞口,先是一怔,然后径直朝洞内走去。

向孝儒见他一头白发,满脸皱纹,少说也有九十多岁,但他攀援绝壁却如履平地,不禁为之称奇。他见老人径直朝洞内走去,就扶着洞壁跟了进去。

老人把肩上猎物和野果放在石台之上,然后坐下,双眼望着向孝儒。

向孝儒抱拳施礼,道:“晚辈向孝儒见过前辈,多谢前辈相救。”

向孝儒话音刚落,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小子,我现在有话要问你,你如有半句虚言,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向孝儒闻言,心中一怔,不知眼前这个怪人要问自己什么。他素来为人光明磊落,当即拱手道:“只要不是有损他人之事,晚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人点了点头,问道:“我且问你,你家住何方?为什么来到唐崖土司?又为何被昆仑三子抓住?如果你不从实招来,休怪我不客气!”

向孝儒见他问的是这些,便如实相告,一一作答。老人听出他没有撒谎,道:“你说自己是卯洞土司王子,我再问你,你认不认识土人文字?”

向孝儒道:“晚辈从三岁进学堂开始,既学汉文,又习本族文字,当然认识土人文字。”

老人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再不问向孝儒什么,只是拾起石台上的一只野鸡丢了过来,说道:“你已昏睡了半月,肚子肯定饿了,用餐吧。”说完抓起一只野兔,大口大口地生吃起来。

向孝儒见状,不由大惊。他从小跟随母亲念佛诵经,从不敢杀生,哪里敢生吃血淋淋的野物?但這半个月估计都是靠汤药养活,腹内实在饥饿难当。他慢慢走上前去,从老人身旁的石台上拿了几个野果充饥。老人也不理他,用铁拐把先前扔给向孝儒的野鸡挑起放回石台之上。

接连几天,老人不再盘问向孝儒,也不跟他说话。每天天一亮就出洞下谷去了,下午才回来,带回几只野兔等猎物和一些野果,吃不完的就放进洞内储藏。

向孝儒本想问问老人为何孤身一人住在绝壁石洞之内?那晚昆仑三子是被他打死了还是逃走了?但见他脾气古怪,不言不语,也不敢问他,只是每天讨好他,希望他送自己下洞出谷。每天待老人出洞后,向孝儒把洞内打扫得干干净净。老人见了,慢慢有了赞许的目光,偶尔还跟他聊聊天,有一天还特地从谷底带来了一捆干枯的野草铺在石台之上,为向孝儒晚上御寒之用。向孝儒见了,心中大喜。老人开始对自己有了好感,等时机成熟就求他送自己出去。

这样又过了十天,天亮后,老人再没有出洞,而是带着向孝儒朝石洞深处走去。

向孝儒满腹疑惑地跟在老人身后,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扇石门前。只见石门平滑如垠,显是人工打造的。老人伸手抠动石门右侧的机关,石门吱吱咔咔地转开,从石门后面射出蓝幽幽的光来。向孝儒胆战心惊地跟在老人身后走进石室,发现室内四角堆放着千年阴沉朽木变成的磷木,散发出来的磷光照得石室如同白昼。再看石室四壁,仿佛有许多模模糊糊的图像,原来是谁在石壁上雕刻下了土人所跳的摆手舞图像。

摆手舞有大摆手和小摆手之分,是土人祖先模仿动物和生产劳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舞蹈。每年秋收之后,土人都有跳摆手舞的习俗。向孝儒从小就会跳摆手舞,不过他仔细看了石壁上的图像,姿势要比自己知道的摆手舞复杂得多。

老人见向孝儒对着石壁上的人像吃惊,就问:“向公子,你可知这些人像图式是什么武功吗?”

向孝儒闻言一惊,道:“这是土人的摆手舞,前辈为何说它是武功?”

老人道:“摆手神功,难道你没听说过?”

向孝儒惊道:“晚辈只知摆手舞,不知摆手神功。”

老人闻言,朝四周石壁上的人像看了良久,然后说道:“你们土人,应是先有摆手神功,尔后才有摆手舞。你没听说过武王伐纣,巴师勇锐,前歌后舞的故事吗?”

向孝儒熟读史书,听了老人的话,便想起了《华阳国志》有载:“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前徙倒戈,故称之,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但那就是摆手神功吗?

老人见向孝儒沉默不语,接着说道:“当年武王伐纣,巴师前歌后舞,书中所记载的‘舞,就是土人先民所创的摆手神功,后来战事平息,土人先民为纪念助武王伐纣凯旋之伟业,经常跳此舞怀念他,慢慢地便演化成为今天的摆手舞了。这石洞四壁的图像,就是土人先民所创的摆手神功。”

向孝儒听他如此说来,甚为好奇,便问:“前辈到底是谁?为何一人隐居在此,又为何要把石洞中的秘密告诉我?”

老人见向孝儒对他提出了这一连串的问题,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老夫原是中原丐帮的一位长老,姓吴名笑天。六十年前,我听人说,巴氏古剑被土人祖先藏在施州境内一个叫作仙人洞的山洞内。据说这件上古神器威力无比,谁拥有了这件神器,谁就能称霸武林,还能号令千千万万的土人。我当年年轻气盛,心想要是自己能够寻得此剑,对丐帮将是一件莫大的功劳。于是我背着帮主南下施州,在施州境内寻找了半年,终于在唐崖土司境内发现了唐崖禁地,心中暗喜,断定巴氏古剑就藏于其内。于是我进入谷中寻找,不料被当年的唐崖土司王爷撞见,跟他大战了三百回合,被他打败。根据唐崖土司禁令,擅入禁地者,无论是否本族之人,一律处死。当年土司王爷一念之仁,放我一条生路,只是斫掉了我一条右腿,并且要我发下重誓,有生之年,永不出谷!我被迫向唐崖土司王爷发下毒誓后,便留在了唐崖禁地,一晃就是五十年。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找遍了谷中每一个地方,终于找到了这里,虽然没有发现巴氏古剑,却无意中发现了土人先民所创的摆手神功。我不认识图像下的土人文字注释,只是按照图像的姿势练习,功力虽然大增,但由于不懂注释,再加上我缺了一条右腿,终未得其精髓。我在谷中盼望有识土人文字的人进谷来,好帮我破译图中注释,哪知直到现在,方才盼到向公子到来。可是已经晚了!”

向孝儒听他说出这段离奇经历,心中惊异不已,想起那日吴笑天听说自己懂土人文字脸现惊喜,原来是想要自己帮他破译这壁上的秘密。他走上前去仔细一瞧,果然见图像下面有土人文字的注释。待他看完所有图像下的注释后,终于明白,这些文字注释,原来是按八卦方位记载摆手神功的精妙步法。向孝儒从小熟读《易经》,对八卦了如指掌。他把这些注释按顺序连贯起来,竟然是一首阐释摆手神功精妙步法的八卦方位五言古诗:

“栉比园花满,经复水流新。离禽时入神,旅谷乍衣频。丰壶要上客,鹄鼎命嘉宾。车由泰夏闼,马散咸阳尘。莲舟虽未济,分密己同人……”

每句诗里均含有一个八卦方位图,依次是:“比、复、离、旅、丰、鼎、泰、咸、未济、同人……”诸卦。如果按照这些步法把摆手神功演练起来,不仅精妙无比,而且翩跹绝伦。

吴笑天见向孝儒一路看将下去,便问:“向公子,这些释文写的是什么?”

向孝儒见问,突然想到这石壁上的摆手神功乃土人先民所创,连本族之人也不得研习,外人更不该偷学此神功,若告知外人,自己就是罪人了。

想到这里,向孝儒对吴笑天正色道:“前辈请原谅,恕我无可奉告。”

老人闻言,突然脸凝寒霜,怒问:“为什么?”

向孝儒道:“前辈应该明白,这石壁上的摆手神功,乃我族先民所创,本族之人把此地视为禁地,不得擅自练习壁上神功,老人家是中原之人,更是不能存此觊觎之心了。还望前辈谅解晚辈的苦衷。”

吴笑天闻言,脸上怒容更盛,猛然举手,口中厉声道:“你若不说出译文的意思,老夫这便杀了你。”

岂料向孝儒不避不让,毫无惧色地道:“前辈纵是杀了晚辈,晚辈也断然不会吐出半个字!”

吴笑天凝视向孝儒,退后半步,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倘若你此时跪地求饶,老夫沒准真会杀了你。没想到啊没想到!好小子,有种!好!”沉默片刻,静心问向孝儒,“向公子,之前听你说,曾在杏花客栈遇到了侠丐史无双,他为何诈死?”

向孝儒见他突然问起侠丐之事,就说:“晚辈也不太确定,只是从侠丐的话中推断,二十年前,柳云秋陷害侠丐,夺了丐帮帮主之位,还派人四处追杀史无双。那日在杏花客栈,侠丐为了救我和三位姑娘,这才暴露身份!”

吴笑天闻言,脸上竟然一阵抽搐,突然出手如电,右手扣住了向孝儒的左肩,左手拍向他的天灵盖。向孝儒这一惊非同小可,惊问:“前辈,您……”

话未说出口,突觉一股热流撞开了自己头顶的百会穴,沿颈中经脉向周身涌去,顿感四肢百骸舒坦至极。慢慢地,又觉浑身燥热,血脉贲张,仿佛要爆炸似的。再看吴笑天,向孝儒不由大惊!只见吴笑天面色惨白如纸,脸上皱纹耷拉下来,仿佛突然枯萎了一般。

这样约过了一个时辰,吴笑天手一松,立即瘫软在地。向孝儒明白吴笑天已把毕生功力传给了自己,忙伸手扶起他,哽咽道:“前辈,您何必如此?”

吴笑天被向孝儒扶起躺在怀里,喘息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道:“向公子,老夫有事相求……”

向孝儒哽咽着说道:“前辈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只要晚辈能出此洞,定会替您完成心愿。”

吴笑天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说道:“向公子,老夫已把毕生的功力传给你了,从此以后,你我虽没有师徒之谊,却有师徒之实。我求你的第一件事,就是学成石壁上的摆手神功,学成之后,方才能够离开石洞出谷。”

向孝儒见吴笑天第一件事是要他练习石壁上的摆手神功,显得有些犹豫。吴笑天已看出他心中所虑,就说:“向公子,你是土人后代,学习壁上摆手神功,是合情合理的。再说你天资聪颖,能够把祖先所创的摆手神功发扬光大,是对本族的一大贡献,有何不可?”向孝儒见他说得有理,便点头答应了。

吴笑天见向孝儒答应了,显得十分高兴,喘息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史无双是我的师侄,从你所说的看来,丐帮一定出了大事,现任丐帮帮主柳云秋可能是个大奸大恶之人。我丐帮乃武林中的正义之帮,岂能容柳云秋这样的奸人当帮主?向公子,你学成出去以后,一定要帮史无双除去柳云秋。这就是我求你的第二件事。”吴笑天说到后来,已是奄奄一息,有气无力。

向孝儒听他第二件事是要自己帮助史无双铲除柳云秋,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吴笑天见状脸露喜色,脑袋一歪,便气绝身亡了。

向孝儒见吴笑天死去,禁不住热泪盈眶,抱着他的遗体哭泣不已,直到吴笑天完全僵硬,才把他抱出石室,用吴笑天的铁拐当铲,挖了个土坑把他埋了。然后返回石室,开始练习摆手神功。

向孝儒先把石壁上的图像和释文仔细地推敲了几遍,发现这摆手神功的精妙步法,是糅合了八卦和太极的精髓,又掺合八卦阴变阳合,而生水、木、金、火、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的精义,演绎成为摆手神功的精妙步法。在每步的变化相连中,又暗合《周易》“得意忘象,得象忘意”和庄子“犹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的意境,就是说摆手神功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可以完全忘记它的步法招式,随心所欲,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向孝儒理解了这一层,不由想起了义兄卓不凡的醉八仙剑法,竟然跟摆手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要是义兄的醉八仙剑法再配以摆手神功的精妙步法,武功会更上一层楼。等自己学成出去之后,跟义兄一起切磋武功,那将是何等快乐之事?

