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你守妇道(4)

 
我比你守妇道(4)
2021-07-11 07:32:28 /故事大全

4

那年九月,我休了个难得的年假,一个人跑去了内蒙古草原。

那时候,我刚从一段感情的阴霾中脱离出来。大学时交的女友突然人间蒸发,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找她,都没有结果。我每天苦闷地活着,夜夜乱梦。半年后,她从多伦多给我发来一封信,说像我这么个期刊编辑,就算做到四十岁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富足,所以她不愿意再等下去了。为此,我又用了半的时间,才渐渐把她忘掉。

那天,在海拉尔的成吉思汗广场,我举着相机别扭地自拍。可恨我胳膊太短,老是找不到合适的角度,不是脑袋大了就是背景小了。当时我也犯白痴了,居然忘了拉焦距,只是不停地后退找远近。谁知身后有个台阶,脚跟儿一磕,我就向后倒了下去。

这一倒不要紧,不偏不倚地撞到了一个人,她正背对着我端着相机拍照,被我这么一靠,她惊叫了一声,向前闪了个趔趄。结果我一屁墩儿坐在了地上,差点儿成残疾,而她手上的相机则啪地摔在了地上。

好在哥们儿我有练过,顾不得疼,赶紧起身去扶她,急切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女孩的平静出乎我的意料,她微笑着摆了摆手,说:“没关系。”说完,就弯下身子去捡相机。

我正揉屁股的时候,忽然看见她紧蹙着眉头,我伸脖一看,完了,把人家闪光灯给摔裂了。我连忙道歉,并坚持要赔钱给她,可她却一直说没事。我急了,说:“那怎么行啊?你这是什么机型?我是外地来旅游的,你知道附近哪有专卖店吗?我带你去修修。”

她还是摆了摆手,说:“真的不用了,我这是款凤凰单反,好老的了,估计都没地方可修,再说也不值得。”

我说:“那咱找找呗,万一有呢?”

女孩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为难地说:“不好意思哦,我也是来旅游的,租了车去莫尔格勒河那边,时间赶不及了。”

我夸张地叫了一声,说:“啊?真的啊?你也是驴啊?”

女孩尴尬地说:“算、算是驴友吧……”

我这才意识到有些失态,立刻换了副貌似友善真诚的表情说:“我也要去金帐汗部落啊,不如合租那部车啊?多个人还能便宜点。你们几个人?”

女孩说:“我一个人来的。”

就这样,我死皮赖脸地硬是蹭上了她租的车。上路以后,我这嘴就没闲着,一会说我是广东某杂志社的编辑,一会说你的相机是因我而死,这一路上我负责全程帮你拍照了,回去后通过网络传给你,一会又说车费我全包了。女孩也介绍了自己,说是某美院的大三学生,学服装设计的,名字叫闵娜。

让我至今耿耿于怀的是,当时得知我们在同一城市的时候,闵娜的表情一点惊喜的迹象也没有。而相比我的滔滔不绝,一路上她的话并不多,整得我感觉自己都有点像唐僧了。

到了草原,我们就在金帐汗住了下来。

当天晚上,我躺在那商业化布置下的假蒙古包里,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就跑出去透气。可惜我选的时节不对,九月份了,草都枯黄了许多,远不是来前想像得那般一望碧色。草也挺矮的,不要提什么风吹草低见牛羊了,就算有个耗子也逃不出视线。入夜的草原已颇有凉意,我瑟缩地抱了个团儿,像个遭流放的落魄诗人似的蹲在那儿望天儿。

一股冷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刚想起身回房时,却突然发现旁边几米远的地方坐了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闵娜。

我冲她招手说:“喂,你咋也出来了呢?”说着就凑了过去。

闵娜拢了拢头发,温婉地说:“出来有一会了,睡不着,见你好像在想事情,就没打扰你。”

我说:“我啥也没想,看星星发呆呢。”

她抬头望着星空,凝视了好半天,仿佛陷进天幕似的说:“好美哦。”

我说:“是啊,在城市里根本见不到这样的夜空。你看,北斗七星哎!”

她看了一会,也有点高兴地指着偏北方说:“那个是鲸鱼座耶!”

我说:“北极星!”

她找了一会,说:“那是飞马座的其中三颗哦!”

我死撑:“……银河!”

她说:“英仙座哦!”

我再死撑:“……恒星!”

她说:“宝瓶座耶!”

