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旗袍王(5)

 
上海滩旗袍王(5)
2015-05-12 08:44:48 /故事大全

五、旗袍绝唱

阿生跟陈润根学做旗袍后,就把师傅当作自己亲爹一样尊重。可是,这回他怎么也想不通,失去了金铃的师傅还处在万分悲痛和精神恍惚之中,于理于仇他都根本不该答应立刻开工制作津香的旗袍,难道师傅气昏了头,还是在这个日本女人的淫威面前屈服了?阿生怨愤地质问陈润根:“师傅,你为什么要答应那个日本女人?我想不通,要做你做!”

陈润根抬起头,一脸苍白,眼睛红红的,叹口气说:“规矩就是规矩,不管谁来做旗袍,我说的话算数,你真不想做,就离开师傅吧!”

阿生想不通,师傅怎么可以放下深仇大恨不顾,还要替那个魔鬼女人做旗袍?他的感情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决定离开些日子,待师傅把那件旗袍完工后再回来,他朝陈润根跪下,哭着说:“师傅,你一定要保重,我还会回来的!”

阿生刚跨出门,就被守在门口的戴鸭舌帽的男子“哇拉”一声拦住,手枪顶住了他的脑袋。陈润根跑出来说:“放他出去,是我让他出去备料的,不然,津香的旗袍做不成。”戴鸭舌帽男子觉得陈润根说得有理,只要不让陈润根出门就行,便努努嘴放行了。阿生一步三回头,看到陈润根的目光冷冷的。他想不到,师傅竟然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让他十分伤感。

当天,阿生果然没有回到陈记旗袍店。戴鸭舌帽的守门男子急了,立刻向津香汇报。津香气呼呼地赶来,先甩了他“啪啪”两记耳光,用日语骂了句“蠢猪”,然后走进店堂,大声质问正在聚精会神开料的陈润根:“陈师傅,你的徒弟怎么跑了?”

陈润根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用嘶哑的声音回答:“他怕呀,他要保命,借着出去备料的机会跑了,我也没有办法。”津香咬牙切齿地问:“缺了个人,我的旗袍你怎么做?”陈润根说:“我的徒弟只是打打下手,干活儿主要是我,我会夜以继日替你做,到时你来取就是。”

津香鼻子嗤笑了一声:“陈师傅,你是旗袍王,我却是个旗袍迷,你这话哄得了别人,却哄不了我。没有徒弟的配合,你一个人既要开料、打板、做片,又要盘纽扣、镶嵌、滚边……其中几十种针法、绣法,上百种盘结方式,每一道做工都是极为精细的活,十分费时,稍有出错就得返工。再扣去你外出备料的时日,还剩下多少日子做旗袍?你长有几只手啊?”

陈润根沉着地回答:“到时候你只管来拿,一个时辰也不会拖!”

陈润根说到这里,津香再生气也没有了办法,只得严厉关照戴鸭舌帽的男子,无论是陈润根出去备料,还是回到店堂做旗袍,都要紧紧盯住,一步不能放松。

经过七八个日日夜夜,陈润根终于把津香订做的旗袍缝制完成。这一天,津香怀着狐疑的心情,来到陈记旗袍店试穿。旗袍已经挂在衣架上,正面是一个红红的太阳,发出暖和的光芒,背景是碧蓝的大海,波浪涌动。旗袍背面是富士山,山上樱花盛开,阵阵幽香。再看荷叶双襟,水珠滚动,仿佛刚从池里采起来似的。高领、宽长袖、低开衩、金丝盘扣,面料是最新的杭州丝绸锦缎,一针一线特别考究,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这旗袍如同她在新仙林歌舞厅看到金铃穿的一样,真是做绝了,确实在上海滩找不到第二套这种式样。

津香怀着万分欣喜的心情,把旗袍穿到身上,对着镜子正面照,反面照,越看越喜欢,想不到陈润生这个旗袍王果然名不虚传。当她沉浸在明天参加舞会的快乐情景中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阵激烈的咳嗽声,扭头一看,陈润根正捂着胸口,又咳又喘。陈润根的徒弟跑了,剩他一个人,这身旗袍是怎么做成的?

守门的戴鸭舌帽男子看出了主子的疑惑,悄悄告诉她:这些日子,陈润根每天晚上只打个盹,就凑着一盏昏黄的灯泡,捏针的手一刻没有停过……是的,他为津香缝制这身旗袍废寝忘食,耗尽心血,头发白了一半,胡子长了半寸。津香听罢跑过去,弯下柳叶眉,笑吟吟地说:“陈师傅,你是个守信用的人,手艺又这么好,我要好好谢谢你。”说着,纤细的手指往身后一招,店堂外跑进来两个日本男子,其中一个拎着密码箱,打开来,白花花耀眼的一箱子银元。津香说:“陈师傅,这是给你的工钱,5000块大洋。”

接着,另一个日本男子又打开一只装饰考究的五彩食盒,里面装着一瓶酒,一只鸡,两只水晶杯子。津香打开酒瓶,一股美酒的醇香立刻充满店堂。她亲自把酒倒进两只水晶杯里,一杯递给陈润根,一杯举在自己手里,对陈润根说:“陈师傅,这酒是我们日本的十年陈酿米酒,这鸡是在日本富士山的山坡上饲养的,都是我们日本的最好礼物。来,为了感谢你为我缝制这身让我最为满意的旗袍,我先干为敬。”说罢,她仰起脑袋,血红的嘴唇把一小杯酒抿下肚子。

陈润根坐着一动不动,也没有去碰酒杯。津香笑眯眯地催陈润根喝酒:“陈师傅,怎么不喝呀?是怕我的酒里下毒?放心,我不是喝下去了吗?”两个日本男子也用恶狠狠的眼光逼着陈润根。

陈润根问:“你何必要把一个中国裁缝逼上死路?”津香仍然笑眯眯地回答:“你不要误解了我的好意,你替我做了这身我最喜欢的旗袍,当然要慰劳你,快喝下吧!”陈润根说:“你在日本还有家,有父母亲,积点德吧,不要回不了家!”津香哈哈大笑:“家?中国就是我的家,上海就是我的家。陈师傅,快喝了这杯酒,我会让你永远快乐的。”

看来,这杯酒是非喝不可了。陈润根把酒杯端起来,又放下,突然他像记起什么似的,指着穿在津香身上的旗袍正面说:“你看,太阳上……”

津香低头仔细一看,发现旗袍上那轮红日还有些小皱纹,心里有点不乐意了,打算脱下来让陈润根熨一下。陈润根却说不用脱,接着,他去里边拿出一碗清水,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鼓起腮帮,朝红日喷了几下,那些皱纹立刻消失了,红日更加鲜艳,像着了火一般。然后,不用津香再催,陈润根举起酒杯,一口气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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