向孝儒先研习透摆手神功的精义后,便开始练习。此时他已得到了吴笑天九十余年的功力,开始虽然不知怎么使用,但演练起摆手神功来,却觉得精力十分充沛。向孝儒越练心中越是欢喜,佩服先民的智慧,竟然创造出如此旷世神功来。

向孝儒在洞中演练摆手神功,每天勤练不辍,饿了就吃吴笑天储藏在洞内的野果。这样大概过了月余,他不仅把石壁上的图像姿势和步法口诀熟记于心,脚下步法也演练得十分娴熟,便打算出洞。他从石室出来后,一提丹田之气,按照从壁上所学的精妙步法,朝洞口奔去,只觉自己身轻如燕,如御风而行,瞬间便到了洞口。

他跪在吴笑天的坟前拜了几拜,然后走到洞口前,看准洞口下面的第一棵古松,一提气,斗胆朝那棵古松跳下去。他没有想到自己有如御风而飞,竟然轻飘飘地到了第一棵古松之上,心中大喜,又如法炮制,一棵古松一棵古松地向下飞落,瞬间便到了谷底。

他回首向上望去,只见绝壁之上的洞口云遮雾绕,心中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想在此久留,一提丹田之气,向谷口如飞而去……

家法难违 堂上重罚显威严

师恩必报 敌前出手解危难

向孝儒机缘凑巧,得了吴笑天九十余年的功力,又练成摆手神功,从石洞出来后,踏叶登枝,出了唐崖禁地,一路向南,径往唐崖土司城而来。

待到达覃王府时,已是戌时,只见王府大门紧闭。向孝儒不想打搅守门士兵,便提气纵上城墙,再跳到院内,落地时竟无半点儿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先找到自己上次和卓不凡住的房间,见门已上锁,心想自己在唐崖禁地呆了那么久,说不定义兄已回昆仑山救自己去了。想到这里,向孝儒不禁为卓不凡的生死担忧。当他路过檀香和容美公主等人的房间时,见室内隐隐约约有灯光,心中不由一动,心想难道容美公主还未离去?于是放慢脚步,轻轻走上前去看个究竟。他刚走到窗前,听到里面有女子吟诵诗词的声音:“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不复道,努力加餐饭。”

向孝儒闻言,已听出是檀香的声音,心中十分惊喜,待她吟罢,便轻声唤道:“檀香姑娘!”

檀香闻言,已听出是谁,惊呼一声:“向大哥!”便开门出来,一头扑进向孝儒的怀里,哽咽着说道,“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回来的!”

向孝儒被檀香突如其来的舉动搞得手足无措,道:“檀香姑娘,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别哭,慢慢告诉我。”

檀香闻言,这才离开他的怀抱,掏出手绢拭了拭眼泪,然后对向孝儒讲述了这两个多月以来发生的事情。

那天向孝儒被昆仑三子抓走时,檀香当时惊呼一声昏倒在秋菊的怀里。醒来以后,方知卓不凡为救义弟,当天下午就回昆仑山去了。容美公主见檀香好转以后,便告别檀香,说要去中原,背着容美双侠离开了唐崖土司。秋菊整天像丢了魂似的,常常望着北方出神,茶饭不思。有一次檀香无意中听到秋菊在梦中不停地叫着卓不凡的名字,方知她是在思念卓不凡。十天前,秋菊给檀香留下一封信,就孤身一人北上昆仑,去找卓不凡去了。

秋菊走后,檀香也曾动过去昆仑山找向孝儒的念头,但她深信母亲临终时所说,向孝儒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始终相信向孝儒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所以天天在唐崖城等他归来。

覃雷被僵尸门的霍都管打成重伤,至今未愈,覃王爷自己也身受重伤,身体每况愈下,没有精力关心侄女。唐崖四虎的老大覃云和老四覃电为争夺王位,明争暗斗。

向孝儒听檀香说完,心想容美公主去中原,一定是去找萧别离去了,心中隐隐发酸。秋菊竟然孤身一人去了昆仑山,倒令向孝儒十分敬佩。义兄对自己义薄云天,为救自己以身涉险,自己应赶紧前往昆仑山去救他才是。想至此,向孝儒就对檀香说道:“檀香姑娘,你在此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这就去昆仑山救卓大哥去。”说完转身欲走。

檀香见状,忙上前央求道:“向大哥,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向孝儒闻言,想到她叔父病重,堂兄为争王位明争暗斗,把她孤身一人留在此地,确实放心不下,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她母亲临终所托?不如先把她送回卯洞土司去,让母亲照顾她,自己再北上昆仑救义兄不迟。

想至此,向孝儒对檀香说道:“檀香姑娘,我先把你送到卯洞土司城我母亲那儿,我再上昆仑山救卓大哥,如何?”

檀香本想跟向孝儒一同前往昆仑山,但又怕自己拖累了他,闻言脸露喜色,软语道:“但凭向大哥安排。”

檀香原是逃难至此,没有带什么衣物包裹,向孝儒当即带着她来到马棚,牵了自己的白马,偷偷从王府后门出来,二人纵马直奔卯洞土司而去。

向孝儒带着檀香日夜兼程,不几日便回到了卯洞土司。眼看到了家门前,向孝儒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向檀香说了,檀香也是惊讶不已。

回到家里,土司夫人见儿子出门数月,带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又惊又喜,道:“儒儿,你出门这么久,娘好为你担惊受怕!”

向孝儒出门几月,途中迭遭奇遇,他不敢对母亲说实话,怕她为自己担心,只好向她撒谎,说自己出游途中,遇见父母双亡、投亲无靠的檀香,便把她带回家来给母亲做个丫环。土司夫人听了,喜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又见檀香天生丽质,心中自是喜欢,牵着檀香的一双玉手,爱抚地说道,“檀香姑娘,你就安心地在我家里住下吧。”

檀香见土司夫人跟自己的母亲一样和蔼慈祥,心中一酸,哽咽着说道:“檀香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多谢夫人收留,檀香愿侍候您一辈子。”说完竟然一头扑进土司夫人的怀里,轻声抽泣起来。土司夫人抚摸着她的满头秀发,柔声道:“姑娘有难,我们出手相帮,应是为善之人的根本,姑娘何出此言?”

向孝儒见母亲跟檀香一见如故,方才放下心来,道:“孩儿远游几月方归,父王一定很生气,孩儿这就去向父王请罪。”

土司夫人闻言,忙道:“儒儿,你父王正在气头上,不会轻饶你的,你先躲着他吧。”

土司夫人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有人怒道:“难道整天躲着本王,我就会轻饶了他?”

说话者正是卯洞土司王爷向崇天,带着大王子向孝祖、二王子向孝忠怒气冲冲地闯进屋来。

原来,向孝儒带着檀香偷偷溜回家后,不敢先去见父王,径直跑到母亲处。没想到马童牵着他的白马去马棚时,正好被向孝儒的二王兄瞧见,便禀报了父王。向崇天这两个多月来,正为向孝儒背着他偷跑出去游山玩水而生气。一听说他已回来,便猜必是躲到他的母亲那儿,于是带着向孝祖、向孝忠直奔土司夫人的住处而来,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母子俩的对话,心中有气,忍不住出言怒喝。

向孝儒见父王怒气冲冲地闯进门来,忙跪在地上,说道:“父王息怒,孩儿此次背着父王出游,惹父王生气,任凭父王发落。”

土司夫人见王爷突然到来,知道他不会轻饶儿子,忙走上前去求情道:“王爷,儒儿此次出门远游,是经过我同意的,王爷要怪就怪我好了。”

土司夫人见向孝儒挨了三十多棍竟然跟没事人一样,惊奇地问:“儒儿,你怎么样?”

向孝儒撒谎说:“管家见我平时待他不薄,责罚时故意把木棍高高举起,却是轻轻落下。我故意大呼小叫,蒙骗了父王。”土司夫人听了信以为真,这才放心,几人急匆匆地出来。

向孝儒一行来到桐圃书院时,看见有四人站在书院的院坝中央,地上躺着被杀的九名家丁尸体。另外一人正用刀架在老夫子的脖子上。抱頭跪在老夫子身后的三十多名学生,吓得浑身发抖。向孝儒一见五人,就认出他们了。站在场坝中央的四人分别是僵尸门的霍都管、红坛主以及天池上人两大弟子彭如风和陈如烟,拿刀架在老夫子脖子上的人,则是僵尸门的黄坛主。五人突见向孝儒在此现身,脸上都不由露出了惊愕之色。

向王爷沉声喝道:“来者何人?为何滥杀无辜?”

向王爷的话音刚落,只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向王爷,我霍都管今天来找你,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你爽快告诉我,我马上放人。”

向王爷见对方自报家门,方知他是僵尸门的都管,更是惊异,见对方挟持了书院师生,强压怒火道:“霍都管声势浩大地来此,要打听什么人?”

霍都管道:“在下打听的人,就是神机妙算万事通欧阳策。卯洞土司向氏历代子孙都身怀家传绝技,却从不外露,为人行事跟欧阳策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相信向王爷一定知道欧阳策的下落。”

卯洞向氏家传武功从未向外人道,因此江湖上只知卯洞历代土司王爷重文不重武,因此从未结怨江湖。不料这个数百年的秘密竟然被霍都管道破,向王爷心中万分惊异。他定了定神,问:“霍都管,你找欧阳策先生所为何事?”

霍都管仍用腹语道:“欧阳策神机妙算,万事皆通,听说巴氏古剑重现施州,以欧阳策的灵通,定知藏巴氏古剑的仙人洞所在。”

向王爷闻言暗惊,看见被他们挟持着的桐圃书院的师生,心念一动,便哄骗道:“霍都管,你要本王告诉你欧阳策的下落,那你就先放了书院的人。”

霍都管闻言,脸露喜色,但一瞬即逝,仍用腹语道:“放了这些人可以,不过在我未得到回答之前,你必须用一个人质来交换。”

向王爷闻言,以为对方中计,忙问:“霍都管只要肯放了书院师生,要谁做人质,任凭挑选。”

霍都管抬手指着向孝儒,说道:“就用那位身着白衫的公子做人质。”

向孝儒从小跟随老夫子为徒,情同父子,见老夫子被人挟持,己暗运神功,对方如有任何异动,便要上前相救。此时听到霍都管要自己做人质,心中大喜,便走到向王爷身前,道:“父王,让孩儿做人质吧。”

向王爷把向孝儒往后一推,正欲说什么,只听跪在地上的老夫子高声说道:“王爷,霍都管这种邪魔歪道之人,不会讲江湖道义的!王爷不要上当!”

