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情事

 
剩女情事
2016-12-27 16:21:28 /故事大全

窦洁萍,朋友们都叫她豆豆,32岁了还是单身,成了不折不扣的剩女。豆豆呢,既不美也不丑,身材不好也不坏,专科电子商务专业,在一家国企负责网站管理,工作还算不错,能养家糊口安身立命。之所以剩,是因为和前男友胡爱国耗掉若干年。她25岁和他在一块,31岁分手,她和他家处不来,准确说是和他妈。头回去他家,豆豆喊她“伯母”,她正眼给了电视里的生猪饲养,斜眼给了她,“嗯”了声,好像她还不如生猪饲养来得重要。

接下来一直处得磕碰。说件小事吧,胡爱国的妈在食品厂上班,厂里常会发些土特产,什么腌窦蒜、酱菜之类,她也会分些给亲朋邻居,可从没让豆豆带些给父母,节假日豆豆回老家,她也没吭过气,又不是什么值钱玩艺儿,豆豆想,做给谁看呢?

谈了四年,分了几次,又莫名奇妙凑一块了--说来也不莫名,每回总是身体先于意志和解,甭管吵得多僵,拉拉扯扯间,和解地点总在床上。豆豆也不是没认真闹过,但只是增长了床上进程而已,像吵架就是为了阶段性地增添情趣。

最终分手的爆发是因订婚的事。按豆豆家习俗,男方订婚时得给女方一笔礼金,豆豆父母按豆豆姐姐、堂姐及表姐等人的参考标准说了个数。胡爱国妈没同意礼金的数,理由是手头紧,“再说我们城里不作兴这些个!”这话让豆豆十分窝火,说来她老家离省城也就一小时多车程,但胡爱国的妈总伺机提醒她:你是乡下人!

这事还没完,接下来买房的事又添了气。胡爱国的钱除了奖金,工资从上班起都归他妈管。一年前起,豆豆和他四处看房,定了套两居室,说好胡爱国家付首付,余额两人一块还贷。谁知快签购房合同时,胡爱国妈提出房主写她名字,豆豆晕了,这可是她和胡爱国的婚房啊!凭什么写胡爱国妈的名字?胡爱国妈的理由是,她出的首付占到房款六成,余下四成,儿子还至少要分担两成,名字当然得写她的。

“你这些年工资不是你妈替你存着吗,首付怎么全成了她的?若我俩哪天离了,我还不得睡大街去?”豆豆气从心来,都快结婚了,他们还这样防着她!

争到后头,他说,要么这次随我妈吧,以后再攒钱买套房,写你的名。

豆豆近乎凄惨地一笑,“胡爱国,我这会出了钱都挂不上个名,还指望以后?”

他们几天没联系,他也没来找她。不久后,豆豆听说房子合同已签,写的是胡爱国妈的名字。

那一周连日下雨,像为配合她的心情,豆豆的心在没完没了的雨水里一点点凉透。她给他发了短信,说分手。她也不是不知这年纪说分手的风险,前功尽弃哪!可这么结了又有什么幸福?结婚到底图什么呢?

有一晚他来她住处找她,她闹肚子正上洗手间,正好连门都没开。

隔天上午,没料到的是,胡爱国母亲突然来她单位闹,在走廊叫骂,说她耽误了儿子的青春之类。豆豆听着发冷又诧异,胡爱国妈老说自己身体不好,气血亏虚,没想到叫骂起来声震十里!

