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代伦敦的一个清晨，晨雾还未散去，整个城市已经沉浸在一片喧嚣之中。
威尔探长刚刚打开他侦探所的大门，发现他的学生——年轻的警员沃克，已经焦急地等在门口了。
“昨晚在约克中学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威尔皱了皱眉，没等沃克再说下去，回到屋中拿了帽子说：“带我去看看吧！”
威尔探长是一位远近闻名的神探，他不仅出色地完成了每一个委托人的案子，还曾帮助警局破获过许多奇案。
约克中学不远，很快就到了。他们到的时候，一派校职工宿舍前已经围了许多人。沃克带着他走到最右边的一间宿舍前——那儿就是凶案现场。
“看，死者是被装满浓硫酸的试剂瓶击中脑部而死，而且面部受到了腐蚀，说明他想掩饰死者身份；小床上面有一滩血迹，外形圆整，说明血是流上去而不是溅上去的，应该是有人曾倒在这儿；死者右手紧握着小试管，左手里的纸条，想必是在给我们留下关于死者身份的启示……”自负的弗雷特警长正在滔滔不绝地讲他关于现场的分析。
威尔探长听着弗雷特的分析，一边用他犀利的眼光扫视了整个房间。他注意到桌子上一瓶打开的试剂，标签是ＫＣｌ（氯化钾）。其他地方都如弗雷特所说，没什么特别的。过一 会儿，沃克等人都去警局开会了，威尔探长细细观察了一遍现场，做了一些记录，回侦探所了。
午饭时分，沃克来了。
“死者身份基本已经确定，是约克中学的化学老师莫里恩。据他的学生讲，案发前一天，他狠狠地骂了他的两个学生：亨利和克莱克。案发后，这两名学生也失踪了。据了解，这两学生平时很爱和莫里恩作对，老受到莫里恩的责罚。还有，死者具体死亡时间确定在凌晨一点左右，系脑部受到重击而死。我们掌握的情况大致也就是这些。”
“死者手中的纸团上写了什么？”
“写了一个式子：Ｈ２Ｏ＝Ｈ＋ＨＯ，是在一张写着化学式的纸上撕下来的，那张纸上有几个类似的式子。看死者的样子，似乎那个式子暗示着什么，可是警局里没人看得懂它。死者另一只手中紧握着试管，应该当时他是在做实验，在毫无戒备的状态下受到了攻击。我们现在已经派人去寻找那两个失踪的学生了。”
威尔探长思考了一会儿说：“下午我再去学校看看。”
下午，威尔从学校回来，又借了许多化学方面的书来看。傍晚的时候，沃克又来了。
沃克说：“案情并没有什么新进展，倒是在现场有发现了一个新线索：在床边发现了一个小玻璃瓶，瓶内壁上有血迹。”
“是实验室里的试剂瓶吗？”威尔问。
“不是，是常见的盛感冒药的药瓶。”沃克顿了顿又说，“警局方面希望您能帮忙弄清楚那团纸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我下午去了学校，了解到莫里恩是阿伦纽斯的电离学说的支持者。目前化学界对这个理论的正确性还激烈的争论当中，这个理论的主要思想是物质在溶液中以离子的形式存在。纸团上的那个式子，是水（Ｈ２Ｏ）的电离式。我想，我快搞清楚它的含义了。”
威尔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次，突然问道：“亨利的全名是什么？”
沃克说：“Ｈｅｎｒｒｙ Ｈｏｒｒｙ。”
威尔手一拍：“对了，就是这样！”
沃克激动地站起来：“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威尔拿过一张纸，写道：Ｈ２Ｏ＝Ｈ（Ｈｅｎｒｒｙ）＋ＨＯ（Ｈｏｒｒｙ）；ＫＣｌ＝Ｋ（ｋｉｌｌｅｄ）＋Ｃｌ（ｃｌａｃｋ） 。（注：ｋｉｌｌｅｄ在英文中是杀害的意思，Ｃｌａｃｋ音译为克莱克。那时候并没有正负离子的概念，所以离子式没有正负号）
“亨利杀死了克莱克！”
沃克呢喃着，迷惑不解地看着威尔。
“我想这就是莫里恩要告诉我们的，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莫里恩另一只手中紧握的试管，装的应该是ＫＣｌ——是从桌上那个试剂瓶中取的。”
沃克说：“那么……凶手应该是亨利？”
“不，应该是克莱克！”威尔说。
“克莱克？！”沃克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明明……”
威尔说：“我也只是猜个大概，但刚才有个疑点在我脑子里闪过，我现在想不起来它是什么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这两个孩子，找到他们自然一切就清楚了。”
第二天上午，沃克急急忙忙地跑回来。进门就叫到：“先生，您太正确了！凶手果然是克莱克。”
“怎么回事？”威尔急忙问。