我不要脸地死撑:“……小行星!”

她说:“你看那个,是双鱼座哦!”

我豁出去不要脸地死撑:“……裤,裤衩座!”

闵娜顿了一下,疑惑地瞅了瞅我,有点脸红地说:“有这个星座吗?在哪儿啊?”

我也顾不上要不要脸了,硬着头皮说:“咋没有呢?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由三颗星组成的倒三角形?那就是。”

闵娜半信半疑地说:“哦?是有呀,不过名字好奇怪……”

看着她满脸天真的样子,我的心中忽然莫名其妙地颤了一下。

我掩饰道:“不奇怪啊,因为它们的组合很像个三角裤衩,所以我就给命名了!”

闵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小声地嘟囔着说:“你到底懂不懂看星星啊……”

我实在有点挂不住脸了,只好嘿嘿傻笑了几声,继续望天。

墨蓝色的穹幕笼在无际的草原上,这种广阔让我的心倏然间辽远而明净起来,旅行前的忧伤在天地面前荡然无存。

我自嘲地笑了一声,有些严肃地说:“我来这,是为了逃避自己,忘掉一段失败的爱情,算是自我流放者吧,你呢?”

闵娜淡淡地说:“我?我不知道哦,或许为了遗忘,也或许为了寻找。”

我说:“哦?也是为了感情?”

她不置可否地看了看我,没讲话。

我见她的眼光细微地暗淡了一瞬,便转移话题,把自己的故事给她讲了一遍。

听完,她小心翼翼地问我:“那你恨她吗?”

我说:“恨?为什么要恨?其实每个人都会有错,我只是觉得遗憾。我们对彼此而言,可能都不算对的人。所以,也没必要去恨。我想,总会有份对的爱情,在未来的某个地方等我。在这方面,我算是乐天派。”

她说:“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两个人,才是对的?”

这个问题把我难住了,我想了半天,说:“如果我回答‘感觉’,可能太飘渺了;如果回答‘缘分’,又很虚空。我想,应该是‘相信’。”

闵娜突然一愣,过了好半天,才说:“给你看看我的手机。”

我接过来一看,她的待机屏幕语上写着:Believe。

我的心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滋味,迟疑地看着她。

闵娜拨弄着脚边的草叶,缓缓地说:“我八岁那年,父亲有了外遇,抛下母亲和我还有弟弟走了。这十几年来,他从没有管过我们。我觉得他好残忍。可是听母亲说,当年他们拍拖时,父亲对她爱得特别深,婚后六七年都还是特别好的。这个人,让我对所谓的爱情甚至所有的感情都产生了怀疑。许多年来,我一直为自己活着,不恋爱,也不关心仍然单身照顾弟弟的母亲。我以为只有这样,就不会再受伤害。可是,我仍然希望自己能不再这么悲观,于是我信了基督。上帝告诉我,要学会相信。所以这次旅行,我也是为了忘记过去,寻找新的自己。”

此后,我们都没有再讲话,沉默随着夜色轻轻地流淌在四周。

我间或转头去看她,总会见到一副安宁的面容。在这样的氛围里,她的温婉与整个自然完美地契合着,让我恍如梦中。从她的外表上,我根本看不出她有如此的境遇。而她也愿意相信,愿意等待。而这些又是这个浮躁的时代里,多少把爱情当方便面一般速食速弃的女孩子所没有的呢?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又一起去了呼伦湖,然后转道满洲里,看完国门又临时决定去漠河。在这段旅程中,抛弃了铅字和稿件,我置身在每处的风光中,整个人都舒展了开来,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感。然而使我更为开心的是,我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同行的闵娜。

她的素若流光的安静,浅浅的笑,温暖的语气和天真,都让我着迷。每个晚上,我都趴在被窝里回忆白天的画面,想着住在隔壁的她,会在做什么。这种近在咫尺的思念,让我确定了自己的感情。

转眼,假期都超时了,我们不得不踏上了返程的火车。在卧铺车厢里,我一直都在反复鼓舞自己。前几天套了她的话,知道她没男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这最后的二十几个小时我必须得表白了。可好几次话到了嘴边,我又觉得十分唐突:短暂的九天时间,就对一个陌生人说“我喜欢上你了”,人家会不会觉得我太肤浅?被拒绝了怎么办?结果就这样犹豫了六七个来回儿,到站了。