向王爷闻言,已明白老夫子话中含义,便道:“霍都管,我看就用大王子作人质吧。”

原来,霍都管上次在唐崖土司跟卓不凡大战一百个回合战成平手,他已看出卓不凡是受向孝儒歌声和暗中箫声和鸣相助,此时见向孝儒在,怕卓不凡也在附近,所以先想法制服住向孝儒为妙。向王爷提出用大王子作为人质,他哪里肯依,道:“向王爷,你不依本都管之言,我可要动手杀人了。”说完左手衣袖一拂,卷起身后一个小孩抛向空中。

向孝儒见状,正欲飞身上前相救,只见一条人影一闪已飞扑上前,在空中接住了小孩,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到向王爷的身边站定,轻轻放下手中惊魂未定的小孩。向孝儒定睛一看,飞身上前救人的竟然是二王兄向孝忠。向孝儒心中暗惊:二王兄竟有如此高的武功,他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霍都管见向孝忠施展轻功从空中救走了小孩,冷哼一声,腹语道:“卯洞向氏家传武功超群,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好!我再扔一个让你们接接看看。”言罢袍袖一拂,又卷起一个小孩朝这边扔来。这次只见大王子向孝祖身形一闪,如大鹏展翅般升向空中,张开双手向空中小孩接去。哪知此次霍都管用了阴力,把僵尸功暗运于小孩身上掷出,小孩受此阴寒之力,顿时浑身如一团奇寒无比的坚冰,被霍都管当作暗器掷向空中。向孝祖不知内情,毫无防备,伸手去接小孩,突觉一股奇寒无比的力道袭向自己,顿时气血翻涌,从空中重重摔在地上,口中狂喷一口鲜血,当即昏死过去。

土司夫人见大王子受伤昏死过去,忙跑上前去伏在大王子身上哭泣不止。向王爷向前踏进一步,沉声道:“霍都管,你对孩童下此毒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霍都管冷冷地道:“我霍都管为人处事,向来灭绝人性,如果你再想拖延时间,我可要大开杀戒了!”

向孝儒见大王兄施展绝顶轻功救小孩,虽然被霍都管使阴功所伤,他也看出大王兄的武功不弱,惊异大王兄原来也是身怀绝技。父亲和兄长为何要对自己隐瞒?饶是向孝儒聪明绝顶,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此时又见父王要上前跟霍都管拼命,便拦在父王的身前,说道:“父王,还是让孩儿过去作人质吧,救出书院的师生要紧。”

向王爷闻言,将向孝儒拉到身后,吼道:“逆子,你手无缚鸡之力,逞什么英雄!”

向孝儒身形一闪,又拦在向王爷的身前,道:“父王,为了减少牺牲,就让孩儿过去作人质吧!”说罢也不待向王爷答应,便转身朝霍都管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霍都管,我自愿给你作人质,你可要遵守诺言,放了书院师生。”

霍都管脸上露出冷笑,道:“我霍都管说话算数!”说罢双手笼在袖中,顿时脸泛金黄,一股腥臭味隐隐可闻,显是暗运僵尸功于双掌,随时准备出手制住走上前来的向孝儒。

跪在地上的老夫子见状大急,忙对向王爷喊道:“王爷,快阻拦孝儒上前,霍都管他……”

老夫子话未说完,只见霍都管左手从右手衣袖内抽出,反手朝身后的老夫子拂去,老夫子顿时张口说不出话来,脑袋耷拉下去了。

向王爷见状,已然明白霍都管已在拂袖之际对老夫子下了毒手。僵尸门的尸毒粉无色无味,人一旦中毒,立即头晕目眩。如若没有解药,三日之内就会僵硬而死。所以江湖上害怕僵尸门,不仅是惧怕其邪恶的僵尸功,更惧怕其僵尸粉。

向王爷此时见向孝儒仍不知天高地厚地朝霍都管走去,怕他遭暗算,心中大骇,忙身形一闪,抢到向孝儒身后,怒喝道:“儒儿,你快给我退下!”同时右手五指抓向向孝儒的肩头,想把他拉回来。

哪知向孝儒见霍都管惨无人道地杀死小孩,伤了自己的大王兄,十分气恼,表面上装作不会武功的样子向前走去,暗地里却是暗运神功,体内真气鼓荡,向王爷抓到他的肩头时,一股力道把他的手反弹回去了,不由大惊。

向孝儒走到霍都管身前五尺之处时,突然听到土司夫人哭喊道:“儒儿,你快回来!”

向孝儒自小对母亲极为孝敬,闻言立即停步,回首见母亲正伏在大王兄身上哭泣,檀香在一边相劝。向孝儒道:“娘,您平时教导孩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桐圃书院的师生有难,危在旦夕,孩儿不能见死不救。”

土司夫人闻言起身朝向孝儒这边走来,说道:“儒儿,这不关你的事。霍都管要找的是我们卯洞土司的晦气,跟你无关!”

向孝儒闻言不解,问道:“娘,孩儿是卯洞土司王子,娘为何说跟孩儿无关?”

向王爷听了土司夫人的话,大声道:“夫人,你胡说些什么?儒儿,你别听你娘胡说!你要做人质也可,小心就是!”

土司夫人见了,急得泣道:“王爷,今日之事是我们卯洞向氏之事,你不能让儒儿过去送死啊!”

向孝儒听到母亲和父王的对话,一头雾水,问:“娘,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土司夫人把心一横,泣道:“儒儿,娘实话告诉你吧!你不是我和你父王的亲生儿子,你是我们收养的孤儿!”

向孝儒闻言大惊,问道:“娘,您说什么?”

土司夫人泣道:“儒儿,娘今日不得不把真相告诉你。二十年前,你还在襁褓中时,被人遗弃,是老夫子把你捡回来的,交给我和你父王收养的……”

土司夫人话还未说完,向王爷大声怒道:“夫人,你为何要把真相告诉儒儿?”

向王爷话音刚落,只听“啊呀”一声,向王爷突然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土司夫人也是一声惊呼倒在了地上。向孝儒见状大惊,只见霍都管双袖一拂,一股奇寒无比的内力排山倒海地朝自己袭来。向孝儒已知对方暗施杀手,忙运力于双掌,向前推出,但觉双臂一阵酸麻,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时说不出话来。那边霍都管“噔噔噔”连退几步,方才勉强立定,心下骇然:这小子内力浑厚,已在自己之上,竟一时不敢攻击。

檀香见向孝儒向后跌倒,已明白他是遭了霍都管的偷袭,口中惊呼一声“向大哥”,便奔上前来相扶。可是她刚奔到向孝儒的身邊,突然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当即昏死过去。

原来霍都管朝向孝儒推出双掌内力时,把无色无味的尸毒粉挟劲风拂出,向孝儒双掌贯力,体内真气鼓荡,霍都管掌力催出的尸毒粉被他双掌劲风吹散,刚好被跑上前来的檀香吸入口中了。

那边向王爷和土司夫人同时昏倒在地,并非受霍都管暗算,两人中的是“五毒金针”。原来,陈如烟趁向王爷跟土司夫人说话分神之际,使出暗器伤了他们夫妻。

向孝儒跌坐在地上,突见陈如烟手提金刀,走到父王面前,举刀朝躺在地上的父王砍下,心中大急,忙脚踏摆手神功精妙步法,身形一晃,眨眼之间便到了父王身前,一招“樵夫担柴”,左手向上一抬,朝陈如烟握刀的右手击去。向孝儒此时心中带怨,左手一抬之际,已挟雷霆万钧之力,陈如烟被推得向后退出十余步,向孝儒则借此机会,抱起向王爷,来到土司夫人这边,问道:“父王,您中了什么毒?孩儿去为您和娘寻解药。”

向王爷中了陈如烟的“五毒金针”后,只觉全身酸麻。见向孝儒问他,便道:“儒儿,我和你娘都是中了天池老怪的‘五毒金针,解药在天池老怪的手里,此去三百里之遥,哪里来得及?儒儿,眼看我跟你娘快要死了,我就把实情告诉你吧,你的确是我和你娘收养的一个孤儿……”

向孝儒闻言,一时又气又急,问道:“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向王爷道:“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你就去问老夫子吧,你是被老夫子捡回来的。”

向王爷说罢,突然狂喷几口鲜血,顿时气绝身亡。向孝儒见父王中了“五毒金针”后突然死亡,忙伸手去探躺在二王兄怀里的母亲鼻息,心中不由大惊,原来母亲早已气绝身亡。

向孝儒一头扑在母亲的尸体上,悲痛欲绝地哭泣起来。

家逢变故 惊闻身世悲戚戚

身中剧毒 欲觅解药路茫茫

二王子向孝忠见父王和母亲双双中毒而死,心中万分凄苦,又见向孝儒中了霍都管的暗算竟然毫发未损,猜想他此次背着父王外出游玩,一定有什么奇遇,便哽咽着说道:“孝儒,你光哭有什么用?还不快去为父王和母亲报仇!”

向孝儒闻言如梦方醒,站起身来,脚踏摆手神功的精妙步法,身形一晃,已到了陈如烟的面前,沉声道:“陈如烟,今天不杀了你,我誓不为人!”说罢右脚向左一滑,踏乾位,进坤位,身形同鬼魅,是虚实实,是实实虚,让人难以捉摸。陈如烟只觉右手手腕一麻,已被向孝儒扣住,手中金刀当即脱手。只见向孝儒左手一抄,已握刀在手,向上一划,柳叶金刀已架在了陈如烟的脖子之上,陈如烟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

阴阳手彭如风见状大惊,从斜刺里径取向孝儒脖颈,想救下陈如烟。

向孝儒是第一次临阵对敌,施展起摆手神功来,手上得手,脚下却不知停止,左脚刚踏到坤位,右脚随即进震位,身体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向,手中被牵着的陈如烟也是跟着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向,恰好把陈如烟的脖子递到了彭如风袭来的爪上。

彭如风这一抓志在必得,用了十成功力,五爪疾如闪电,哪里还来得及收回,只听“咔嚓”一声,陈如烟的脖子已被他捏得粉碎。彭如风误杀了师弟,又气又恨,顿时双掌翻飞,尽取向孝儒的全身要害。

向孝儒浑然不知手中陈如烟已气绝身亡,见彭如风掌影如山,攻势凌厉,心中十分害怕,只好脚踏摆手神功的精妙步法,把手中陈如烟当作挡箭牌,一味躲避彭如风的进攻。

却说霍都管见自己没有伤到向孝儒半根毫毛,尸毒粉也没有奏效,便用腹语命令红、黄二坛主上前相助彭如风,除掉向孝儒这个大患。红、黄二坛主得令,忙纵身上前,分上下两路朝向孝儒卷去。

向孝儒见状,顿时吓得大汗淋漓,抓住陈如烟的右腿,把他整个身体提起朝对方扫来的拂尘挡去,只听耳旁呼呼风响,红、黄二坛主的拂尘均扫在陈如烟的尸体之上,顿时衣衫粉碎,尸体皮开肉绽。向孝儒双手举着陈如烟血肉模糊的尸体,在彭如风和红、黄坛主三人的掌影拂尘中穿行,虽无还手之力,但对方三人也不能伤到他一根毫毛。

向孝儒见彭如风双掌如风从正面攻来,红、黄二坛主手中拂尘从左右两边袭到,脚下步法不变,力贯双臂,把陈如烟的尸体掷向前面的彭如风,同时双臂向上一挥,一招“二郎担山”,快如闪电地抓住红、黄二坛主的拂尘,接着双臂一振,一招“金鸡展翅”,夺过二人手中的拂尘,把二人震退丈余,双双跌坐于地,眼前金星乱冒。与此同时,彭如风被向孝儒掷出的陈如烟的尸体撞个正着,也是向后跌出丈余跌坐在地,一时气血翻涌,说不出话来。

向孝儒从小跟母亲念经礼佛,一副菩萨心肠,见害死父母的陈如烟已死,彭如风和红、黄二坛主又被自己打败,便不想再开杀戒。抬眼不见父母的遗体,一定是二王兄令家丁把二老遗体抬回王府去了。再看老夫子瘫软在地,身形一晃,来到老夫子跟前,大声叫道:“老夫子!老夫子!您不能死,我还有话要问您,您不能死啊!”

