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语未恐迟

 
欲语未恐迟
2016-12-27 16:03:25 /故事大全

老肖跟我是小学到现在的交情。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圆滚的胖子,但不得不承认,虽然胖,但上帝很不公平地给了他一张帅哥的脸。

彭彭是我上高中第一天认识的同学,在那个全校都穿校服的日子里,只有她把校服穿出了美少女的范儿。如果美得清纯美得天仙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等等之类的词语放在虹虹身上,那么其他女孩子就只剩下用买白菜的大妈来形容了。

第一天全班同学自我介绍加竞选班干,老肖一脸臭屁地上台,抑扬顿挫地说了一番后准备下台,然后被班主任叫住,“同学,你还没说你名字呢?”

老肖一脸窘迫,但还是很有大将之风不慌不忙地回到讲台,说:“大名肖远军,不过他家都叫我‘消炎杀菌’”。

之后,全班轰笑,这一笑,直接把班长的官帽扣到了他头上。

而彭彭至于上没上台,说了什么,都没人记得了。她就像一个天生的低气旋,所有的动静一到她附近就静谧无声,然后她抬起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一扎堆在她面前的脸上写满幼稚两字的围观少年,无言地责怪我们打扰她的清修。

顺带一提,小城的姑娘好像晚熟的木瓜,青涩瘦瘪,加上天朝的迷之校服,一个个看起来就像刘姥姥进校一般,每当课间操的时候,好比老年迪斯科,画面那个酸爽。而彭彭不知是得天独厚还是小时候激素吃多了,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凹凸有致,做操的时候,更加是鹤立鸡群,多少男生为了多看一眼,体转运动宁可把腰拗成180度。

某天下自修,老肖和我并骑回家,深色不宁地看着我说:“伙计啊!我看我病得不轻啊!”然后把他对彭彭的单相思和着路上车鸣喇叭一股脑倒给我,整一个苦情怨妇的模样。

我一巴掌拍过去差点把他直接拍飞到马路上,吼道:“狗熊啊你!喜欢就追啊!管这么多干嘛!万一你成功了,你日后还可以跟你子孙后代炫耀一下爷也是早恋的人啊!”

老肖一改平常自信到头发自带飞起衣服无风自鼓的特效,连连挥手,“不妥不妥。”

我以为老肖会做出什么惊天地的大事来震撼一下,谁知道第二天就把昨晚说过的琼瑶台词统统忘掉,像没事人似的做他的乖学生好班长。只是每次路过彭彭桌前都会严肃得一本正经目不斜视,把脸硬生生地扭出黑桃K的即视感。

直到那个期末,天微凉,星满空。

老肖在楼道截住虹虹,本来好几个不眠之夜想好的感天动地泣神怨鬼轰轰烈烈山可崩水可竭的表白宣言,在彭彭忽闪忽闪人畜无害仿佛能射出净化灵魂的神圣之光的大眼睛凝视之下,统统胎死腹中。

老肖咽了咽口水,说:“哈,放假了,玩得开心咯!”然后往彭彭怀里塞了个东西就跑了。

留下彭彭拿着一个油腻腻的饭盒在原地发呆。

事后,老肖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把我省了一个月饭钱买的大衣哭成了他的鼻涕纸。

我打开那个他稀里糊涂没送出的精致首饰盒,不禁惊了一声。

高中分班后,彭彭到了文科班,在顶楼西边,每日西斜的时候都在蒸笼般的教室里背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而老肖则去了一楼的理科尖子班,每天在机械能动能电磁光学无机反应能量守恒中挣扎。

有时会在饭堂偶遇,免不了寒暄几句。

“最近功课有点紧呐。”“还好吧。”

“吃多点啦,你个胖子瘦成什么样。”“哈哈,怎么也吃不成你的好身材啊!”

“模拟试考得怎样啦?”“别问,成绩伤感情。”

可怜的老肖就在每次这种有的没的对话里找存在感,找无谓的希望。

直到高考前夕,老肖绷着一张就像在福尔马林里泡过的脸找到我,“彭彭有男朋友了。”

具体的心碎独白我都忘了,我只记得那天老肖如同死人一样一滴泪也没有,就在机械复述他脑里的悲哀。就在我担心他会不会走火入魔的时候,他一拳轰在桌子上,几乎用全身力气吼得:“他大爷的!不就一颗树吗?老子才不傻不拉几吊死在上面!多少美人珠帘颦蛾眉,青女素娥与妖姬,回头一笑百媚生,阳光沙滩比基尼,等着我,老子好歹也是一表人才,胖得可爱,帅得吐血,不怕老天不给安排个我!”

