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机器猫(7)

 
爱情机器猫(7)
2015-12-31 12:45:54 /故事大全

“这不公平。”许小言说,“拔都拔不掉,明明都全白了。”

许小言遇上了强硬的死敌。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需要为此承担责任,因为的确是他的头发给她造成了困扰,但他其实也不希望自己的白发如此坚挺、表现强硬、负隅顽抗。

“你看!”许小言指着枕头。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又打开那粉红色的台灯,他才凑上去看清了水蓝色枕头上的头发,黑头发、长长的,卷曲盘绕着,像钧瓷上的裂纹。

“我的头发,全掉了,躺一下,枕头上就落下一大把,我快成光头了……”许小言听起来像是要哭了,犹犹豫豫地说着,尽管他从来没看见她哭过。

“正常人都掉头发。”他说。

她大声说,“没有掉这么多的,你看你,白头发拔都拔不掉。”

他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事实。

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时刻:一个似乎脆弱起来的许小言,眼巴巴地等待着他作出解释,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赋予了解释的义务,何况,他也无法给出解释。他知道,女人们多数时候早知道答案,她们只是要你把那个答案说出来。

她说,“下水道里,都是我的头发,刚清理过,又堵了。还有梳子上、地板上、洗脸池里,到处都是,随便在空中一抓,都能抓一把我掉的头发。”她一边说,一边挥着右手,好像真的在空气中抓那些掉落的头发。

他终于想起了一点什么,说,“你该吃肉,补补营养。”

她坚决地说,“不。”

“那你还不是得掉头发。”

“我不吃肉。”

“吃一点肉,又会怎么样呢?”他想起上一次的不欢而散,觉得自己不该提这个话题。

“跟吃肉没关系。”好在她没有在意,避开吃肉的问题。

“那为什么掉发?你学过营养学,应该比我懂的。”

“我不知道。肯定不是营养问题,我只是觉得,烦。”她把披在肩头的头发拢作一束。她的头发的确不多,但很柔软。她把一只手摊开给他看,“你看,又掉了这么多!”

“好了,宝贝,告诉我,你烦什么?”他搂住她。

“我老也不开心,想见你,但真见到你,其实更不开心,有时候恨不得去死,没意思,你说,我怎么了?”她的脑袋钻进他的脖颈。

“你今天心情不好。”他说。

“坏透了。”她声音很小。

“因为我么?”他一点儿都不会哄人。

“我不知道,可是,你也没有办法啊?”她说。他觉得她的话听上去,更像是勒索。

他松开了她。

这不是第一次。上一次也是这样。她像溺水者伸出绝望的手,不喊不哭,但她在下沉,歇斯底里着要领他遁入深潭。而他根本就没有救她的能力,他连自己都救不了。他倒是曾被她救过——在他窒息之前,她给他戳出了那个透气的孔。

许小言倒掉一盘刚蒸出锅的鱼,“明明知道我吃素。”她连盘子都一块扔掉了。“盘子也不能要了。”她很委屈,死命地盯着方卓,像是要他赔盘子。别的话再也没有了。

方卓低估了她吃素的坚决,企图用久违的蒸鱼的香,安慰疲劳的自己和焦虑的她。这不能怨他,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实在少得可怜。

她正在为护士们必须参加的一个考试焦头烂额。一本《现代汉语词典》那样厚的复习书里,印满骨骼、神经、肌肉、器官、牙齿和它们各自的名字。她在“心肝脾肺肾”的内脏图那一页停留了一个下午,心不在焉地重复念叨着那些名字,声音像上过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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