连叫了数十声,老夫子才慢慢睁开眼睛,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怀里,说道:“孝儒,你把我怀中的东西取出来。”

向孝儒闻言,伸手探进他的怀里,取出一个黄色小包裹,递到老夫子手中。老夫子因中了霍都管的尸毒粉,浑身乏力,颤抖着双手打开包裹,里面露出一支长约一尺二寸的银箫。向孝儒见了,不解地问道:“老夫子,这银箫是谁的?”

老夫子道:“二十年前,我路过武落钟离山时,在一古道边捡到一个被人遗弃的婴儿,在包婴儿的黄布包里,有这支银箫,包裹上还写有婴儿的生辰八字,那婴儿就是你!”

向孝儒接过黄布一看,果然见上面写有“庚酉年六月初八”几个字,跟自己的生日一样,这才信了自己的身世。

老夫子咳嗽一阵,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看着你长大成人,还学得了一身绝世武功,我死而无憾了!”

向孝儒闻言,朝老夫子瞧去,突然见他左脸有一块皮肤即将脱落,不由大惊,伸手想把这块皮肤合上。哪知他用手一摸,老夫子左边脸上的整块皮肤全部脱落,露出了半张雪白的脸。向孝儒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顺手在老夫子右脸上一搓,右边脸上干皱的皮肤也全部脫落。原来老夫子竟然戴着一张易容面具!

向孝儒见了,心中惊疑,突然听到身后霍都管阴恻恻地说道:“欧阳策先生,老夫今日没有白来!”

向孝儒闻言,已然明白老夫子就是僵尸门要找的欧阳策,心中也是大惊,便问老夫子:“您真的是神机妙算欧阳策先生?”

老夫子点了点头。向孝儒又问:“僵尸门到处找您,您真的知道巴氏古剑藏于何处?”

老夫子闻言朝缓步走上前来的霍都管看了一眼,然后用土语吟出了一首七律:

太极之元混沌坼,碧城十二曲栏杆。

嵌崖巨石自成室,叠嶂成峰坐可观。

皓色分明双阙牖,长生只要一丸丹。

谁能学得逍遥客,晓漱琼浆冰齿寒。

老夫子吟罢,喘了几口粗气,接着仍用土语说道:“孝儒,这首七律,是我六十年前在施州遇到一位土人隐士告诉我的,他说这首诗里所描写的景象,就是巴氏古剑藏匿之所。我穷六十余年岁月从武落钟离山一直找到施州,找遍了有土人居住的山山水水,也没有找到诗中所描述的仙人洞。孝儒,你此次出游,竟有奇遇,学得了传说中的摆手神功,说明你命带福星,吉星高照。你牢记这首七律,我相信你有缘一定能够找到巴氏古剑。”

霍都管走到离向孝儒五步之处站定,听到欧阳策正用土语跟向孝儒说话,就猜测他是在用土语告诉向孝儒巴氏古剑所藏之处,待欧阳策说完,便沉声道:“欧阳策先生,只要你说出巴氏古剑的所在,我就给你尸毒粉的解药,如何?”

欧阳策并不理会霍都管,继续对向孝儒说道:“孝儒,巴氏古剑是土人祖先遗留下的上古神器,绝不能让它落入奸人之手,要用它来为武林造福!檀香姑娘跟我一样,中了霍都管的尸毒粉,如果没有解药,三日后便会死去。”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我这里还有三十粒续命丹,你每天给檀香姑娘服一粒,可延续她一个月的生命。你带她去武落钟离山,找到赛华佗李百药,檀香姑娘就有救了。”

向孝儒闻言心中暗喜,道:“老夫子,我带您和檀香一起去找李百药,为你们解毒。”

欧阳策摇了摇头,道:“孝儒,我已是油尽灯枯,不必操心了。”欧阳策说完一咬牙,当即断气。

向孝儒见他咬舌自尽,泣道:“老夫子,您放心地去吧,孝儒一定会替您报仇雪恨!”

霍都管见欧阳策咬舌自尽,便对向孝儒说道:“向公子,只要你把藏有巴氏古剑的仙人洞所在告诉我,我立即替檀香姑娘解毒。”

向孝儒的父母因霍都管而死,老夫子又因中毒而咬舌自尽,心中万分悲痛,就想上前跟霍都管决一死战,正欲扑上前去,肩头突然被人按住,他回头一看,见是二王兄向孝忠,便道:“二王兄,你……”

未等他把话说完,向孝忠便用土语道:“孝儒,你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快带檀香姑娘走吧!”

向孝儒闻言,也用土语道:“父母尸骨未寒,我怎么能走?”

向孝忠道:“父王和母亲的后事有我料理,救人要紧。凭你现在的功力,虽然打不过霍都管,但你带着檀香姑娘逃命,应该绰绰有余,快走吧!”

向孝儒听了二王兄的话,认为有理,便道:“二王兄,你多保重!”说完抱起昏迷未醒的檀香站起来,展开摆手神功步法,身子一晃,眨眼便出了桐圃书院的大门。那边霍都管见向孝儒欲带着檀香逃走,不假思索,便发足追了出去。红坛主、黄坛主见状,也跟着追了出去。阴阳手彭如风则抱起地上陈如烟血肉模糊的尸体,恨恨地离去。

向孝儒凭着自己对卯洞一带地形的熟悉,抱着檀香在前面狂奔,红坛主和黄坛主功力不够,渐渐落后,霍都管还穷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跑了两个多时辰,眼看天色已晚,夜幕已经降临,十步以外已难看清人影。向孝儒正好奔进一片树林,左手折断一根树枝,力运左臂,奋力把树枝向前方黑暗处掷出,自己则抱着檀香向左纵出十余丈,隐没在草丛之中。只听被掷出的树枝挟着破空之声向前飞出三十余丈,仿佛是人在林中穿行一般无二。

霍都管此时因看不清眼前十丈之外的事物,追踪全凭循着向孝儒奔跑时发出的声响。听见向孝儒掷出的树枝所发出的响声,他果然上当。但是他追出十余丈后,见前面已无任何声响,方知自己上当,便沿原路追回,口中不停地喊道:“向公子,你快出来,救覃姑娘要紧,我这里有解药。”声音竟然柔和甜蜜至极,向孝儒听了,不由心头一热,差点儿出声答应。千钧一发之际,向孝儒突然醒悟,这一定是霍都管在用高深的内力催动摄人心魄的腹语,引自己上当,忙凝神定气,运内力相抗。

霍都管见用摄魂腹语不能打动向孝儒,声音突然由柔和甜蜜转为鬼哭狼嚎,向孝儒听后不寒而栗。他怕怀里的檀香突然醒来吓到,便用手捂住她的樱桃小口,大气都不敢出。霍都管在四周呼喊了近半个时辰,见没有任何响动,便继续向前追了下去。

向孝儒确定霍都管已经追远了,这才抱着檀香从草丛中出来,转向西北方向而去。

向孝儒抱着昏迷不醒的檀香奔跑了一夜,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程。第二天一早,来到一座大山之中,向孝儒见林中有一座房子,非常简陋,又无人居住,想是山下猎户平时进山打猎所用,便想进去稍事休息,找些野果充饥之后,再行赶路。

他抱着檀香推门进屋后,见有一床板,把檀香置于上面,想起老夫子给的续命丹,便从怀中取出小瓷瓶,倒出一粒,然后掰开檀香的樱桃小口,把丹药喂入她的口中。檀香幽幽醒来,睁开眼睛看见向孝儒,哽咽着问道:“向大哥,我要死了吗?”

向孝儒见她苏醒过来,便道:“檀香姑娘,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找天下最好的神医替你解毒。”

檀香闻言,珠泪随即滚落,幽幽地道:“向大哥,檀香不想死,想一辈子跟随向大哥。”

向孝儒见檀香如此说话,以为是她中毒太深说胡话,为顺她心意,便软语道:“檀香姑娘,你母亲临终托我照顾你,我一辈子都会照顾你的!”

檀香听了,又是一阵激动,痴痴地望着向孝儒,一时说不出话来。向孝儒见她精神有所好转,便抱着她来到屋外,在林中找了些野果充饥,然后背着她继续朝武落钟离山而去。

武落钟离山在北方,向孝儒背着檀香一路往北而行。一路上,向孝儒每日讓檀香服一粒续命丹,把内力逼进她的体内为她续命。这样大约走了二十多天,向孝儒背着檀香终于来到了长阳境内。向孝儒向当地土人打听到了神医李百药就隐居在武落钟离山中,心中不由大喜,便租了一叶扁舟,沿夷水逆流而上,直奔武落钟离山而去。

向孝儒带着檀香,坐了不到三个时辰的小舟,便到了武落钟离山脚下。只见森林茂密,山腰云遮雾绕。向孝儒弃舟登岸,背着檀香朝山中走去。檀香伏在向孝儒的背上,幽幽地哭道:“向大哥,是我拖累了你。”

向孝儒见她哭了,便道:“檀香姑娘,神医李百药就在此山中,我们只要找到了他,你中的毒一定能解,你不用担心。”一边朝山上走一边用话安慰她。

向孝儒背着檀香很快来到山腰,看见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庄园,耸立在一片树林之中,心想此处肯定是李百药的住处了,便背着檀香来到庄园门前,正想伸手敲门之时,刚好有一药童走了出来。向孝儒忙说明了来意。药童听了,便引向孝儒进去。

进得庄门,向孝儒吃了一惊,刚才引路的小药童突然不知去向。只见庄内有一块平地,满园桃花开得正艳,幽香扑鼻。向孝儒背着檀香,沿着桃花小径朝里面走去,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尽头,却不见门扉,只见墙壁上有一幅喜鹊闹梅图。

向孝儒见了此画正自纳闷,背上的檀香用手指着画说道:“向大哥,你瞧,画的右边有一句上联。”

向孝儒闻言,仔细一看,果见画的右边有句上联曰:“一阳初动,二姓克谐,庆三多,具四美,五世其昌征凤卜。”再看画的左边,却没有下联。

檀香轻声道:“向大哥,这是不是神医有意考你对下联?”

一经檀香点拨,向孝儒灵犀顿通,略一沉思,高声吟出下联:“六礼即成,七贤毕集,奏八音,歌九如,十全无缺羡鸾和。”

向孝儒刚吟出下联,就听到一阵吱吱咔咔的声响,原来贴有图画的地方竟然是一扇小门,随着响声慢慢打开。向孝儒见了,便背着檀香走了进去。

来到里面,见又是一座院落,种的也是桃花。院内仍然空无一人,只见后面廊柱上又有一副上联:“游子春难忘二十载叨陪庭训曾沐春晖同爱日。”

向孝儒一看上联,想到自己二十年前在武落钟离山中被人遗弃,幸得欧阳策把自己捡回去,交给养父养母收养,欧阳策用心教授自己学问,养父养母对自己关怀备至。不料三位恩人竟然在一日之内被人害死。想着想着,向孝儒不禁热泪盈眶。心想这上联不正是为欧阳策和养父养母所写的绝好挽联么?想至此,他便哽咽着对出了下联:“仙班召忽至九重天遥乘黄鹤仰望祥云上九霄。”

向孝儒吟罢下联,已是泣不成声。檀香见他悲痛,一时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也伏在他的背上轻声抽泣。这时第二道门又已开启,里面又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向孝儒背着檀香步入。

这第三座院落跟前面两座不同,院内杂花生树,蔚为壮观;曲径通幽,错落有致,仍是空无一人。向孝儒背着檀香正四处寻找有无对联要对,却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了浩然歌声: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向孝儒才华经天纬地,知晓歌者唱的是屈子《天问》诗句。他先前回想起老夫子和养父养母对自己二十多年的关怀养育之恩,而今三人一日之内被恶人所害,大仇未报,亲生父母又不知是谁,受歌声感染,一时悲从中来,抬头仰望天空,高歌答道: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邪!

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

有长而无乎剽者,宙也!

