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点27分的朗读者》

 
《6点27分的朗读者》
2016-03-28 11:07:15 /故事大全

“快铁进站了,人们走出车厢。如果车厢外有人细心观察,就很容易发现,吉兰的听众与别的乘客完全不同。他们的脸上没有那种可恶的无动于衷的表情,而是露出吃饱肚子的婴儿的满意神情。”

像每个工作日一样,快铁开动后,吉兰从随身携带的皮公文包里抽出一个硬纸文件夹,小心地打开一半,从两张粉色的吸墨纸中间取出一页纸。他的动作就像是某种暗号,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偶尔还响起谴责的“嘘”声,彼此提醒身边依然聒噪着的嘴巴。他清清嗓子开始朗读,声音清晰、响亮。这一幕在每个工作日的清晨6点27分都重复地发生着,只是那些被诵读的片段,它们并不重复、也不连续,实际上是毫无关联,菜谱的节选后可能接的是最新龚古尔奖得奖作品的某一页,历史书的书页可能紧跟着侦探小说的某一段。

毫无疑问,作为在书名里出现的角色,吉兰是贯穿始终的主人公,除了每天担任朗读者,作者给他安排的工作地点是负责将书籍化为纸浆的工厂,工作的内容是操作一台叫“碎霸500”的机器,实施对书籍的屠杀。这对一位朗读者来说有点儿残忍和滑稽,却因此合情合理。“碎霸”内部,在布满刀片的最后一根轴的固定片与不锈钢内壁之间,一小片水柱喷不到的盲区,总是会剩下十几张幸存的书页。每次清理机器,吉兰总是会毫不迟疑地将它们塞进T恤里,然后在清晨大声念出。

仪式般的诵读给了这些差一点儿被搅碎的书页新的生命,也像是对那些已然粉身碎骨的书页的悼念。当然,你也可以说那只是作者在构建一个典型的法国的日常画面。总之,他日复一日地诵读,并不是为了其他乘客。

书本被机器印制而出,卖不出去,又被送去让机器吞噬,这就是吉兰正处的现代消费社会。像很多孤独的人一样,他始终需要一条红色金鱼来听他讲话,“鲁热·德·利尔”——和马赛曲作者同名的金鱼,一旦死去,就会有另一条一模一样的“鲁热·德·利尔”替代。

吉兰身边的朋友乃至他爱上的姑娘,都和他一样,在社会中扮演着微小的角色。59岁的迷恋古典戏剧的门卫伊冯,穿戴总是整整齐齐,精心修理妆点他上唇的胡须。“胡须精致,言辞必精致。”他几乎永远用亚历山大诗体说话,对他来说,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十二音节诗。朱塞佩从前在做和吉兰一样的工作时,被“碎霸”吞噬了双腿——现代机器当然不可能只吞噬书籍。他总是在收集同一批次的园艺书《从前的花园与菜园》,因为那1300本书所用的再生纸里,有他遗留在机器里、被碾碎分解的双腿。厕所保洁员朱莉,每年春分都会将她管理的地方的地面以及天花板的釉面砖数量细数一遍,14717,她不停地写下日记,期待这个数字可以奇迹般地发生变化,期待生活随之改变。他们都不太引人注意,但对于戏剧、书籍、写作的执拗又让他们身上都带有些怪诞的微光。

这本书的作者,法国作家让-保尔·迪迪耶洛朗在书中分段式地讲述了他们的故事。一直以来他都更加擅长写短篇小说,并两次获得了海明威文学奖。这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于是很容易解释其中为什么会更多地呈现以控制短篇小说的方式来把握节奏、语言和氛围。并且,作者显然不是要去表述宏大的、沉甸甸的主题,虽然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平凡中有无奈,执拗带来心酸,故事都笼罩着一种吸引人的沉郁气氛,但没有持续太久,故事的发展就以轻盈的姿态转入了温暖、可爱的格调,甚至带有些许喜剧色彩,构成浓郁的法国情调,并最终以典型的法国浪漫爱情圆满结局收尾。

2015年底,傅雷翻译出版奖在上海颁奖,这本小说被评为文学类的最佳中文译作,其译者周小珊是南京大学与巴黎第八大学法国文学博士,阿尔多瓦大学外语学院的副教授,从事东西方文化比较研究和翻译研究。自从2009年以来,傅雷翻译奖每年都会分别在文学类和社科类的中译法文作品中各挑选一本最佳译著进行奖励。当然,这并不是说这本小说已被认定为了不起的文学杰作,傅雷翻译奖会对作品原著的内容有一定水准的要求,但衡量的重点始终在译本自身。

《6点27分的朗读者》是带有治愈能量的轻松的作品,它已经卖出了25国语言的版权并且畅销。但它受到肯定并获奖的原因主要在于译本的准确,细节之处没有明显的硬伤,整体来看将小说原著的意象进行了完整的呈现,用该奖组委会主席、北大法语系主任董强的话说,在读完法文的原著后获得的整体感受,和读完这个译本之后的感受是一致的。

这个听起来非常基本的标准,在实际操作中并不简单。据说,即便是很多翻译家给出的译作,也往往不能保证不出现硬伤,因此并不能得奖。当然,反过来,得了傅雷翻译奖也并不表示可以戴上翻译家的帽子。而对于作品整体的理解、把握与重现,考验的则远不只是译者的法语水平、中文修养,还有他对内容的理解和认知。从这个角度讲,社科类作品似乎比用情节支撑其逻辑的文学类作品翻译难度更大,往往要求译者是书中所涉领域的专业研究者。比如获得社科类最佳中文译著的《请中国作证》的译者许明龙,本身就是历史学家,曾翻译过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

董强认为,怎样通过翻译的语言将作品立体地重建就是傅雷所讲的翻译要达到的所谓神似,如果没有对作品整体的理解作为基础,翻译只能是二维的拼接,不能展示其内在的逻辑,就不可能被读者理解。文学作品也是如此,就像《小王子》和《局外人》,每个有一定法语水平的人都能读懂这两本经典著作的原文,这让很多人都跃跃欲试,认为自己可以成为它的翻译,但显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制造出准确传达其内涵的译本。

记者 孙若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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