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铁器(5)

 
床上铁器(5)
2015-08-23 22:51:06 /故事大全

何涓总是在打毛线,她看电视打,上街打,聊天打,她有打不完的毛线,她不但给她儿子打,还给她父母打,给她公婆打,给她外甥打,给她姨侄女打,她是一个被毛线裹住的女人。他记得她刚到这儿,就是以这样一种形象出现的。她倚在他家的门楣上,臂弯的布袋里有一大堆毛线球。她歪着屁股,手里的铝针上下翻飞,频率之快出乎想象。她告诉葛菊,这种针子叫元宝针,很难打的。葛菊打毛线的水平一般,对何涓的技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何涓教她,上一针下一针,勾住三针并一针,再挑过一针,葛菊依葫芦画瓢了几下,觉得太烦了,还是平针简单。何涓问起他们家儿子的情况,她问得很细,包括他们家儿子上高中时一日三餐究竟吃些什么。谈到这些,夫妻俩总是滔滔不绝,并且乐于向人讲述。

再往后,何涓常常串门了,而且谈话的内容大多与儿子周曾谊有关。周铁民发现,何涓只有在他家时才这么唠叨,一件小破事要重复上千遍,比如他跟她说过的,周曾谊喜欢的一道菜,菜谱上叫佛扒手。何涓便学着做,每次做都要来问,真的是这样做吗?盐放半汤匙吗?少一点行不行?她昨天刚刚问过的,第二天上午又来问。葛菊刚刚出门,这更有些意味了。她坐在他家的席梦思床上,手里拿着炒菜的铲子,你家儿子一个星期吃几次佛扒手?

三次吧。唔,也许四次。周铁民心不在焉地说。

三次还是四次?

有时三次,有时四次。

管用吗?

什么管用?

我是说,对他的脑子管用吗?补脑子吗?

当然补脑子啦。周铁民说。她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问,而是问了很多次。她的记性再不好,也不会不好成这样。也就是说,她这样问是另有原因的。她在频频向他暗示,她喜欢他。既然她身边没有男人,做出这样的暗示是很好理解的。何况周铁民对自己的外貌一向很自负,他身高1米80,而且由于长期的体力劳动,没有丝毫发福的迹象,虽然有点黑,但是黑才健康。他再看何涓,目光有些不一样了,他看到了她外套里的肉体,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女人应该很不错,个头不矮,而且有点丰腴。他没有干过丰腴的女人,因此有点跃跃欲试。当然在跃跃欲试之前,他必定会想到葛菊。那个瘦得像麦秸秆整天病恹恹的女人,吵起架来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而且有耐力。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使命就是对付他。所以周铁民对何涓的暗示没有任何表示,天很闷,他木讷地回应着。

何涓的暗示像潮水不断地涌过来,大有不占领山头就不退潮的意思。这就让周铁民很难招架。事情终于在前不久有了转机,那天葛菊回乡下去了,要隔几天才回县城。何涓坐在他家的席梦思床上,问他关于他儿子的作息时间。他真的每天夜里11点钟睡觉吗?

是的,每天11点钟。

有没有例外,譬如大考的时候?

大考也是11点钟。

大考他没有紧迫感吗?何涓一边说,一边双手翻飞,织一件毛衣的袖口。

他从不临时抱佛脚。周铁民说。

可是我儿子,唉,他总是临时抱佛脚,一到大考,睡得很晚,这个样子,迟早要把身体搞坏的。说话间袖口打好了,她将毛线丢在一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谈她的儿子:这个小杰,我怎么说他也不听,我真是有点管不住他了。

周铁民想,我又不是小杰的老子,我既没有管小杰的权利也没有管小杰的义务,她老这么跟我说,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帮她管一管?他看到何涓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助的神色。就算周铁民是块木头,这会儿也该化开了。他顺势坐到何涓旁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那只手,他轻拍着何涓有点胖嘟嘟的手背,等有时间,我一定好好地帮你说说小杰。何涓的手动了动,但没有缩回去,她像是下了决心,要为周铁民教育儿子付出点代价。这让周铁民有了更多的想法,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何涓一下蹦起来,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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