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传奇是民间文学中的重要门类之一,故事大全小编为大家带来一篇拜鹅
小油灯在亮着。
老鸭头将火堆中的劈柴理了理,劈柴烧得火苗一蹿一蹿的。大白鹅也没睡,时而将头偏着看火苗,听见婴儿的哭声了,就偏着头好奇地朝床上望。
老鸭头找个瓦罐,往罐里撒点石灰。将胎盘装了进去,因为他听说过,这样做能保护孩子以后健康成长。拎着铁锹与破柳条筐,他出去了。来到大埂下,丢了破柳条筐,选了个干净的地方,挖个坑将瓦罐埋了,将土回填好,踩结实,才回了鸭棚。
天,还没大亮。
老鸭头见姚玉凤将大茶缸的糖水鸭蛋吃得干干净净,婴儿睡着了,才对着火堆坐下来,将双手往棉袄袖子中一笼,埋头睡了。
大白鹅从洞里钻出去,解场鹅粪又钻回来,匍匐在窝中,将头插入翅膀中。
姚玉凤也迷迷糊糊睡了。
哇,哇……婴儿啼哭了。姚玉凤被吵醒了,忙用手拍拍婴儿。
大白鹅出去了。在外面昂昂叫着。
老鸭头站起来,伸了伸双臂,过去将钢精锅放在篮子中,瞅了姚玉凤一眼,意思是说,他到食堂去打饭,一会儿回来。姚玉凤将头缩在被子里,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因为她感到太疲惫了,下身也疼痛得厉害。
老鸭头的身影在棚内消失了。
屋内寂静无声。
闭目休息了一会,姚玉凤将头伸出来,看见对面墙上贴的毛主席像,犹如被扇了一耳光,心中筛出个激灵,周身一麻。牙一咬,掀开被子爬起来,下了床。孩子既然生下来了,累赘没有了,自己必须离开这儿,赶到张小燕那儿去,下这么大的雪,她说不定还没离开学校,因为她说好等自己一起走的。自己没去,她会等的,一定会等,因为她晓得自己的情况,可自己才生下婴儿,下身还在疼,怎么走?管它呢,得走,不然老鸭头回来,就走不掉了。她将几张草纸叠了叠,塞在裤头中夹好,将裤带扎紧了。孩子咋办?丢在鸭棚中会连累老鸭头。丢掉,到外面去丢掉!她拿起那条枕头用的毛巾将头包裹好,抱孩子时,虽感到头一晕,但心一横,还是迈开步子,门也没关,离开了鸭棚。
外面仍在飘着小雪,四周一片白雪皑皑。
一排杨树赤裸着身子在寒风中颤抖着。
姚玉凤抱着孩子踩着积雪嘎吱嘎吱急匆匆地走着,忽然听见后面有东西追她,回头一看,是大白鹅。她只顾一脚紧一脚走自己的,可大白鹅却跟着她昂昂叫唤。来到一个杂草堆旁,见那儿有个窟凼,积雪很少,她将婴儿像放块砖头般对窟凼中的雪上一放,看也没再看一眼,起身要离开。婴儿睡着了,一点反应也没有。大白鹅在她放婴儿时,展开翅膀,嘴中喷着气啧她,扯她的裤脚,她挥手撵着,见大白鹅扑来了,她拔腿就跑。大白鹅仍在后面追着。跑到大沟那儿,使姚玉凤气愤的是大沟桥上的板子被老鸭头抽到那边去了,才晓得老鸭头对她早有防备。要过去只有下水,大沟是排水灌溉与防止偷棉花挖的,好几米宽,很深。张小燕当年就是不晓得深浅才掉进去,差点丢了命。大白鹅扑嗒扑嗒地追来了,对她昂昂叫着,叫声中充满着愤怒。她疾步来到大沟旁,好像逃兵急着逃命般,脱掉鞋卷起裤腿,什么也不顾了,将鞋拎在手中下了水。刺骨的冰水冷得她身子一颤,可她咬着牙朝水中走去。此时是枯水期,大沟中的水不深,水上结了层薄薄的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了,她犹如没听见般,继续在水中走着。大白鹅扑通一下追进水中,在水中对她叫唤,啧她,啄她,仿佛是不许她走,但她边驱赶边奋力往前走。来到大沟中间,水淹到大腿根部了,她竭力将身子往上提着,免得棉袄被弄湿了。大白鹅游到她前面,不停地用翅膀扑闪着水,溅起的水花直往她身上脸上打来,她挥手打大白鹅,大白鹅将头插进水中,钻出来后又用翅膀扇水,竭力阻止她过沟。婴儿哇哇的哭声又传来了,她脸上、身上虽被大白鹅弄得水淋淋的,可她依然在水中不顾一切地朝前走着……
