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上看日出

 
大凉山上看日出
2016-12-27 20:02:13 /故事大全

大凉山上看日出

一段艰辛的旅程

林阳是名小学教师,爱好摄影。这年初春,他专门请了几天的创作假,决定到大凉山去采风。
出成都西行八百公里,便是凉山州首府西昌。西昌下边有个县叫布拖,坐车去大概要半天时间。这里是彝族聚居区,山势逶迤,人烟稀少,为什么跑这里来,林阳也说不清,也许是受一种心灵的牵引。
林阳在当地找了一个叫阿呷的彝族小伙子做导游。阿呷念过师专,知道林阳肚子里那根弯弯肠子,无非就是要找那种能让镜头出彩的地方。阿呷就说,他知道一个地方,看日出最美,不过它在大凉山深处,跋山涉水不说,还几乎没有路,不知林老师敢不敢冒险。林阳听了很兴奋,最闭塞的地方往往最美,他天远地远跑来,找的就是这种地方。当下林阳就一个劲点头,催促阿呷尽早上路。
阿呷带林阳先搭了一段进山拉木料的顺风车,稀里糊涂地坐了两三个时辰,然后下车往一边山隘走去。眼里满是植被完好的山坡,林阳感到十分清爽,山里的景色美不胜收,林阳虽然劳累,浑身却有使不完的劲。
转过几道山口,道路一下模糊起来,而且变得十分崎岖陡峭。阿呷一路叮嘱着在前边带路,这些路也许连羊肠小道都算不上,几乎没有路的轮廓,完全靠感觉往前摸索。
林阳感到越来越吃力了,海拔的不断增高让他的呼吸越来越吃紧。他的摄影背包被阿呷抢了过去,林阳空着双手小心翼翼跟在后边。他们已来到一段最险峻的路段,狭窄的小路几乎容不下一双脚,路的一边是万丈悬崖,另一边是万仞绝壁,稍不留意,就会摔个粉身碎骨。阿呷告诉林阳,他的脚下边就是著名的金沙江大峡谷,不过这儿地势太凶险,几乎很少有人光临,这么多年了,林阳也许是第一人吧。
走过这段险路,两人来到一道60度的陡坡前,坡面上布满了潮湿的苔藓,踩上去既松软又湿滑。阿呷说,这儿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再鼓把劲,估计傍晚时分就能赶到。这时离他们早上出发,已经走了八个多小时。
翻上这道坡,林阳本想歇息片刻,但阿呷一个劲催促。阿呷说,如果不在天黑前赶到,晚上很有可能被风雪所困,那是很危险的。林阳听到这,只好抬起瘀肿的双腿,拼命地向另一道山梁挪去。
上一道山梁,再下一道山梁,前方永远没个尽头。林阳疲乏至极,连溃烂的脚趾都失去了痛感。在一面斜坡上,林阳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脚下一软,身子像折翅的老鹰一般,直往坡下摔去。摔下去的一瞬间,林阳眼前一黑,暗叫一声不好,随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特殊的“宾馆

过了许久,林阳迷迷糊糊地从昏迷中醒来,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发觉除了肌肉骨节酸痛,身子并无大碍。天渐渐放亮,就着熹微的晨光,林阳发现他是躺在一个山洞里,身子上盖着暖和的羊皮褥子。洞外飘着漫天的风雪,虽是初春,大山的夜晚却依然透着严寒。
林阳慢慢爬起来,他看见洞边斜躺着一个人,半边身子都露在洞口外。他已经睡着了,冰雪差不多覆盖了他的整个背部,乍眼一看,俨然成了一个冰人。林阳试着上前摇醒他,发现这是一个半百年纪的彝族汉子,身上披着一件察尔瓦。他对林阳露出憨憨一笑,随即站起来抖落掉察尔瓦上的冰花。当林阳示意他往洞里靠一靠时,他摆摆手拒绝了。
语言不通,没法交流,但林阳知道,他这副身板一定是这彝族汉子救回来的,要没有他,自己即使没摔死也会冻死。而且他还守了自己一夜,因为山洞太浅,汉子还把暖和的地方留给了自己,而且还用身躯抵挡住外面的风雪。
半上午风雪终于骤停,大山里的天气就是这么瞬息万变,刚才的鬼天气一下变得艳阳高照。林阳想抓拍两张照片,才猛然想起摄影背包交给了阿呷,要没有他,恐怕工具已经粉身碎骨了。可是,这个阿呷现在在哪儿呢?
正想着,山洞外面有人呼喊,原来是阿呷带着人,抬着担架赶来了。有了阿呷做翻译,林阳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摔下坡后,阿呷吓坏了,赶忙去了附近一个村子,叫上人打着松明火把来寻他。最后大家合力把已经昏迷的林阳抬进了这个山洞,并且由村长阿聪大叔负责守护,阿呷则和其他人回了村子。因为不知道林阳的伤势轻重,又连夜绑了一副担架,一旦有意外,准备把他抬出山去。
林阳听了两眼发红,他上前去握阿聪大叔的手,但阿聪大叔憨憨地避开了,他又想握其他几个小伙子的手,他们都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在身后。林阳见状,只好对阿呷埋怨说,既然附近有村子,为啥不让他进村,非要费这么多力进山洞来吃苦呢。阿呷嚅了嚅嗓子,小声地回道,因为村子太破,大家怕怠慢他,相比之下,还不如这山洞干净暖和,这里就是山里的宾馆啊。
林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他抓过摄影背包,叫阿呷带路去村里看看。林阳以为村民们一定会热情答应,因为彝家人好客,性格率直而奔放,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更是倍加尊敬,大碗的包谷酒、手抓牛羊肉、篝火边的锅庄,一切的一切,都令人向往。
但林阳没想到,当阿聪大叔听了阿呷的翻译后,表情却很迟疑。阿呷也说,不如就在山洞里再呆一天,待明早儿拍到日出,就尽快出山。林阳却不依,他冲大伙说:“给我一个给大家敬酒的机会吧,我这条命,也是大伙救回来的啊!”他望着阿聪大叔,终于等着他艰难地点了头。

