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辈子没叫过母亲的名字,对母亲的称呼永远都是“我说”,可是在病床的那段时间,他常常喊母亲的小名。那日他突然跟母亲说:“你牵着我的手。”母亲非常害羞,,像个小姑娘一般红了脸。她说:“你父亲这是干什么呢?”母亲常常坐在一张床上,望着另一张床上的父亲,父亲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会认真地看着母亲,两双昏花的老眼就这样无声的对望着。
12月22号,父亲说了一整天的胡话,他反复把母亲称为“娘”,他总要求紧紧拉着母亲的手。我想人到临终时,会感到极度孤独和无助,他会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想抓住生命中可以保护他的人,而永远对他事无巨细照顾的母亲就成了他的“娘”。母亲不能离开一刻,他只要看到身边是我时,就会问我:“娘呢?”我只好顺着他说:“娘去吃饭了,马上回来。”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沉默寡言,我给他们照的合影中,他和母亲从来没有拉过手。他一辈子也没有对母亲说过“我爱你”。但是在弥留的昏迷中,他对母亲的言语中充满了温柔和眷恋,他总深情地看着她,一遍遍地说着温柔的胡话:
“娘,我放心不下你,今后,你一定要多攒一些钱。”
“娘,你把我忘记吧,可我不会忘记你。”
27号上午母亲出去办事,父亲看不到娘,他失魂落魄,他不停地盯着门口,一遍遍地问我:“娘呢?我娘是不是走了不要我了?”
我说:“娘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她马上就回来。”
他努力地欠欠身,似乎想趴在我耳朵边说:“我想我娘,我想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