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上火车，雨雾潆潆就有些悔意。因此夹杂在人群中脑子有些发蒙，明明自己的卧铺位就在眼前，依然急得不行，待列车员向她翻了几个白眼之后，才恍然若醒。摇着头独自讪笑一阵。
从重庆开南通的火车在雨雾潆潆的愣怔之中起步了。雨雾蒙潆爬上自己的中铺，躺下，双手别于脑后，车窗外的喧闹慢慢后退，咣当咣当的单调与缓缓降临的夜色彼此应和着，仿佛催眠的手，正有条不紊地搓揉着点点睡意。一直叫嚷睡不够的雨雾漾潆此时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盼望了近半个月的南通之旅终于成行，有些兴奋，有些脸红，竟然不知为什么，还有几许悔意，一如准备好了的行李忘了带上火车般懊恼。雨雾潆潆坐起来，打开行李背包，一一点数，该带的都在，她长嘘一口气，复躺下。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眼睛闭上了，心却静不下来，突突突的心跳汹涌澎湃。也难怪，来到世上已近三十载，跑得最远的地方就是成都，还是去读书，那时的重庆尚未直辖，从重庆去成都乃是上省城。三年卫校生活，她很少步出校门，毕业后回到重庆工作，单位的同事请教成都的一些路段的走法，她不能提供丝毫的帮助。成都的三年生活真是白过了。她只好损贬自己来敷衍掉问询者的不快。
南通，位于几千里外的长江之尾。半年前，雨雾江蒙潆对这个城市还是几乎一无所知，唯一有点印象的是刷新几项世界第一的苏通长江大桥。想不到短短半年，不仅迅速熟悉了这座城市，而且，今天已踏上去南通的旅程，再过几十个小时，她将出现在南通，想想真有些不可思议。雨雾潆潆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嘀嘀嘀……有信息来了。雨雾潆潆翻身取出手机，是向东的。祝她旅途愉快，并嘱她到站后给他回短信，说她一个人出差，他不太放心。雨雾潆潆哼一声，轻声说，虚情假意！
向东也是学医的，在重庆一家民营医院做医生。大雨雾潆潆三岁。去年离异。人很老实，关键这一个“很”字，让雨雾潆潆极不满意。只是眼下没有她特别中意的，所以不温不火地处着，偶尔吃一次饭，看一场电影，总寻不着来电的感觉。向东对雨雾漾潆很满意，当着她的面犹如猫面前的老鼠，低眉下眼，大气不敢喘两口。一分开，短信却热得很，尽管是些早点休息做个好梦及时增减衣服之类的简单提醒，一天总有几条，雨雾蒙蒙看看一乐，并不十分讨厌。买了赴南通的火车票，临上车前，她才给向东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她将去江苏出差几天。 天已全黑，窗外的灯火星星点点。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雨雾潆潆心一紧，一种孤独感袭上心头，她拿出手机，给桃花潭水发去四个字：我已启程。
二
李燕给桃花潭水布置家庭作业。
每天必须去看一次女儿。女儿读初三了，吃住在李燕父母家，那里是老城区，离女儿就读的学校仅一墙之隔。李燕他们住在新城区，房子漂亮，大，唯一的缺点是离闹市区稍远。
女儿的学习还算自觉，成绩一直中不溜秋，到了冲刺的关键时段，要时时给她鼓鼓劲。
桃花潭水点头同意。
我出差这几天，你要把家里好好打扫一回，先吸尘，后拖地。不要糊弄我，回来后检查不合格，我饶不了你。桃花潭水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第三，早睡早起，上网时间不要太长，星期六去院子门口的理发店把头发理一理。看你这个熊样，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嫁给你这个倒霉蛋。不是我要面子，你去照照镜子，还认识你自己不？桃花潭水挠挠头发，连声说行行，这些天头痒，是该理个发了。
记住没有？
记住了。
记住了？再复述一遍。
桃花潭水与李燕是老夫老妻了。结婚十六七年，风平浪静。桃花潭水在机关里混日子，到今天还是副科长，科长要比他小两岁。原指望年轻的科长再上一个台阶，自己取而代之，不想科长跟定的局长翻了船，科长失去了依靠，自己出头的日子也遥遥无期了。好在单位清闲得很，每天点个卯，想干啥就干啥。只要手机开着，领导找人时打得通电话，没有人关心你的工作量与忙闲。开始时桃花潭水迷上了在网络上下军棋，四国大战，玩着玩着，高处不胜寒，几无对手了，也逐渐失去了兴趣。后来申请了QQ号，加了一批网友，天南海北地穷聊，打发时间倒是不二之选。