胡爱国到时,他妈已将战场从走廊转移到豆豆领导办公室,她对领导哭诉儿子的遭际,如何被耽误,这些年白花了多少冤枉钱……

这顿闹,对豆豆是个噩梦般的回忆!胡爱国后来解释,他妈也是一时上火,在公园晨练时又被几个老姊妹揎了把……

豆豆彻底灰了心。他妈这顿闹不就是想让他们分得彻底吗?从开头,她就不满意儿子找了个“乡下”的。胡爱国呢,也是块糊不上墙的泥巴!他对她,情分有一些,却是培土不深的苗,风一大就松动了。

31岁生日过去一个月,豆豆步入了剩女行列。

这一顿闹,令豆豆的事在单位人尽皆知,别说那些同事,门卫看她眼光都异样。豆豆觉得从此有了个污点似的。她没想到的是,隔壁科室的鲁红反同她走近了,以前两人很少搭腔的。

那顿闹不久后的一个中午,豆豆在办公室叫了盒饭,心情低落。那天隔壁的鲁红也在,过来和豆豆边吃边聊,让豆豆吃惊的是,她对聊天表现出的热情像要填补两人平素的寡交。饭吃完,鲁红还没要走的意思,同豆豆东拉西扯。

鲁红比豆豆大六岁,可这不影响她的聊天兴致。正因大她六岁,聊天才有传道解惑之效,当年鲁红以第三者身份和老公在一块时,遭到过公婆的强烈反对,但反对无效,狮子座B型血的鲁红最终进了家门,并在婚后半年生了个儿子。

“欲知三岔路,须问去来人”,鲁红作为一个胜出者,正好为后来者豆豆指点迷津。

有时中午不回去,吃个小吃逛个街什么的,鲁红都会叫上豆豆。说准确些,豆豆是陪逛,她哪有鲁红的购买力。她安慰自己,没到鲁红的年纪,用不着穿这么成熟。

豆豆与鲁红成了一对。在单位,女同事少不了成群结对。结对和婚姻一样,也多半分两型:同类项型与互补型。家世背景差不离的成一卦,要么就是她和鲁红这种互补型:看去哪哪都不同,却成了一对。

此前,豆豆与鲁红都算挂单的,豆豆挂单是因她来这单位才一年,也非爱结交的性子,鲁红挂单是为何呢?豆豆看她成天泼辣光鲜,谁的玩笑都敢开,包括领导,不过细想,她真没个关系铁些的女同事,包括同科室的,皆是面上说笑,背地微妙。

现在她俩凑成了一对。豆豆原本不想和谁凑对,可一些中午的盒饭吃下来,一些街逛下来,也就成了这样。

鲁红知道不少单位的“内部消息”,常与豆豆分享。这些内部消息以其秘密性成为一种福利被附赠给豆豆,内容涉及同事的升迁、背景、履历、家庭情感等,说来鲁红不过比豆豆早来单位三年,但她像早来三十年般充满资深气。通过鲁红,豆豆刷新了对单位的认识与发现,同时更感觉到自己与这单位的隔绝,或说与人群乃至人类的隔绝--鲁红告诉她的那些事儿,从没人向她透露过。

鲁红像条小路,拉近了豆豆与单位的距离,但也难说,或许是更远了。豆豆现在看同事都有些拿不准,她自己的直觉与判断与鲁红提供的“幕后”有时难以统一,使她原本糊涂的人际谱系愈发混乱。

鲁红爱捌饬,但有不少是胡买,一时冲动,现在有了豆豆陪逛,鲁红的购买率明显提高。豆豆呢,也是本着负责的态度替鲁红把关。鲁红生孩子前身材过得去,生完孩子,像面团醒后涨大了一圈。鲁红在减肥上不遗余力,抽屉里是各种减肥茶瘦身胶囊,但她父母块大,遗传基因在那,任怎么减,还得回遗传那报到。这使鲁红的减肥像挤面团,挤掉的空气一有机会又溜进了面团。她的身材也在丰与腴之间摇摆,穿好了是有风情的丰,穿不好就滑向了腴。

每回陪鲁红逛街,豆豆恪守质检关,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确认无误才对鲁红表态。鲁红对豆豆的负责很满意,说之前和几个女同事逛,“那些人,反正不花她们的钱,恨不得让我件件买下!”

