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妖

 
瓶妖
2016-12-12 17:13:50 /故事大全

水生是个卖瓶子的,卖各种各样的瓶子。

水生的瓶子店,就在安子和剑波住的楼下。每天,安子经过时都要驻足停留一会儿。安子喜欢那些瓶子,那些大大小小、奇形怪状,或精致或粗糙的瓶子总能吸引安子的视线。

安子还爱水生店里一块用陶瓷碎片拼成的横匾,爱上面的几个字:“云在青天水在瓶”。

剑波老是嘲笑安子,说安子是典型的小女人。剑波说:“只有女人,才会去爱那些瓶子。”安子懒得理剑波。

但今天很怪,安子和剑波一起回家,经过水生的瓶子店门口时,剑波突然站住了脚步。

剑波在安子诧异的目光下,转身进了水生的瓶子店。他指着架子上一个一尺来高的青瓷细颈花瓶,问老板水生:“我要买这个瓶子,多少钱?”安子记得这个花瓶昨天还不在的,看来是新进的货。果然,安子听见水生回答:“你真有眼光,这可是新进的贡瓶呢,现在很难谋到的宝贝。”“什么叫贡瓶?”安子和水生同时好奇地询问。

“贡瓶就是供奉在寺庙香火下的瓶子,用来盛净水的。”

剑波小心翼翼地捧着瓶子上楼。他叫安子替自己开门,然后他在屋内没头苍蝇般绕了一圈,最终决定,把瓶子就放在电脑旁边。

安子抱着肘,靠在门口看着剑波忙碌。等剑波放好了瓶子,安子嘲笑他:“想不到一个大男人,也爱小女人才喜欢的瓶子啊!”剑波喏喏着,低着头,自嘲地回应安子:“安子,真的很奇怪呢。我一看见这个瓶子就忍不住地喜欢,仿佛和它之间有什么缘分似的。”

安子皱皱鼻子,“切”了一声,转身离开,回自己的公寓去了。在门口走廊,遥遥传来安子戏谑的声音:“说不定这个瓶子,会变幻成一个美女,寺庙里的东西,有灵性的……”

第二天,安子去外地出差。

繁忙的工作压着安子,安子渐渐忘了瓶子的事情。十几天后,安子回家,放下行李,掸去身上的风尘,安子敲开剑波的房门。

开门的剑波让安子大吃一惊,在一瞬间,安子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是剑波吗?会不会是自己敲错了房门?

安子凝神一看,确认是剑波。剑波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头发凌乱,印堂黯黑,瞳孔里还闪着一种鬼火似的暗芒,显得疯狂诡异。

安子关心地伸手摸了摸剑波的额头,问道:“剑波,你病了?”剑波生气地拨开安子的手:“乱说什么呢!我精神很好。”“可是你瘦了,脸色也不对。”“安子,你旅途劳顿,眼花了,回去早点休息吧。”剑波下了逐客令。

安子不再问,把疑惑藏进心底,走进剑波的房间。房间里很凌乱,没有安子帮忙收拾,所有物品上都积着薄薄一层灰。

安子环顾着,发现只有一个地方很干净,那就是剑波电脑桌边的青瓷花瓶。

安子帮剑波简单拾捡了一下,然后辞别了剑波,她确实累了,回家倒头便睡。

这一觉直睡到午夜。

安子被一个噩梦惊醒。梦中,安子进入一处阴森无人的寺庙,寺庙的后院停放着一口红木棺材。幽幽的月色下,安子看见棺材的盖子慢慢挪开,从中坐起一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爬出棺材,飘飘荡荡地穿过庭院,来到寺庙的大堂,面对着残朽的佛像一笑,然后身形渐渐淡成薄雾,钻入供桌上的一个青瓷细颈的花瓶里……

安子从床上惊坐起来,大口地喘气,她记得梦中那个青瓷细颈的花瓶,和剑波买回来的一模一样!

安子拉开床头柜,想找一片安眠药吃,她有轻微失眠的习惯。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药和背包一起都忘在剑波的房间。

安子抱膝在床上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穿衣起床,准备去剑波那儿拿药。

安子一直帮剑波收拾房间,所以她有剑波的房门钥匙。站在门外,安子想剑波一定已经睡了,为了不打扰剑波,安子没有敲门,掏出钥匙轻轻打开门……

安子进屋,转身把门掩上,靠着门,她一抬头,看见睡在床上的剑波掀开被子突然坐起。安子以为剑波发现了自己,正准备向他解释是来拿药的,却借着窗外射进的微薄月光,发觉情形不对劲。剑波的眼睛是紧闭的,双手直直地前伸。

