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做个坏女人(3)

 
不想做个坏女人(3)
2014-06-24 19:39:03 /故事大全

就在一个南方少女怀春的期间,乾坤已经斗转星移。坊间晓得北面在打仗,兵刀肆虐,死人无算。但小镇偏安江南一隅,年月安宁,波澜不惊,杏花依旧。百姓只道兵锋离得还远,却不想一夜之间,悄没声响地,军队就掩进了镇里,着了黄军装的兵,一条龙地抱了枪并排并地睡在当街的屋檐下。起早卸门板做营生的镇上居民倒是伶仃吓了一跳。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当地为产粮大区,粮食供应顺遂与否,对胶着的战事至关重要。军队监督,地方催促,一袋袋的上好大米,从四乡收来,再人扛车运,源源不断地从镇上运出。米铺本是粮源集散的中枢,特为驻了工作队,监督统筹收粮事宜。爹爹做此营生多年,哪里早收,哪里晚熟,产量如何,质量如何,心里自是一本明账,天天陪了收粮工作队同志往乡下跑,十天半月不着家。偶尔回来一趟,人是又黑又瘦,咳嗽咳个不停。

工作队总有十来个人,俱是廿岁上下青春少年,精干吃苦,生气勃勃。白日下乡催粮,夜来就借宿在米铺。店堂里一字排开打地铺,笑声朗朗,碗筷叮当,南北方言彼起此伏。及至月上树梢,更深人静,只听得高低长短一片鼾声,如风过林间,如潮涌长滩。当年乡下人送的金蛉子早已逃出篾竹笼子,在柜台底下,箩筐篾席之间繁殖了好几代。此时也不甘寂寞,混杂其间,鸣啾一二。

在楼上的房间里,她躺在床上抱了猫咪,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楼下虽已人静声息,但那年轻人身上焕发出来的活力,汗味,并合着强劲的阳刚气息,仍在屋里回荡,春潮般地蒸腾而起,穿透楼板,把她没头没脑地淹没,直似沉溺在一大片浩瀚无际的水中。强横的男人气味儿不由分说地冲进鼻囱,沁入喉间,呛得她透不过气来。这气息浸淫着五脏六腑,撩拨得心肝儿乱颤,翻江倒海,周身一层细汗。肚肠后面的一根痒筋,莫名地牵紧,摸不着,搔不到,又忍不得

河边常聚集着野猫,天一转暖,就哀哀地叫春,声成一片。再温驯的猫咪,也被这叫声所诱惑,不安,骚动着,挣扎着想要逃出去。

白天,这些少年军人还常做她的思想工作:要大胆冲破封建的婚姻桎梏,参加妇女解放运动,投身新社会的建设大业。这些少年人口才了得,又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什么事端从他们口里说出都头头是道,新颖无比。她与一伙女伴似懂非懂地听着一串串新名词,痴头怪脑地傻笑着,嗯嗯哈哈地呼应着。虽也向往也憧憬,心里却明白,她只是一只小舢板,系牢在后门口河边的石桩上。潮水来了漂荡一番,沉浮几下,要挣脱缆绳顺水而去却绝无可能。江南本是安逸之地,女子宜家宜室,镇上的男人都少有远行。命里注定她生于此,长于此,也殁于此。爹娘,小镇,米铺,还有她那个生死不知的未婚夫婿,如一根无形的绳索,把她牢牢地拴住。

偶尔展现的阳光更觉珍贵,米铺里的空气从来没这么活跃。年轻人的笑声,歌声,口号声,匆匆忙忙的脚步,摩拳擦掌的工作劲头,给小镇上下注入勃勃生气。她身不由己地被感染,参与其间,和女伴们一块帮工作队同志拆洗被褥,让厨娘做了糯米汤团请北方同志们品尝,深更半夜熬糨糊贴标语,抹了满脸的胭脂参加秧歌队,还没扭起来自己就先笑软了腰。

渐渐地,街坊看到集体活动之后,征粮工作队的队长,也是一个年轻的小兵,白净脸膛,灰布军装,一根牛皮带把腰束得细细的,陪了镇上的各色女子,在街巷河边行走,喁喁而语,状甚亲密,盘桓良久,深夜始归。家人自然要起疑,细细逼问,答曰:乃是追求进步,向政府交心。家里规矩大的,截然禁止,一把铜锁反锁屋内,任你哭喊寻死,只作充耳不闻。

她常晚归,姆妈也不无担心,跟她爹嘀咕:毛丫头这般不像个样,你要看着些,说说她。不要弄出些事情来才好。

她正在兴头上,哪听得进去?又自幼被宠惯了的,依然像只野猫,夜夜疯出去。

这些年轻人也许不自知,不论历史如何变迁,战争,革命,社会的分合崩裂,俱是临时搭起的舞台,唱戏的始终是男女两性之情欲,你欢我爱,痴恋情缠,或分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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