为答谢豆豆的陪购,有次逛时,豆豆看上条绿麻围巾,嫌贵,有些犹豫。鲁红怂恿豆豆买下,说自己正好还剩这商场的五十块消费券,让豆豆用。鲁红的公公在家机关权力部门当领导,这使鲁红的消费券有着稳定来源。

从商场出来,两人关系又递进了一步。这条一百块的围巾相当鲁红送了她一半。两人此后交往开始密切,女人间为表达密切势必要聊到感情,这就好比吃蟹必定要蘸窦醋一般。尽管豆豆并不想提起那些失败的旧情,但还是说了些。不说点,显得不够意思,显得辜负了鲁红的信任与友情。当然鲁红也会说自己的事儿,不过她说的多是婚后的家庭生活,老公啦,公婆啦,一幅尘埃落定的安裕场景。

豆豆去过鲁红家几次。有钱单位的职工楼处处透着“不差钱”的劲儿,院内植物都格外肥硕。防盗门内展现在豆豆面前的是幅标准中产画面:落地鱼缸、双开门冰箱、真皮沙发……还有只叫“巴特”的宠物狗,叫起来气足韵长!

这套房是鲁红老公庞大伟单位的福利分房,庞大伟之所以能进这家单位当然与他老子的关系分不开,他之前本是司机,后弄了张“业大”文凭进了这家单位,一年提了干,分了房,又和朋友在外头开了家公司,用老子的关系做些事。

豆豆本以为庞大伟是个慓悍男人,不承想个子不高,看起来还不及163公分高的鲁红有气势,但庞大伟性情挺粗放,一上桌就给自己满上了,喝到一半面色红涨地开起玩笑。

这顿鲁红家的晚餐,豆豆印象最深的不是精致的菜,却是饭!人家送鲁红公公的一种小产量米,用几千块钱的日产电饭煲煮的,米粒一颗颗晶莹地立在碗内,不用菜下也美味无比。豆豆忍不住加了次饭--吃了三十几年米饭,她从没觉得米饭有这般销魂。

安定人生不过如此吧,旱不着涝不着,这日子离自己有多远?瞧瞧吧,32岁了(变戏法似的,说时迟那时快!),租着房,吃盒饭,热水器的水时凉时热,空调一入冬就害哮喘。她买了只电暖扇,晚上冷得恨不得时刻搂着--这日子和鲁红差得有多远啊!

和胡爱国分手后,也见过几个,都没戏,原因各异。还好她的脸圆圆厚厚,两颊略鼓,眼睛细弯弯地躲在450度近视镜后,门帘似的刘海,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小,但她心里也是越来越发虚了。

从鲁红家出来,豆豆心里又壅紧一次对婚姻的紧迫。

这天鲁红生日,叫了豆豆,一桌人都是鲁红和庞大伟的朋友,讲起段子个顶个,豆豆有些不自在,但撑着不露怯!好歹32岁了,就算未婚,也不能做出姑娘家情态吧。

吃到酣时,身边的鲁红问豆豆,“怎么样,最近有动静不?”

豆豆当然知道她指个人生活。犹豫了下,豆豆含糊提到单位同事胡军,离异两年,秘书科的副科长,业余据说炒股有成。他常来豆豆办公室串门,这种串里包含着只豆豆可意会的某种东西,单身男女间的一种信号。

上周,她在电梯碰到胡军,他说朋友送了两张演出票,有没兴趣去看?豆豆本想找借口推,但对那场演出有些惦念,也就应了。她原本对胡军没多少感觉,觉得他脑门亮得有些像郭达,显老。但那场演出看完,她对他的印象好了些,她发现他知识面还挺广,尤其对经济方面颇了解,待人接物也有一种老练风度,所谓的“城府”吧,这城府换十年前豆豆可能没感觉甚至反感,但在这阶段,放置在择偶语境中却是另一种感觉。

酒桌上,胡军名字甫一溜出口--是的,它先于她的考虑溜出了,而她立时就悔了!她今天喝了几杯红酒,有点晕乎,她隐约感到自己犯了职场大忌,这信息一旦说出很可能等于在单位报栏贴了公示!

