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武大

 
我是武大
2014-05-12 21:34:57 /故事大全

我是武大,不是武大郎,我卖豆腐,不卖炊饼。

我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这句话,可没人听,这让我很懊恼。我小的时候,在萨县偏东南的薛家坡村长大,这个村姓薛的人多,人多了势力大,势力大了就欺负人,尤其像薛在求薛志强薛志刚薛大嘴薛四儿他们几个,个头比我小,但打小就敢喊我武大郎,他妈的,当我不知道武大郎是谁吗?以为我没看过电视连续剧《水浒》吗?一个七寸钉,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老婆潘金莲,最后被奸夫淫妇合伙害死了。我想阻止姓薛的人喊我武大郎,但阻止不了,因为我不够厉害,整个村子,姓武的就一家,我爹早死了,我妈能把我拉扯大已经不容易了,找人打架等于寻死。那么,叫我武大郎,我也就认了,不认你还想咋地?

我就这样一直窝窝囊囊地活着,没有人能看上我,我也没指望有谁看上我,我就是一株红柳树,胡乱生长着。到我二十六岁那年,我的命运突然发生了逆转,这怎么说呢,我捋一捋头绪。

在我二十六岁之前,我就一直打着光棍。其实我生理上没问题,心理上更没问题,我也想过女人,但那只是想想而已,我家里穷,穷到娶不起老婆的地步,看到别人娶媳妇,我眼馋的不行。我妈我是不能指望了,她病恹恹的,多晒一会儿太阳就头晕,少晒一会儿太阳又拉肚子,走起路来佝偻着身子,说话总是颠三倒四,好几次都快不行了,但又硬挺过来。村里姓薛的人说,咳,武大郎,你妈逼的,你妈命硬,死不了。这么说来,我一个光棍,不仅每天要为我的一日三餐东奔西走,还得为我妈的一日三药东奔西走,娶老婆的事儿,我就暂时不去想了。我心里清楚,想也是白想。

但是,我说我的命里注定要有些东西来到,比如女人。我十九岁跟村里的拐腿老汉杨铁旦儿学了做豆腐手艺,没错,我认为做豆腐是一门手艺,而且是一门古老的手艺,据说还是庞涓无意中发明的,尽管他后来被孙膑打败了,但他的豆腐技术流传久远。拐腿老汉杨铁旦儿为什么愿意传授我这门手艺呢,村里姓薛的人说,杨铁旦儿和我妈有一腿。我不信,就去问我妈,是不是拐腿老汉杨铁旦儿和你有一腿啊,我妈问是谁说的,我说是姓薛的说的,我妈说,姓薛的鬼嚼舌头。我才放心了。其实就算我不放心也无所谓,拐腿老汉杨铁旦儿拐着一条腿,我估计他啥也干不成。二十一岁那年,我做豆腐的手艺已经小有名气了,拐腿老汉杨铁旦儿老了,他是个老光混,手脚不利索了,渐渐地,没人吃他做的豆腐了。过了几年,拐腿老汉杨铁旦儿就在一天的早上,哆哆嗦嗦起了炕,出门倒夜壶,脚底拌蒜,摔倒了,再没起来,死了。