回到杂志社,我蔫了好几天,像得了禽流感的公鸡似的,头发都耷拉了。病怏怏哼唧了几天,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半夜,我给闵娜写了封电子邮件。不用当面说,我胆儿肥了不少,像写旅行日记似的把我对她的感觉都说了。结果等了一个礼拜,也没见回信儿。就在我的心喀喀嚓嚓碎得七零八落、想出家剃度告别红尘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她的回信。

闵娜在信中说:“虽然我怀疑过,但我也做过梦。我从小就有个梦想,就是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在大草原,感受它的辽阔和宽广,让整个世界都知道,我们的爱情可以一直延伸到天际。我还要和他坐那种古老的绿色火车,看沿途满地金黄的麦田和向日葵。这次去内蒙,是我临时决定的。因为我毕业了,下个月就要出国深造,可我还没有等到那个对的人,所以只有自己去,看看草原,也算是寻找一个梦吧。然而,一切居然就这样发生了。莫名其妙地遇见了你,同去了草原,又坐同一辆火车返回。整个行途中,你的细心和敏感,你的幽默和乐观,都让我惊喜,让我不得不相信这是上帝的安排。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这几天我刚拿到了签证。我……想见见你。”

就这样,我和闵娜拍拖了。

她没有出国,而是进了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师。我们俩感情的温度升得很猛,热恋期时燃烧到了沸点,再也不能满足仅是每个周末见面儿了。于是,我们把我这几年存的钱,和她外公给她准备留学的钱合在一起,办了商品房按揭贷款,把这笔钱用来做了房子的首付。

这两年多来,闵娜的变化非常大。

起先她和我在一起时总是话不多,心情也不是整天都很明媚,甚至有一阶段她还时常怀疑过我对她的感情。我比闵娜大四岁,而因为年龄的差距,我的朋友这边都不太看好我们。用蒋大彪的话来说,我这是侵犯少年儿童。他老是说:“这丫头这么小,你们怕是长不了啊。她还没进社会,性格和观念方面都有很大变数的,你就不怕又像读大学时跟那个谁似的,处了几年又跑了?”但我一直很坚定,因为我知道,一个懂得告诉自己去相信的人,是会被真挚的爱情改变的。

果然,在我的影响下,她变得越来越活泼了。因为我时常在她身边搞笑兼表演,日子久了,她居然也有了点幽默感。其实我知道,闵娜本是天真单纯的,只是她的这一面被那些过往的伤害隐蔽掉了而已。

我们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当初的设想是我们俩住一间,我父母住一间,闵娜的母亲住一间,搞个幸福一家亲。但闵娜的母亲带着她正读高三的弟弟在深圳住,想等陪读着等他考上了大学再说。而我的父母还都在东北老家,固执倔强的父亲一直不肯过来,说是他受不了南方的湿热。其实我知道保守的老爹是嫌我还没结婚,觉得不够名正言顺。虽然去年我带闵娜回家看他们时,老两口都很满意,但老爷子就是说啥不来。

我们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想多存几年钱,有了经济基础再结婚。再说现在还年轻,把恋爱的感觉多保持几年也是好事儿。结果这样一来,我们的房子就空了两间。其一做书房,另外一间堆了点杂物。

现在,我郁闷地坐在书房里,忍受着没有空调的燥热和蚊子们的进攻,满肚子怨气。

其实闵娜说的我也认同,我们这些做杂志编辑的,圈子真是不大,职位的流动性也不并高,想换份工作还的确得看机遇。但是我连续玩了好几天,把心都整散了,成天做白日梦,想着要是能给我一片山水,一个小院儿小房儿,让我成天钓钓鱼、打打游戏,该有多爽。

我也被自己的这个不上进的想法吓过一跳,早几年我并不是这样的。可是做了几年编辑,整天几乎与世隔绝似的,老是不怎么接触人,潜移默化地把我的性格都变内向了。

是该收收心调整调整了!我暗想着,打开了电脑。

这间房还有台旧电脑,配置都挺低的,功能仅限于打字,游戏都玩不了。卧房的那台是专门给闵娜画图用的,有时候我需要回家加班时,就在这台机上编编稿子。

我登陆了几家著名的招聘网站,搜索了半天,也没见着一个正经杂志社在招聘的,都是些企业内刊和网站在招所谓的编辑。这些职位,和我前面做的并不是一回事儿,我虽然有点不愿意干,但还是挨个发了简历。

第二天,见我发了简历,闵娜的小脸儿才有点转晴,开天恩地没再阻止我玩游戏。可是一眨眼过去了好几天,一家联系我面试的也没有。我以为是网络传输中丢了邮件,又重新发了一遍。可是眼瞅又过了三四天,那些投出去的简历就像泥牛入海似的,还是没回音儿。这下我实在忍不住了,就给其中一家招网站编辑的公司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管人事的负责人,我说我想询问一下招聘的情况。

报上名后,那人立刻说:“啊,你啊,有印象,发了两遍求职信是不?”