再转念,说了就说了吧!豆豆晕乎乎的,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无论如何,一个32岁的女人没追求者太没面子,再说今天鲁红生日,怎能不贡献些谈资?

豆豆叮嘱鲁红这事千万别说,同时表示了这事的不可能--她其实还没想清楚究竟有没有可能,但这刻她只能沿着这条路把可能性取消了。

“那是,听说他和前妻还有些牵扯……多挑挑!”鲁红说,“赶明儿我给你介绍。”

鲁红的“听说”之丰富令豆豆汗颜,为什么她啥都没听说呢?

挨豆豆左手坐的是个东北口音的男人,老四。一轮吃下来,豆豆听出些眉目,这老四在银行工作,后来下海,业务上有需要庞大伟父亲“关照”之处。老四对庞大伟很热乎,管鲁红叫“嫂子”,叫庞大伟叫“伟哥”。庞大伟几杯后拿老四口音开涮,说老四有次出差北京,住建银大厦,打电话来,说自己住“贱人大厦”。老四也笑,说他有个南方女友嫁到北京,去菜场买菜,怕人家听出她外地口音欺负她,于是问:这鱼多少钱一斤儿?

全乐了!豆豆听出来,这老四也单着,不过他的单和她的单不一样,看他对女人那股熟练的殷勤,眼里电花乱溅,他是形单神不单,而她是形神俱单。

庞大伟脸喝得关公般红涨,鲁红也不拦,但却不动声色地主动进攻了。来和庞大伟喝的,杯子才起个势,鲁红已先一步举杯,谁能不给寿星面子呢?喝法由她定,对方不服的,鲁红有一串说辞,不容人不听。要么她径直端杯走到那人边上,连嗔带怨外加撒娇。鲁红是宽脸盘,薄唇,五官分明,化点妆脸盘跟个灯盏似的。鲁红用这灯盏照射了一桌人,撒娇,佯怒,把筷子反过来在谁头上作势狠敲一记,包厢沸反盈天。

这是豆豆陌生的场面,毕业几年,多是和同学老乡聚,去的都是小馆子,也不是这么个喝法--桌上白酒和红酒各开到第二瓶,也都快见底了。她本不会喝酒,但鲁红非让她喝点,说是进口酒,七百多一瓶。豆豆脸喝热了,面前碗盏泛着沉甸的光,筷子也沉,一个偌大盘子里菜量只三分之一,三分之二处摆了盘饰。真不划算哪!豆豆马上又暗嘲自己少世面,菜价哪为那四分之一?那四分之三才是菜价落脚点啊!豆豆塞进最后一口奶黄包,又撑又空虚。

散席,鲁红说,大伟喝多了,老四你替我们送送豆豆!

上出租没多久,老四身子黏过来,仿佛也喝晕了,也仿佛为证明刚在酒桌上他们已奠定的情谊。豆豆咳了声,老四手撑住头说,“喝高了,今儿绝对喝高了!”但豆豆刚瞅他在柜台埋单时分明神情清醒的,还在那看酒水单。

老四往椅背一靠,另只手搭牢她的肩,豆豆往前挪挪,尽量显得随意,毕竟是鲁红的朋友。老四手机就响了,老四笑嘻嘻地一味嗯着,豆豆直觉是鲁红打来的,她往窗边挪了挪,脱开了老四的手。

一会,老四嘴凑过来,贴在她耳边,“我去你那坐坐吧”,热气黏腻地附在豆豆耳边。

“太晚了,改天吧。”她闪躲了下。

“这么小气!都到你家了,一杯茶都不给喝?下回我请你成吧。”

“不好意思……我头晕……想休息。”豆豆说。

老四没再坚持,和着车内音乐哼着歌,手在膝上打着拍子,并不拿刚才的话当真一般。

次日上班,鲁红见了她笑说,“老四那人,一向没个正形!人倒不坏--昨路上没什么吧?”