檀香伏在向孝儒的背上,听他昂首唱答,知他是引用老子《道德经》和庄子《逍遥游》、《秋水》等里面的句子,回答了前面歌者的问题。

向孝儒余痛未尽,檀香正想得出神之际,突然听到“吱呀”一声,二人面前墙壁之上又有一扇小门开启,先前那个小药童从里面走了出来,道:“公子已通过了三关考试,家师请二位进去。”

向孝儒闻言,忙擦干眼泪,背着檀香跟在药童后面走了进去。见里面又是一座院落,中间有一块大大的药圃,对面有一间药房,门却是紧闭着,就轻声问身边的药童:“怎么不见你家神医?”

小药童道:“公子别忙,还有最后一道考试呢。”

向孝儒背着檀香,跟药童一起站在药圃旁好一阵子,突然听到对面药房中有人朗声吟诗道:

“胸中荷花,西湖秋英。晴空夜明,初入其境。长生不老,永远康宁。老娘获利,警惕家人。五除三十,假满期临。胸有大略,军师难混。接骨医生,老实忠诚。无能缺技,药店关门。”

向孝儒闻言不由暗惊,此人所吟诗中,竟然隐含十六味中药名,他从小爱埘花种草,虽不懂行医之道,但对诸多平常草药却也是十分熟稔。因此听神医所吟诗文,已知诗中所含药名依次是:“穿心莲、杭菊、满天星、生地、万年青、千年健、益母、防己、商陆、当归、远志、苦参、续断、厚朴、白术、没药”十六味中药。

向孝儒朝眼前药圃看去,这十六味中药药圃里全有。心想神医最后一道考题是想用他自己的本行来考自己,我何不也以药圃里的十六种中药草名来答题?于是略一沉思,随口吟出一首七律来:

刚逢半夏水连桥,是日当归路隔遥。

雨浸茶花香续断,风敲淡竹叶漂消。

留行共酌菖蒲酒,活乐似火紫苑萧。

只实思眉怀远志,小回一舍路迢迢。

向孝儒这首七律诗中也嵌了半夏、连桥(翘)、当归、茶花、续断、淡竹叶、漂消(螵蛸)、留行、菖蒲、活乐、紫苑、只(枳)实、思君、远志、小回(茴)、一舍十六味中药名,刚好跟神医诗中的十六味中药相对。

向孝儒七律诗刚刚吟毕,药圃对面药房的门扉立即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位清瘦的老者,对着这边招手道:“药童,快引客人过来!”

向孝儒闻言,断定此人便是神医李百药,自己最后一关考试通过,神医定是答应为檀香治病,心中大喜,便背着檀香跟在小药童身后朝药房走去。

恰在此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李百药,不该你医治的病人,你可千万不要逞能,否则你这妙手回春的神医将在江湖上永远消失!”

向孝儒和檀香闻言,回首一看,只见一具僵尸站在身后一丈开外,两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千里追凶 名捕误入是非地

孤胆救美 英雄独闯虎狼窝

且说这头,施州名捕萧别离在聚贤庄打败了采花大盗慕容美和阴阳手彭如风以后,僵尸门的红、黄二坛主也相继退走,萧别离见檀香和秋菊已被容美公主和向孝儒带离,便跟咸池大师和容美双侠、霹雳手阿福告别,向山中古镇而去,半路中联络上了手下捕快李万山和黄阿泰,方知慕容美已去了中原,三人戮力同心,决计循迹追踪。

一路上,三人经过许多州县,见城镇均有通缉慕容美的布告,就循着布告追下去,一直追到开封附近。如今开封已为蒙古人所占,鱼龙混杂,但丐帮总舵就设在开封。

萧别离分析道:“丐帮的总舵在开封,慕容美要向丐帮帮主柳云秋报告风尘侠丐史无双重现江湖之事,一定会来开封。现在得想办法找到丐帮总舵。”

三人一边走一边商议对策,来到一座名叫“得月楼”的酒楼前。萧别离除了武功卓绝外,酒量在施州府的捕快中也是出了名的。近一个月来,由于追捕慕容美,没有好好喝上一顿美酒,此时酒瘾大发,决定进去喝个痛快再说,于是带着李万山和黄阿泰朝酒楼走去。门前早有店小二上前迎接。

三人进得店来,见酒店里已有许多江湖人物,正在豪饮。为不引起别人注意,三人在靠东北的一个角落里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叫了两盘牛肉和一碟花生,两壶烈酒。黄阿泰滴酒不沾,李万山勉强陪萧别离喝了三杯,不敢再喝。萧别离独自豪饮。

三人正自饮酒吃肉,只见五个叫花子跑进楼来,大大咧咧地在临窗的一张八仙桌旁坐下,掌柜的忙跑上前来点头哈腰地伺候。五个叫花子叫了一大桌好酒好菜,便大吃大喝起來。只听坐在南面那瘦高个轻声道:“金长老叫我们今晚到刘家庄去会合,不知所为何事?听说刘家庄刘庄主富可敌国,金长老叫我们去,莫不是……”

此人话未说完,一年纪稍长的叫花子低声喝道:“小心隔墙有耳!金长老传我们去刘家庄,是绝密之事,不要再议,吃完赶紧走!”

五个叫花子再没说话,大吃大喝完毕,打着饱嗝,账也不结,扬长而去。掌柜点头哈腰地送他们出门。萧别离见了,心道这中原第一大帮,门下怎么尽是些不肖之徒。倘若不是为了追查慕容美的下落,定要好好地教训这些人一顿。他决定今晚到刘家庄,看看这帮叫花子到底要干什么,然后跟踪他们,就可找到丐帮总舵。

三人吃喝完毕,萧别离见天色已晚,便进了房间。萧别离问送茶水的店小二为何掌柜不收叫花子的酒饭钱,店小二闻言,跑到门口张望了一下,见门外无人,方才回过身来轻声道:“听三位客官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唉!你们有所不知,自从老帮主史无双二十年前失踪以后,柳云秋接任了帮主之位,丐帮就完全变了,整日胡作非为,谁敢得罪他们?白吃白喝,那是常事。要是哪位有钱人得罪了他们,就会被他们整得倾家荡产。”

萧别离待店小二说完,又问:“此地谁最富有?”

店小二不假思索地道:“城东刘家庄的刘庄主富可敌国。这刘庄主乐善好施,不过听说他不久前得罪了丐帮的人,大家都为他捏着一把汗呢。”

萧别离听了店小二的话,证实自己的猜测没错,凝神思索该如何是好。店小二见萧别离站在窗前沉思不语,便告辞出去了。

李万山见萧别离站在窗前思考,走上前去,轻声问道:“萧捕头,我们什么时候去开封城?”

萧别离闻言,转过身来,道:“李大叔,今晚我要到城东刘家庄去瞧瞧。”接着便把先前吃饭时听到叫花子说的话和自己的猜测,对李万山和黄阿泰说了。李万山见萧别离要独自去刘家庄,便道:“我和阿泰陪你一起去,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萧别离道:“我是去打探消息的,人多了反而不好。”李万山闻言,明白萧别离不要他和黄阿泰去,是怕到时万一被丐帮的人发现,二人反而会拖累他,于是便道:“那我和阿泰就在客栈等你,你可要小心。”

萧别离道:“李大叔,如果我今晚天亮前没有回来,你和阿泰明天一早就去开封城,在相国寺附近找一家客栈住下等我。”

李万山叮嘱道:“萧捕头,万事小心。”萧别离闻言点了点头。

萧别离在客栈内收拾停当,等天黑以后,便出了客栈,打探着刘家庄的位置,往城东而去。

刘家庄在城东五里之外的郊区,庄前是一大块良田,庄后是一座不大的山丘,确是绝好的风水宝地。萧别离赶到刘家庄时,见庄内十分平静。他提气跃上墙头,朝院内一看,不由大惊!

只见院内有一个很大的平坝,月光下,平坝里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个个手中拿着打狗棍,一看便知是丐帮的人。这些人静静地站在院坝内,谁也没有说话,好像正在等待什么重要人物到来。萧别离伏在墙头之上,悄悄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亮光一闪,从北面的房子里走出几个人来。走在最前面的两人是仆人打扮,手中各提一个灯笼。走在中间的是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肥胖男子。萧别离心想此人定是刘庄主了。走在刘庄主后面的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看衣着打扮,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丫环。

只见刘庄主走到丐帮的人面前,对最前面的一个叫花子道:“金长老,星夜来访,所为何事?”

刘庄主的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刘堂主,你身为丐帮金银堂堂主,丐帮历代积攒下来的宝藏,到底藏在哪里?望你如实相告。”

萧别离闻言,方知刘庄主原来是丐帮金银堂堂主,掌管丐帮数百年传下来的宝藏。

刘庄主待金长老说完,便道:“宝藏关系到收复大宋失地的大业,没有帮主的信物,在下实难从命!”

金长老闻言沉声喝道:“刘堂主,你好大的胆子!在下是奉柳帮主之命前来向你探问宝藏之事,你竟敢当面搪塞,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庄主闻言,也高声道:“便是柳帮主亲自前来,若没有帮中信物,在下同样无可奉告!”

金长老听他说出这番话来,怒道:“刘堂主,你明知史无双在二十年前突然死去,未来得及把信物传给柳帮主。再说,柳帮主现在急着要取出这批宝藏,目的是为了招兵买马,帮助朝廷抗击蒙古兵,收复失地。要是误了国家大事,你怎么担当得起?”

刘庄主道:“史帮主二十年前不明不白地死去,柳云秋现在手中又没有信物,怎叫我相信他?自从柳云秋当了帮主之后,二十年来丐帮弟子的所作所为,刘某实在不敢恭维!”

金长老喝道:“刘堂主!你好大的狗胆!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金某不讲情面。你要是不肯说出宝藏所在,我只好拿你回去向柳帮主复命了。”说完手中打狗棍一伸,点向刘庄主的面门。

刘庄主忙一矮身,同时抽出腰间钢刀,向金长老双膝砍去,使的竟然是地趟刀功夫。别看刘庄主身体肥胖,动起手来却是异常灵活,刀法娴熟,招招挟风,金长老轻功了得,手中熟铜棍直捣刘庄主的周身要穴,一时间戳得地上尘土飞扬。二人瞬间便交手了三十余招,难分胜负。

正当金长老跟刘庄主恶战之时,场中突然有条人影一闪,抓住了刘庄主的女儿,身形再一晃,已到了两丈之外。刘小姐口中惊呼道:“爹爹救命!”

刘庄主正跟金长老生死相搏,突然听到女儿惊呼救命,侧首向后望去,看见女儿已被一个身着白衫的中年男子抓住,心中大惊!这一分神,金长老手中熟铜棍趁机往前一伸,只听噗的一声,熟铜棍插向了刘庄主的左胸。刘庄主一股鲜血从胸口狂喷而出,扑倒在地,哪里还有气力去救女儿?

萧别离在墙头朝那白衣人望去,立即认出此人就是采花大盗慕容美。他本想立即下去救下刘小姐,但转念一想,何不跟踪慕容美和金长老等人去丐帮总舵?眼见丐帮宝藏关系到朝廷收复失地的大事,无论如何也要探出个究竟!

一念至此,萧别离便不急于出手,仍然伏在墙头观看场中形势的变化。

金长老对慕容美的为人一向不满,便道:“慕容美,你为何要抓人家女儿?”

倒在地上的劉庄主听说抓住女儿的人是采花大盗慕容美,一时惊恐万分,手指金长老怒道:“金长老,你竟然跟采花大盗勾结,你这叛徒!”

