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女泪(22)

 
疯女泪(22)
2016-06-16 17:52:06 /故事大全

狼们一惊,愣了一会儿神,赶紧四散逃走。

蓝孝德抖了抖身上的土,将头从泥土里拱出来,大口喘着粗气。

骑马而来的正是蓝孝贤,后面跟着的是罗森。

“哈哈,真精彩!好一场旷世绝伦的人狼大战!”蓝孝贤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土坑边,蹲下身子,用马鞭拨弄着蓝孝德的下巴,“怎么样,大哥,与狼共舞的滋味不错吧?”

“呸——”蓝孝德猛地啐了蓝孝贤一口。

蓝孝贤掏出手帕,抹了把满脸的泥沙,冷冷地一笑,说:“嗯,很好,像个男子汉!不过,大哥,你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蓝孝德把脸转过去,显示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大哥,你别生气,生气对你是很不利的!”蓝孝贤笑了笑,把马鞭搁在地上,蹲了下来,“你的身上压了几百斤土,你一动怒,血压就会升高,到时候鲜血就会从你的顶门心冲出来,这可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真的,你别生气,小弟只不过是想和你谈谈,好好谈一谈,因为我们兄弟俩从来就没有机会坐在一起好好谈过,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为了有这么一个机会,我苦等了十八年。大哥,你知道,当年你砍下我胳膊时,我是怎样想的吗?你知道,当你霸占了全部家产,把我们母子俩赶到西院去的时候,我是怎样想的吗?你知道,当你把我塞进黑洞洞的棺材里,让我和死人睡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怎样想的吗?……”

“别说了,你就杀了我吧!”蓝孝德气咻咻地说。

“杀了你?哼!你以为还用得着我动手吗?告诉你,刚才这群狼还没走,它们就藏在附近的草丛里,只要我们一离开,它们就会扑过来,咬断你的脖子,吸干你的血,然后再把你的身子从土坑里扒出来,吃个干干净净……”

“我当初怎么就没一刀把你劈了,而是只要了你一条胳膊?”蓝孝德吼了一句,脸憋得通红。

蓝孝贤说:“这就叫天意!你不是不想杀我,也不是没有杀我,而是没能杀死我,因为我命大。那么,今天我也给你一次机会,看看苍天会不会饶恕你。你在这里耐心地等着,看有没有人来救你。如果你命不该绝,我就放了你,而且把蓝家的全部家产都送给你。”

天已经大亮,一抹朝霞像一匹舞动的红绸,横挂在东边的天际,把草尖上的露珠也映红了。

蓝孝贤与罗森交换了一下眼色,站了起来,把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个响哨,两匹低头吃草的马便迅速跑了过来。

“啊——”

二人正要上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吼叫声。

蓝孝贤回头一望,只见蓝孝德不知哪来的力量,竟挣断绳索,从土坑里跳了出来,一蹿两蹿便到了蓝孝贤跟前。可是,就在此时,一股殷红的鲜血冲破了蓝孝德的天灵盖,像赤练一般在空中飘了飘,打了几个旋,染红了近前的荒草地。

蓝孝贤一愣,退了一步,慌忙拔出手枪。

“砰”的一声,蓝孝德倒了下来,像大山一样压在荒草地上。他双眼圆睁,头顶还在汩汩地冒着血泡。

蓝孝贤轻轻挪动脚步,挨到蓝孝德身边,蹲了下去,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蓝孝德那死不瞑目的眼睛,两滴滚烫的泪珠缓缓地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滴落在蓝孝德满是胡须和沙尘的脸上。

“大哥,你是条汉子,我没看错你!”蓝孝贤默默地念了一句,挥了下手,和罗森一起,把蓝孝德的尸体抬回坑内,铲土掩埋了。

九姨太至死也不肯离开西院那幢二十多年没有修缮过的破败老屋,她在这里居住了大半辈子。这里的每一寸土,每一块砖,都浸着她的血和泪。自从老族长蓝芝茹死后,她就搬到了西院,在这里整整住了二十五年,其中整整疯了十八年。十八年啊,六千多个日日夜夜,她除了闹农会时被人拉扯着去村口的台子上揭发过蓝孝德外,便再也没有迈出过西院的大门。十八年里,除了王妈和苦崽供给她衣食,接触过她,她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任何人,唯一和她相伴的只有大虎。