“今天早晨在郊外一片树林里发现了克莱克，他已经死了，头部有伤，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他留下一纸遗书，上面写着：‘我真后悔杀死了亨利，我将以死谢罪。’”
“是他的亲笔么？”
“是的，专家已坚定过字迹了。”
威尔仔细地思考了一下那句话，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昨晚我有个疑点闪过脑海，但是又忘了，现在才想起来：你们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个带血迹的药瓶有多大？”
“很小的一个，大概……比大拇指稍微大一点吧！”
“什么？”威尔探长站起来：“怎么可能？”
沃克不解地望着威尔说：“是很小，就普通的感冒药的药瓶啊。”
威尔皱起了眉头，沉默了半天后，他突然说：“沃克，你再回警局一趟，请专家看看莫里恩手中试管里的液体到底是什么。”
沃克很快就回来了，他叫着：“不是ＫＣｌ，是ＫＩ（碘化钾）！”
威尔拿来一张纸写道：ＫＩ＝Ｋ（Ｋｉｌｌｅｄ）＋Ｉ（Ｉ在英文中是“我”的意思）。再加上Ｈ２Ｏ＝Ｈ＋ＨＯ，就是：亨利杀我！
“难道此案另有隐情吗？可是……可是明天早晨警局要在约克广场公布真相了，要用这种方式来安定民心……”沃克忧心忡忡地说。
“明天？”威尔想了想说：“这倒是个抓住凶手的好机会。你明天就站在我旁边，看我的脸色行事。”
沃克还愣在那里，搞不清楚威尔在说什么。
威尔披上大衣，说：“别愣着了，跟我出去一趟吧！”
他们又来到约克中学，向那儿的守卫人员打听线索，有人说看到莫里恩死的那夜曾有个学生来过，他穿着大衣，领子扶得很高，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守卫认得他那件大衣——约克中学只有克莱克穿那么名贵的大衣。
他们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克莱克家——是一幢华丽的大房子。
克莱克的家人刚得知他的死讯。克莱克的母亲哭哭啼啼地说：“探长先生，请相信我儿子是不会杀人的。”克莱克的父亲也说：“我儿子肯定是不会杀莫里恩的，请相信我。”然后，他告诉了威尔一些莫里恩的旧事：十几年前，莫里恩和亨利的父亲都是他化工厂里的工人。十五年前，莫里恩所在的车间发生了一次事故，亨利的父亲就在那次事故中丧生了。当时克莱克也受了重伤。因为莫里恩家境贫寒，而且孤身一人，所以他就把莫里恩带到了家里，让他养伤。莫里恩在他家呆了三年，读了许多化学方面的书，后来才成了约克中学的化学老师。在这期间，莫里恩教他儿子克莱克读书写字，克莱克亲切地叫他“莫里恩叔叔”。克莱克上中学以后，成天和亨利混在一起，亨利是个不学无术的浑小子，因此，莫里恩经常批评他们。
从克莱克家回来，已是傍晚。沃克突然若有所悟地说：“我明白了，是亨利杀死了莫里恩，克莱克为莫里恩报仇杀死了亨利，最后他畏罪自杀了！”威尔笑了笑说：“没这么简单，有些孩子的心思，可比我们大人高深多了。好了，你回去吧。明天记得带上枪。好好休息吧。”
沃克只好不再多问，满腹狐疑地回去了。
第二天，威尔到达约克广场时，那儿已经密密麻麻地围了许多人。威尔费力地从人群中挤过去，看到沃克已经在那儿了。弗雷特警长正在用他那沙哑的嗓音向人们公布着“真相”。威尔对沃克耳语几句，沃克点了点头，他们开始机警地扫望着围观的人群。
“这个案子的凶手已经畏罪自杀了。我们有三个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克莱克是凶手：第一，他在遗书中亲口承认他杀害了亨利。尽管亨利的尸体还没找到，但这只是时间问题。第二，当晚有人看到他跟着莫里恩进入了教工宿舍……”突然，威尔对沃克使了个眼色，他们一起冲进了围观的人群中，抓住了一个胳膊上缠满了绷带的孩子。
弗雷特对威尔突然打断他感到很不满，刚要发作，却听威尔大声地说：“先停一下，下面请本案中的重要人物——亨利同学讲几句吧！”众人一片哗然，然后又慢慢静了下来，他们急切地想知道这个男孩会说什么。
这个男孩先是一脸的惊恐，渐渐他的脸色恢复了平静。他说：“威尔先生，您不愧是大神探，居然那认出了我。”