我记得拐腿老汉杨铁旦儿死的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爬起来了。也就是凌晨四点钟,开了机器,添了豆子,磨了豆浆,加工烧火煮豆浆,点豆腐,压豆腐,这活儿,我一气呵成,做完了,天也亮了。总共是三大块豆腐,一大块豆腐五十块钱,我的豆腐都是拿出去送的,给批发部的价格是一大块豆腐六十块钱,给饭馆的价格是一大块豆腐五十八块钱。一般情况下,我做完豆腐才能洗把脸,然后,煮一把挂面,加个鸡蛋,这早餐是我和我妈的。我吃完饭,我妈的留在桌子上,我开始倒腾,一下一下把豆腐筐子搬上车,盖了纱布,然后蹬了三轮车出去送货。那天,拐腿老汉杨铁旦儿的死讯还没传到我家,我妈躺在炕上,打着呼噜,她那打呼噜声实在让人受不了,没有规律,趁早躲得远点最好。阳光开始由红变白,我的心情也明媚起来,不管有钱没钱,阳光从不偏袒。我拐出了我家院子,也不算是院子,枸杞围起来的,没几下就蹬到了大路上,很快就到了乡政府所在地达赖庄。达赖庄别看是个村,大得很,人口多,靠近乡政府的门口,除了一家糖酒批发部,还有一个信用社,信用社旁边原本有两个饭馆,我平时就给他们两家送,但拐腿老汉杨铁旦儿死的那天,我又发现,原来的两家旁边新开了一家小饭店,挂着PVC做成的那种喷绘招牌,上面印着,老芙蓉家常菜。我心想,既然是新开的,肯定需要豆腐,批发部我今天就不送了,不如送这家,还能多收入两块钱。我就下了车,兴冲冲的到了这家老芙蓉家常菜,二话不说,开门直奔后厨。到了后厨,我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女的,像一条鱼,长得很好看,很年轻,应该是个小媳妇儿。

您这是啥时候开的,昨个还没见,我问。

我啥时候开的,你管得着吗,那女的翻了一个死鱼眼答。

她这么说,我并不生气,因为她长得太好看,我心里就像早上的阳光一样明媚,即使她翻了死鱼眼,我也认为是美人鱼的死鱼眼。村里姓薛的骂我比她难听多了,我都能忍受,何况一条美人鱼呢,于是,我向她推销我的武氏豆腐:请问您这里是新开张的吗?需要不需要既大块又好吃的豆腐,绝对不含石膏,绝对不含增筋剂,价格也便宜,纯粹农村的。

你说得这么好,好,先来块我尝尝,她说。

我看她有意思了,就接着说是我亲自做,你可以去四邻打听一下我的豆腐。说完,我到外面取了一盘给她端了进来,让她看。兴许是她看着我的豆腐那么大一块,我又端着那么大一块,站在那里,很窝囊的样子,那么卖力的推销,她竟然像个初中小女生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她笑了,却没说要还是不要,我端了半天,觉得我和那块豆腐一样窝囊不堪,脑子一热,居然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送你了。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她这个小饭馆的,样子是潇洒还是熊包,反正我是走了,走在路上,我就后悔了。剩下的两大块豆腐我也没去送,驮回了家,一回到家,才知道拐腿老汉杨铁旦儿死了。杨铁旦儿是个鳏夫,无儿无女,村委会只好出钱料理后事,说是料理后事,其实就是买口薄皮棺材装了,当天就在村边的公坟园挖了一个坑给埋了。打发完了这个鳏夫,帮忙的人在村委会吃饭,我那两大块剩下的豆腐,正好做了饭。那天,村里的人除了我妈,谁也没掉一滴泪,这下,我有理由怀疑她和拐腿老汉杨铁旦儿有一腿了。

第二天,我又去了达赖庄,还是直奔老芙蓉家常菜。这回,那女的要了一大块豆腐,然后很随便的撕了一张月份牌纸,写了一个条子,欠我一块豆腐钱六十块,落款是贾蓉蓉。我问,你叫贾蓉蓉,她说是,我说留个电话,贾蓉蓉又在月份牌纸上写了。写完后,贾蓉蓉问我吃饭了没,我本来想说吃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没吃,贾蓉蓉说,那就一起吃吧。我就没客气,坐下来,吃了一碗刀削面。吃完面,我问多少钱,贾蓉蓉说,不要钱。我很不理解,开店卖饭,你不要钱不是赔了么,不过又一想,难道是因为昨天我送了她一块豆腐,她回报我,管她呢,吃了再说。我就又要了一碗,端起碗,倒了点醋,稀里哗啦吃空了碗。吃完,我拔腿要走,贾蓉蓉说,给我留个你的电话,缺豆腐的时候,好联系你。我就留了,贾蓉蓉当时给我拨了一个,然后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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