我说是。

那人说:“哎呀,你这条件太高啊,在某刊做主编?”

我说嗯。

他说:“你们有两本刊吧?我常看哟~~~~~”

我汗,心想大爷您可别绕了,我急啊我。

他说:“在我们这儿只要求大专毕业就够了,你是本科;我们要求得会点网页制作软件,这条儿你不具备啊;还有你要求的薪水,说实话,我还没挣到呢。”

我心想,听这话儿别是这厮怕我进去威胁到他的位置吧?再说了,职位低点我都可以忍了,但总不能换个地方还比以前挣的少了啊?

但是咬了咬牙,我还是说了软话:“软件我可以学,我有点基础,能很快掌握的。薪水方面,如果公司有前景和发展空间,我也愿意从头开始。”

那人说:“这样啊,月薪三千,含五百块全勤奖,也就是说,迟到一次,就没了。不包吃住。你愿意吗?”

我一听,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这啥他妈公司啊,简直资本家啊!消费这么高的城市,他七扣八扣的,我去掉坐地铁和吃快餐的钱,还能剩点啥啊?

这个下午,我给发过简历的公司挨个打了电话,结果个个被拒。

有的说已招完了,有的怀疑地试探问我以高起点入低档次是否在原单位犯了啥大错误。还有的嫌我岁数大,说现在的职场是80后的时代了。我说我才差了一年了啊,人家说那不行,差一天你也是七十年代的,OUT了。

最离谱的是一家招内刊编辑的企业。

他们的人事主管跟我天南海北地磨唧了半天,表示各方面都很满意。

我刚要乐,他突然问我说:“哎呀,你是男的啊?”

我哭笑不得地说:“同志你听我这大粗嗓门儿像姑娘的声儿吗?”

他不好意思地说:“光顾聊了,我给忽略了!”

我忍住怒气说:“贵公司的产品是?”

他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卫……卫生巾。”

我差点骂粗口,说:“那你在网站上不写明白了要女的!”

他羞涩得像一条卫生巾似的,万分不好意思地说:“光顾着急发了,我给忽略了。”

我怒道:“我建议你去生产车间拿一包卫生巾摆办公桌上,时刻提醒着点儿你用不着这玩意儿,别把自己的小鸡鸡也忽略了!”

就这样,我又找了好几天,还是以落败告终。

万不得以,我又想起先前那家网络公司来。就算再不济,不是还有两千五呢么,要是我勤快点不迟到,还能有三千呢,虽然比原来挣得少了近一半儿,但总比一分钱没有强。非常时期,虱子也是肉啊,我忍了。

于是,我厚着脸皮又给那人打电话。

我说:“上次真不好意思啊,电话没钱了,突然自己断掉了。我考虑过了,薪水没问题!我明儿就去上班吧?”

那人没好气儿地说:“断掉了?你当我白痴啊?别的先不说,就你这品质,首先就是不尊重领导!”

我赶紧说:“不是的,您听我解……”

话还没说完,那边啪的一声,电话挂掉了。

这孙子,还跟我玩儿以牙还牙!我当领导的时候也没像他这个衰样啊!

惹了一肚子气,我像个瘫痪病人似的窝在沙发里,彻底瘪了。正在这时候,蒋大彪打电话过来,像个特务似的鬼鬼祟祟地说:“白切鸡好吃吗?”

我没好气儿地说:“啥事?有屁就快放。”

他迟疑了几秒,又问了句:“白切鸡,好吃吗?”

我不耐烦地拉长声儿说:“好——吃!”

他这才松了口气,恢复了流氓嘴脸叫道:“真他妈费劲,我还以为又有情况了呢,赶紧到小林子这来,三缺一呢!”

“白切鸡好吃吗”是我们之间的暗号。

上次这笨蛋往我家打电话,我正在厕所里蹲着使劲呢,他也不等这边应声儿,劈头盖脸地就说:“限你半小时后赶到,上次你丫赢我的两千块钱这回得给我吐出来!”