安子看见剑波先慢慢把一条腿搁到地上,又把另一条腿搁到地上,动作机械,像电影里的僵尸。安子头发根一穸,一股凉意蹿上后脊梁。

这时剑波已经完全站直,他面对着电脑旁边的瓶子走去,待前伸的双手碰到花瓶,剑波很熟练地把花瓶一把搂住。接着他转身,搂着花瓶上了床。

上床的剑波,搂着花瓶,样子居然像搂着一个女人,他俯身低头温柔地吻着瓶颈。

在他的亲吻下,安子看到花瓶悄悄开始变幻……先是手足浮现,然后是头颅和长发,接下来,花瓶消失,剑波的怀中俨然是位身材姣美的女人。

安子手足冰凉,无力地倚着门。她看见剑波在床上疯狂着,和那个花瓶变幻的女人纠缠。空气中浮着靡靡的味道……

良久,剑波长叹了一口气,伏在那女人身上,一动不动了。

女人反手紧紧搂着剑波,突然转过头来对安子一笑。

安子尖叫着拉开房门,跑了出去,跑进自己公寓。她用力关上门,钻进被窝把头捂住。

女人对安子一笑的瞬间,安子清晰地看见她正是噩梦中的白衣女子。

一夜在恐惧中度过,清晨太阳出来安子才睡着。一觉醒来,已经是阳光灿烂的大中午。

安子坐在床上,把昨晚的一幕又回忆了一遍。然后她起床梳洗,吃了点东西,又去敲剑波的房门。安子决定,不管怎么样,也要劝剑波扔了那个花瓶。

但剑波不在家。

安子在剑波的门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掏出钥匙打开门。

安子把剑波房间的所有窗户打开,门也敞开着。然后从剑波的床底摸出一把铁锤,她知道剑波有一把铁锤在床底。

安子站在花瓶前,深呼吸,然后高高举起手中铁锤……

这时花瓶的敞口处忽然传出急促的哀鸣:“求你,不要砸碎我!”

安子不做声,高举的手定着。声音在连续:“我喜欢剑波,我和剑波有宿世的缘分,我真的喜欢他,求你了!”

安子大声训斥:“你不是人,怎么能喜欢他?”

“我以前是人啊,我有人的全部感情。”

“但你现在不是人了,你在害他!”

“我没有,我真的喜欢剑波,我没有害他!”

安子握紧铁锤,怒斥道:“你不要欺骗我们了。你看剑波现在的样子,你敢说不是你造成的吗?”良久,花瓶里一声叹息道:“姐姐,我应该怎么办?我真的爱他。”“爱不可能是这么草率的,我想听听你爱的理由。”安子有些怀疑。

“姐姐,你相信缘分吗?我和剑波有宿世的纠缠,剑波前世就是我丈夫,这一世他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我却认得他啊。”

“嗯?真的是这样的吗?”安子感到惊讶。

“真的是这样。”

“可是你这样和剑波在一起。只是害了他。”

“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姐姐,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为了剑波,你应该知道怎么去做,妹妹。”安子叹了口气,放下铁锤,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理智告诉她不要轻易相信这个花瓶女鬼的话,但感情上,她又选择了信任。因为她也是个女人。

“剑波没有忘记你,否则从不买瓶子的他,不会第一眼就把你买了回来。”离开剑波房间时,安子回头对花瓶轻轻地说道。

晚上,安子又做了一个梦。

这次她梦见花瓶女子温婉地站在自己床边,对自己说:“姐姐,我要走了。以后剑波就拜托你照顾了。”

第二天天微亮,安子打开剑波的房门,走了进去。剑波依然在床上酣睡着,他身边静静躺着那个花瓶。安子拧着剑波的耳朵,把他弄醒,指着花瓶告诉他:“你的花瓶美女走了,还在睡!”剑波揉揉眼睛,嘟囔着抱怨:“干吗呢?这么早就来骚扰我。”一抬眼,他看见床上的花瓶,惊讶地喊道:“花瓶怎么在这?”安子盯着剑波的眼睛:“你不知道它为什么在这?”剑波懵懂地回望着安子:“不知道,是你放过来的吗?”安子摇头,嘴里喃喃低语:“可怜妹妹的一片痴心,都给了你这个笨人。”“安子,你在嘀咕什么?”剑波好奇地问安子。

“没什么,起床吧。”安子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去。

突然,剑波的惊呼让安子回头。她看见剑波傻傻地站在床边,床上的花瓶已经变成碎片。

“你把它打碎了!?”安予突然愤怒地冲过去,一把推开剑波。

“我没动它,我只是轻轻一触,它自己就碎了。”被安子推开的剑波,委屈地抱怨,“不就是一个花瓶吗?干吗这么用力推我。”

安子把那些花瓶碎片都拾起来,并恳求楼下的水生,帮自己拼一块匾。

拼匾时,水生眯缝着眼睛问安子:“拼什么字?”

“就拼一句诗吧:来如春梦不多时。”安子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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