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麂子话音未落，马大牙突然眼珠一转，放声大笑：哈哈，你露馅啦。你不是什么干麂子，你根本不清楚井下状况。西山矿井早就没煤了，你瞎说什么矿脉延绵灵气充盈，真是一派胡言！
西山煤矿在马
大牙的爷爷辈就挖不出煤了，因为人骨筷子的利润大，所以马家人假装挖煤掩人耳目，实则早将此矿改造成了人骨筷子的制造基地了。
马大牙命令众喽啰：把他给我绑起来！
众喽啰正要上前，被干麂子一瞪眼，又吓得直往后退。干麂子拿起那块黄乎乎的矿石，笑了：马大牙啊马大牙，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西山矿实际上是矿中矿。井里除了煤，还伴生砒霜矿，这石头就是砒霜矿石。煤矿挖完了，但砒霜矿仍在。人骨埋在砒霜中久了，砒霜渗入骨质，骨头就会变得细腻洁白如同象牙。你的口疮和腿上坏疽，就是常用人骨筷子吃饭，导致砒霜慢性中毒的缘故。砒霜烧成灰后，能以毒攻毒，暂时拔了你的口疮之毒，但落下肚后，能勾动积累的毒性发作，你现在是不是感到肚子有些隐痛啊？
马大牙抚了抚肚皮，强作镇静：你倒能随机应变。那么我问你，既然矿井早已枯竭，那么后山堆的那些煤，又从何而来呢？
干麂子一愣，有些说不上来了。马大牙哼了一声，说：答不上来了吧？告诉你，那些煤是从别的矿买来后倒入井下的，矿工下井后将那些煤挖上来堆在后山。后山有个暗井，等煤挖得差不多了，上面的人将煤从暗井中倾倒下去，正好
封住矿工回路，将他们堵死在井下了。咦，你不是干麂子么，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呢？
干麂子闻言，面带悲痛：你们如此作孽，就不怕受到阎督军的惩治？
马大牙一撇嘴：其实，这都是阎督军的指示。本省矿产是督军与南京政府讨价还价的砝码，为制造繁荣的假象，督军严禁矿井关停。不断发生矿难，说明有矿挖，储备丰富，南京方面才不敢小瞧。再者还能稳定军心，阎督军养着百万大兵，兵们知道督军脚底下都是钱，才肯卖命。还有阎氏一族富可敌国，钱怎么来的谁都说不清，现在民国了，传出去督军脸上无光，所以这矿是督军专门用来洗钱的。说着，马大牙一努嘴，让众喽啰上前将余大厨绑了，你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也算条好汉。说吧，你为何而来？
余大厨默默无言，流下两行清泪。
余大厨原是位口技艺人。那年，他的嗓子出毛病，郎中开了药方，要用象牙粉做药引。他十四岁的儿子小天去寻引，结果一去不回。他病好后四处寻子，在马大牙开的牙箸坊前断了线索。他无意中发现，牙箸坊的象牙筷子纹理过于洁白细腻，中间有隐隐的方格图纹，这是人骨的特征。他顺藤摸瓜找到西山煤矿，被马大牙丢到井下当劳工。幸亏他这一行重的是保养嗓子，饮食上常得自己开小灶料理，所以练出了些厨艺，做出的菜都很鲜淡。马大牙患有口疮，这种菜正对他的味。于是，他就成了余大厨，并利用这身份悄悄搜寻小天的下落，最终发现西山煤矿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简单。为了一解其惑，他才冒险假扮干麂子，想从马大牙口中套出些情报，不料被识破。
马大牙知道问不出什么了，狞笑道：不说也无妨，我的仇人海了，也不多你一个。你还不知道，南京政府借口对日开战，向阎督军索要军费赞助。督军已下令炸矿，一方面借口矿毁，生产难以为继，反过来向南京政府讨要恢复生产的费用；另一方面怕战端一开，事态难料，矿井落入他人之手。这些天我们就是来埋炸药的。
马大牙率众将余大厨押到矿洞口，绑在一根梁柱上，然后退回到饭馆高处。
时间一到，马大牙一挥手，小喽啰点燃了导火索。不多时，井下传来沉闷的爆炸声。但矿洞口却只冒出一股烟尘，余大厨安然无恙。马大牙正奇怪，突然脚下一阵颤抖，隆隆声大作，大地裂开一个口子，将饭馆和马大牙众喽啰全吞了进去，尸骨无存。
梁柱被震倒了，余大厨从梁柱一头脱出手脚，咬开绳头脱了脸。他到现场一看，
这才明白：被马家丢入井下的矿工们知道凶多吉少，所以拼命自寻生路，试图另挖坑道回到地面。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矿工们一代代前赴后继，将逃生坑道挖到了饭馆下。炸药引爆后，冲击波向最薄弱的地方突进，沿坑道被导向饭馆，形成塌陷，将马大牙一伙埋入地下。
余大厨仰天悲叹：多行不义必自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