“没。”豆豆说,“没什么。”

几天后过小年,单位发年货,楼道里有股跃跃欲试的气氛,说来没多少钱的年货,但在福利平平的单位来说,那沉甸甸的一提子也是可期待的。

鲁红来她办公室串门,豆豆问她年货拿回去没,鲁红慵懒答,“没呢,年年发堆不值钱的玩艺儿!家里本来没地方搁!”口气里是对那堆年货的不耐烦。

鲁红公公有权,这是单位里的人都知道的。鲁红家年年有余岁岁丰登,这也是单位里的人都知道的。鲁红也不避讳,不仅不避讳,还常提,有人就在背后议论,比如和鲁红同科室的小汪有次就不屑地说,“不就是个转了正的小三!神气个什么劲!”

连带着,与鲁红关系微妙的女同事们与豆豆似也微妙起来,有时她们在议论什么,见豆豆就换了话题。豆豆觉得尴尬,她知道“办公室守则”最重要的就是与同事保持距离!可她能不让鲁红来办公室串门吗,她能不让鲁红下了班在走廊上冲她喊“豆豆,一会逛逛去!”吗?鲁红的泼辣与热度是不由分说的,再说胡爱国的妈闹后那阵的低谷,鲁红也算对她情绪援助过,豆豆能绕开她吗?

小年夜那天,豆豆回了家。和胡爱国婚事吹掉后,她很少回家,怕妈唠叨。“你是眼睛冒吃油,会同这种人家搞到一起!白丢几年光景!人家同你一般大的娃也打酱油了……”豆豆听着恨不得聋掉。

小年夜饭是豆豆母亲烧的,一盘蒸腊鸭夹几回下来就露了白,底下垫着半盘萝卜片,家里荤菜常这么做,以前豆豆不觉得,如今想着鲁红说家里年货没地方塞,心里不是滋味--那盘腊鸭的汤头明天要再烧豆腐。

饭后,父亲去邻家打牌,豆豆母亲恶声恶气边洗碗边骂,“老不死的,一年到头就晓得玩!”这“老不死的”骂了多年,也不知是诅咒还是祝福了。

早早上床睡。屋外落起细雪,母亲叨起家里那些事,包括婆婆在哪家过年三十,她对父亲那几弟妹一肚子怨气,有事晓得往老大这推,无事三月不登门!豆豆耳根生茧,起初还会劝下,后发现毫无必要,母亲只是要从怨声中获得点平衡。

豆豆听手机里的音乐,用耳塞塞紧耳朵。母亲又叨起她的婚事,“你也不让我省心!”

“你不是说‘鸡吃稻谷鸭吃糠,各人自有各人福’嘛,急什么?”豆豆回嘴。她想新的一年真要快点结婚,就冲着再不用和妈同床,听这些烦心事,真要快点结!

春节,豆豆奶奶倒是在豆豆二叔家过的年,但家里因分摊奶奶医药费的事又吵了几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豆豆听着心里想,结婚真他妈的没意思!

初四上午她就回了省城,小县城的年如今索然无味,整座小县城浸在麻将声中,愈发萧瑟。然而,当豆豆踏上回省城的班车时,并没感到心情更振奋,班车通往的依然是冷清的出租屋。

下了车,路过家童装店,外头支了一杆子打折衣服,有件毛线小裙子煞是可爱,豆豆瞟了眼,店主出来招呼,“给娃挑件嘛,现在买好划算的!”

豆豆想自己看去都像有娃的人了,再不嫁,真来不及了!