我被一个理科生连珠炮飚出杂七乱八的诗词歌句唬得一愣一愣,然后赶在纪检的同学过来报一个破坏公物罪名前拉着他连忙逃出。

不知道是老肖一语成箴,或者是老天有眼,那年高考,老肖直接考去了海南,到了那个全年无冬,美女遍地的温暖栖息地。

而彭彭则去了广州,在一线城市接受社会一轮轮地洗礼。

再后来,阴差阳错地,我们几个老同学又聚在了这个大城市,朝九晚五地勤勤恳恳地为温饱为爱情为未来劳累成孙子。时不时出来聚会,借着酒劲咒骂这个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世界,每每喝得神志不清。同时我们也惦记着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好依次送大家回去,这个人必须靠谱,彭彭当之不愧。

只是,老肖当年伤心时放出的豪言壮语并没有实现,反而做了几年的单身汉,每日视满街清凉美女不顾,一心只泡图书馆。

彭彭的男朋友则去了日本,在她毕业前夕和她提了分手,理由是他要留在国外,不希望两个人的感情成为羁绊。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鹤唳风声,怕一个不小心触了彭彭逆鳞。但彭彭却像没事人一样,照常上班,照常吃饭。几次聚会都是静静地坐着看我们胡诌海侃,然后把不省人事的我们一个个送回去。

直到一个月后,他前男友打电话来,在电话里告诉彭彭,他准备在日本结婚了,婚礼下个月,给彭彭买了机票,希望婚礼她能来。

我心中暗叫:“我靠,这下要暴走了!”

果然,彭彭拍案而起,“姓王的,混得可以啊,跟老娘分手一个月就马上结婚了,还有脸叫老娘去…”然后脏字不带重样地足足骂了半个小时,内容太残暴,不忍分享。

挂了电话,她撸起袖子就开始砸店,经理过来阻止,被彭彭拍在桌上两巴掌的气势给吓了回去。

末了,彭彭在一堆废墟中哭成一个泪人,我们过去扶她,她一掌拍开,带着哭腔吼道:“他妈的,我们明天去蹦极,谁要是不跳,我跟谁没完!”

大家面面相觑,望着暴走边缘的彭彭,不敢吭声。所有人头摇得像拨浪鼓,齐声说:“去你大爷的,跳跳跳跳跳个头啊!”

第二天,在彭彭的带领下,大家直奔市内最高峰蹦极中心。一路上,大家坐在车上,一个个保持着活见鬼的模样,谁都不想说话。

登上山顶,老肖第一个出声,“真的要跳吗?”

彭彭冷冷看着他,于是全场噤若寒蝉。

教练简单地说了安全事项,讲解了一下注意技巧,一个劲地喊:“没事的,这项运动很安全,绳子是不会断的。”

于是被我们的大脑拼命过滤成,“绳子会断绳子会断绳子会断…。

教练还在喋喋不休:“没事的,大家默背要领。来,超越自己吧!”

彭彭不屑地看了我们一眼,走到蹦极台,弓着身子望着山下,足足站了半分钟,然后转身,小脸煞白,说:“太高了!我们回去斗地主吧!”

一群人玩命点头。

教练急了,“不能输给懦弱,钱都交了,不跳白不跳,其实很安全!”

教练过去扶着彭彭的胳膊,彭彭哇的一下哭了,“你他妈谁啊!别碰我!我同学的爸爸是军队副司令,你别碰我,我枪毙你啊!别碰我我要回家!姓王的王八蛋把我逼到这个田地,我错了我不该蹦极啊!我要回家…”

这时,我身后传来一阵嘀咕声,“还不说啊还不说啊还不说啊!”

我没来得及扭头,就看到一个身影越过我,三下五除二把装备往自己身上套,套完后,对着群山大喊:“还不说啊!”

然后,老肖回过头,对着彭彭,用尽力气喊:“彭彭,我爱你啊!”

然后老肖纵身跳了出去。

我们听到“我爱你”的声音瞬间变小,被风声吞没。

彭彭愣了,大叫:“干嘛啊!有种你等我一下。”

她纵身跳了出去。

小陈愣了,大叫:“干嘛啊!看来彭彭要二春了。”

她纵身跳了出去。

方块愣了,大叫:“干嘛啊!老子弄死你们啊。”

他纵身跳了出去。

我愣了,大叫:“干嘛啊!我这是为啥啊!”

然后纵身跳了出去。

我隐约听见教练在说:“喂,你还没绑安全绳…”

我们自山顶坠落。迎面的风吹得喘不过气,身体失重,天空与群山在视野里颠覆,云气嗖嗖从身边擦肩而过。整整半分钟的自由落体运动,我感觉自己连哭都顾不上,心跳震动,耳膜爆胀,只能一个劲地喊:“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我们被这个世界包裹,眼里是最美丽的风景。

我们一直隐藏着自己,在这个无奈的世界里。每当天阴沉下来,都会把自己的心房紧紧地关闭着,因为里面住着你,我怕心上所有的裂缝会让你淋湿。

只是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或许,只要说出来

你就可以飞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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