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草岭之恋(18)

 
菅草岭之恋(18)
2015-11-02 09:28:34 /故事大全

“唉,这对一个女人来说,该是多么艰难啊!”

“但我的妈妈做到了!她把自己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标准的中国家庭主妇。在外人看来,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有我知道,为了做到这一切,妈妈忍受了多少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艰辛。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南岗中心地的尼古拉大教堂,每到礼拜日,上午十点,都会响起钟声。那钟声缓慢、悠扬,非常响亮,可以传遍整个哈尔滨城。我多少次看到,每当钟声响起,妈妈都会停住手中的活计,直起腰,望着空中发呆。有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地在胸前画十字,一旦自己发觉,又会立即停下来。也有的时候,我会看到,一行行泪珠,从她眼中滚落。那时我小,不懂事,会拉住妈妈的手,问她为什么流泪,她就用手背拭去泪水,只说她想念谢苗和薇拉,还会问我,有一天她不在我面前了,会不会想念她……”

“多么可爱的妈妈!她承受的太多了,也付出的太多了!”

我觉得自己的心,与柳嘉靠得更近了。

“也许,这就是薇拉奶奶临行时,说妈妈过的日子,不真实,不是依自己本性生活的原因吧……”

以后的日子,只要学校有空,我总会到木木家看望柳嘉大婶。

一个星期天上午,我和木木一起回到他家。

柳嘉正在擦地板。

“柳嘉大婶,您歇会儿,让我来擦。”

“哪能让你擦呢,你是客人。”

“不,把我看作您的女儿吧。我知道,有两样活儿,最累人——做中国饭,擦俄国地板。中国饭,做起来没完没了,恨不得把每一样东西,都做得谁也认不出才罢休。俄国地板呢,擦起来无尽无休,不把每一条地板缝都剔干净不算完。难为人的事儿,都叫大婶您摊上啦!”

柳嘉被我逗笑了,对木木说:“这孩子,什么难事,叫她这么一说,都变轻松了。”

我对自己的承诺很认真,我把布拉吉裙摆系在腰间,挽起衣袖,起劲地擦地板。

要说俄国式擦地板,真的是不轻松,不光里里外外要擦三遍,擦得明光锃亮,最要命的是,不准使用木拖把,要用毛巾,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遇到桌底床下这类地方,不能马虎放过,一定要俯身钻到下面去,一点点全擦到。

据说这是为了保护地板不被拖坏。但后来,我慢慢体会到,这种习惯不仅仅是由于俄罗斯人酷爱洁净,其实这也是古老俄罗斯贵族生活的一种独特遗存。

从前,在贵族的城堡庄园,有许多仆人,当然有专司擦洗地板的人。他们或她们,一辈子只干这一件事,自然干到了极致。人们也习惯了地板的超洁净。以后,帝国不存在了,公爵子爵消失了,但城堡庄同建筑还在,家家户户地板还在,于是,拼命擦地板的习俗就流传下来。只是,擦地板的人变了,不再是农奴仆妇,而改成了每家每户的家庭主妇。在莫斯科,母亲去世后,这活儿我常干,也没少为此苦恼。来到中国,住进专家楼,我虽然还是照顾着爸爸饮食起居,可清理房间,打扫卫生,特别是擦地板这累活,就有专家楼服务员来做,不用我管了。说是累活儿,但干惯了,老也不干,有时候竟会莫名其妙地有点怀念之情哩。这回在木木家,能替柳嘉分担一点劳累,我很快活。

“笃,笃,笃……”

响起敲门声。

木木跑去开门,门外是邮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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