回到出租屋,接鲁红短信,问她回了没,约她次日来家吃晚饭。

如果不是过分孤单,豆豆许会找理由推了。可眼下她实在推不了,窗外零星鞭炮声使这间屋子像座雪屋,她想方设法要躲出去!

次日晚,庞大伟不在家,鲁红说他一个地市的哥们办二婚酒,明天回。

厨房,鲁红手艺熟练地指点豆豆,厨艺要练好!艺不压身,当初很少吃鱼的庞大伟吃了她做的糖醋鱼,就此爱上吃鱼……鲁红不说了,聊起了别的。豆豆本想多听听她如何在与庞大伟前妻的pK中胜出的。可才吃了一会,鲁红突然叫起来,“哎呀!差点忘了!说好有个外地同学来,今晚喝茶聚聚的,你看我这记性!豆豆你替我陪下大头!”

鲁红飞快更衣出门。豆豆事后怎么都不觉锝她是临时想起,倒像特地备好,不然她怎么妆容齐整,那么快就从衣橱里捞出件衣服,一锤定音,在门口穿鞋时也一踊就走了,按鲁红平时那劲儿,那要反复试多次的。

十点鲁红还没回,大头玩累睡了,豆豆呆坐客厅,发了个短信给鲁红,没回。打了次电话,没接,豆豆只得看电视,一出缠绵爱情连续剧。在人家的客厅独自看爱情剧,像租了个男人谈恋爱般别扭。

十一点,鲁红挟着股香风才回,连说抱歉,说茶馆吵,一路堵车,没听见短信电话。又留豆豆在这睡,豆豆说还是回去,鲁红没再留,忙着在卫生间卸妆。豆豆临出门,听见鲁红包里短信嘀的一响。

单位近期要出台几项人事方案,事关岗位变动。这天有人问豆豆知道内情不,豆豆诧异,她怎么会知道?她难道不是这单位经常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么?

没几天,又有人间她类似问题,豆豆模糊地觉出点什么。难道……和胡军有关?胡军在秘书科,文件材料多经他手,难道他们觉出她和胡军关系不寻常?不会吧,胡军原本对她是投石问路,他的追求是进可攻,退可守,不欲张扬,给自个留足了后路的呀!她要当回事说出去了,他大可拔锅起灶--推个一干二净,那不成了她一人的笑话!

豆豆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鲁红那天生日晚餐,有点闯祸的感觉。再想,胡军这阵子很少来她办公室,见面也淡淡的,莫不是……

这天中午吃饭,豆豆和鲁红说到有人向她打听岗位方案的事,她说,“奇怪!怎么问到我这来了!”

“管他!也有人跟我打听呢,吃饱了没事干。”鲁红从鼻子里嗤了口气说。

豆豆不好再往下说,再说就显得她小题大做了,人家不也向鲁红打听了吗,又不是针对她豆豆的。

豆豆还是有些不安。后来是鲁红生日,对,豆豆细想,似乎自那之后,胡军几乎没来过她办公室了。是不是有什么传他耳朵里了?

隔天办公室有人聊炒股,“现在股市跌这么猛,正是入市好机会呀,我要有钱肯定补仓了!”又问豆豆,“哎!你怎么不买点股?”

“人家豆豆等着房价跳水好买房呢。”另一人说。

豆豆真还一直在关注房市行情,她想购套小二手房,可地段稍好点的价钱让她能仰脖子仰出颈椎病。

“房价哪会跳水,顶多做做俯卧撑!豆豆,你让胡军指导下嘛,这家伙股市可是捞到了鱼的!”