好奇心把他吓一跳

其实直到这时,林阳除了心怀感激之情,还有很强的好奇心。他没想到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还有着一个神秘的村落,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让他产生了丰富的联想。也许,能让灵感为之一现的作品将在此诞生。
在阿聪大叔的带领下,林阳很快进了村子。村子里几乎见不到什么大人,偶尔看见两个,也总是慌慌张张地闪开,几个孩子围着他,脸上写满新奇。四下一瞧,土房、窝棚、面无表情的老人、赤身畏怯的小孩……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眼前像一幅陈旧的黑白照片,这儿的贫瘠,似乎超出了想象。
林阳被安排在阿吉老爹的家。阿吉老爹在村里年龄最长,房屋也最好,是一间用石头垒砌的土坯房,墙缝里咝咝地透着寒风。林阳站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的目光转移到阿吉老爹那双手上,那双手已经严重残疾萎缩,看上去毛骨悚然。
去阿聪大叔家吃饭,在那里,林阳见到了他妻子。她脸上包着头巾,始终不肯正眼望一眼林阳。阿聪大叔见状叮嘱妻子说,你就脱了脸上的毛巾吧,林老师不是外人,就让他看看你的面孔吧。阿呷刚翻译到这儿,林阳就看见一具令人恐骇的面孔,她的鼻头像是凭空被人削去了,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沟壑。
阿聪大叔难过的说:“这都是麻风病留下的后遗症。我们不是不欢迎林老师,实在是怕吓着你啊!实不相瞒,你现在走进了大山深处的麻风村。”
林阳索然寡味地吃了一顿饭,也不知肚子里饱没饱。那晚在阿聪大叔家,大家通过阿呷做翻译嗑叨了大半夜,林阳也大致知道了麻风村的来历。麻风病是一种烈性传染病,被感染的人,轻则脱发秃头,知觉丧失,重则削鼻瞎眼,手脚残疾。很多人因此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20世纪60年代,当地政府把病人隔离集中治疗,治愈后,这些人却很难再被外界接受,只得留在了这与世隔绝的苍茫群山中。现在,麻风病已经绝迹,当地政府每年也积极扶贫,可这儿闭塞和贫瘠的程度仍很严重。特别是那些第二代、第三代的孩子们,天天都在盼望着外面的世界。
那天晚上回到阿吉老爹的屋子已是下半夜,疲倦至极的林阳躺在床上却没有半点睡意。大山的贫穷让他灵魂不安,山里人的淳朴又让他感动。阿呷为了带路不辞辛劳,阿聪大叔宁肯受冻也不肯进洞,阿吉老爹为他到来主动让出全村最好的屋子,这一点一滴都像过电影,温暖着他的心。
天亮时,林阳要阿呷陪着去挨家挨户串门,他昨夜已经想好了,离开大山前他要串完每一家的门。不管那是些残疾的手还是健康的手,林阳总是主动地握住它们。林阳告诉阿呷,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大伙儿不好意思和他握手,其实他们是怕他嫌弃啊。
林阳和每一户的大人小人拉着家常,和他们谈着外面的世界,俨然成了一家人。阿吉老爹对他说:“解放前,我舅舅得了麻风病,全村人凑钱买了一头牛,请他吃了三天,然后就用那张牛皮把我舅舅缝进去,抬进山里活埋了。解放后,政府出钱为我们治病,又有了房有了地,知足了。只是要让孩子们走出大山去看看啊……”
林阳听罢抓住阿吉老爹残疾的双手,泪水在眼眶打转。山里的人,那份超然,那份执拗,都让他百感交集。

人心都是肉长的

林阳和阿呷回到了布拖。分手的时候,阿呷握着林阳的手,惭愧的说:“这次大凉山之行,让林老师受累了。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向林老师说白,我这次进山,也是怀了私心的。那个阿聪大叔,他是我的爷爷。”
阿呷说,爷爷年轻时得了麻风病,受当时医疗条件的限制,不得不进山隔离治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不肯承认这份血缘关系,怕的就是被人看不起。后来读了书,才渐惭明白过来,能够体会那份亲人相隔不能相见的痛苦。后来父亲带他进过一次山,也让他更体会到大山里面的闭塞和艰难。他没有太多的能力去改变它,但他愿意带每一个愿意进山的人去里面看看。
林阳抚着阿呷的头说:“其实后来,我就明白你要带我进山的意图了。虽然我没看到大凉山的日出,但却看到了许多像你爷爷一样的人那一颗颗金子般纯洁的心。大凉山深处的一幕幕彻底洗涤了我的灵魂,我要通过镜头,让更多的人了解那里,我也相信一定有更多的关爱涌向那里,因为,人心都是肉长的……”
这年7月,阿呷接到林阳的电话,说他又进了一次山,把筹集到的修路资金送了进去。下一次他还要进去,把各级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关爱,变成一所希望小学建在那儿。阿呷则激动地表示,他已经决定,待希望小学落成那一天,他要进去当一名小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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