金长老闻言,心中顿觉惭愧,不去理会刘庄主,而是沉声对慕容美道:“慕容美,我丐帮乃中原第一侠义之帮,岂能容你坏我丐帮的清誉!快放了刘小姐。”一边说一边踏步上前。

慕容美忙飘身后退,高声道:“金长老,在下抓刘堂主的女儿并非为劫色,是奉了柳帮主之命。”

金长老闻言将信将疑,慕容美自知带着刘小姐逃不出金长老的手心,便道:“金长老,你今日下午带着丐帮弟子离开丐帮总舵后,柳帮主就吩咐我跟来,说如果刘堂主不肯就范,就让他用秘密来换回女儿。你要是怕我撒谎的话,刘小姐由你带着,我们一同回丐帮总舵见柳帮主,你当面问他就是。”说完把昏迷不醒的刘小姐掷给金长老。

金长老见了,忙伸手接住刘小姐,然后回过头去对已坐起来的刘庄主道:“刘堂主,你我兄弟一场,但帮主之命难违,你休怪金某今日不讲义气。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肯交出本帮宝藏,金某以项上人头担保,一定把令爱完璧归还。”说完挟着刘小姐,径自飘然而去。慕容美和丐帮弟子见金长老已走,也跟着散去。刘庄主见女儿被金长老等人掠走,一时又气得昏倒在地。两名家仆忙跑上前来相救。

萧别离见金长老等人带着刘小姐离去,便飘身下了墙头,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金长老带着刘小姐,一路施展轻功,慕容美和丐帮众弟子武功均是不弱,空手跟在金长老身后,速度也是极快。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开封城,此时刚好是四更时分,街上有许多蒙古兵在巡夜。金长老等人为避蒙古兵盘查,尽拣偏僻的街巷而行,往南而去,不一会儿来到东南郊外的禹王台。

这禹王台原为“鼓吹台”,相传春秋时期音乐家师旷曾在此吹乐,因此得名。后人为纪念大禹治水有功,在此地建造了大禹铜像,遂改名为禹王台。

萧别离见金长老等人越墙进了禹王台,心想此地莫非就是丐帮的总舵?待众乞丐越墙进去后,他也越墙跟了进去,跟在金长老的身后,来到一座大门上方书有“禹王庙”三字的大殿前。只见大殿前面的平坝里站着四人,其中一人身着白衫,身形较高,月光下看不清脸面。

金长老停下脚步,把手中挟着的刘小姐交给身后跟着的一名丐帮弟子,然后拱手对身穿白衫的人道:“启禀帮主,刘堂主死活不肯说出宝藏的下落,属下无奈,只得带了刘堂主的千金回来,逼他就范。”

萧别离跟在金长老等人四丈之外,闻言方知那身着白衫之人原来是丐帮帮主柳云秋。他悄无声息地掩到一座假山之后,注视着场中的动静。

只听柳云秋道:“刘堂主爱女儿胜过自家性命,谅他不会不来。”柳云秋说完,便轻声吩咐那个扶着刘小姐的丐帮弟子把她带下去好好看管。

那名丐帮弟子把昏迷未醒的刘小姐扛在肩上,向东南的院子去了。金长老在来开封城的路上,已点了刘小姐的昏睡穴,不见她动弹。

萧别离伏在假山后面,月光下突见一条白影一闪,从假山前面向东南面奔去。萧别离认出是慕容美,心中道声“不好!”这淫贼是冲着刘小姐去的。他决计先去救了刘小姐,再来打探消息。心念至此,便悄无声息地跟在慕容美身后。

那名丐帮弟子扛着刘小姐来到一座小房子,把刘小姐放置在一张床上,然后点亮桌上的油灯,朝床上的刘小姐望去,见刘小姐双目微闭,一张粉脸洁白无瑕,一时看得呆了。

慕容美跟着进了屋,隐身于门后,见床上刘小姐一张俏脸,淫心顿起。

慕容美飘身上前,伸指点了叫花子的穴道,叫花子“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慕容美淫笑着朝床上的刘小姐走去,伸手欲解她的衣服。

萧别离飘身上了房檐,倒挂金钩,从窗户上往房里看去,看见慕容美点倒了叫花子,正朝床上昏迷不醒的刘小姐走去。萧别离忙将一枚石子扣在手中当作暗器,暗运内功,准备以内力弹出,攻其后腰,救刘小姐脱险。

正当此时,只听门外有人道:“慕容先生,柳帮主请你速去禹王庙,有要事相商。”

慕容美闻言,立即反手拂灭了桌上的油灯,飘身出了房门,顺手把门关好,对站在屋檐下的来人道:“铁长老,柳帮主找我何事?”

原来,先前慕容美跟踪丐帮弟子时,也被柳云秋、金长老等人瞧见,知他对刘小姐图谋不轨,在刘堂主还未说出丐帮宝藏之前,刘小姐不能有半点儿闪失,柳云秋便派铁长老前来阻止。

铁长老见了慕容美,也不想点破他,道:“史无双今晚要来禹王庙,柳帮主叫你不要乱跑。”

慕容美听闻史无双要来禹王庙,顿时脸上变色,声音有些发抖,问:“史无双什么时候到?”

铁长老道:“据探子回报,史无双已到了开封城,具体什么时间到丐帮总舵来,谁也不知。所以柳帮主才吩咐你不要到处乱跑。”铁长老说完,转身便走。慕容美此时早没了色胆,也随之走了。

萧别离待铁长老和慕容美走后,飘身下地,背起仍昏迷不醒的刘小姐,沿来路向禹王庙走去。

萧别离来到先前藏身的假山后面,刚把刘小姐放在脚下的草地上,就听柳云秋突然对着假山这边温和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肯现身?”

萧别离闻言大惊,暗想难道自己被柳云秋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

却在这时,萧别离突觉一股劲风从头顶掠过,跟着瞧见一条灰影一闪,已落在禹王庙前的院坝里站定。此人刚刚落地,便听慕容美惊呼出声:“你……你……是史无双?”

慕容美曾在施州古镇的“杏花客栈”见过史无双,因此一见来人,禁不住惊呼出声。

金、银、铜、铁四大长老突然间见到阔别二十余年的前任帮主现身,一时呆立当场。

柳云秋心中杀机顿起,但他口中仍是十分柔和地道:“史老帮主,二十年前你诈死,躲着纳福去了,今日突然回到丐帮总舵,不知所为何事?”

史无双道:“你这不肖之徒未死,我史无双怎敢先死?”

柳云秋闻言,并不恼怒,仍是十分温和地道:“史老帮主,为何说我是不肖之徒?”

史无双道:“柳云秋,自从你阴谋窃取丐帮帮主之位后,这二十年來,丐帮弟子不守帮规,哪里还有过去的侠义之誉?你把丐帮弄得乌烟瘴气,还不是不肖之徒?”

柳云秋闻言,并不气恼,温和道:“史老帮主,何出此言?”

史无双笑道:“这二十年来,我隐名埋姓,四处查访,终于查清楚二十年前那场江湖浩劫,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柳云秋闻言,身子不由一震,声音也变得有些发颤:“什么阴谋?”

史无双又是一声冷笑,道:“你装什么糊涂?二十年前那场江湖浩劫,幕后主使就是蒙古人!”

柳云秋闻言,身子一震,怒道:“史无双,你胡说八道!”

史无双道:“蒙古人跟金人一样,早就想侵犯我大宋的大好河山,二十年前,趁宋金连年战乱之机,收买武林败类,控制整个武林,为蒙古人今后南侵打下基础,因此制造了二十年前那场江湖浩劫。如今的僵尸门、昆仑派等掌门,都是蒙古人的心腹,就连你柳云秋,也是蒙古人的忠实走狗!”

柳云秋闻言,一声怒喝,道:“史无双,你这是胡言乱语,居心何在?”

史无双冷笑一声,道:“柳云秋,你还想抵赖?你三番五次派人向金银堂堂主追问丐帮宝藏之事,就是想把这笔宝藏拿来交给你的蒙古主子,用来招兵买马,为将来南侵作准备,是不是?”

柳云秋脸色发白,强自镇定地辩白道:“我找宝藏,是为了帮助朝廷抗击蒙古兵收复失地。史无双,你反出师门,丐帮弟子人人得而诛之,还不受死!”

说罢双袖一拂,朝面前的史无双挥去。

史无双忙左掌当胸一竖,右掌从左至右一圈,一招“反手拂云”,消解了对方的两股力道,两人瞬间交上了手。

萧别离已经看出,两人功力虽然相当,但是史无双已经七十多岁,体力已是不济。柳云秋才五十多岁,正当年盛。二人久战下去,史无双必败无疑。萧别离不禁替史无双捏了一把汗。正在此时,只听一声巨响,史无双和柳云秋双掌相交,开始比拼内力。不一会儿,二人头上开始冒出了热气,显见二人已到了生死相搏的时刻。

正在这时,慕容美抽出腰间宝剑,缓步朝史无双走去,想趁他无暇分身,一刀了结了他。萧别离在假山后面,突见慕容美提着宝剑走上前去,已明白他想乘人之危。千钧一发之际,萧别离抽出腰中宝剑,飘身而出,挡住了慕容美。

史无双和柳云秋见状忙收掌,史无双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跌坐在地。柳云秋同样受史无双内力所伤,但觉气血翻涌,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别离扶起受伤的史无双,身形一晃,便到了假山后面,挟起昏迷未醒的刘小姐,火速向外奔去。

跌坐在地上的柳云秋见史无双被人救走,对呆立在面前的四大长老喝道:“还不给我追!”

四大长老闻言如梦方醒,忙纵身追去。慕容美见了,也拾剑跟着追了上去。

十一

豪气冲天 侠丐临危托重任

壮志凌云 神捕受命担道义

萧别离展开绝顶轻功,沿着先前来路向外奔去。未至多远,就听丐帮四大长老和慕容美追来。他脚下不敢有丝毫松懈,向禹王庙外一路狂奔。金长老等人在后面紧追不舍,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天色渐渐明亮起来,金长老等人在后面十余丈处,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就是想找个地方藏,也是不可能了。正在此时,只听史无双开口说道:“年轻人,放我下来。你负着两人逃命,怎么能逃得过四大长老?”

萧别离闻言道:“史老前辈,您身负重伤,刘小姐又昏迷不醒,我不能丢下你们不管!”

史无双笑道:“年轻人,你不丢下我的话,我们三人谁也逃不掉的。”说完身子一滑,挣脱了萧别离的挟持,站在了地上。这样缓得一缓,金长老等人已追赶到了跟前,见史无双站在面前,忙停下脚步,一时谁也不敢上前。

史无双见五人不敢近前,微微一笑,对四大长老道:“二十年不见,你们四个倒是出息了。”

金银铜铁四位长老面露愧色,一起垂首拱手,齐齐道:“属下见过史老帮主。”

当年史无双任帮主之时,对四人颇多照顾,如今虽已二十多年未曾谋面,但余威尚存。史无双道:“老叫花拜你们柳帮主所赐,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来吧,你们谁来拿了老叫花去向姓柳的邀功请赏?”

话音甫落,四人跪在地上,不敢答话。

慕容美见势不妙,远远躲在一旁,随时准备开溜。史无双道:“罢了,都起来吧,看你们良心未泯,老叫花奉劝各位一句,绝不可干辱没祖宗的蠢事。”言罢,掉头对萧别离道,“咱们走吧。”一老两少,不多时便消失在前方树林之中。

却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啸,金银铜铁四大长老立起身来,慕容美面露喜色。众人心中明白,柳云秋马上就到了!

须臾间,柳云秋带着大批丐帮弟子蜂拥而至。可除了金银铜铁四大长老和慕容美五人,哪里还有史无双的影子?柳云秋面色平静,问:“怎么回事?”

四大长老尚未回话,慕容美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道:“我今天可算开了眼界,贵帮四大长老居然眼睁睁放任敌人逃走了!”