姚玉凤终于上了岸。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冻得牙齿嗒嗒响,身子直打晃。大白鹅从水中蹿上岸在她面前昂昂叫着,这时,她看见了一个头从大埂后面冒了出来,晓得是老鸭头打饭回来了,拔腿就跑。就在她跑的一瞬间,老鸭头看见了她,赶紧放下手中的篮子,一下子冲到她跟前,对她大声咋呼道,你发疯啦?姚玉凤二话没说跑了。老鸭头追上去拉住她,厉声责备道,你,才生了孩子,身上弄这么水淋淋的,想死啊!执意拉她回去。姚玉凤冻得直哆嗦,身子晃晃,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老鸭头将板子搭好,背起姚玉凤,拎着装饭的柳条篮子,回到鸭棚。将姚玉凤放下,老鸭头见床上的婴儿不见了,大白鹅在昂昂地叫着,就问姚玉凤,孩子呢?姚玉凤筛糠般颤抖着不吭声。大白鹅叫着出去了,老鸭头跟它出来了。大白鹅将他带到刚才过大沟的地方,老鸭头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忙过去弯腰将窟凼中的婴儿抱起来,搂在怀中。
回到鸭棚,老鸭头见姚玉凤冻得发抖,叫她将湿衣服脱了,用被子替她盖好,将婴儿塞给她,用盐水瓶装了热水塞进被子,随后将熄灭了的火堆重新燃起,将姚玉凤的湿衣服搭在树枝上烘烤着,倒了碗热腾腾的稀饭递给她,让她吃。姚玉凤靠在床上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吃着。
吃了饭,见婴儿在不停地啼哭,老鸭头对姚玉凤说,你给孩子吃奶啊。
姚玉凤也不睬,随婴儿哭。
老鸭头听人说过女人发奶要喝鲫鱼汤,皱着眉头想想,出去了。他不怕她再跑了,因为她赤露着下身躺在被褥中,屁股下垫着厚厚的草纸。
来到后湖的一蓬茭瓜草旁,水面上结了冰,他知道这儿有鲫鱼,以前这季节他在这儿摸过。他一只脚下到冰窟窿里,另一只脚又下到冰窟窿里,尽管水死冷死冷的扎心,冰渣子在咔咔脆响,可他全然不顾。走了十几脚,转回身子,将双手插入水中,对着泥巴中刚才走过的脚迹摸起来。他身上一阵杀冷,鱼头上有火,暖和着呢。他试到有个东西在手里犟了下,抓住往身后的背篓里一丢,一条大鲫鱼在篓子中跳动着。他又接着摸,又一条大鲫鱼被丢进了篓子……
等双手麻木得抓不住东西了,身子颤抖了,他才从水中上来。将脚往那双草窝子里一塞。草窝是用布片子与草编制的,里面有鸭毛、鸭绒垫着呢,是过冬的鞋。穿上后,他急忙走,不停地走着,甩开大步走,直到将身子走得发燥。
来到鸭棚锅灶前,老鸭头将锅中添了半锅水,架起柴火烧起来。他将鱼篓中几条筷子长的鲫鱼倒出来,抽出剖鱼刀,在水缸唇边霍霍地批批,将一条在翘尾巴的鲫鱼按在板子上,对鱼肚子一刀杀下去。鱼肚子被剖开了,鱼肠子被掏出来了,老鸭头将鱼用水洗干净,丢进锅中。被开膛破肚的鱼在锅内的温水中游了游,才翻了肚子。劈柴在旺旺地燃烧着,鱼汤在锅中翻滚着……
老鸭头将奶汁一样黏稠香喷喷的鲫鱼汤端来,给姚玉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