一屋人笑,豆豆说,“行,回头我咨询下他,就怕他不肯传真经。”

“哪能呢,谁不传,豆豆他不能不传你啊!”是句玩笑话,可说得豆豆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

巧的是,当天豆豆在电梯偏碰到了胡军,电梯还就他俩。豆豆有些心虚,胡军神色却如常。豆豆努力想找些话,她想到股票,赶紧以格外的谦逊表示听人说胡军炒得好,有机会向他学学。

胡军挺爽快,“行啊,哪天我带你开个账户,你练练手。”

豆豆暗松口气,想自己可能多虑了。

隔几天午饭后,她和胡军约着去办开户。胡军说去他认识的一家交易所,炒股手续费能优惠些。

“不算远,走过去吧。”胡军说。

豆豆今儿特地化了点妆,用了粉和睫毛膏,都是怕光怕热的物质。热腾腾太阳底下,她揩拭了几次脸,恨不能摸出小镜子照照,看妆有没花掉。

一路上,他们围绕股票聊了些不成不淡。路拐了几个弯还没到,这叫“离得不远”?胡军对“不远”的标准该不是参照出租,起步三公里吧?又走了阵子后,路远得像有什么预谋,像胡军借此要与她表白什么,但没有,胡军并没说什么。

总算在幢三层楼前停下。豆豆快累晕,涨热得像只熟虾。就算现在有摸出镜子的机会,她也没勇气照了。

填好一堆表格,交了一百块钱开户费,小姐让她在摄像头前站好,拍张照,她才想到刚才应去下洗手间的,脸也不知胡噜成啥样了。她对着柜台内的摄像头僵硬的微笑,胡军在一旁别过身--她这样儿估计够呛,连他都不忍看了吧。

“行,你把账户名和密码保管好,我过会走。”胡军指了指对面的大户室。

股票账户开了,胡军的信息却没动静。豆豆问过几次,他说最近行情不大稳,有些拿不准,不好说。豆豆有点发急,这账户既开了,好歹得对得住那大日头下辛苦走一趟和开户费吧?这天胡军总算和她说了个股,豆豆赶紧买了一千股,等着它孵化,不想守了一礼拜,蛋没孵出,鸡损了若干。

这边人事调整的结果公布,胡军提了正,调到人事部门当了主任。

过了阵,豆豆听鲁红说,胡军谈了个对象,在家证券公司上班,很能干的一个女人。豆豆的第一反应是,那家证券公司就是胡军带她去的!没准把她带去就是替她完成开户任务呢。

豆豆把那些股票全割肉抛了!抛掉的那天中午,快下班时,鲁红来她办公室晃了圈,用她办公室的电话拨了个给庞大伟,说不回去,和豆豆逛街。豆豆一听她说逛街心里发了下憷。她心情不好,不想逛什么街!老实说,和鲁红逛街越来越成为一桩苦差,那些漫长等鲁红试衣的时间,那些替她参谋说得口干舌燥时,鲁红意气风发地刷卡时……她觉得自己像个跟班,那些华丽的专柜让她觉得压迫,即便碰上打折或什么特价,那价格也并不全屈尊于她这类薪水的顾客。

还有,她想起胡军带她徒步去证券市场的那个中午,越来越觉得这里面隐含某种讥讽与惩戒。是的,谁让她八字没半撇就张扬了出去呢,而且这张扬一旦离开了她的嘴巴,将会以不可控的态势变形是她所不能预料的。她准定是把胡军得罪了!而传播者又是谁呢?

还好,鲁红搁下电话和她聊了几句,并没约她逛街,就边回短信边匆匆走了。豆豆松了口气,她今天中午本想去看房,中介推荐了套二手房,价位还适中。

按约定的时间到,中介却打来电话说临时带个客户看房,晚十几分钟到,让她等会。豆豆在周边转了转,阳光刺眼,她进了院子门卫室等,透过窗户看去,这片环境的确如中介说的,闹中取静。抬眼,对面是片绿化带,还有一家新开张没多久的连锁酒店--突然,一个有几分眼熟的男人身影晃过,这男人身材颇挺拨,明黄与绿条T恤,豆豆忽然记起在鲁红生日席上见过!他当时穿的就是这件,没错,当时鲁红介绍他是健身房的敖教练,因为他的姓挺少见,豆豆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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