结果电话是闵娜接的,人家撂下电话后就跑厕所里把我手纸给没收了,非逼我把这笔钱交出来充公。还说要开家庭批斗会,弹劾我,罪名是偷偷赌博还藏私房钱。后来我腿都蹲麻了,实在没招儿了,只好就范。事后我把蒋大彪臭骂了一顿,并且制定了这个暗号。

因为家里电话有分机,我怕万一闵娜在另一边儿偷听,遂规定:以后他再打电话得先说句“白切鸡好吃吗”,我说“好吃”,则表示安全;说“不好吃”,则表示危险。

我冲电话说:“哪还有钱给你们送啊,上次都输光腚了。”

蒋大彪说:“胡学范有事儿来不了,咱跟小林子同住的小子玩。有外人儿咱就打小点儿,绝对老太太麻将,输赢超不过一百块钱,快点儿的吧。”

我翻了翻口袋,只有不到40块钱。心想,就用这些套他们去,套到了算赚,套不到就耍赖,让蒋大彪给垫上,他不是老板么,脑袋大脖子粗的,不宰他宰谁。

到了小林子家,他们仨早把麻将砌好了。

一见我进来,小林子就伸个臭嘴往我耳朵边上凑。

我吓得直躲,叫道:“蒋大彪,这鸟厮咋的了?才几天没见面儿啊,性取向啥时候变了?”

小林子一把揪住我耳朵,小声嘀咕道:“记住,这房子是我的,别说漏了。”

这话把我整的一头雾水,刚要问,他又跟我使了个“停止”的眼神,我也就没张嘴。

后来直到小林子向我介绍和他同住的那个人时,我才明白过来。他是去年搬进这所房子的,当时着急要整个地方住,又租不到一室的,他就找了这间两室一厅的。敢情这厮把另外一间租出去了,然后说是自己的房子,这里头指定有啥猫腻。

边打牌,我边把这几天找工作的事儿跟他们讲了。

蒋大彪说:“我就说这学中文的路子太窄吧?当年我没误进歧途真是聪明绝顶啊!”

我说:“是啊,我看你现在就有绝顶的趋势了,趁早儿准备假发吧。”

小林子说:“要不你跟蒋大老板混得了,咱兄弟这不是还有个公司呢么?”

还没等我说话呢,蒋大彪的脑袋就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抢先说:“不要,不要啊!就他那点电脑水平,除了打字就不会别的了。上次整了个摄像头,安装完了系统提示说找不到设备。他打电话问我咋整,我忽悠他说你上主机里找找。结果这傻鸟还真把机箱拆了,问我是个啥样的设备,说里头零件太多,分不清楚。让这样的主儿到我这,不是砸我生意么。”

我说:“老犊子,你他妈就无情无义吧你。”

蒋大彪嘿嘿一笑,说:“我看你倒不如像小林子似的写稿赚钱得了,前几天他还发表一篇呢,说稿费有两百多呢。叫啥杂志来着?”

小林子一挺胸脯,得意地说:“《水蜜桃女生》杂志!”

蒋大彪说:“对对,水蜜桃。老周你本来就是做编辑的,成天审别的稿子,自己还不会写点?一篇两百,一个月写他二十来篇也不少钱。”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眼前一亮。

现在乱七八糟的杂志挺多的,发稿空间很大,有的大刊稿费还能达到千字五百甚至千字千元呢。再说不少杂志的编辑我都认识,平时在网上也常聊聊天,彼此介绍几个作者和推荐点稿子什么的搞点资源共享,所以人情关系总是有的。

想想我也有几年没认真写东西了,天天编别人的稿子,看见字儿脑袋都大了,自己也就不乐意写了。做编辑前我每年都能发表五六万字的稿子,自己还专门做过统计,结果入了这行儿之后,发稿量一年年锐减,到了今年居然只写了一个几千字的短篇,真是荒疏了。

但不管怎么说,自由撰稿一不用上班二不用出力,这还的确是个好活儿啊!

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我还是对小林子进行了无情的打击。我说:“靠,你也真不要个脸了,满脸胡茬子,还好意思跑什么水蜜桃上发东西去了。你咋不投给《大婶之家》呢?”

小林子愤怒地用四万和五万吃了我一张六万,然后又打了一张六万,叫道:“你打算啥时候死?我好准备烟花爆竹!”