“那我现在就告诉大家真相吧！”亨利慢慢地说，“那天我们被莫里恩老师骂了一顿，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就出去喝酒了。当时我喝得醉醺醺的，忽然克莱克对我说要杀了莫里恩，我就糊里糊涂地说要跟他一起去。一会儿酒醒了，我发现克莱克不见了，我才意识到他可能真的要对老师动手，于是我去老师宿舍找他，我敲门，没有反应，我以为老师已经被害了，我就从窗户进去了，结果发现里面没老师。突然，我听到门响，就躲了起来。我就躲在窗帘背后。我看到老师和克莱克进来了。看他们的样子，好象老师是在给克莱克演示实验。过了一会儿，老师让克莱克来取浓硫酸，我没想到他居然拿着硫酸瓶子朝老师头上砸了下去！我立马冲了出去，我拿起一块砖头去打克莱克，这时候老师看到我们扭打在一起，奋力爬起来在纸上撕下一块紧紧握在手中，我想老师一定是误以为我是凶手，留下了关于我的线索。然后他颤抖了几下就昏死过去了。我用砖打中了克莱克的头，他也倒在床上了不动了。我刚蹲下去看老师，没想到克莱克满头是血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砖头向我打来，情急之下，我用胳膊去挡，他就把我胳膊大折了。我拉开门就开始跑，他一直追着我，我跑了一会居然跑到了河边，他逼了过来，我就只好跳进了水里。我呛了许多水，后来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我在郊外的河岸上。昨天，我偷偷地回到家里，才知道克莱克已经畏罪自杀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人们议论纷纷，极力称赞这这个孩子的勇敢。
亨利对威尔说：“探长先生，你真了不起。”
“哈哈”威尔笑了笑“你真是个伟大的演员。”说着他突然抓住亨利的胳膊，飞快地把绷带全撕了下来：绷带下的皮肤，是一片焦黑色！
“嘿嘿，被砖头打的伤口，不会是黑色的吧！”威尔厉声说道：“快把你的犯罪事实全部说出来吧！”
亨利语气颤抖地说：“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克莱克也承认了啊……”
“是啊，据说那是克莱克的亲笔呢……”人们议论着。
“那好，我来替你说吧。”威尔把亨利交到沃克手里，沃克拷住了他。“你一向反感莫里恩，于是那天你们被他骂了以后，你就劝克莱克要杀了莫里恩。或许当时他喝醉了，你就趁机把你的‘计划’说了出来：你先神秘失踪，然后你们杀死莫里恩，做成自杀的样子，然后留下遗言‘我后悔杀死了亨利，我将以死谢罪’，造成莫里恩先杀了你又自杀的表象，然后你再编个理由‘复活’。由于克莱克自小跟着莫里恩学习识字，他的笔迹跟莫里恩的很像，所以你让他编造莫里恩的‘遗书’，他当时醉着，就中了你的圈套，写下了那份遗书。当然，你根本就没有这个计划，你这样只是为了拿到这个遗书，为自己洗脱罪名找个工具而已。克莱克酒醒后就反悔了，于是你毫不留情地捅死了他。然后，你穿上克莱克的大衣，来到莫里恩的宿舍假装让他帮你演示实验，你就趁机下手了。他死前，死死握住那个试管自然是为了暗示你的身份，你拜不开他的手，无法取走他手里的试管和纸。但你见过那纸，知道撕掉那一部分写的什么，你想通了莫里恩的暗示，就把桌子上的液体换成了ＫＣｌ，来掩人耳目，我差点就被你骗了过去。接下了的事情是你早已准备好的，你为了编造谎言嫁祸克莱克，用小药瓶装了克莱克的血并打破他的头。你把血倒在了床单上，造成有人曾躺在那儿的假象，这都是为你的故事做铺垫的吧！可是，你却犯了个巨大的错误，估计是你破解了莫里恩暗示而非常兴奋的原因吧，你居然没把那个小瓶子拿走，把它随手扔在了床边。我没见那瓶子，我一直被假象迷惑了，认为那瓶子是搏斗用了凶器，后来才知道那是个很小的药瓶，我才想到它是用来装血的……”
听到这儿，亨利已经是一脸的沮丧。“是啊，我当时确实因为破解了他纸团上的暗示而很自豪，竟然犯了这么愚蠢的错误。只是，探长先生，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因为莫里恩骂我我才杀他，是因为他害死了我父亲！当年，是由于他的操作失误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所以我父亲的死，他必须负责！”
“你错了，莫里恩一直都对你很歉疚，这也是他对你管教严厉的原因，可是你一直把这当作是他对你的敌视。要是他真的对你有敌意，怎么会深夜里为你演示实验呢？他一直对你的严厉是为了你好，可是你却总不明白……”威尔深切并惋惜地说。
“哈哈……”亨利冷笑着。“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已经为了这复仇谋划了很久，只是我感到很对不起克莱克，他是个真正的朋友，他一直对我都很好……”亨利已是泣不成声。
亨利被警察带走了，人们纷纷议论着，称赞威尔探长的智慧。
“我们该去做什么呢？”沃克微笑着看着威尔探长，带着无比崇敬的眼神。
“我想，会有美味的咖啡在等着我们吧！”威尔微笑着，离开了约克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