一言甫落,银长老突然一声暴喝:“我们丐帮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無耻之徒说三道四了?”铜铁二位长老也对慕容美怒目相向。

金长老抢前一步,大声道:“人是我放走的,与别人无关。”银长老、铜长老、铁长老同声道:“我们丐帮乃当世第一侠义之帮,史老帮主虽是前任帮主,但他老人家的恩德,我们没齿不忘。

柳云秋面无表情,依旧声音柔和:“丐帮义字当头,几位也是不得已,算了吧。”说罢拂袖离去。

这头,萧别离背着刘小姐,搀扶着史无双,竭尽全力奔跑了约半个时辰,天已大亮,后面再也听不到有人追来,萧别离稍稍放下心来。便在这时,史无双大叫一声,喷出几口鲜血,当即昏倒在地。

萧别离见史无双突然昏倒在地,心想现在天色已明,要是被丐帮的人追上,后果不堪设想,应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天黑以后再作打算。他抬头朝四周望了望,见不远的西边树林中有个山洞,便带着二人朝山洞奔去。

萧别离带着二人进山洞以后,先把史无双扶起坐在地上,把内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史无双得到萧别离内力相助,又吐出几口瘀血,方才止住喘息。他忙闭目调养内息。萧别离问:“前辈感觉如何?”

史无双慢慢睁开眼睛,心中十分感激,道:“老叫花身体已无大碍,少侠无需再为我消耗内力了。请问少侠尊姓大名?因何去禹王庙?”

萧别离见问,答道:“晚辈是施州捕头萧别离,因追捕采花大盗慕容美来此,不期在禹王庙内遇到前辈跟柳云秋恶战,见慕容美想乘人之危加害前辈,晚辈才出手相帮。”

史无双闻言惊道:“原来是江湖人称‘一剑光寒十九州的萧捕头,多谢相救!”

萧别离道:“前辈有难,出手相救是应该的,何必言谢?只是前辈眼下处境堪忧,可如何是好?”

史无双道:“老叫花本想当着众弟子的面揭穿柳云秋的真面目,以警告他们,没想到差点儿送了性命,多亏萧少侠相救。萧少侠已听到了我跟柳云秋的对话,柳云秋不会放过你的,倒是我连累你了。”

萧别离闻言,朗声道:“晚辈身为大宋捕快,匡扶正义,铲凶除恶,职责所在,何谈连累?”

史无双见萧别离说话时豪气干云,心中不由大喜,道:“有萧少侠这等少年英雄,真是武林之福。”说罢手指躺在一旁昏迷未醒的刘小姐问道,“此女可是刘庄主的千金?”

萧别离闻言,方才想起自己进洞后只顾救史无双,救醒后又只顾跟他说话,倒忘了一直昏迷不醒的刘小姐,听了史无双的话,便道:“正是!”说罢便起身为她解开被封的穴道。

刘小姐穴道被解,清醒过来,惊问道:“你等何人?为何要抓我来这里?”

萧别离见她误会了,忙解释道:“姑娘不要惊慌,我们不是坏人。在下是施州捕头萧别离,因追捕采花大盗慕容美,昨晚到刘家庄,看到你父亲被丐帮金长老打成重伤,姑娘又被采花大盗和金长老挟持,便一路跟踪到开封禹王庙,救了你和史无双前辈。”

刘小姐虽然不懂江湖之事,不过史无双这个名字,刘庄主则经常向她提起过,她将信将疑地问:“前辈果真是老帮主史无双?”

史无双闻言点了点头。

刘小姐泪水涟涟,道:“史帮主,您快带我回刘家庄,我父亲昨晚重伤,不知怎么样了!”

史无双见刘小姐急着要回刘家庄去,便道:“刘小姐,如今洞外有敌人正在搜查我等,依在下看,等天黑以后再出洞为好。”

萧别离也劝说等天黑以后回刘家庄,刘小姐方才点头同意。萧别离自从昨晚把刘小姐从虎口救了出来,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便问:“请问刘小姐如何称呼?”

刘小姐轻声道:“小女子名叫刘芙蓉。”

萧别离见她貌美如花,人如其名,便赞道:“刘小姐天生丽质,真是人如其名。”

刘芙蓉听了,低头不语。

萧别离见史无双盘腿坐在地上调息,不便打扰他,也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刘芙蓉想起父亲生死未卜,禁不住暗暗垂泪。

史无双闭目调息了一下内息,总觉得气息难以顺畅,明白自己被柳云秋伤得不轻,元气不可能恢复了。他见萧别离的武功虽然已臻一流,自己何不把“拂云手”神功传授给他,以增加他的功力,让他来阻止蒙古人的阴谋?

想至此,史无双睁开眼睛,见萧别离正在闭目养神,便道:“萧少侠,老叫花有一事相托,不知少侠肯应否?”

萧别离闻言睁开眼睛,道:“前辈有事尽管吩咐,晚辈定当尽力而为。”

史无双见他没有推辞之意,心中甚喜,道:“萧少侠,老叫花现在身受内伤,已无力跟柳云秋相斗了,希望少侠暗中联络武林中侠义之士,阻止他们控制整个武林的阴谋。”

萧别离闻言,方知史无双是要他肩负起重任,便道:“此事关系到整个武林的安危,晚辈身为大宋的捕快,有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怕晚辈力薄,难以担起如此重任!”

史无双道:“萧少侠,你在江湖上已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你能够学到我丐帮的‘拂云手神功,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萧别离正想说什么,却见史无双出手如电,左掌拍向萧别离的头顶百会穴,右掌贴向他的胸口膻中穴。因近在咫尺,萧别离又无防备,两处要穴均被史无双双手按住,一时惊骇不已,惊问道:“前辈……你……”话未说完,只觉两股暖流从百会穴和膻中穴注入自己的体内。史无双脸上汗珠如豆滚落,道:“萧少侠,老叫花把毕生功力传给你,然后再把‘拂云手神功传授给你,希望你为武林造福!”

萧别离此时不接受史无双的内力已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但任凭他把内力全部传给自己,他就会因内力耗尽衰竭而死。萧别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泪汪汪地看着史无双,再也说不出话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史无双终于把内力全部传给了萧别离,然后瘫倒在地。萧别离忙把他扶起,泣道:“前辈,您这是何苦啊!”

史无双喘息了一会儿,轻声道:“萧少侠,不瞒你说,老叫花的全身经脉已被柳云秋的内力震伤,即使不把内力传给你,我也活不过三个月。我现在还能坚持两个时辰,你不要为我伤心了,我抓紧时间把‘拂云手要诀传授给你吧!”

萧别离见事已至此,只有听从史无双的吩咐,便止住了哭泣,用衣袖擦干眼淚,盘腿坐好。史无双先把“拂云手”的内功心法传授给他,待他熟记于心后,再按内功心法一招一式地把招式教给他。这样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萧别离已然学会“拂云手”神功,史无双则累得满头大汗,气息奄奄。

萧别离知他已是油尽灯枯,想用内力助他,被史无双拦住了。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颤抖着双手把锦盒递给萧别离,吃力地道:“萧少侠,老叫花临死之时,还有一事相托。这只锦盒里装的是开启丐帮宝藏的信物,待消灭柳云秋之后,请你为丐帮物色一位新的帮主,把这个锦盒交给他……”话未说完,史无双头一歪,气绝身亡。

萧别离见状,抱着史无双的尸体哭泣起来。刘芙蓉见状,也是抽泣不已。

天已黑,萧别离才放下史无双,用剑在洞内掘了一个坑,把史无双和锦盒一起埋了,等找到丐帮接班人后,再把锦盒取出来给他。然后在坟前磕了几个头,方才带着刘芙蓉离开山洞,向刘家庄而去。

十二

侠义无疆 男儿临敌生豪气

柔情满怀 红颜脱险诉衷肠

萧别离带着刘芙蓉来到刘家庄时,已是亥时。见庄内无任何动静,萧别离不敢带着她从大门进去,只好搂着她的柳腰从墙头跃进。

二人刚走到院坝中央时,前面突然亮起了火把,萧别离顿时吓了一跳,忙止步朝前望去,看见柳云秋站在院坝里,金、银、铜、铁四大长老和慕容美站在他的两侧,刘庄主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见了刘芙蓉,满脸惊愕之色,却又说不出话来,显是被人点了哑穴。柳云秋站在火把前面,一脸祥和。

刘芙蓉惊呼一声“爹!”就欲扑上前去。萧别离忙一把拉住她,道:“刘小姐,少安毋躁,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刘芙蓉闻言,只好停下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对面的父亲,心如刀割。

柳云秋打开手中的折扇,向前踏上一步,满脸堆笑,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管丐帮的闲事?”

萧别离见他打听自己的来历,便朗声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施州捕头萧别离是也!”

柳云秋闻言身子不由一震,但很快镇定下来,笑容满面道:“原来是‘一剑光寒十九州的萧少侠,难怪四大长老不敌!萧少侠身为施州捕头,不在施州境内保百姓平安,为何跑到千里之外的中原管起我丐帮的闲事来了?”

萧别离道:“萧某到中原来,是为了追捕采花大盗慕容美,他在施州犯下了命案,逃到了中原。”

柳云秋闻言仍是一脸笑容,道:“萧少侠既然是要追捕慕容美,昨晚为何潜入我丐帮总舵?又为何救走史无双和刘小姐,跟我丐帮作对?”

萧别离朗声道:“在下昨晚见慕容美和金长老从刘家庄抓走刘小姐,我身为捕头,当然要跟上去相救,因此无意中到了贵帮总舵,无意卷入纷争,只是慕容美想乘人之危,萧某自当出手。”

柳云秋闻言,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惊愕之色,但转瞬即逝,笑道:“这么说来,萧少侠昨晚是听到我跟史无双的对话了?”

萧别离豪气顿生,朗声道:“史无双老前辈跟你说的话,在下在假山后面当然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中原第一大帮的帮主,竟然甘为蒙古人驱使!”

柳云秋闻言,突然脸露杀机,道:“萧少侠,你知道得太多了些。不过,只要刘庄主说出丐帮宝藏的秘密,我就放你和刘小姐一条生路,怎么样?”

萧别离闻言怒道:“柳云秋,你想把丐帮的宝藏送给蒙古人招兵买马是不是?刘庄主是条好汉,绝不会做出有辱祖先之事,我看你是白费心机了。”

柳云秋笑道:“刘庄主落在我们手里,交不交出开启宝藏的信物,由不得他了!”说完转首向铁长老打了个手势。铁长老会意,伸手解开了刘庄主的哑穴。刘庄主哑穴被解,本想说话,因一时气血不畅,好一阵咳嗽。刘芙蓉见了,哭喊道:“爹爹!”又想跑上前去,仍被萧别离拉住不放。

刘庄主待气血顺畅后,对刘芙蓉道:“芙蓉,你千万不要过来。为父今天就是拼着一死,也不会说出丐帮宝藏的秘密!”

柳云秋听了刘庄主的话,突然冷笑一声,道:“刘堂主,今日恐怕由不得你了。你一死不打紧,可是你愿意让你的女儿受苦吗?”

刘庄主知道今日自己父女俩难逃柳云秋毒手,便对萧别离道:“萧少侠,你快逃走,去联络江湖义士,揭穿他们的阴谋!”

萧别离闻言道:“刘庄主,我怎么能丢下你们父女俩独自逃生?”

刘庄主闻言,心中万分感激,凄然道:“萧少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父女今日难逃柳云秋的毒手,与其让他们折磨芙蓉,还不如请萧少侠一掌劈死她。萧少侠,请你援手,免了我女儿的痛苦吧!”