大虎如今都老得不成样子了,毛脱得东缺一块西缺一块的,牙齿几乎掉光了,就是走几步路也像老太太似的,要吐出舌头大喘几口气。然而,就是这条老得不能再老的狗,却充当了九姨太的保护神。这狗和她形影不离,日夜陪伴着她,和她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也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

在九姨太刚疯的几年里,也曾有几个浪子和一些吃着碗里瞅着锅里的不安分男人打过她的主意,甚至有几个胆大妄为的还蹲茅坑翻土墙,一心要做偷食的夜猫子,却没有哪一个能得逞。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臭男人,与其说是慑于蓝豹岭大族长的淫威,倒不如说是害怕跟在九姨太身边的大虎。

九姨太把整个心思都倾注在大虎身上,把全部的爱倾注在这条大黄狗身上。十八年了,她和大虎相依为命。她照料它,让它和自己吃一样的饭食。夏天帮它打扇,帮它洗澡;冬天帮它梳毛,捉蚤子。在九姨太眼里,大虎不再只是一条通人性的狗,而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是那个失踪了多年的贤儿,是曾经让她神魂颠倒、分不清死活的教书先生,是那个能为女人解忧去愁、让女人心动的雄性象征……在九姨太紊乱的思绪里,她的儿子蓝孝贤和情人夏明谦像两个交替虚幻的影子,时常在老狗大虎身上显现出来。每逢这时,九姨太便气色红润,两眼放光。她可以和大虎说上三天三夜不觉得困乏,也可以三天三夜不说一句话,和它相对而坐,只需要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就行了。有时,她会心潮澎湃,疯狂地跳起来,抱住大虎一阵狂吻,似母亲抱住失散了多年的孩子,像情侣拥抱着阔别很久的爱人。

大虎起先有些勉强,有些躲闪,后来就破译了女人的情感密码,于是变得很乖巧,而且配合得极为默契。

“嗯……”大虎呜咽着,兴奋地摇着尾巴,扑扑地扫在女人容光焕发的脸上,痒痒的,怪舒服的。“嗯……”它又叫了几声,泥鳅般的身子在女人怀里拱来拱去,粉红色的舌头春风般地在女人脸上胸上舔个不停。

“噢……噢……”女人呻吟着,两眼迷离,无限受用。

“嗯……”大虎欢快地叫着,用嘴拱开女人的衣衫,开始舔女人的私处。

“噢……”九姨太飘飘欲仙,大声叫着,幸福地晕了过去……

九姨太和大虎的故事终于在某一天被一个爬墙头的浪荡子瞅见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一夜之间,在蓝豹岭大大小小的旮旯里,在一切公开非公开的场合演绎开了。

“作孽哟!真是作孽哟!”善良的人听了,往往会摇着头,发出叹息声。

这天,蓝孝贤悠闲地靠在保安司令部的太师椅上,一圈一圈地吐着烟雾。他半眯着眼,那青青的烟圈儿,一圈圈地旋着,冉冉上升,然后慢慢断裂开,化作一条条灰蒙蒙的丝带,渐渐地消散在空气中。

这几天,蓝孝贤的心情特别好,家产夺回来了,那个凶狠残忍的兄长蓝孝德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能不高兴吗?另外,由他牵头募资修复的三总桥也快竣工了,他在犀城老百姓中的声望也如日中天。据“魁贤”布庄的老板夏明谦透露,犀城商会和一些著名绅士正准备推荐他出任犀城县副县长。看来,人生真他妈的难以预料,他一个被人到处追杀、无家可归的独臂小子,也有今天这般辉煌,这得感谢他那位狠毒的兄长蓝孝德,要不是他骨肉相残,斩尽杀绝,他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云阳山区的一个小财主而已。

蓝孝贤正快活地吐着烟圈,副官罗森忽然走进来说:“司令,王妈来了,说有事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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