过了一会儿,趁小林子同住的家伙上厕所的时候,我问他:“你个老奸猾,收人家多少钱啊?”

小林子朝洗手间瞄了一眼,狡诈地说:“嘿嘿,每月八百。”

我说:“啥?这房子才一千二啊,你就敢租人家八百?太他妈黑了。”

小林子低喝道:“小点声儿!他乐意租啊,现在一室的房子嗷嗷难找,而且一千块钱以下根本租不到,像他这样的单身汉乐不得地租我这个。再说了,我包水电啊!”

我和蒋大彪齐声说:“畜生啥样你啥样!”

打到最后,我还赢了十二块钱。最后一把的时候,小林子的租客给我点了个重炮,按理说得输五块大洋。我想想他被骗得挺惨,就动了恻隐之心,没要他的。这孩子,真可怜啊……可回去的路上我又后悔了,五块钱呢,正好一盒红山茶啊!靠,以后不发慈悲了。

晚上闵娜回来后,我把她拉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说:“媳妇啊,我有两个建议想提出来给领导审核一下。”

闵娜眼珠儿转了转,说:“包括增加每天打游戏的时间不?”

我假装生气地说:“啥啊?我就那么没素质啊?你把我看成啥人了。”

闵娜说:“不是哦,我糊涂嘛,你老是利用这一点给我设陷阱,我得防备你点儿。”

我哭笑不得,看来这小丫头也学聪明了。

我说:“草案一号,就是我决定从明天开始,在家自由撰稿啦。”

闵娜惊奇地说:“哦?为什么呀?”

我说:“工作不好找呗,我总不能老是只花不进啊。”

闵娜想了一会儿,说:“这样也好耶。你以前不是老抱怨说编辑是给别人做嫁衣裳,又没时间写自己的东西嘛?现在你可以边写稿赚点钱,边留意新工作,总比边玩游戏边等着面试要好哦。我批准啦!草案二号呢?”

我说:“二号建议就是,我想把我们的房子出租出去……”

闵娜一听,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你疯了啊!”

我就猜到闵娜不会同意,于是劝她说:“我辞职都快一个月了,新工作连个影儿都没有,我也着急啊。现在的杂志都是提前一到两期组稿,就算我的稿子这个月过了终审,稿费最快一般也得下个月才到,根本接济不上。我们那个堆杂物的房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租出去还能有几百块钱拿啊,你想啊,这相当于租客帮我们出一部分月供的钱呢。”

闵娜想了想,嘟着嘴巴说:“反正我就是不愿意别人住我的房子,再说有外人在,多不方便啊。”

我说:“可以找个女的嘛,到时候周末还可以找她陪你逛街哦!”

劝了半天,闵娜终于点了头,但提出了条件。

她要求租客必须是单身女孩,要有正当职业。最好交际简单,不可以带任何人回来过夜。

我按照她说的,在本地各个房屋租赁论坛发了消息,租金每月六百,包水电煤气什么的。

刚发完,闵娜拍了拍我的脑袋,说:“还没完哦,我还有附加条件呢。”

我说:“啊?早说啊,我都发上去了。”

闵娜嘻嘻一笑,说:“附加条款是关于你的哦。”

我挑着眉毛看了看她,说:“哟?我们家的小妞越来越聪明了啊。”

闵娜说:“是呀,都是跟你学的哦!每次要你洗碗,你不都有附加条件吗?不是还洗一个碗玩半小时游戏,洗一个盘子玩一小时吗?”

我心想,这不都是你逼的吗?你以为我乐意吃一顿饭换六个碗啊?

我满是怀疑地说:“那你说说看,是啥附加条件?”

闵娜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其实很简单,答应你在家自由职业并出租一间房的附加条件就是,以后你要负责所有的家务活儿!”

我刚喝了半口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我眉毛一横说:“啥?所有的?洗碗做饭刷厕所都包括吗?”

闵娜眼皮一沉,像个地主老财似的说:“还有洗衣服拖地擦灰尘什么的。”

我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小样儿的,原来平时傻呼呼的都是装的啊你?这也忒狠毒了啊?”

闵娜嘿嘿一笑,说:“那你答应不啊?”

我怒道:“想让我签这种丧权辱我的不平等条约,窗户都没有!”

闵娜假装很无奈地一耸肩,说:“那你的两个草案就只好作废了哦。”

我……

我真想咬她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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