刘庄主说罢,突然把脖子往前一送,正好撞在钢刀之上,只见一股鲜血喷射而出,当即倒地身亡。刘芙蓉见父亲撞刀自杀,惊呼一声,顿时昏倒在萧别离怀中。萧别离见刘庄主悲壮自杀,刘芙蓉昏死过去,一时悲愤异常。

柳云秋见状,一脸冰霜,道:“萧少侠,你以为你们今晚能够活着离开刘家庄吗?”

萧别离胆识过人,闻言高声笑道:“我萧别离想走,你柳云秋未必拦得住我!”

柳云秋见萧别离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杀心顿起,便暗运内力于双掌,道:“我倒要看看你怎样从我手下逃生!”说罢双手向前一拂,朝萧别离拍来。

萧别离忙把昏迷不醒的刘芙蓉挟在左手腋下,力贯右掌,见对方右手缓缓推出,知其是“拂云手”的一招“微风拂柳”,却是杀机重重。萧别离忙向左踏出一步,右掌由内而外划了个半弧,恰到好处地化解了柳云秋的招式。柳云秋又一口气使出了“袖里乾坤”、“飞花逐月”、“云断巫山”等招式,不想均被萧别离以“抽刀断水”、“风卷残云”等招式一一化解。柳云秋这才知道史无双已经把丐帮的镇帮神功传给了萧别离,更坚定了置萧别离于死地的念头,因此力贯双掌,把内力排山倒海地朝萧别离卷去。哪知萧别离不避不让,竟然硬生生与柳云秋对了一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柳云秋倒退三步,心中气血翻腾,嘴边兀自浸出血来,萧别离身子只是晃了两晃,却无大碍。

柳云秋万万没想到萧别离已得传史无双七十余年的内力,心下大骇,急忙退后几步运功调息。萧别离见此良机,立馬纵身一跃,挟着刘芙蓉越墙而出,展开绝顶轻功奔走,霎时消失在夜色之中。

萧别离带着刘芙蓉一路狂奔,黑暗中慌不择路,大约奔跑了两个多时辰,见后面没有丐帮的人追来,方才停止奔跑,慢步向前走去。丑时时分,来到一座小镇,见许多客栈还未打烊,就走进一家名“悦来客栈”的,要了一间上房。

进房后,萧别离把昏迷未醒的刘芙蓉放在床上,自己实在太困,便躺在一把椅子上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天亮后店小二送早点来方醒。刘芙蓉仍然昏迷未醒,忙把她扶起坐好,右掌贴在她的背心,把内力输入她的体内。不一会儿,刘芙蓉幽幽醒来,想到昨晚父亲自杀的情景,禁不住眼泪滚滚而下,泣道:“萧大哥,家父死得好惨啊!”

萧别离见刘芙蓉苏醒过来,忙道:“刘小姐,柳云秋沦为蒙古人走狗,阴谋窃取了丐帮帮主之位,我一定要联络江湖义士,揭穿他的身份,阻止他的阴谋。到时你爹的仇一定能报。”

刘芙蓉闻言,心中颇觉安慰,但珠泪仍是不停地滚落。由于悲愤过度,再加上受伤,她浑身乏力,不能下地行走。萧别离问她还有没有亲戚,刘芙蓉摇了摇头,道:“萧大哥,你带我一起走好吗?”

萧别离闻言,心想她既然没有任何亲戚,也只好把她带回施州,于是点头答应。

这样过了二十余天,刘芙蓉伤势好转了许多,萧别离便带着她离开了“悦来客栈”,往施州而来。

出了河南境界,进得湖北。萧别离带着刘芙蓉正走在一条古道上,突然看见前面有几个人慌慌张张地走来,见了萧别离和刘芙蓉二人,一人惊恐道:“年轻人,快别往前面去了,前面有吸血鬼!”

刘芙蓉听了,吓得浑身一阵哆嗦,忙紧紧地靠在萧别离的身上。萧别离闻言并不惊慌,问道:“什么吸血鬼?在什么地方?”

那人听萧别离说话,知他不是本地人,便道:“你有所不知,近日前面的青龙镇有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失踪,等找到尸体后,死者体内的血已被吸干,变成了一具干尸,因此人们传说青龙镇出了吸血鬼!”说完便跟着其他人慌慌张张地走了。

萧别离听了此人的话,心中不由想起一个人来——漠北三仙的老三吸血蝙蝠。江湖传闻,吸血蝙蝠当年因练蝙蝠轻功而走火入魔,需吸食青壮年男子的鲜血。难道漠北三仙的人也来到了中原?

萧别离心想,自己身为捕头,有人残害百姓性命,岂能坐视不管?仍带着刘芙蓉继续向前走去。没走多远,果然看见道旁有一具干枯的死尸。刘芙蓉见了,吓得一声惊叫。萧别离仔细一看,见死尸脖子上有两排齿印,显然是被吸血蝙蝠所咬。萧别离见刘芙蓉吓得花容失色,忙带她离开,继续朝前面赶路。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青龙镇。

看看天色已晚,二人便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老板娘见萧别离年轻英俊,不无担心地问:“客官,你在此投宿,可知近日青龙镇闹鬼之事?”

萧别离见客栈内没有一个青年男子,连跑堂的都是姑娘,就知老板娘的话意,于是道:“在下是专门来抓鬼的。”

老板娘不敢多话,开了一间上房便走了。萧别离道:“刘小姐,此地危险,让你单独住一间房子我不放心,只好将就一晚了,请你见谅。”

刘芙蓉当即道:“萧大哥不欺暗室,芙蓉信得过。”语软意决,娇羞莫名。

吃罢晚饭,萧别离吩咐刘芙蓉早早睡下。为了不让她到时看见自己跟吸血蝙蝠打斗时的场景,待她上床后,萧别离趁机点了她的昏睡穴,独自坐在一把椅子上闭目养神。

过不多久,萧别离便听到房顶上有轻微的响动,心想此时才戌时,客栈尚未关门,吸血蝙蝠就来了。

萧别离双目微闭,把内力运于双掌,只等吸血蝙蝠扑上前来之时攻他个措手不及。不一会儿,只听身后五步之外的窗户轻微一响,两扇窗户仿佛被风吹开一样,紧接着一条形同蝙蝠的巨大身影飞了进来,双手如钩,疾如闪电般地抓向萧别离的后颈。

待劲风堪堪袭到离脖子仅仅三寸之处时,萧别离突然向后急转,右手同时向后拂出,一招“拂云手”中的“顺水推舟”,分攻对方袭来的双手,快逾闪电。萧别离的功力本来已臻一流,再加上史无双七十余年的功力,双手具有开碑裂石的威力,吸血蝙蝠哪里承受得住?只听“咔嚓”一声,吸血蝙蝠双掌同时骨折。

好个吸血蝙蝠,轻功着实了得,只见他空中一个收腹,脚前头后,仍如一只巨大的蝙蝠,疾如闪电般地飞出了窗外。待萧别离起身扑到窗前时,哪里还有吸血蝙蝠的影子?

萧别离站在窗前向东北方望去,月光下,却看见屋顶之上有条红影一闪,向前奔去。紧接着,又见有一条白影追了上去。萧别离一见白影,禁不住口中一声低喝:“慕容美!”接着身形一晃上了客栈房顶,也追了上去。

这样追了几条街,萧别离终于看清前面身着红衫的人原来是个女子,心想慕容美又想糟蹋良家女子,心中万分气愤。这时前面的红衣女子刚好逃进了一条死胡同,前面是一堵高高的围墙。红衣女子回过身来,手握宝剑。此时因胡同内月光较为黯淡,萧别离无法看清红衣女子的面孔,只见她手中宝剑寒光闪闪。那红衣女子见慕容美缓步逼近,怒声喝道:“淫贼!你要是再上前半步,我就自杀!”

萧别离闻言,觉得这声音很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慕容美听了红衣女子的话,果真停下脚步,站在离红衣女子十步之遥的地方,淫笑道:“姑娘美若天仙,千万别有轻生的念头。只要你跟了我慕容美,保你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红衣女子闻言怒道:“淫贼!你做梦!告诉你,本姑娘从施州来到中原,是来寻找施州捕头萧别离萧大哥的,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萧大哥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萧别离闻言,大吃一惊。

慕容美听了红衣女子的话,又是一阵淫笑,道:“原来姑娘是爱上了萧别离,实话告诉你吧,恐怕此刻萧别离已经被吸血蝙蝠吸干了血,成了干尸了!”

红衣女子闻言身子一震,口中凄凉地叫了一声“萧大哥!”便要举剑自刎。萧别离见状,忙从黑暗中闪身出来,朗声道:“姑娘别怕,有我萧别离在,慕容美休想动你半根指头!”

那红衣女子闻言又惊又喜,惊问:“萧大哥,真的是你?”说完竟然昏倒在地。萧别离见了,身形一晃,便到了红衣女子的身前,弯腰扶起她。

慕容美见了萧别离,浑身颤抖,道:“你……吸血蝙蝠没有把你的血……”

萧别离喝道:“慕容美,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慕容美闻言,吓得魂飞魄散,转身狂奔。他轻功确实了得,逃跑起来快如闪电,转眼便消失了。

萧别离因担心客栈中刘芙蓉的安危,不再去追赶慕容美,抱起昏迷不醒的红衣女子,回到了客栈。

他把红衣女子放在刘芙蓉的身旁,点上蜡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红衣女子竟然是容美公主田如玉!

萧别离忙扶起她坐好,右掌抵在她的背心,把真气缓缓输入她的体内。不一会儿,容美公主幽幽醒来,睁开眼睛看见萧别离,哽咽着道:“萧大哥,我找得你好苦啊!”说完眼泪滚滚而下。

萧别离闻言,不解地问:“田姑娘,你千里迢迢来到中原,找在下所为何事?”

容美公主欲语先泣,道:“萧大哥,自从在施州聚贤庄见到你以后,我就再也忘不了你……听说你来到了中原,我就到中原找你来了。”

萧别离为人豪气干云,但对于儿女情长却是一窍不通。此时听了容美公主的表白,一时不知所措,只好道:“田姑娘,你孤身一人到中原来,太危险了。”

容美公主闻言,幽幽道:“萧大哥,只要跟你在一起,如玉什么危险都不怕了。”此时此刻,容美公主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冷傲,满脸都是柔情。萧别离闻言,一时却不知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儿女私情。

原来,容美公主上次离开唐崖土司后,孤身一人到中原来找萧别离,一路上历经了千辛万苦,还遇上了慕容美,被他追了一路,身负重伤。正当危急关头,幸亏萧别离及时出现相救。

萧别离听了容美公主的叙述后,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现在就走。”说罢弹指解了刘芙蓉的昏睡穴。刘芙蓉穴道被解,翻身坐了起来,突见身旁有一位红衣美女,忙问:“萧大哥,这位姑娘是谁?”

容美公主被萧别离救醒后,一腔心思只在萧别离的身上,根本没发现躺在床里侧昏睡的刘芙蓉,也是吃惊不小,惊奇地问:“萧大哥,她是谁?”

萧别离忙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路上我再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说罢伸出双手牵着两人的玉手,便向门外走去。

当萧别离带着二人来到楼梯口时,三人不由得惊呆了!只见一楼大厅里灯火通明,柳云秋、丐帮四大长老、慕容美等人均站在下面。其中一个打扮得十分妖艳的妇人见了萧别离,笑靥如花地向前走来,甜腻地道:“萧少侠,你好威风啊!竟然在一招之内打败了我三弟吸血蝙蝠,又打败了我的爱徒慕容美,这笔账,我怎么跟你算呀?”声音摄人心魄。

萧别离闻言,立即想到此人一定就是漠北三仙的老二勾魂雌雕,心中也是一凜!

更多精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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